30 給自己找了個祖宗……

江時烈把這一日記了下來, 5月20日。

在日歷上畫完圈,他才發現這不是520麽,忍不住笑了笑, 還真巧了。

日子照樣平平常常地過着, 唯一的變化是, 他的生活得多考慮一個人,他知道周以汀個性很強,管多了,肯定會吵架, 管少了,肯定會不滿。

這個度, 着實考驗人。

比如他每天得關注下班級群老師發的消息,跟個貼,每晚負起責任監督一下周嬌嬌同學有沒有按時打卡,周考月考成績都得過問一下“考了嗎?”“考了。”“哦。”考得好, 嬌嬌同學會自爆, 考得一般, 她就不說了, 他也能從其他渠道獲知。生活上, 他一個大男人對女生所需的知識點,真一窮二白, 參考中學生平均生活水平(主要是參考謝江那敗家子), 再讓周以汀自己報個數, 中和一下, 每月打款,碰到節假日、好事(心情好,考得好)多打一點。

當然, 只講錢,還是太流于表面,這種叔叔銀行櫃員也能當。可他實在不知道怎麽照顧一個女生,更想不出怎麽照顧好一個高二聰明敏感暴躁女學生,也沒人出版一本書參考參考,只能用他有限的經驗不斷在實踐中進步。

周以汀開始搬到江時夢那住,夢姐真是個好人,一點不介意。而江時烈只要有時間就會接送她上下學,她只是抱怨過一句每次早上餓着肚子到學校有點頭暈,第二天一上車,就收到一袋子準備好的早餐。後來每天成了慣例,一份三明治加一罐牛奶,過幾天會換成飯團和豆漿。

晚上放學,她總會在最顯眼的地方看到他的車,他也不做什麽,只不過是或是抱臂或是插兜站着,穿着簡單的夾克或是衛衣,就讓暮色和行人通通成為他的背景。

好多雙眼睛都看着他,甚至有膽子大的女生跑去跟他要微信,周以汀就站邊上似笑非笑看着,看着他笑着把手機拿出來,說了句什麽,那女生愣了下,尴尬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她走到他邊上:“海王。”

他替她打開門,渾不在意,也不辯解。

過了好一會,她忍不住問:“你給微信沒?”

江時烈反問:“不給不禮貌吧?”

周以汀冷笑一聲,別過頭不理他了。

直到到家,他在她氣得要甩門的時候,才說:“微信好友滿額了,加不上。”

小朋友一臉冷漠地甩門走了,回到家後,給他發了條消息: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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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烈盯着這一個字,笑了好半天,回以顏色:乖~

除此之外,周以汀學業緊張,起初江時烈會帶她出去吃,但感覺比較占用她學習時間,周嬌嬌提了一嘴想在家裏吃,江時烈眉峰撩起,聽她又說,叔叔,給我燒飯呗?

江時烈回她兩個字,做夢。

一天後,周以汀夢想成真。

他做飯不好吃,但她邊罵邊吃下去。江時夢在一旁看得滿臉混亂,你倆演戲呢?

這天,江時烈晚上臨時有個飯局,推不掉,于是提前給周以汀發了微信。

Lie:飯局,晚上可以自己回?

三點水:哦。

江時烈盯着這個“哦”,看了半天,隐隐冒出一個想法:就這?

想了想,烈小爺還是主動又發了一句:晚飯呢?

三點水:跟同學。

Lie:幾個同學?去哪裏?

三點水:你怎麽婆婆媽媽的。

Lie:……

三點水:好幾個,就去學校邊上的小吃店。

烈小爺想了想,回頭看着“婆婆媽媽”四個字,不由氣笑,丢開手機,不知好人心的小東西。過了會,又揀起來,本着做叔的良心,罵罵咧咧又發了一句:別太晚回。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周以汀不回他了。

臭丫頭!

許滿月恰好坐在他手邊,他的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一轉頭就看到他的置頂的幾個對話框,最上頭的是一個草莓頭像,能有這麽可愛的頭像,多半是女生。關鍵是,江時烈時不時要去看一眼手機,平時他開會,要求每個人都得把手機靜音。

她有餘晚晴的微信,不是這個頭像,按照江時烈的個性,會把誰的微信置頂呢……只是個侄女,至于嗎?

周以汀确實叫了同學吃飯,這個同學,江時烈還挺熟。

謝江跟着周以汀亦步亦趨,眼神小心翼翼地瞥向周以汀,被她輕飄飄的一眼,吓得趕緊縮了回去,旁人看去,一個大男生,明明高出周以汀大半個頭,躬着背,反倒顯得可憐巴巴。

兩人一前一後,七拐八拐,找到一個麻辣燙店,周以汀老大不客氣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沖謝江點了點頭:“你幫我點一碗,肉多點就行。”

謝江放下書包,不敢怠慢:“好,馬上,你等下。”

話說,變成今天這局面,都是謝江這傻缺,自己主動造成的。他這頭剛加了周以汀微信,那頭就在江時夢朋友圈下大肆評論,被周以汀逮個正着,逼問三兩下,不僅招了,還被招安了。

若是被江時烈知道,一定好好削一頓,打得他爹媽都不認識。

片刻後,謝江回到桌邊,周以汀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機游戲,頭都沒擡,問道:“你哥今天幹嘛去了,知道嗎?”

“不清楚。”

周以汀涼涼地掀起眼皮,謝江哆嗦了一下,忙說:“要不我問問?”

周以汀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他是不是去見那個相親女了?”

謝江愣了下:“不好說,他上次吃過飯後,登門拜訪了一次,聽我姐說,他還沒主動約人出來。”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謝江一下子沒能領會她的意思,傻乎乎愣了會,緩過神來,“你是說為什麽他不約人出來?”

