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二場戲

等江舒和程樾化好了妝來到片場,其他主演已經到了。

片場的氣氛有些怪異,吳導正和場務交代拍攝事宜,工作人員也在吵吵嚷嚷地忙碌,但在場的三位主演卻顯而易見的面色不虞,甚至有些低氣壓。

寧宵、秦元洲和喻沅三人各坐在一邊,互相毫無交流,正目不轉睛得盯着手機屏幕,頗有走火入魔之勢。

秦元洲第一個注意到兩人來了,他擡起頭不自然地看了江舒一眼,很快移開目光,冷冰冰地望向程樾。在他一旁的寧宵也放下手機,神色冷淡,似乎心情不佳。

喻沅一臉擔憂,楚楚可憐地開口:“小樾哥,你自作主張發圍脖,會讓團隊很難辦的呀。我們Niebla是一體,你這樣随心所欲,是不是從來就沒把我們當兄弟呀?”

這三人一大早醒來看到熱搜,被江舒突然冒出來的隐形女友弄得心裏很不爽快,可是後來峰回路轉,他們知道那只兔子是程樾這只野狐貍精送的之後,心裏的那股不爽立刻化作了滔天的嫉妒與不忿。

程樾漫不經心地瞟了喻沅一眼,沒應他,反而委屈巴巴地和江舒告狀:“江哥,他們好兇哦。”

江舒對這群人突如其來的敵意莫名其妙,看見程樾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想要出言維護,還沒等開口,吳導就火急火燎地叫他們各就各位了。

時間緊任務重,争執沒再繼續,幾人調整好狀态,開始拍攝。

距離上次的花魁游街,已經過了好幾日。

幾人那天不歡而散,紀尚蕪忌憚時纾,并未将洛洄羽直接帶回府上,只是不冷不淡地看了顧郁一眼,暗示自己把人定下來了。

于是,這些時日洛洄羽沒再去極樂坊裏獻舞,而是在顧郁的府中住下了。

洛洄羽見自己不用這麽快去服侍他人,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日日圍在顧郁身邊,用盡一切手段讨好對方,舉手投足間媚态橫生,滿心滿眼都是癡狂的愛戀。

顧郁不為所動,洛洄羽也早已對他的冷漠的習以為常。可是忽然有一日,顧郁把洛洄羽叫到房中,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沉聲道:“今日我見了紀尚蕪一面。”

“他向我問,你是否為處子。”

洛洄羽聞言咬了一下嘴唇,挑起一雙漂亮眼睛,朝顧郁笑得輕佻:“我是不是處子,顧郁哥哥應該最清楚呀。”

顧郁看向他的眼神十分複雜:“紀尚蕪說,他不要處子。他不喜歡不會讨好人的東西。”

洛洄羽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顧郁伸手用指尖勾起洛洄羽尖尖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本以為,讓你足夠純淨就可以。看來,有些東西是時候教你了。”

顧郁說着,拽着人的衣袖,将洛洄羽一把推到了榻上。簾帳在這時候垂落下來,夾雜着洛洄羽遲疑的驚呼:“顧郁哥哥?唔……”

鏡頭并沒有深入拍攝顧郁和洛洄羽的具體互動,只是通過輕薄床帳上模糊的影子,暗示洛洄羽把初夜給了顧郁。

畫面漸漸沉入黑暗,再次亮起的時候,洛洄羽赤身縮在被子裏,榻邊扔了一地的衣物,他抱着膝,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垂着纖長的眼簾一言不發。

顧郁的目的明确得近乎殘酷,沒有溫存,沒有安撫,單純的只是為了消除洛洄羽如今顯得有些累贅的處子身份。

洛洄羽身上難受得幾乎無法動彈,可與此同時,他的心裏更是疼痛得無以複加。他曾經有多希望顧郁能要了他,哪怕只把他當成小貓小狗把玩,他也心甘情願。可是顧郁甚至沒有把他當成人,僅僅當成一個用得稱手的工具,就連……就連這樣親密交融之事,也做得只剩下疼痛與苦澀。

既然只是工具,是不是哪天不好用了,就該丢棄了?

