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阿哥一回宮,先去了榮妃娘娘公裏請安,榮妃娘娘一聽說皇上龍體已大安,就捂住胸口長長的舒了口氣,問三阿哥道:“這一路上可吃了不少苦,太子爺對你可有照顧?”
“二哥對兄弟們都是關懷有加,對兒臣自然也不例外。”三阿哥笑意滿滿,同樣是溫和的人,不同于五阿哥胤褀的溫潤如玉,三阿哥的笑意溫柔,卻讓人覺得這人缺乏主見。榮妃娘娘嘆了口氣,她所生共有五子一女,皇上恩典,都交由她自己撫養,可任憑她如何精心養育,前頭四子卻都夭折了,等到了胤祉,為了讓他活下來,她不得不忍痛同意皇上将三阿哥養到內大臣綽爾濟府裏的主張,直到三阿哥六歲回宮才能時常見他。幸好三阿哥謙順,對她這額娘也不排斥疏遠。
或許正因如此,她只盼着三阿哥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榮華富貴、平安喜樂的過一生,并不指望他有什麽經天緯地的大作為。
榮妃娘娘溫柔的目光如春日河堤柔順的垂柳,撫在人心上,都是一片适意。她溫聲對三阿哥道:“太子爺對你好,那你就跟他走近些,卻也不必攪合到一處,別教他心有不悅便是了。”
三阿哥想起行宮一行,垂下眼睑,恭敬稱是。他臨行前還有一卷書沒看完,與榮妃娘娘又說了幾句就告退了。
康熙雖在行宮卻并未放棄對大軍督戰,他親自部署了戰術,命裕親王照着行事,裕親王調兵遣将大敗葛爾丹。葛爾丹慘敗卻不死心,使出緩兵之計,順利逃脫。康熙大怒,斥責裕親王坐失戰機。
後裕親王因軍中糧草不足,擅自做主,下令回師。康熙對其十分不滿,自己先回京,命大臣對裕親王議罪。此時,身為裕親王副将的皇長子胤褆親自出面證實裕親王不遵旨行事。
胤礽聽索額圖說了裕親王之事始末,他思索片刻,道:“我若請皇阿瑪對伯王從輕處置,皇阿瑪會聽麽?”
索額圖一驚,忙道:“裕親王已全領罪,王大臣議奪爵,皇上雖未立即答應,神色間仿佛是贊同的,若無意外,明日便有旨意。太子爺又何必與皇上擰着來。”
胤礽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照當時的情形來看,其實也怪不得裕親王不遵聖旨,葛爾丹奸邪善謀,就在帳外叫嚣,裕親王命人速去報于皇上請皇上定奪,然而時間太緊,等不到聖旨便要做個決斷。
皇阿瑪待伯王十分親厚,胤礽不信康熙真會奪了裕親王的王爵,而此次與葛爾丹一戰使葛爾丹元氣大傷,再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此乃裕親王之功,功不抵過,過亦不掩功,若是對裕親王懲之以奪爵,未免太重了些。倒是對裕親王一向敬重有加的大阿哥今次會出面指證裕親王讓他感到十分意外。若是他出面為裕親王求情,皇阿瑪興許能答應,即便不答應,只要他合情合理,占住大義,皇阿瑪看在與伯王自小的情分上,也不會遷怒于他。
索額圖見胤礽神色漸漸堅定,便知他已下了決定,太子爺是皇上一手教養大的,那說一不二的性子與皇上十分相似,他既已決定了,便無可更改。索額圖想了想,道:“太子爺若想為裕親王求情,不如從葛爾丹未滅入手,裕親王葛爾丹生死一戰,對其戰術定多有了解,下回可派裕親王再出戰,必将萬無一失。皇上待裕親王素來寬厚,若有太子爺求情,說不定能寬恕一二。”
索額圖的忠心自是不容置疑的,胤礽對他多有依仗,只是他從前私心太重,太過攬權,讓胤礽對他很不放心,現下見他能揣摩對自己的心思,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帝王不喜臣下擅自揣摩自己的心思,以為威儀受了損害,然而,若是一個臣子不能對帝王的心思有些許了解,那這名臣子用起來就會不順手,他的宦途必然無法風順。
胤礽起身道:“叔公所言極是,事不宜遲,我這便去見皇阿瑪,為伯王求一求情。”
索額圖見此忙告退。胤礽換了身衣裳便往乾清宮去了。
康熙見他過來十分高興,神色間并無半點不悅,目含慈愛的對胤礽道:“你怎麽來了?朕聞說輕車都尉舒爾德庫之女李佳氏溫順柔善,恰可與你做庶福晉,眼下人應擡進你宮裏了,你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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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的身子頓時一僵,結結巴巴地道:“怎麽,怎麽這麽突然?”
康熙以為他這是害羞了,不由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麽突然?朕在你這年紀,阿哥格格都有好幾個了!”
胤礽大急,他忽然想起瓜爾佳氏月光般皎潔的容顏,不知為何心口鈍鈍的一痛,脫口疾聲道:“嫡福晉還沒進宮就先納庶福晉怕是不好,兒子以為,不如緩緩吧。”
康熙斂下笑意,不以為然道:“有什麽不好?大阿哥、三阿哥都有庶福晉了,你可聽過有人非議?正妻不進門就不納妾是那些漢人的做法,朕要你學習漢家禮儀卻不是讓你不辨是非什麽都盲從。庶福晉已經擡進你宮裏,你納下便是,不必再言!”