周以汀含糊地應了一聲,兩只手不停,不耽誤說話:“你不是說對方是他家世交,他爸的大客戶嗎?”

謝江很上道地幫她的茶杯裏倒上水:“是啊,兩家家長都希望他們能成。”

“哦,那許滿月呢?”

“他們是同學吧,要好早好了,估計月姐暗戀他。我哥這人太招人了,喜歡他的女生太多了。”好像這個人是自己似的,謝江一臉無奈地揮了揮手。

周以汀不冷不熱地笑了下:“也不見得吧。”

謝江迷弟屬性上頭了,忍不住道:“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哥哪裏對女生這麽好過,就他那脾氣,我估計他以後女朋友都沒你這待遇。”

周以汀不以為然:“你說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謝江動了動嘴皮,不說話了,真他媽憋屈。

服務生端着盤子走到他們身邊,一人一碗:“請慢用。”

周以汀從筷筒裏拿出兩雙筷子,拿起一雙,對着謝江突然做出一個戳眼的動作,瞪他:“在他那,你嘴巴給我捂嚴實點,不準告訴他我知道你們的關系。”

謝小江太難了,夾在兩個人精之中,雙面間諜,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以前哥說他只長個,不長腦,真是說着了。

兩人吃飯,謝江的嘴是停不下來的,過了會又開始說他那個籃球隊隊長吳銳有多厲害,給他嘴角貼個痣,就是個完美性轉媒婆。周以汀倒沒嫌他煩,她吃她的,他邊說邊吃,很快周以汀放下筷子。

謝江倒是吃得很香,哧溜着粉絲,看了她還剩大半碗的麻辣燙問:“吃不下了?”

周以汀胃口欠佳,推開碗,靠在椅子上:“嗯,味道一般。”

謝江搖頭:“你這浪費得可以啊,被我哥見了,準得挨批。”

“你哥差這點錢?”周以汀懶洋洋地調侃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你看他是不是特別像什麽富二代,大少爺?那都是表象,他為了做自己喜歡的事,很早就從家裏搬出來了,失去父母的經濟支援,去年情況最糟的那會,兜裏只剩下晚飯錢,錢全部拿出來做賠償了……”謝江個傻子,又在那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尴尬地看了眼周以汀,好在祖宗面色平靜,沒有發作的跡象,他連忙把話說下去,“總之,他吃飯絕不浪費,不多點,吃不了就打包,我跟他出去吃飯,要是多點了,撐死都得把飯碗舔幹淨。”

周以汀當即想起之前江時烈火鍋店打包的行為,她那時嘲諷他小家子氣,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層原因。

這邊,周以汀吃好了,謝江不由加快速度,吃得差不多了,他叫來老板結賬。

“你怎麽回去?”

“打車。”

“哦。”謝江撓了撓頭,“我送你吧。”

“你家跟我順路?”

“不順。”

周以汀翻了個白眼:“那送什麽送。”

說完打了輛專車走了。

謝江一面想着,我哥太不容易了,給自己招了個祖宗,一面憂思,吳銳到底喜歡她什麽,他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他打算坐地鐵回家,需要往回走一段路,突然被對向一輛車的大燈閃了下,他剛想說哪個沒素質的,不巧,這車牌正是他那大神表哥。

謝小江先是一愣,随即腎上腺素飙升,興奮地撒腿竄到馬路對面:“我靠,我的親哥,你怎麽來了,比賽贏了吧?”

江時烈單手搭在車窗上,探出半張臉,隐約能讓人看到唇邊淡淡的笑意:“這個點還在外頭晃?”

“剛跟同學吃完飯呢。”

“哦,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這怎麽好意思呢。”話是這麽說,但謝江行動上毫不含糊,拉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你這是來接周以汀?”

他哥現在但凡有時間就天天接送,簡直二十四孝好叔叔,沒時間的時候,也會關照他照看一把。

江時烈沒多想:“哦,她跟我說晚上跟幾個同學吃飯,應該問題不大。”

幾個同學?吃飯?

不就是跟他嗎?

謝江硬着頭皮說了句:“可我剛看到她一個人打車回去了。”

江時烈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我打個電話問問。”

謝江這小子有時候還挺敏銳:“哥,你盯她這麽緊,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也沒什麽,她前陣子惹了事。”

“你怕盧笑歡那幫子痞子報複她?”

盧笑歡?江時烈想了想,記憶某一處的夜晚,他見過這個打扮成熟,說話很流氣的女生。

“不至于吧,聽說她被家裏關禁閉了。”謝江嘀咕着。

路程開到一半,江時烈還是不放心,拿出手機叫謝江幫忙打給周以汀,一般而言,響鈴三四聲,對面的姑娘就會接起來,通常第一聲“喂”就能聽出她心情如何,如果今天過得還不錯,聲音會是脆脆的,還有一個上揚的尾音,如果今天氣壓很低,就沒“喂”這待遇了,他把話說完了,才能得到一兩句語氣不善的回應。

然而,今天鈴聲響了許久都沒人接起。他們連着打了三個電話,周以汀都沒接。

“怎麽辦,沒人接。”謝江有點緊張地在一旁問道。

江時烈沉默片刻,把車子往路邊靠,說:“前面就快到了,你先過去吧。”

謝江聽話地下車,在路邊從車窗往裏望:“你是要去找周以汀?”

江時烈點了個頭:“記得車牌嗎,哪個叫車平臺?一會發我。”

随後,他直接調轉車頭。

謝江有些懊惱,早知道他還是應該堅持送周以汀回去,可他又很快想,應該沒事吧。

而那只響鈴好多次的手機,此時正被另一個人捏着,翻着手腕亮給周以汀看。

周以汀只能眼睜睜看着手機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和着那人叼着的煙頭星火,明明暗暗,嘴角的諷刺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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