窗外驟然下起了大雨,洛洄羽垂下眼簾黯然神傷,可他沒有注意到的是,門邊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洛雲歌方才站在窗外,目睹了房中發生的一切。他自幼父母雙亡,也是被顧郁撿了帶在身邊養大成人。但他是千頌的本國人,顧郁事事防着他,就算如今成了極樂坊裏的第一歌姬,對方也從未拿正眼瞧過他。

倒是洛洄羽,平日裏對他百般照拂,兩人一個撫琴,一個獻舞,無比契合。更讓洛雲歌在意的是,洛洄羽和自己曾有過的肌膚之親。常年在極樂坊那樣聲色犬馬的地方浮沉,顧郁卻讓他們守身,于是在許多情動無法排遣的夜晚,輕紗軟枕,兩人沒少尋歡作樂。他們雖然沒到最後一步,但也相互慰/藉着度過了漫漫長夜。

等洛雲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炙熱的情意早已無法躲藏。

可是,這樣捧在心尖上的人,洛雲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躺在他人身下,被那般羞辱對待。更令洛雲歌心中郁結的是,他知道自此以後,洛洄羽和他再無可能。

洛雲歌暗自咬牙,眼裏是滔天的殺意。

“卡!”

聽見吳導氣勢雄渾的聲音,江舒終于松了口氣,火急火燎地從床上蹿了起來。

雖然鏡頭裏他是赤身,但江舒其實只是沒穿上衣,一雙長腿完全藏在了被子裏。為了體現淩/虐感,妝造還給江舒身上畫了不少指印和淤青。

這場戲秦元洲只是象征性地和江舒擺了幾個姿勢,大部分都是江舒單獨的鏡頭,而喻沅在隔壁B組跟着副導演拍單人鏡頭,并沒有出現在A組。饒是這樣,秦元洲還是很不自在,一聽吳導說“過了”,就閃到了一邊。

江舒的上身并不壯實,卻也不顯瘦,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層薄薄的肌肉。他生得肩寬腰細,身形隐隐顯出幾分舞者的挺拔修長,讓在場的幾位主演不動聲色地偷瞄了好幾眼。

程樾一直在旁邊候場,見狀搶先一步上前,給江舒遞了外套。

江舒抿了抿唇道了聲謝,索性将外套裹緊了些,聞見了程樾身上慣有的橙花香味,心跳不知不覺加快了些。

江舒又補拍了一些個人鏡頭,很快進入下一個場景的拍攝。

接下來的這場戲,可以說是整部電影的第一個小高.潮。

數日後,沒有任何儀式與禮數,丞相府僅用一輛小車把洛洄羽從偏門拉進了府中。

夜晚,洛洄羽被好好打理一番,送到了紀尚蕪的榻上。

紀尚蕪還未回府,洛洄羽穿着一身華美的衣裳坐在榻邊,腦內不斷回想起臨行前顧郁囑托他的話。

顧郁讓他不要忘記涼夏國破家亡的恨,讓他想一想他慘死的阿父阿母以及親族。丞相府中暗流湧動,洛洄羽需要定期傳遞消息回去,助顧郁掌握朝廷的最新動向,更需要吹一吹紀尚蕪的枕邊風,做些極盡讨好之事達到目的。

但最讓洛洄羽介意的是,顧郁對他許下了承諾。對方許諾他,事成之後,會娶他進後宮。做正室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封他為男妃。

想到此處,洛洄羽的眼中終于彙聚了些許光亮。狡詐如顧郁,這樣的口頭諾言并沒有幾分可信度,可是洛洄羽仍然願意視其為活下去的動力。

胡思亂想之間,紀尚蕪已經來到了房裏。

他看見洛洄羽,眼睛亮了亮,沒多言,直接走上前來,一把扯壞了他的領口。

“卡!”吳導盯着監視器看了一會兒,點頭道:“過。”

