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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育兒這一方面。
他既表現出了新手爸爸的笨拙與謹小慎微,卻又是符合他做技術時的一慣表現的。
他其實是個細節控。
關注到的是連奚言這個做媽媽的都沒有關注到的方面。
奚時禮帶兩個孩子下樓的時候,也掃了眼許澤南未關上的車尾箱。
不過,他比較淡定,就只說了一句:“走吧。”
許澤南點了下腦袋,逆時針繞着車身打開了左邊車的後排座位門,奚時禮慢他一步的動作拉開了右邊的後排座位門。
許澤南今天開了輛大型SUV,車身比較高,小繁腳踩腳踏的時候,許澤南沒顧得上征求她的意見,幾乎是下意識地擡手抱了她一下。
他單手抱她,另一只手也是順其自然地護着了她小小的腦袋,以免她撞在汽車的門框上。
的确,小繁喜歡仰着腦袋,許澤南的手背因此刮蹭過金屬門框,手背劃拉了一下,白皙的皮膚上一道紅色的劃痕有些顯眼,但,倒也不算疼。
他的注意力放在在女兒身上,因此也沒太在意。
小繁在兒童增高座位墊上乖乖地坐好,許澤南彎腰拉過後排坐椅的安全帶替她系好。
關上車門的時候,許澤南聽到女兒說:“謝謝你呀。”
因為沒有聽到她喊叔叔,或者和小繁親權概率99.9999%的叔叔作主語,所以,許澤南關車門的動作下意識地停了住,他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似乎在等。
在等女兒今天能給他帶來一個什麽樣的新奇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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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女兒沒有什麽反應,并沒有要添加主語的意思,許澤南故意逗了她玩兒:“你是不是還忘了點兒什麽?”
他倒也沒指望女兒這麽快就突然接納了他,前兩天才剛剛改口叫他“和小繁親權概率99.9999%的叔叔”,今天就又改口叫他爸爸。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思想,他們有他們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這是不被成年人左右的。
而他相信,時間是入駐進小孩子思想根源的基礎,就像時間它也是治愈成年人傷痛的良藥。
只不過——
古靈精怪的女兒,她似乎總是會出奇不意。
你以為她願意的時候,她其實不太願意。
你以為她不願意的時候,她似乎又是願意的。
她總是不讓你猜中。
她看似是在和他鬧着玩兒,
其實又無時無刻不在寬着他的心。
所以——
在許澤南那樣的無聲等待中,他似乎是等到女兒,她似乎是很輕聲地喊了他一聲:“爸爸。”
她的聲音突然變小,而她發音發的也是輕聲音調。
又輕又快。
所以,許澤南其實不太确定。
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但小繁小小薄薄的上下唇瓣碰撞,看上去像是發了爸爸這兩個字的音節,唇形明顯。
許澤南反應過來以後,他愣了愣,窄寬恰到好處的雙眼皮下一雙憂郁的霧眼随後眨了一眨:“小繁剛剛是喊我什麽了?”
他的聲音低而清冽:“你能不能再喊一遍?”