康熙既然已做了決定,便無更改的餘地,胤礽知道這是不能拒絕了,幹脆定下心說起此次來意,懇請皇上對裕親王從輕發落。
胤礽本以為會多費口舌,在腦海中将理由一條條整理,預備陳述出來,出乎意料的,康熙卻微微一笑,只道了句:“知道了,你拟份奏疏明日聽政時呈上。”言下之意算是受了胤礽所請。
胤礽小口微張,十分意外又驚訝,這難得一見的憨厚模樣取悅了康熙,他的笑意輕柔了些,道:“你放心,這個李佳氏是我讓僖貴妃親自相看過的,賢淑端慧,頗有令名,必然不會叫你失望的。”
胤礽在康熙手下讨生活的時日久了,也不像開始那樣怕他,聽他這般神色柔和,語氣就像哄孩子“青菜有營養要多吃一點”,不禁莫名的委屈了起來,垂首低聲道:“那萬一她生得不好看,我不喜歡呢?”像那個宮婢一樣,矯揉造作的姿勢,濃郁惡心的香氣,還有捏着嗓子故意嗲聲嗲氣的聲音,胤礽硬生生打了個寒戰。
康熙好氣又好笑:“那你說,你喜歡什麽樣的?”
當然是像瓜爾佳氏那樣的。這念頭一閃過,胤礽自己吓了一跳,言辭含糊的說:“我,我不知道,皇阿瑪做主。”
“那你先回去瞧一眼,要是不喜歡,我就把她還給舒爾德庫,如此可好?”康熙笑盈盈道。把人家的閨女還回去,這自然是開玩笑,當不得真的。不過,這也說明了康熙對他的寵溺,胤礽心裏有底起來。
回到毓慶宮,毓慶宮總管李林笑呵呵的上前,想先讨個彩頭:“奴才恭喜太子爺,賀喜太子爺,庶福晉入宮,太子爺您瞧,安置在哪處好?”
胤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随便找個地方就是。”李林一愣,忙應了聲“嗻”,正要退下,卻又聽太子改口道:“把撷芳軒指給她住。”
李林的後背頓時激起一層冷汗,撷芳軒離皇太子居住的主殿最是遙遠,看來這新來的庶福晉并不得太子爺喜歡,連見都沒見就把人扔的遠遠的,想到自己方才還自作聰明的向太子爺賀喜,李林暗自叫苦不疊,大聲的應了“嗻”,便急忙退下去辦了。
要治罪裕親王的是皇阿瑪,如今輕易便準了他求情的依舊是皇阿瑪,究竟皇阿瑪這心中是怎麽想的?大阿哥敢指證裕親王會不會是皇阿瑪指使的?胤礽走進書房,讓房中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個垣暮伺候茶水。他拈起墨錠親自在澄泥硯上研磨,以此來靜心凝神。
少頃,濃濃的墨汁均勻墨黑,胤礽坐了下來,拿筆蘸了墨,對着皇太子專用的奏疏紙張開始奮筆疾書。
這份奏折不好寫,既不能為裕親王之過正名,又要提到他的功績,如此矛盾,胤礽寫寫改改了好幾個時辰,總算拟出一份滿意的,拿新紙謄寫了一遍,用細沙吸了墨,胤礽将奏折合起,明日呈給皇阿瑪便可。
垣暮見太子做完了正事,上前小聲道:“主子,撷芳軒那邊派人來過三回了,您預備什麽時候過去?奴才也好通傳一聲,讓庶福晉做好準備。”
庶福晉剛入宮,又是皇上親自指給皇太子的,今晚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胤礽想了想道:“那便現在吧。”
垣暮應了聲“嗻”,忙打發了小太監去通報一聲。
撷芳軒門外站了一名小太監,踮着腳,翹首以盼,一見到遠處移動的一長串宮燈,他忙跑進裏頭,大聲道:“太子爺到了,太子爺到了!”
裏頭應聲好一陣手忙腳亂,兩個大丫鬟打扮的妙齡宮女簇擁着一個身着薔薇紅的女子急忙走出來,連聲問:“太子爺到哪了?”
“就到門口了,福晉您快接駕吧。”那小太監道。
李佳氏頓時心跳加速,剛走出兩步,又問其中一個宮女:“你幫我看看,我的妝可花了?”宮女笑道:“福晉妝如新成,顏色秀麗,太子爺必是喜歡的。”
李佳氏聞言,仿佛得了極大的安慰,又大大松了口氣,清秀的臉上染上一團可疑的緋紅,低聲道:“那便好,我就怕太子爺不喜歡。”
話音剛落,外頭一陣“皇太子到”的通報,一個身着藍色八團彩雲金龍妝花紗袷袍的男子在衆人中格外醒目,他長身玉立,清雅高貴,精致的容顏在燈火下顯得愈加柔和,帶着一種奇異的俊美,李佳氏心中一陣激動,直到皇太子走到了眼前,才想起屈膝行禮。
胤礽瞧了她一眼,鎮聲道:“起來吧。”
李佳氏仔細的凝視她身側的太子,胤礽卻沒注意,擡步徑直走了進去。
已是就寝的時辰,內室中點着一雙龍鳳紅燭,帷帳也換上了薔薇紅的峭紗帳,桌上擺了喜餅喜糖,一間屋子裏滿是喜氣。v甘,靓扔本想坐會兒就走,見到這屋子裏暖融融的喜氣不由心軟,今晚是這名女子的新婚之夜,這樣的夜晚,一個人一生中只有一次,她坐在擡往紫禁城的轎子裏時,對日後所依仗的人是否有過旖旎的期待,她在等忙于公務的他到來時是否惴惴不安,既盼着他來,又怕他來了洲地不喜?
李佳氏就站在胤礽的身前,她微微的擡眸,水潤的雙眸輕輕的望了胤礽一眼,忙又垂下,清秀的面容中透出一股少女特有的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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