鏡頭在紀丞相撕壞洛洄羽的衣裳之後陷入黑暗,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江舒想了想等會兒要拍的劇情,既緊張又忐忑。

接下來要拍的是,第二天早上,紀尚蕪沉溺溫柔/鄉,拉着他白日游戲,而寧王時纾正巧上門拜訪,聽到了好些不該聽的淫.聲浪語,一怒之下将丞相府門口的兩只石獅子直接劈了。

工作人員們迅速重新布景打光,場記上前打板:“羅襪生塵第77場,開始!”

天色已經大亮,榻邊的紅紗散落一地,極具規律地顫動着,令人浮想聯翩。

忽然,床帳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來,像水蔥一般纖長的手指一下子扯緊了紅紗。

這時候,鏡頭進入帳中,特寫洛洄羽潮紅的面色,泫然欲泣輕喘的模樣。而紀尚蕪伸手扯過一旁的紅紗,輕輕覆在了洛洄羽的眼睛上。

“——停!”吳導在這時候忽然叫停。

江舒從榻上一下子坐起身來,十分抱歉地望向導演。寧宵剛才并沒有入鏡,只是坐在榻上,手中拿着紅紗,這會兒也轉過頭來。

吳導又盯着監視器看了一會兒,大聲道:“江舒,這裏洛洄羽的眼神是迷離又無可奈何的,你眼裏含笑是怎麽個意思?”

江舒和寧宵是發小,彼此過分熟悉,這會兒演戲,他眼裏看見的不是紀尚蕪,而是寧宵本人,因此怎麽看怎麽好笑。他知道自己這條肯定過不了,一直在強忍着笑意,可是那條覆在眼睛上的紅紗弄得他實在很癢,江舒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場了。

江舒道了歉,又來了幾遍,結果都是笑場,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他最後一邊笑彎了眼睛,一邊不斷道歉。

寧宵被他弄得都有點兒沒脾氣了:“……小舒,有那麽好笑嗎?”

江舒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擡頭一看他又破了功:“哈哈哈哈哈,咱倆從小一塊兒長大,演這種親熱戲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

寧宵對這場戲本來是存了不少旖旎心思的,就算是借位,他也想盡可能地借機和江舒親近一番。但寧宵沒想到江舒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甚至連戲都入不了。

但他看見江舒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聯想起對方幾年前剛剛出事時的狀态,又怎麽也生不起來氣了。

算了,小舒開心就好。

折騰了幾次,結果一直不盡如人意,吳導決定給江舒十五分鐘,讓他找對了情緒再來。

寧宵想跟着江舒去休息室,江舒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個,咱倆先分開了彼此冷靜一下,我現在一看到你就想笑。”

寧宵:“。”

傍晚的休息室光線昏暗,江舒把背貼在門上,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想要沉下心找找感覺。這時候,耳畔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江哥拍完了?”

江舒吓得差點跳起來,擡眼一看,程樾靠在桌邊,手中拿着一瓶礦泉水,正用一雙黑亮的眼睛盯着他。

“你怎麽進來了也不開燈!”江舒稍微有點兒惱。

程樾笑了笑朝他走近:“剛才劈石獅子劈得有點兒上頭,我摸黑平複一下。”

江舒這才想起這人剛才臨時被叫去了隔壁B組,拍了幾組憤怒地劈石獅子的鏡頭,正等着一會兒和他還有寧宵拍三人的對手戲。

想想還挺好笑的,江舒立馬就不計較了,回答程樾剛才的問題:“沒,進不了狀态,老是笑場,我來找找感覺。”

程樾盯着江舒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要不要我幫忙?”

江舒愣了愣:“怎麽幫?”

程樾沒應他,三兩步走上前來,把江舒禁锢在了門板與自己雙臂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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