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正面遭遇

隸屬于星域組織的艦隊通常都有醒目的标識，除了在執行某些特殊任務的時候，基本都不加以隐藏。

雷霆艦隊同樣也是如此，所以一般的星際海盜很少會打他們的主意，這一方面是忌憚于高級星艦所裝備的先進攻防武器，另一方面也是不敢在老虎的眼皮底下拔牙。

如果對方當真明晃晃跑來打劫，要麽是眼神不太好使，要麽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一定境界，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最糟糕的可能——那就是有着足夠硬實的底氣和無所畏懼的膽子。

艦橋上，艦長羅伯特目不轉睛地望向環形玻璃窗外那數量衆多的銀白太空梭，沉聲問道：“找到他們的侵入方式了麽，可否立刻進行阻斷？”

“回艦長，他們應該是使用了比索斯星的特殊加密手段，破解需要時間。”一位技術員朗聲回道，“請給我們十分鐘，保證完成任務！”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聽見了來自星際海盜的嗤笑。

“小夥子很有自信，但未免也太小瞧我們。”男人稍作停頓，語氣變得有些意味深長，“更何況十分鐘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就比方說……”

轟——！！！

為首的太空梭突然發射了一束能量炮，耀目的光束徑直朝着主控制室襲來，眨眼之間已近在眼前，蘊含着驚人破壞能量的強光似乎馬上就要穿透玻璃。

就在這一瞬間，星艦的粒子屏障自動成型。

無數正六邊形紋路同時自黑暗中浮現，相互連接形成牢不可破的曲面護牆，緊緊貼着艦體表面，将巨大的艦身包裹其中。

這種借鑒于遙遠星空長廊的技術能夠将星能以絕對防禦的姿态呈現，對方的能量炮幾乎沒能造成任何影響，光束的激烈轟擊只在屏障上留下了淺淺的波瀾，随即消弭于宇宙的黑暗之中。

但是羅伯特卻直覺有些不對勁。

沒過多久，星艦的中央網絡果然出現了異常狀況，各種警告聲在主控室內齊齊炸響，伴随而來的還有星際海盜的得意笑聲，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艦長，是納米計算機！他們發射的光束裏有大量納米計算機，已經通過剛才與粒子屏障的接觸侵入到艦內的網絡！”先前說話的技術員一臉焦頭爛額，十指在操作面板上飛快跳躍，“該死！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快的接入速度，錯誤越來越多了！”

“不用說了，肯定是比索斯星的技術！我聽說他們前段時間研發了專門針對高級星艦防禦系統的病毒，還在琉虹黑市裏高價出售！”

“黑市？簡直難以置信！”

“那幫家夥唯利是圖，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技術員們群情激憤，邊幹活邊問候人祖宗。他們的技術水平毋庸置疑，吵得令人腦殼不适的各種警告聲迅速減少，然而主控室內的緊繃氣氛始終沒能緩和。

大家心裏都明白事情不會這麽輕易結束，畢竟星際海盜貪婪成性，既然使用了花大價錢買來的武器，很可能就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決意。

“啓動緊急對敵方案，通知其他星艦做好準備。”羅伯特向副艦長低聲吩咐，随即擡高音量，對入侵者發出嚴肅提醒，“你應該知道我們是星域組織所屬艦隊。”

星際海盜：“嗯哼。”

羅伯特：“與我們發生沖突對你們來說利大于弊，星域組織以維護宇宙和平為行動宗旨，但絕對不是任人欺負不還手的軟弱之輩，建議你最好考慮清楚。”

在他說話間，分列主艦兩側的十個炮口緩緩伸出，調整角度轉向了浩浩蕩蕩的太空梭群。與此同時，其餘的副艦也都采取了相應行動。

星艦大炮能夠對小型飛行器形成絕對碾壓，即使海盜在數量上占優勢，也應該要會有更謹慎的考慮。

然而對方并沒有因此流露出絲毫猶豫，甚至表現得更為興奮，笑着吹了聲口哨。

“哈哈哈哈哈這才夠刺激！”

主控室內的高清晰度電子光幕閃了一閃，随即出現了一個袒露胸膛的年輕男性身影。他有着寬闊的肩膀與結識的腹肌，粗犷的五官富有野性，三對細長的獸瞳燦如鎏金，而那仿佛有生命的長發正在後方無風自動，仿佛群蛇糾纏争鬥。

