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暗夜之舞

兩人再一次來到了舞蹈房。

沒等程樾開口，江舒就說：“随便跳什麽都行。”

程樾從江舒的語氣中聽出了焦躁與不安，于是他找來一只藍牙音響，随手調試了兩下，像開盲盒一樣點開了第一首歌。

聽見前奏，程樾愣了愣，随即笑起來：“就這首吧。”

Rihana的Dancing In The Dark。

 e on（來吧）

I wanna dance in the dark（我想在黑暗中起舞）

 e on（來吧）

We're gonna light up the night（我們一起點亮夜空）

Underdogs dance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即使失意也不妨在午夜起舞）

Can see the night skies in the mirror of your eyes（我能在你明亮的眼中，看到一片璀璨的星空）

江舒抱着膝，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樾。

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就再沒有其他了。他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忘了自己姓甚名誰，此時此刻，他的全世界就只有程樾。

程樾走着慵懶又随意的舞步，他看着江舒的眼裏一點一點地聚起光亮，心跳像是鼓點一般，一片浩大喧嚣。

年少的時候，他曾經幻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可是當江舒真的出現在他家中，在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時候，他只感受的一陣強烈的不真實感，甚至伴随着輕微的暈眩。

這曾經是他年少時最绮麗的夢。

I wanna run wild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我想在午夜縱情狂奔)

right under the moon bodies glowing in the night（在夜月之下，沐浴光芒）

Nothing in between our skins but the rhythm（我們坦誠相見，随着節奏律動）

I wanna dance in the dark（我想在黑暗中起舞）

And never stop（永不停歇）

We're gonna light up the night（我們一起點亮夜空）

Like shooting stars（就像流星一樣閃耀）

 e on ...(來吧)

程樾輕輕地轉到江舒的身側，出其不意地抓住江舒的手，将他從地上一把拉了起來：“來吧，江哥。”

江舒被他拽得平衡不穩，一下子撲進了程樾的懷裏。他神色怔忡，微微蹙着眉，緊咬着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可是他的眼睛又很亮，甚至覆上了一層水光，眼裏寫滿了他自己都無法道明的渴求。

江舒堪堪穩住身形，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從程樾的懷抱裏掙脫出去，程樾卻一把摟住他的腰，把他從背後整個擁住了。他覆在江舒的耳邊低低地說：“江哥，沒事的，我在這裏，我在這兒呢。”

舞蹈房裏一片昏暗，只有室外城市中的燈光透過窗戶映照進來。

黑夜似乎麻痹了江舒敏感的神經，他聽着節奏明快的音樂，劇烈的呼吸一點一點地平複下來。程樾還站在他的身後，那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環着他的腰，對方的呼吸落在江舒的耳畔，讓他無端端地覺得安心。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擡手，覆上了程樾的手背。

江舒緩緩地仰起脖頸靠在程樾的頸窩，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跳什麽？”

他的聲音有點兒啞，像是剛剛抽了煙，頭發毛茸茸地蹭在程樾的頸側，性感得讓程樾忍不住想要說點兒什麽粗俗下/流的話。

程樾恍然間想到大一的某節舞蹈理論課上，曾經出現的一個議題。

——當我們在跳舞的時候，我們在跳什麽？

當時程樾大言不慚地回答，當我們在跳舞的時候，我們其實在用靈魂做.愛。

立刻有同學笑着問，舞蹈是肢體語言，為什麽不是用身體，而是用靈魂？

程樾攤了攤手：因為我是用我的靈魂在跳舞。

如果遇見合拍的人，我願意用一支舞和他靈魂交融。

想到這兒，他越發燥得厲害，忍不住低下頭，在江舒的耳尖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他滿意地聽見江舒發出很輕的吸氣聲，與此同時，他也聽見自己的嗓音像是被情/欲浸透了，暗啞得厲害：“別怕，我接着你，別怕。”

他知道江舒內心的症結所在，他想拉他一把。

令程樾有些意外的是，聽了這話，江舒猛得顫了一下，立馬用力地要掙脫他的懷抱。

程樾感受到江舒抖得厲害，拉過對方的手，輕輕地讓人轉過身來。

在黑暗中，程樾看見江舒那雙漂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卻被一層濃重的淚意蒙住了，他蹙着秀氣的眉毛，眼裏全是無助，看上去那樣傷心，那樣可憐。

