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溫瓷,走出這扇門,我不會再找你。”◎

在溫瓷向下探去時, 盛驚瀾一把鎖住她手腕,更強勢地壓過來,把人抵在樹幹旁, “寶貝, 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對方的酒量, 他們心知肚明。

酒精的确會影響情緒, 産生沖動,但這點酒,實在不值一提。

他湊到她耳邊, 如訴說情話般親昵地警告:“你應該慶幸剛才沒趁我上臺的時候逃跑,否則我手底下的保镖就要吓到你了。”

“盛驚瀾!”溫瓷一把推開他,貝齒劃過鮮紅的唇, “你總是這麽自以為是,把你認為好的東西送給我, 你覺得我是因為收到那些東西而開心嗎?”

“你把我困在這裏, 我不開心,收到禮物也不會開心。”她終于撕破淡定的假面, “不過是你滿足私心的表演罷了。”

“我知道了。”盛驚瀾嗤笑, “不管我做什麽, 你都不會喜歡, 因為你見到我,就不高興。”

“既然如此, 我何必費盡心思讨你開心。”嘴角的弧度冷漠而僵直, 他高高舉起贏來的獎品, 随手扔進草叢。

溫瓷唇瓣微動, 終究沒有開口。

看似雙向歡喜的溫情不過是海市蜃樓, 一旦摧毀, 便是絕望。

她被帶進一棟具有海島風情特色的別墅,緊閉的大門鎖住了她的自由。

“放開我!”

偌大的房間恍若白晝,她随手拿起床頭的東西砸向盛驚瀾,卻被逼到床邊,退無可退。

沒有任何溫柔可言的吻落在頸間,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吊帶長裙輕易便可剝脫,他肆意地撥弄那枚朱砂痣。

他試圖從曾經的默契勾起身體的共鳴,溫瓷咬緊牙關,心中毫無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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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城池失守,她猛地一吸,直接吞沒指尖。

溫瓷酸得發疼,徹底放棄掙紮。

睜開眼,對上那雙深邃的瞳孔,兩滴淚從眼角滾落:“盛驚瀾,你為什麽要這樣欺負我?”

夾着哭腔的質問終于喚回男人的理智,四目相對之中,他緩緩抽出手指,重新替她整理好裙擺,從身側退離:“好好休息。”

他下了床,轉身離開。

聽到輕微的關門聲,溫瓷緩緩坐起,手指插入淩亂的發間,思緒紊亂。

那年夏天,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熠熠發光的少年,可惜他們的集訓班級相隔最遠,從未見面。

她時常會聽見臨時班級的其他同學談論起那個人的名字,直到為時一個月的特訓結束,李照雪來到景城,兩人結伴游玩,在景城逗留兩天。

美術訓練營群裏有人發出關于他的信息,她難得大膽一次,在離開景城前的最後一天拉着李照雪偷偷去了那家音樂酒吧。

黑布覆住少年的雙眼,他手中的鼓棒依然準确無誤地落在鼓面,肆意又嚣張。

燈光偏愛他一人,她不敢想象,如果那雙蘊含笑意的桃花眼看過來,自己會不會違背母親的叮囑,上前跟他打聲招呼。

可她終究沒有勇氣上前,只是藏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他一眼。

只有李照雪知道,極少接觸異性的溫瓷短暫地愛慕過一個烈日似火的少年。

那天在舞蹈室樓下,李照雪認出了盛驚瀾,正如他們出現在南城的那天,她站在茶樓包廂的窗邊,一眼看見那張妖孽般的臉。

這就是她心中的秘密,從未對盛驚瀾說過的秘密。

隔壁房間,敞開襯衣的男人躺坐在沙發上,一瓶接着一瓶烈酒入喉。

酒瓶滾落,額前碎發遮住充紅的眼,任由水滴順着袒露的腹肌蔓延。

“砰——”

酒瓶滾到地毯的聲音驚醒了醉醺醺的男人,他驀地擡眸,起身拉開房門,徑直走到另一扇門前,伸手握住門把手。

即将推門的瞬間,腦海中閃過那對淚眼朦胧的雙眼,盛驚瀾猛地收緊手指,微啓的門縫重新閉合。

一牆之隔,兩人在不同的地方,獨坐到天明。

第二天,依然是盛驚瀾親自給她送的早餐,溫瓷不再拒絕,拿起筷子正常進食。

盛驚瀾把手機遞給她:“告訴你的家人,你暫時不打算回去。”

溫瓷聰耳不聞。

他不急不緩地道:“你也可以不打,但老人家年齡大了,聯系不上外孫女恐怕會着急。”