小繁才不呢!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小繁直接撕了塊手裏抓握的棒棒糖塞在嘴巴裏,她堵上了自己的嘴,然後撅起唇,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說:“可是小繁的嘴巴被糖甜住了,失去說話的功能了啦。”
許澤南沒吃糖,可他也覺得自己快被糖甜住了。
他眼角彎了彎,也一時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陽光下,微風一吹,似乎春天真正地來了。
其實,奚言和奚時禮都聽到了。
奚時禮安頓泡泡的動作一頓,手停留在安全帶鎖扣上,他掠過那對父女一眼,沒有說話。
很快,他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啪嗒”一聲,泡泡身上的安全帶落入鎖扣裏,打破了空氣中的靜默。
而奚時禮直接繞過車身,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坐了進去。
今天的太陽尚好。
和煦而溫暖。
奚言忍不住彎了下唇,都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
大概确實是這樣的。
先喊出這一聲爸爸的是女兒。
而泡泡就坐在自己的增高座椅上翻了翻眼睛,他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唇線一動不動。
看來,妹妹的行為不能影響到他的自主性。
他有他的思辨能力。
奚言昨晚告訴了兩個孩子,她和許澤南的關系。
在過去的某一段時間裏,他們相愛過,做過最親密的事,生下了泡泡和小繁。
她昨晚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兩個孩子,許澤南是他們的爸爸。但她并沒有逼迫兩個孩子一定要喊許澤南爸爸。
事實上,她從一開始重逢,到現在,她其實并沒有強求兩個孩子對許澤南的稱呼。
孩子們心裏其實都有一杆天平,兩邊是砝碼,他們總有一天會向他傾斜。
他們從內心裏接受他的時候,便願意叫他爸爸,也願意和他做親密的事情。
而小繁比泡泡擁有更豐沛的情感,她感性也敏感。
小繁先開了這個口,很符合奚言對女兒行為的預期判斷,畢竟當年許澤南他向她表白的時候,她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答應他了。
奚言又想起,昨晚泡泡睡覺難得也要她陪着睡。
奚言隔着兒童床上的宇航員主題的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前胸,泡泡的雙眼皮耷拉着。
似乎很快就要睡着了。
在奚言以為兒子睡着了的時候,她聽到兒子問她。
“後來呢?”
“什麽後來?”
“後來,媽媽和那個人,你們為什麽會分開?”
生活裏細瑣的小事塗抹上了愛情,愛情開始有了裂縫和瑕疵,有一天,她在夢裏驚醒,發現他一夜未歸。
她突然就不想再為滿是瑕疵的生活修修補補了。
這段兩個人曾經相愛過的日子,沒有能夠繼續往下走,沒有能夠沿着原定的路線走到最後,就先踩到了終點線……
而這些年,時間終于抹平了她所有的愛與悸動。
沉澱在歲月裏的終極是波瀾與不驚。
奚言要去學校批閱試卷,準備三年級上學期期末家長會的事兒,所以,她不能與兩個孩子同行。
學期末,學校裏有限期的收尾工作,而她必須要将這學期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對學生負責,也對學生家長負責。
許澤南開車時打開了車載導航。
可能是怕吵到孩子,語音導航的音量倒是提前被他調到很低,他能聽到,但又不至于吵到孩子。
奚時禮觀察着他。
對他到目前為止還算滿意。
準确地說,奚時禮對許澤南有一些改觀。
許澤南好像不是存在于奚時禮心裏面好幾年,那個他自己臆想出來的不靠譜的男人的形象。
許澤南跟着導航提示,将車輛拐進輔道。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奚時禮突然開了口:“你是本地人?”
許澤南的視線仍注視着正前方的道路情況,他回答他說:“是。”
大概是能猜想到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許澤南又解釋了句:“我不經常開車。”
因為不經常開車,所以,他需要打開導航,跟着導航路線行駛既定的行程。
但這話,奚時禮似乎不這樣理解。
“你有司機,有秘書,是不需要開車。”
“不是。”許澤南下意識又解釋了句:“奚言她說我是路癡。”
許澤南解釋這一句,是想表明說他不是在奚時禮面前端老板架子。他也不是在內涵他,今天這一程他把他當做了司機。
許澤南雖然沒有去調查奚時禮,但看見趙秘書激動的模樣,以及幾次相見和交談之中,他大概也是能推斷出奚時禮的社會地位的。
博士研究生,大學教授。
除此以外,許澤南還從小繁那兒聽到一些關于奚時禮的介紹。比如,他有自己的農業研究所,開發了商業模式的度假村……
當然不管奚時禮是什麽社會身份,只他一個奚言的哥哥,孩子的舅舅這一個身份,許澤南也不會在他面前端什麽老板架子。
而他開導航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為他是路癡。
糖吃完了,小繁的嘴巴不再被糖甜住了。
她得了空,就出賣起哥哥來:“哥哥也是路癡呀,每次都要小繁牽着哥哥的手,不然哥哥就會走丢。”
“你們可真不愧是父子呀!”小繁說:“有一次學校舉辦消防演習活動啊,小繁光顧着自己去摸消防車上的帆布送水管了,把哥哥忘掉了,哥哥就走丢了呀。”
“吓得小繁當時就都嚎啕大哭了。”
泡泡聽見了,妹妹不給他面子。
他皺了皺秀氣的鼻子,然後沒忍住抗拒,為自己申辯了一下:“妹妹說的是小班的時候。”
“小班的時候,泡泡才只有4歲。”
他仿佛是在控訴說,4歲的孩子走丢了有什麽奇怪?他也仿佛是在控訴說,妹妹為什麽會記得他們4歲時候的丢臉的事?