江舒咬着薄薄的嘴唇，過了好久，聲音輕得難以聽見：“不會的，摔了就沒法接住了。”

他越說越難過：“……不會接住的。”

他像是重新建立起自我保護機制的小動物，剛剛伸出爪子向外界試探，卻感受到了危險，飛速地挪回了自己的窩裏。

程樾感到有些懊惱。

江舒曾經在舞臺上發生過意外，他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可是剛才那句無心的“接住”，确實讓對方産生了應激反應。

江舒當年的遭遇可能比他想象得更嚴重。

想到這兒，程樾的心又悶悶地疼起來。

他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麽。

程樾上前兩步追上江舒，用力地拉住了對方的手，急道：“我能，我會接住你，你相信麽？”

他說到這兒，又小心翼翼地擡眼去打量江舒的臉色，像一只做錯了事的狗子：“那個，你要是讨厭聽到那兩個字，我以後都不說，好不好？”

“但是你別這樣傷心，我……”

江舒咬着嘴唇，胸膛起伏着，過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他又盯着程樾看了一會兒，沒說什麽，最後只是擡手按了一下牆壁上的開關。

明亮的燈光一瞬間充盈了整個房間，兩人都眯了眯眼睛，江舒看見程樾那雙漆黑的狗狗眼裏滿是關切。

他是真的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算他和程樾是關系不錯的朋友，程樾對他的事這樣上心，甚至不惜放低姿态哄他開心，江舒還是有點兒受寵若驚。

江舒有很多朋友，可是從來沒有哪個朋友這樣對待過他。

他現在心裏确實很難過，很堵，因為很多年前的那個事故，因為跳舞，但好像也因為了一點兒別的什麽。

江舒看着程樾這副樣子，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一顆心發漲，熱得幾乎燙人。

他想，自己可能碰到了相見恨晚的知己。是一只比他小三歲的大狗狗。

江舒任由程樾牽着自己的手，他朝對方走近了兩步，兩人面對面的站着。

他看見程樾的眼眶有點兒紅了。

天啊，這人怎麽看上去這麽難過啊。

甚至比他還要傷心。

江舒忍不住擡手撫上程樾的臉，又用指節去碰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就算是傷心，也這麽好看。

在下一秒，程樾就一把捉住了江舒的手，用滾燙的手掌将他的手包/裹住了。

江舒被那雙手炙熱的溫度燙了一下，他兩眼迷離地盯着程樾，顯得十分不知所措。

兩人站在原地一時無言，這時候，江舒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江舒猛然回過神來，慌忙撿起地上的手機，來電顯示是他的表弟，林子陌。

程樾深深看了江舒一眼，目光炙熱，帶着無法言明的心意。他抿了抿唇，最後轉身出去了。

林子陌比江舒小了五歲，是個招人疼的小甜心。江舒原本還有些緊繃的神情慢慢緩和下來，他按下接聽鍵，聽筒那頭傳來林子陌焦急的聲音：“哥哥，你現在在哪兒啊？”

江舒被他問得有點兒心虛：“怎麽了？”

林子陌有點兒惱：“我就是想問你那邊是什麽情況呀，寧宵哥都打電話到我這兒了。他說你不接電話，劇組的人也聯系不上你，就只好來問我了。他還和我說你的腿傷着了，你到底在哪兒，給我個地址，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這兩天江舒的身心狀态很差，他把所有消息都關了，只保留了父母和他這個寶貝弟弟的聯系方式。

他知道寧宵關心他，可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想去面對這個人。

畢竟……寧宵也是那件事的親歷者。

江舒抿了抿唇，悄悄看了門口一眼，答道：“我沒事，你也讓他別再找我了，我在……我在一個朋友這兒。”

林子陌從小到大幾乎是長在江舒家的，江舒的發小就沒有他不熟的，除非這個“朋友”是江舒在娛樂圈裏的新歡。林子陌眼睛一眯，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過了兩秒，林子陌靈光乍現，興奮道：“哥哥，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和你搭戲的那個帥哥，Niebla的主舞程樾吧？”