不得不說,她拿捏了溫瓷的軟肋。

溫瓷垂眸眨眼,拿起手機解鎖,手指在通訊錄上滑動。

耳邊傳來男人的警告:“寶貝,這裏距離南城十萬八千裏,所以不要妄圖從中傳遞什麽訊息。”

溫瓷緩緩擡眸看了他一眼,當着他的面,改發信息給外婆和母親。

外婆向來尊重她的意願,母親最近巴不得她晚點回來,溫瓷跟往常一樣和他們交流,沒人發覺任何不對。

聊天結束,不等盛驚瀾開口,她主動把手機放到前面,沒再看一眼。

從那天早上開始,溫瓷變得很安靜。

盛驚瀾給她準備的影視碟片和娛樂設備,她從來不碰,只是喜歡坐在陽臺看書,一呆就是一整天。

有時低頭吻她,她也不像之前那樣掙紮,只是默默地承受。

不反抗、不回應,不跟他鬧,也不對他笑,甚至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傍晚,他帶溫瓷去海邊看夕陽。

不少游客舉起手機拍照,脫了鞋踩進軟沙,感受漲潮時卷起的浪花。

兩人牽着手站在海邊,溫瓷提不起興趣,直到盛驚瀾松開她的手,還給她自由空間。

一堆路過的情侶請她幫忙拍一張合照,溫瓷欣然答應。

一個拎着水桶和玩具鏟的小孩在旁邊跌倒,溫瓷會上前幫他扶起。小孩一口一聲喊着“姐姐”,甜甜道謝,溫瓷彎唇回應他一個淺淺的笑臉。

見她終于釋放情緒,盛驚瀾重新邁出腳步,然而在他出現的瞬間,溫瓷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盛驚瀾走到她面前,注視着她的眼睛,問:“看到我,就這麽不開心?”

她直接瞥開眼。

盛驚瀾捏擡起她的下巴:“說話。”

溫瓷抓住他手腕,把那只手從自己面前拿開,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踢到石塊。

“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半蹲下。

禍不單行,忽然上漲的海水打濕了她的長裙。

溫瓷皺起眉頭,還來及碰到腳,身體驟然騰空。

盛驚瀾輕松地抱起她,離開沙灘。

回到別墅,他把人放在沙發上,親自檢查。

當那雙寬厚的大手托起她的腳,溫瓷微啓唇,下意識想起在寧城山上,那個人溫柔地替她揉腳。

溫瓷閉上眼,無意識地蜷起腳趾。

他們怎麽會變成這樣。

手機鈴聲響了,盛驚瀾當着她的面接起電話,盛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驚瀾,聽喻陽說,你這段時間都不在景城,是不是又跑南城去了?”

“怎麽?”他沒有正面回答。

老太太把這當做默認,笑呵呵地在電話裏說:“好久沒見阿瓷了,要不改天你帶阿瓷來景城住段時間。”

盛驚瀾饒有興趣地對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卻見她毫無反應。

盛驚瀾繼續跟電話裏的老人搭話:“看情況。”

“要不是我這身子不中用,我都想去南城玩一玩,見見未來親家。”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老太太已經預想得很遙遠。

原來是拐彎抹角催婚來了。

他撚着手指,勸電話那端的人放平心态:“奶奶,你想太多了。”

要是讓老太太知道溫瓷跟他鬧分手,肯定氣昏頭。

溫瓷垂下眼眸,靜靜地坐在那兒聽他應付老太太。

挂斷後,盛驚瀾又來問她:“奶奶很想你,要跟她說說話嗎?”

向來心軟的溫瓷揮開他手,以此作為回答。

時間一晃而過,溫瓷來到島上已經第四天。

晝夜溫差變化大,她不幸感冒,開始咳嗽。

盛驚瀾給她備了藥,吃完也不見好,白天咳,到了夜裏聽着更難受。

盛驚瀾帶她去醫院檢查,溫瓷沒有拒絕,她并非故意為難自己的身體,也希望盡快恢複健康。

抽完血,溫瓷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看到前排的小孩哭着趴在父母懷裏,父母都在哄他。

“怕嗎?”

“還行。”

“你該說怕。”

“為什麽?”