奚時禮沒忍住哂笑一聲。
許澤南則無聲勾了勾唇。
網紅親子樂園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許澤南把車停在停車場上,分別往兩個孩子脖子上挂了抑菌卡。
他又往自己脖子上挂了個抑菌卡,手裏剩下的最後一個抑菌卡,他遞給奚時禮,但沒做出幫他戴上的舉動。
不算熟,所以知趣。
奚時禮沒把抑菌卡往脖子上挂,他繞在手腕上。
然後,四個人才通過閘機,檢票進園。
許澤南買的是一大一小的親子套票。
這個親子套票是這麽套的,兒童全價,大人免票。
一名兒童可免費攜帶一名大人。
許澤南被這種說法吸引住,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營銷捆綁模式。
通過檢票處,工作人員撕掉副券,往他們的手背上分別敲了一枚卡通印章作為園區內的通行證。
小繁拉過四個人的手背,對比了一下。
豬爸爸,豬媽媽,佩奇,還有喬治。
剛好是小豬佩奇的一家。
親子樂園分了兩個區域,室內園和室外園。
雖然已經打過春,但其實現在天氣還沒有暖和到可以上午就待在室外的地步,所以,他們兩個男人帶兩個小朋友先去了室內園。
室內園,餐吧和兒童游戲區域緊連着。
許澤南和奚時禮分了工。
許澤南先去餐吧預定了午餐位,奚時禮則帶兩個孩子進去游戲區域。
孩子的事情,許澤南不想走特殊通道,他想給孩子們還原一個看起來還算公平的世界。
所以,他沒有打造只專屬于他的兩個孩子的游樂園,他選的打卡地點也并不是一些高檔的會員制兒童游樂園,只是一些幼兒園小朋友都會被爸爸媽媽帶着去的網紅親子樂園。
所謂網紅,去的人多才能稱之為“紅”。
而排隊和等待都是公平世界裏的游戲規則。
等許澤南預定完四個人的餐位後,他掃了游戲區一眼,游戲區外側有休息區,而奚時禮沒有陪兩個孩子進去游戲區,他只是坐在了休息區的沙發上。
他疊着腿,長風衣敞開垂到膝處。
他抱着胸,沒看手機,只是目光緊緊地跟随着兩個孩子在移動。
原來,帶孩子來兒童樂園,是不需要陪他們一起進去玩的,只要看着他們就好。
那也沒有多難。
許澤南走了過去,在奚時禮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他效仿奚時禮的行為。
許澤南不習慣同除了奚言和兩個孩子以外的其他人保持很近的距離,他因此隔開奚時禮一些距離而坐。
但也隔不太遠,還是能方便兩個人對話的。
盡管他倆其實也不是話多的性格。
兩個人足足坐了有半個小時,他們彼此之間,也沒有說話。
這時候,奚時禮旁邊擠過來一個六十來歲的阿姨,阿姨是那種尖尖的臉,可能是因為骨骼偏瘦,她的顴骨看起來有些突出。
她指着奚時禮和許澤南兩個人之間的空座位,對奚時禮說:“小夥子,你往那邊那個小夥子那裏坐一坐啊,你這個位子讓給我,我坐這個視角看我孫女最清楚了。”
許澤南和奚時禮同時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眸中閃過一絲不耐。
公平世界就是這樣的。
總有人嘗試着打破公平規則。
今天這一套,演的就叫倚老賣老。
就像是古時候秀才遇上了兵,文人要如何同蠻橫不講道理的人去講道理?
