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要騙人
江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異常溫暖的懷抱。
頭依然暈沉沉的,他勉力睜開酸痛的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非常的臉。
他在一瞬間有些恍惚,下意識以為自己就是洛洄羽,被時纾留在了軍帳裏,又和對方睡在了一起。
想到此處,江舒一下子就清醒了。哪來的什麽小王爺,這個摟着他睡得正沉的人,分明就是程樾。
可是黑燈瞎火的,這人怎麽會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江舒越發覺得毛骨悚然,掙紮着想要起身,結果他剛一動彈,緊摟着他的那個人就睜開了眼睛。
程樾的眼裏還帶着濃濃的困倦,可手上的力道倒是一點兒也沒松,像是鐵箍一般,牢牢地圈着江舒那一截窄腰。
他見江舒醒了,手臂猛一發力,下意識就把人抱到了自己身上,又擡手去探對方的額頭。摸到額頭已經沒那麽燙了,程樾終于松了口氣,朝江舒彎了彎眼睛:“燒退了。”
江舒整個人趴在程樾的身上,臉都紅透了。他不明白怎麽一覺醒來,程樾就和自己這麽親昵了,慌忙撥開額頭上那只溫熱的手,面紅耳赤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程樾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會兒:“是江哥昨晚一直拽着我不放的。”
江舒聽了這話,變得有些心虛起來,卻也不十分相信:“怎麽會……”
程樾把人摟得更緊了些,趁機在江舒的腰上掐了一把,聲音裏很有點兒興師問罪的意思:“你昨晚把我拽到床上,一直往我懷裏鑽,抱着我叫時纾哥哥,還讓我陪你一起睡。”
江舒原本還皺着眉想要反駁,聽見“時纾哥哥”這幾個字之後,一下子就啞了火。
他在全情投入戲中的時候,對時纾确實産生過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落水被對方救上來的那一刻,江舒情不自禁就将程樾當成了唯一的救贖,一念之間,他甚至想要不顧一切地撲進對方的懷抱,再也不放手。
可是“時纾哥哥”這種又軟又撒嬌的稱呼,怎麽看也不會是他一個鋼鐵直男叫出來的啊。但在戲中,時纾确實比他大了三歲,難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就把這種羞恥的稱呼說出了口?
想到這兒,江舒的臉又紅了。
程樾見江舒這個反應,心裏有點兒生氣,也有點兒無奈。
他不喜歡江舒只把他當做時纾看待。
程樾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擡手輕輕撫了撫江舒的膝蓋,啞聲問:“腿還疼麽?”
江舒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之後,立即把腿藏進了被子裏。他像一只被人發現了秘密的小動物,十分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小小聲地說:“……我沒事,不疼的。”
程樾的眼眸又暗下來:“可是你剛才一直抓着我,說腿很疼,疼得像是要碎了。”
他微微加重了語氣:“江哥,不要騙人。”
程樾的話很強勢,暗含着隐隐的壓迫感,江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登時就有點兒惱了。他瞪起眼睛想要反駁,可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又洩了氣,垂下眼簾,忽然委屈起來。
室內只開了一盞小夜燈,江舒漆黑纖長的睫羽在昏黃的燈光下輕輕顫着,像是灑上一層淺淺的霜,看起來可憐極了,非常激發保護欲。
他抿了抿唇,聲音微微發顫:“我沒有騙人。就是不疼的。而且,”說到這兒,江舒有些憤憤,“我絕對不會……不會喊你那個稱呼的,明明是你在騙人。”
江舒一邊說着,一邊暗暗攥緊了拳。他的腿原本就有傷,後來又泡了冰水,其實疼得要命。他皺着眉,指尖因為忍着疼,用力得都泛起了淺白。
程樾看着江舒這副倔樣,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可這只小兔子像是受了好大一通委屈,眼睛都紅了,又讓程樾心疼極了。他知道這其中一定有隐情,就摸了人的腦袋一把,軟聲哄道:“好好好,一點兒都不疼,是我騙人了,好不好?”
江舒生病的時候簡直像個小孩子,要哄還要給糖吃。聽見程樾這樣說,江舒這才稍微滿意了一點,他心裏盤算着等會兒悄悄去吃顆止疼藥,低頭一看,發覺自己居然還窩在程樾的懷裏。
程樾半倚在床頭,而江舒正趴在他的懷裏,兩人貼得極近,說話間吐息交錯在一起。
江舒有點兒不想承認的是,這樣待着還挺舒服的,他其實不怎麽想起身。程樾的身上很香,還是那股淡淡的橙花氣味,江舒又湊近了些,悄悄嗅了嗅,像只小貓一樣輕輕眯起眼睛。
可這時候,程樾忽然坐起身,摟着後腰把江舒一把抱了起來。
江舒被吓了一跳,為了保持平衡,慌忙用兩腿夾住了程樾的腰,手臂也勾住對方的脖子。
“你又要做什麽!”他驚呼。
程樾看了江舒一眼,托着他穩穩當當地走到衣櫥前,把人放在一旁的矮櫃上,又打開櫥門,從裏面挑出一件寬大的厚羽絨服要給江舒套上。
“穿暖和一點,我們去醫院。”
江舒愣了一下,随即推開程樾的手,惱道:“我不去什麽醫院!都和你說了我沒事,你能不能別再管我了?”