“因為我會哄。”

溫瓷怔怔地望着前方,一串記憶深刻的對話在耳邊回響。

“小心着涼。”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在耳畔,盛驚瀾拎起她抽血時脫下的外套往身前扣攏。

溫瓷斜仰頭,透過朦胧的燈光,似乎看到那個腹部絞痛的晚上,男人脫下外套給她暖腳。

醫生開了藥,先要做皮試再挂點滴,镯子礙事,溫瓷把它取了下來,盛驚瀾負責保管。

一個半小時的點滴,溫瓷精神不好,中途昏昏欲睡,睜眼時發現自己靠在盛驚瀾懷裏。

她抿了抿唇,重新閉上眼睛,直到點滴結束。

這次遇到的醫生性格也好,在電腦上寫報告時還順口提醒:“年輕人開心點,身體能感知到你的情緒,心情不好是容易生病的。”

離開醫院的路上,盛驚瀾故意逗她,“沒聽見醫生說,要多笑笑?”

溫瓷無力地鑽進車廂,懶得搭理他。

回到別墅,溫瓷沾床一會兒就睡着了,也不管那人是否還待在自己的房間。

盛驚瀾在旁邊站了會兒,從外套兜裏取出玉镯,捏着她手腕準備戴上。看見她手背上輸液留下的痕跡,在套入指間時停頓了一下,最終把镯子放在床頭櫃上。

溫瓷半夜渴醒,伸手去端水,不小心一拂。

脆弱的镯子摔在地上,斷成兩截。

靠在桌邊的男人驟然睜眼,順着她的視線看見斷裂的東西。

四目相對,溫瓷沒有解釋。

他起身推開椅子,緩緩走到床邊,彎腰撿起斷成兩截的東西,說了句:“能修複。”

“咳咳咳。”溫瓷顫抖着手把水杯放回櫃上,擡頭望着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主動對他說了連續幾天來的第一句話,“盛驚瀾,放我走吧。”

她忍着喉間的癢意,第一次在矛盾發生後對他展露平和的一面,“我知道你不會真正傷害我,所以我也沒有逃跑,但這幾天相處,你還沒看清楚嗎?即使我們每天同住一個屋檐下,也無法交流。”

話裏話外都透露着他們不合适的意思,每說一句,盛驚瀾手上的拳頭就握得越緊。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手上的東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你的修複技藝再高超,也不可能讓它變得從原來一模一樣。”

終于,他忍無可忍,一拳砸在牆上,手背青筋暴起,“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

“我給過的。”她平靜如水的語氣澆滅盛驚瀾心裏那團火。

他就像一個被奪走心愛玩具的小孩,不折手段把玩具奪回身邊,卻沒考慮過玩具在被争奪過程中是否會受到損害。

她不是任由擺布的玩具,她會痛。

“咳咳。”溫瓷輕按喉下,咳嗽兩聲又繼續道,“你一定在想,明明這幾天你對我這麽好,為什麽我依然不領情,不肯給你好臉色。”

“可如果,不是你把我帶來這裏,我不會跟你争執,不會踢到腳,也不會感冒。”

他的愛,是誘惑、是強迫,而她承受不起。

看着她蒼白的面容,郁郁寡歡的神情,盛驚瀾瞳孔猛縮,聽到她用無力的聲音發出疑問:“喜歡一個人,應該讓對方開心不是嗎?”

喜歡一個人,應該讓對方開心。

而她現在字字句句都在告訴他:我不開心。

“哐當——”

男人将手裏斷裂兩截的玉镯狠狠摔到地上,“你贏了,溫瓷。”

她用“順從”徹底打敗了他掠奪的心思。

玉镯四分五裂,蹦到脫離視線的地方,溫瓷吓了一跳。

盛驚瀾看着她,呵出一聲複雜的笑。

兩天後,一架私人飛機在南城着陸。

溫瓷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旁邊放着她去巴黎時攜帶的行李箱和證件,手裏緊握着自己的手機。

相較于她的克制,坐在對面泡茶的盛驚瀾就顯得格外随意。

他們同在一個環境中,卻未說過一句話,只是偶爾,溫瓷會發出咳嗽聲。

飛機平穩落地後,溫瓷拎着行李箱起身,走向出口。

在她快要邁出門之際,身後傳來男人生硬的聲音:“溫瓷,你想清楚,走出這扇門,我不會再找你。”

他向溫瓷低頭了兩次,一次是放下驕傲道歉,一次是放她離開。

最後一次,他把選擇權交給溫瓷。

溫瓷停住腳步,原本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微微直立起背。

在那道目光的注視下,溫瓷緩緩轉身,伸手摘下脖頸上的心形項鏈放到他面前:“再見。”

眸中那抹複雜的希冀徹底被碾碎,盛驚瀾捏緊茶杯,咬牙擠出笑:“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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