奚時禮順着那位阿姨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到她口中她的孫女兒正在公主屋那邊和小繁一起玩。
是的,他這個視線,也是看小繁活動的最佳視線。
如果讓他挪位置的是個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奚時禮不會理他,但……眼前讓他挪位置的是個上了些年紀的女性……
奚時禮沒有說什麽,直接站起身,走過來坐在了許澤南旁邊。
視線雖然偏開一些,但仍能将兩個孩子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許澤南和奚時禮兩個人,迫于無奈坐在了一起。
也許就是因為他倆坐到了一起,才吸引來了一些打量和刺探的目光。
男人獨自帶孩子來兒童樂園玩,本就不算平常,何況還是兩個男人一起帶孩子來兒童樂園?
又何況,眼前的這兩個男人無論是從身高,還是從氣質上來看,都表現出了與平常的男人很不一樣的氣場來。
一個穿着長款的風衣,氣質儒雅随和。
一個眉眼清冷,短款襯衫外套不扣扣子,內搭白色T恤,下身是淺灰色休閑褲,無處安放的長腿蜷着,露出清瘦的腳踝。
奚時禮和許澤南同時聽到有年輕媽媽在讨論他們倆:“你看那兩個人,他們是不是那種關系啊?”
剛才那位顴骨突出的阿姨也重新投過來了打量的視線。
奚時禮還沒開口否認,便聽到許澤南冷淡地道了一句:“不是。”
他聲音不算大,卻足以讓周邊的人都聽到。
也算是回應那些不懷好意或帶着探究的打量。
但——
奚時禮發現許澤南其實是那種不太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他是有些我行我素的個性在的。因為他雖然否認他們是別人亂猜的那種關系,但他又不把話說透徹了。
就好像是,這樣一種态度——
你說你的,我聽到了我就告訴你,不是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否認了,但信不信,随你。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他也沒義務或者說懶得搭理。
奚時禮于是側頭對那位顴骨突出的阿姨說了一句:“我是孩子的舅舅。”
“這位是孩子的爸爸。”
孩子們在海洋球池裏玩得不亦樂乎。
泡沫塑料正方體、長方體不斷地被紮堆在一起的兒童們砸到游戲屏幕上,打敗了貪吃的卡通小老鼠。
歡笑聲、嬉鬧聲不斷。
偶爾也夾雜着一兩句受了委屈或碰撞的尖叫哭喊。
奚時禮這話看似是和坐他旁邊的阿姨說的,其實也是說給其他那些探究的目光聽的。
那位顴骨突出的阿姨聽後,又同他聊起來:“那孩子媽媽呢?怎麽是孩子爸爸和孩子舅舅帶孩子出來玩,而孩子媽媽沒有陪孩子一起過來玩呢?”
奚時禮現在有些明白許澤南為什麽講完那一句就不講了。因為,只要他們表現出來了願意交流的傾向,與他們交流或者說提問的聲音就會越來越多。
而他們一旦在某個關鍵節點上再次選擇沉默,那就相當于是一種默認了。
奚時禮只好又解釋:“孩子媽媽在上班。”
這時候,另一個阿姨氣憤地站了起來:“喔唷唷,那你們兩個大男人是無業游民嗎?都靠一個女人養?你們不感覺到羞恥嗎?”