程樾置若罔聞,用厚外套将江舒裹了,又給他細心地戴好帽子,圍上圍巾,簡直把人打扮成了一個粽子。
收拾妥當後,程樾望着江舒露在外面的那一雙白皙光裸的腳,輕輕蹙了蹙眉。他很快找來一雙襪子,在矮櫃前單膝跪下來,伸手托起江舒的腳,細致地給他套上。
江舒吓了一跳,他沒想到程樾會這樣放低姿态,咬了咬嘴唇,企圖把腳抽/回來:“你不用這樣,我自己穿……”
程樾擡起頭,自下而上地望着着江舒,那雙眼裏像是打翻的墨一般晦暗濃郁。他一句話沒說,可單單是眼神,就讓江舒的氣勢一下子矮了一截。兩人的身份仿佛立刻變成了時纾和洛洄羽,一個強勢專斷,一個被動猶豫。
程樾把襪子穿好,用力捏了捏江舒柔軟的腳心,很滿意地聽見對方發出一聲驚喘。
江舒惱羞成怒,擡腳踩了程樾的手背兩下,又朝胸口踹來,程樾一把抓住那雙小巧的腳,擡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乖一點。”
江舒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很吃這一套,被看得有點兒心悸,真就不作聲了。
程樾不緊不慢地給他穿上鞋,系好鞋帶,又朝人張開手臂:“你不能走路,我抱你下樓。車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江舒就沒見過這麽強勢的人,心裏又氣又委屈,可是程樾好像就是不聽他的,怎麽都沒法擺脫。他有點兒想罵人,可是話都嘴邊,都變成了委委屈屈沒什麽氣勢的商量:“可以不去嗎……”
程樾直接上前兩步,托着江舒的腿彎來了個公主抱,又把對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頸窩,面無表情道:“不可以。你的腿必須拍片子才行。”
江舒簡直要被氣死了,還沒來得及造/反,程樾就這麽抱着他,四平八穩地走出了房門。
江舒:“!”
他驚恐地瞪着一雙大眼睛,趴在程樾耳邊用氣音說:“你瘋了?走廊和大廳都是監控,你和我這樣子,明天的熱搜怕是要爆了!”
程樾笑眯眯的,又恢複了人前那副陽光爽朗的模樣:“江哥要是不想被拍到的話,就趕緊把臉擋起來啊。”
聽了這話,江舒慌忙擡手遮住臉,可是過了兩秒,他又發現程樾只戴了口罩,那雙标志性的黑亮眼睛還露在外面,很容易被人認出來。他想了想,把頭埋進程樾的肩膀,然後擡手捂住了程樾的眼睛。
程樾:“……江哥,我看不見路了。”
江舒覺得自己在程樾面前做盡蠢事,毫無形象可言。他把手指張開,露出一點兒縫隙,惱道:“這樣總能看清了吧?我怕別人認出你來,那咱倆真就一起完了。”
程樾一邊困難地往前走着,嘴角卻忍不住揚起來:“如果真的被拍到,那我就說我抱的是藏在劇組裏的神秘女友好了。”
江舒捂着程樾眼睛的手越發用力:“不行!我這樣子的,一看就是男的好麽?”
程樾笑意愈濃:“江哥劇組都有神秘女友,我不能有嗎?”
江舒想起前一陣子那條離譜的熱搜,心直口快道:“胡說八道,我上次那個神秘女友又不是別人,不就是你本人嗎!明明就是你送的兔子!”
程樾終于忍不住笑起來:“江哥說是,那當然就是了。”
江舒對這人倒打一耙的行徑簡直沒脾氣了。
助理小周在車裏等了好一會兒,不經意間往酒店大門口撇了一眼,看見有什麽東西正以一種很奇葩的姿勢慢慢走出來。
大半夜的,走路的那個人被捂着眼睛,像個盲人似的,卻走得穩穩當當,還唇角帶笑,他手裏抱着的那一團好像也是個人,一雙長腿支在外面,但是根本找不到頭。
小周受到了一萬點驚吓。
月黑風高,怕不是遇到了什麽邪.祟!
他慌忙去叫在後座打瞌睡的小許,還沒開口,那團不明物體已經來到車前,敲了敲車窗。
小周驚恐:“啊——”
……
一片混亂之後,程樾把小許趕到了副駕,自己和江舒坐在後座。
他讓江舒靠着自己,擡手拉過對方冰涼的手暖着,一臉詫異地問小周:“你剛才嚎什麽?吓着你們江哥怎麽辦?”
小周:……
我的祖宗哎。
程樾也沒興趣知道,冷淡道:“開穩一點,你們江哥要再睡一會兒,不許說話,別吵着他。”
他說完,把前後座之間的擋板“唰”地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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