羅伯特緊蹙眉頭，總覺得自己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家夥的樣子，可霎時之間又抓不住腦海裏那絲若隐若現的靈光。直到對方開口說了這麽句話——

“至于星域組織什麽的，反正你們也不是我打劫的第一個艦隊，既然梁子早就結下了，我又為什麽不趁機再多賺幾筆？”

羅伯特頓時如同醍醐灌頂，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流竄于瀚海星域的神秘海盜團體“飛躍者”，首領是沙瓦多星人烏達，如果記憶沒有出現差錯，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的男人。

關于“飛躍者”的事情，是他幾年前在總部休整的時候了解到的。

聽說最開始是某個艦隊外出任務時遭遇星際海盜伏擊，結果損失了四分之三的星艦，并承受了巨大的人員傷亡。被派去調查的另一支調查艦隊甚至如同石沉大海般沒了音訊，而第三次前往的特殊作戰部隊與那幫海盜發生了正面交鋒，最終帶回了重要的聲影記錄。

總部向所有星艦發出提醒，羅伯特也收到了訊息，裏面附有當時錄下的那段影像。

他當時曾認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只不過因為時間太久遠，而且自己所在的雷霆艦隊一般不會執行瀚海星域的任務，所以他漸漸忘到了腦後，以至于到現在才意識對方的身份。

“你是烏達？”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兩排尖銳的利齒：“榮幸啊榮幸，堂堂星域組織的艦長大人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瀚海星域的海盜，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偏遠的地方？”

“誰知道呢？畢竟像我們這種居無定所之輩，去到哪裏都不奇怪。”烏達微微眯起細長的金瞳，“比起這個，你這麽好聲好氣說話，是自覺沒有勝算，打算向我求饒嗎？”

“怎麽可能！”一技術員脫口而出反駁道，同時重重按下面板的某鍵，至此，主控室內最後的警告終于徹底消失無聲，中央網絡似乎重新回到掌握之中——除了某星際海盜還在陰魂不散地占據着電子光幕，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深長。

羅伯特的目光越發冷沉：“不要小看星域組織艦隊的力量，我只是給出必要的警醒，如果你們還要繼續糾纏……”

他的話還沒說完，窗外的太空梭群突然毫無預兆地向中心聚集，某種可怕的重組變化正在發生。不過短短幾次眨眼功夫，一座如同小山般巨大的銀白堡壘便赫然出現在衆人視野當中。

它的外觀是無機質與生物質的結合，在體型上要遠勝于任何一艘星艦，以至于只不過是靜靜停在前方，強烈的壓迫感便仿佛化作實質般撲面而來。

無需言語，羅伯特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不是他願意見到的情況。雷霆艦隊并非星域組織的作戰特種軍團，平日裏執行的基本都是普通任務，與當初那個首當其沖的倒黴艦隊可謂半斤八兩。

如果說他們面對SSS級危險人物的時候尚且還能夠擁有交涉的實力，對于這樣一個有劣劣前科的強大海盜團體，羅伯特實在沒辦法否認自己心中的那縷不祥預感。

只不過麻煩已然找上門來，形勢迫在眉睫，艦隊也不得不迎戰。

“确認敵對意圖，全員高度戒備！”

随着艦長的厲聲大喝，迎敵信號通過全艦廣播傳向了每個角落。

與此同時，銀白色的堡壘也伸出了不計其數的觸手狀機械臂，狂亂揮舞間，如刀鋒般的尖銳末端神出鬼沒地朝目标襲去，并在成功刺入的瞬間反向張開倒鈎扣住，随即噴吐出沙瓦多星獨有的粘液緊緊黏連。

先前通過納米計算機種下的病毒再次爆發，星艦的自動防禦系統忽略了鋼鐵觸手的攻擊。那些猖狂的生物機械臂沒有遭遇任何阻礙，一道接着一道，沒過多久就将銀白色的狩獵者與所有獵物們鎖在了一起。

“量子屏障失去有效反應，正在重啓中！”

“艦體目前有九處缺口，主要位于後方儲備資源區……新增一處，位于右側居住區！”