奚時禮看了眼許澤南,許澤南雙手抱胸,原本蜷着的腿不知道何時伸了直,他閑閑地靠在沙發上,對圍觀(圍攻)他們的人充耳不聞。
他的視線只專注在海洋球池裏。
目光在他的兒子和女兒之間逡巡,可能是看到什麽有趣的畫面了,他的唇角向上勾起了個淺淺的弧線。
他也沒有為他為自己辯駁兩句的意思。
“……”奚時禮孤軍作戰,有隊友如同沒有隊友:“并非沒有工作,我們只是工作的時間相對自由。”
“什麽工作,工作時間這麽自由啊?”
“現在又不是周末,又不是休息日。”
奚時禮感覺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感覺只要自己有問有答,這話題就會一直在他們身上繼續進行下去,就比如說,他如果說,自己是做一些小生意,那麽,便會有聲音質疑他:你賺多少錢啊?
他要數字說多了,那又會有聲音質疑:喔唷,賺這麽多錢,還讓孩子媽媽出去給別人打工呢?
他要數字說少了,更會有人站出來指責:“賺這點錢還好意思說自己做生意呢!”
“不就是拿做生意當幌子,實則要靠女人養嗎?”
奚時禮不是喜歡成為人群焦點的人。
尤其是這焦點褒貶不一。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小繁和一個小女孩,她們兩個小朋友手牽着手,看了過來。
奚時禮趁勢向小繁招了招手。
小繁看到了,也向舅舅揮手回應:“舅舅。”
奚時禮開口,聲音略擡:“過來舅舅這裏,小繁。”
小繁聽話,聽到舅舅讓過去,她側着腦袋和身旁的小女孩說了一些什麽,兩個人就往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了。
在一旁玩拖移游戲的泡泡看到妹妹往休息區的方向去了,他也跟着往這個方向過來了。
只不過,他沒她們女生那麽活潑。
小繁她們從海洋球池裏跨過橫在她們面前的各種障礙物,從那頭蹦蹦跳跳到這頭,一路笑聲不斷。
而泡泡只是安靜地跟在她們身後,他踢着海洋球往前走,在球池內踢出來一條球路,可球路卻又在身後被重新填上。
“怎麽了舅舅?”小繁走近了問:“舅舅你喊小繁是什麽事情呀?”
奚時禮趕緊說:“你渴不渴?喝點水。”
至于,他喊她是什麽事情,他其實只是想轉移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和焦點,使自己不再成為議論的中心。
他一問,小繁就說:“小繁有一點點渴的。”
聽到小繁說渴,許澤南原本松散的姿态倒是有所變化,他身體坐了直,環抱在胸前的手臂有所松動,他遞過去小繁的卡通水杯,并幫她摁開了保溫杯的杯蓋。
小繁的水杯是個卡通奶牛的造型。
小繁接過自己的水杯,咬住吸管,就“咕嚕”“咕嚕”地猛吸了起來。
泡泡也過來了,他小小年紀,身形已出落得颀長。
許澤南又把泡泡的宇航員水杯也遞了過去,泡泡接過去,将軟質吸管咬合在了嘴巴裏。
小朋友之間都是相互效仿的。
連喝水似乎都是有魔力的。
和小繁手牽手的那個小女孩終于松開了小繁的手,她朝着自己的奶奶,道:“奶奶,我也要喝水。”
奚時禮看到那小姑娘喊的奶奶,正是剛才那位顴骨突出的阿姨。
奚時禮也聽到小繁喊那位小姑娘叫夕夕。
小繁喝完了水,把水杯遞還給許澤南。
她對自己新交的朋友說:“夕夕,那我們再繼續去玩吧。”
她嘴角沾了水漬。
許澤南壓上杯蓋的時候看見了,他出于本能地擡了手,襯衫衣袖刮過小繁的嘴角,吸幹了她嘴角的水漬,而他的衣袖洇濕一角。
奚時禮眼睫輕眨,對把孩子交給許澤南,他認為不再需要有什麽放心不下之說。
仍有小朋友的家長一兩聲的質疑。
小繁聽明白了,這些小朋友的家長在說她舅舅和爸爸不幹活,不賺錢,就靠她媽媽賺錢養他們兩個大男人。
舅舅的工作是令小繁敬佩的,舅舅是小繁心目中hero的存在,小繁并不願意他被別的小朋友的家長說一句不好。
她為舅舅辯解:“夕夕奶奶,還有各位叔叔阿姨,你們誤會了我舅舅了呀。”
“我的舅舅不是沒有工作呀,他是一名大學教授啊,另外舅舅自己開了許多度假村呀,舅舅只是現在在休假中,才有時間陪小繁和哥哥一起玩呀。”
“舅舅沒有靠媽媽養的,舅舅不是吃軟飯的。”
大抵是有小朋友佐證。
奚時禮得到了暫時的解放。
他似乎還聽到有人說:“哇,他是大學教授哎,那他一定很有學問吧?”