江舒吃了一驚，手機差點掉到地上，人都結巴了：“什，什麽，為什麽你會覺得是他？”

林子陌同樣吃驚：“你沒有看熱搜嗎！你們劇組今天官宣啦。雖然寧宵哥是自己人，但我還是比較想做花月男孩啦。不過不用在意我的，看哥哥你自己怎麽選擇啦，我都支持你的。所以哥哥你到底在誰家裏，要我過去照顧你麽？”

江舒根本不知道這家夥在說什麽，越聽越頭大，又恍然想到今天是《羅襪生塵》官宣的日子，更加頭痛。他糊弄幾句挂了電話，翻出圍脖想要登錄，試了幾次，好家夥，秋姐為了防他瞎發東西，直接把密碼改了。

江舒被吊足了胃口，不上圍脖誓不罷休，跑去客廳找到程樾，看見對方正拿着平板看得認真，立馬緊挨着對方坐下來，就差把頭擱在對方肩膀上。

誰知道程樾竟然遲疑着想把平板拿開。

江舒那股犟勁兒上來了，搶過來一看，反倒愣了。

屏幕上鋪天蓋地全是關于他的話題，圍脖熱搜前十條他占了五條，其中兩個紅色的爆，三個橙色的沸。

＃江舒直掰彎＃

＃羅襪生塵小舞姬妝造＃

＃江舒直男人設翻車＃

＃洛洄羽時纾氛圍感＃

＃羅襪生塵五人修羅場＃

江舒皺着眉點進登頂的第一條熱搜，不怎麽意外地看見網上這群人在那兒真情實感地口說無憑：

@純路人莫挨老子：演舞姬的那個沒聽說過，但是一看就是深櫃啊，買個直掰彎人設在那搞笑呢？

@小舒嫁我：回複樓上，眼睛不要了可以捐了，江哥都不認識，一看就是披皮職黑，打哪來回哪去

@你沒事吧：u1s1，江舒那種窒息直男的人設，現在要來吃耽美這碗飯，吃相太難看，別翻車翻得太慘哦，粉絲洗都來不及

@桃花酥且甜：老婆好白好美，這個腰，這個腿，這個欲語還休的嬌羞小模樣，斯哈斯哈，我好了

……

以上還只是涉及江舒個人的争論，再牽扯上其他幾位主演，尤其是程樾的唯粉小香橙們一出馬，整個圍脖基本上是癱瘓了。

一時間站什麽cp的都有，程樾和江舒的花月cp熱度水漲船高，可令人意外的是，寧宵和江舒的竹馬cp以及秦元洲和江舒的雙影帝cp也紛紛冒頭，甚至還有人嗑起了江舒和喻沅的冷門cp。

江舒完全沒想到，只是一個定妝照，自己就能獲得這麽爆.炸性的熱度。

他平時不常沖浪，有些東西并不怎麽看得懂，正聚精會神研究着，坐在一旁的程樾忽然伸手把他的平板抽走了。

“唉，你等會兒，我還沒看完呢……”

程樾揉了揉江舒的頭發，一本正經道：“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邪.教cp，你趕緊登錄賬號，把劇組官宣的那條圍脖轉了。”

主演轉發劇組的圍脖是宣傳作品的基本操作，江舒要來圍脖賬號，登錄轉發，剛一發送，程樾立馬轉了他的這條圍脖。

江舒愣了一下，轉頭問道：“你不應該轉發劇組的圍脖麽，轉我的做什麽？”

手機提示音這會兒接二連三地響起來，江舒目瞪口呆地看見寧宵、秦元洲、喻沅以及淩悅争先恐後地轉發了他的圍脖。

程樾坐在一旁小聲憤憤道：“不管怎樣，我還是第一個轉的。”

這群讨厭的家夥毫無寵粉觀念，同時轉發的行為無異于宣戰，程樾深感危機。

一波操作過于天秀，幾秒之後，所有口吐芬芳的各家唯粉都閉了嘴，圍脖再次沸騰，變成了各家cp粉歡樂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