“檢測到有生命信號通過缺口進入，應該是敵方星際海盜！”

……

“艦長，001特殊艙室外壁遭到暴力破壞！監控對象與入侵者正面對上了！”

羅伯特的臉色越發陰雲密布，然而此時的他也沒有閑餘時間顧及那位危險源先生，星際海盜的猛烈攻勢讓艦隊處于下風，他必須集中注意力指揮調度。

“出動全體武裝人員，按照原定計劃分散，力求在最短時間內驅逐艦上的所有入侵者，切斷他們的入侵途徑！”他沒有理會烏達的笑聲幹擾，努力保持冷靜清晰的頭腦下達指令，“高元量子炮瞄準敵人，持續最強輸出，發射！”

“是！！！”

*****

海盜與艦隊雙方正式開打，唐如墨難免要受到波及。

實際上他所在的特殊艙室位于主艦左側邊緣位置，本就是最容易遭受到外來打擊的地方。而恰好就有條觸手在外面走廊開了個窟窿，連帶着把艙室的一面牆壁也破壞得七七八八。

一時之間砂石飛揚，碎屑滾落，彌漫的煙塵阻礙了視線。

彼時的唐如墨正在聽光腦1008科普星際海盜的知識，對于這樣的突然變故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他在觸手破壞艦體的猛烈震顫中穩住了身體，神識随即向四周擴散，輕而易舉穿過灰蒙蒙的晦暗地帶，發現了正穿過觸手內部空間疾馳而來的機械身影。

唐如墨從來者的動作姿态中察覺到了一種迫不及待的意味。他沉下目光，屏氣凝神，雙指并攏成劍，元氣在指尖彙聚成三寸長的銀色劍鋒。

此處空間狹隘，使起真劍來會有諸多限制，還是劍氣更為方便。這次他終于記得自己的元氣失控問題，于是花費了比平時多幾倍的念識去控制，盡可能避免對這艘看起來已經有些千瘡百孔的星艦雪上加霜，引來不必要的糾紛和敵意。

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為首的機械身影已經從缺口處風風火火闖了進來，亮銀色的武裝沖出尚未塵埃落定的煙霧，赫然站定在唐如墨面前三步開外的地方。

這大概也是某種機甲之類的東西，但相對來說比唐如墨先前見到的那些要小巧得多，金屬骨骼包裹的駕駛艙內，此時正有兩人擠在一個座位上。

其中一個是面容稍顯稚嫩的少年人，另一個顯然更年長些，五官立體而深邃。

雙方的目光交彙僅僅發生了一瞬。

下一刻，艙門半開，年長的那位從機甲裏跳了出來，因為沒站穩還在碎石堆裏摔了一跤。少年人則操控機械武裝轉過身去，對着正快速接近的後來者們轟然開槍。

唐如墨眼看着落地那人一骨碌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擡手把遮擋視線的幾縷黑色細發掃到耳後，然後邁開大長腿闊步走來，張口嘀咕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語。

“……”

那邊的機甲打得激烈，這邊的兩人卻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說話的男人有些困惑，如同綠寶石般的碧色瞳孔轉了一轉，露出頓悟的神色。他伸出雙手在衣服上各處摸索，似乎想要找些什麽，一無所獲的情況下，又将目光落在了唐如墨身上，眼中盡是信誓旦旦的誠懇。

“#%%#%……&&%！”

唐如墨：“光腦，他在說什麽？”

“他在說，”1008一字不漏翻譯，“我們兩個是被星際海盜綁架的可憐平民，費盡千辛萬苦才從他們的控制之下逃了出來。我知道你們是星域組織的艦隊，希望你們能夠保護我們，我願意為此支付50萬通用幣的報酬。”

見唐如墨沒有回應，男人飛快思考了兩秒，又補充一句。

“一口價，100萬通用幣怎麽樣？”

唐如墨：“……”

唐如墨問：“100萬通用幣，是怎樣的概念？”

1008回答：“100萬通用幣是一臺SSS級機甲的打造價格，在玫瑰星首都中央地帶購置一套高檔別墅也綽綽有餘……如果這人的許諾真實有效，那可以簡單理解為，他非常非常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