“還經商,真真真就時間管理大師。”
“哇,小繁,你舅舅這麽厲害的呀?”
夕夕喝完了水,她抱着水杯,突然又看了眼另一個将自己置身于評價之外的男人,夕夕覺得她更帥。
夕夕開口發問:“那你爸爸嘞?你爸爸是做什麽的?”
聽到夕夕小朋友提到爸爸兩個字。
許澤南總算投了視線過來,他倒也不是看別人,他只是很好奇,女兒會怎麽向她新交的朋友介紹他呢?
會……再承認一次,他是她爸爸嗎?
許澤南錯過了女兒的第一聲爸爸。
他想記住女兒第二次叫他爸爸的樣子。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女兒,他并不着急。
因為,他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是給她的。
別說一整天,就是一整年,數十年,他也等得起。
小繁想了想,她沒想起來爸爸是幹什麽工作的。
她只知道爸爸和錢叔叔在一家公司工作,爸爸有很多秘書,具體是做什麽的,她好像是沒有關注過。
畢竟,她證明了她爸爸就是她爸爸這件事,其實還沒幾天。她還沒有來得及更多地去了解爸爸,
有困難找哥哥。
本着媽媽是這樣告訴她的。
小繁于是扭過頭去找哥哥,她看着已經喝完水,靜靜站在一旁等自己再去游戲區玩的哥哥,開口問:“哥哥,我們爸爸是做什麽的啊?”
爸爸兩個字夾在問句當中,她說得輕快自然。
許澤南這次終于聽清楚了,女兒說,我們爸爸。
發音清楚,咬字準确。
像一根漂浮在空中的羽毛翩翩而下,落在他的心上,在他的心上輕輕撓了那麽一下。
許澤南松了眉眼,嘴角帶着笑意。
女兒真的叫他爸爸了。
要不是,這會兒人多,他真的特別想把女兒抱起來,舉高高。
因為妹妹問了,泡泡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妹妹。
泡泡看着小繁,并沒有多少多餘的表情,就好像只是在陳述關于許澤南職業的一個事實,說:“開公司的。”
小繁就當了傳聲筒,她告訴她新結交的朋友:“我爸爸是開公司的。”
開公司的?
那豈不是很有錢?
不是夕夕,而是不知道哪裏發出來的聲音。
成年人引導着孩子提問。
夕夕重複了人群裏的聲音,倒也體會不了有錢與沒錢的具體定義:“那你爸爸有錢嗎?”
“爸爸”,小繁歪着腦袋,小臉因運動紅撲撲的,像挂在枝頭剛剛成熟的粉蘋果,她看向他,粉櫻般的唇啓合,“你有錢嗎?”
一聲爸爸,讓許澤南徹底彎了眉眼。
“有。”他嘴角翹起個明顯的弧度:“有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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