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氣悶的溪則把紙收起來,讓人準備熱水,舒舒服服的泡了半個時辰,準備回房就寝。一回去就見胤礽穿着一件藍緞暗花銀鼠皮便服坐在燈下,拿着她用過的毛筆正在一本折子上專注地寫字,她走的時候那燭臺上的蠟燭正好燃光,胤礽換了新的,看蠟燭的高度,他應當是坐了好一會兒子了。

泛着溫暖的黃暈的燭光下,胤礽精致的面龐顯得十分柔和,他微微垂首,流光溢彩的雙眸如星辰般璀璨,專注的看着面前的紙張,執筆的手堅韌有力,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帶了只祖母綠的戒指,典雅古樸,十分好看。

溪則這時才真正的感覺到,她日後是要跟這人生活在一起了。他不聲不響的走了,她會失落,他回來了,她會高興。他們休戚相關,榮損相托,從她的名字寫入玉牒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只能在這條路上一走到底。

胤礽聽見聲響,擡頭望了她一眼道:“你先睡,我還有一會兒。”

溪則應了,上前給他新磨了一缸子墨後便入到室內,倚在榻上随手摸了本書看。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外頭隐約傳來門聲,還有垣暮低聲說話,接着,又是一陣門開關的響動,室外恢複了安靜。

溪則有些困了,仍在強撐着耷拉的眼皮等着。

沒多久,胤礽就進來了,他單手負在身後,走到榻前輕咳了一聲。溪則忙打起精神,坐正身子,準備下榻給胤礽寬衣。

胤礽坐到榻邊伸手阻止:“我自己來,你且不忙。”然後把負在身後的手伸出來,掌心放了一只小小的青花瓷瓶,他面色發紅,流露出幾分不自然,道:“這個,挑一點抹在那裏,就不疼了。”

溪則還不明白,望着胤礽越發窘迫的面龐,臉上忽然騰地一聲燙得像燒起來一般,一把捏過那只小瓷瓶,迅速往枕下一塞,支支吾吾的道:“知道了……”

“嗯。”胤礽囧着張俊臉,站起身到西次間寬衣梳洗後回來躺到溪則邊上。

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晨起,溪則飲了盞金色紅棗茶李佳氏便來了,她來得殷切,眼睛按捺不住的去看裏間。溪則只做不知,和氣的與她說了篇話兒便讓她回了。

李佳氏是踩着點來的,想能見上皇太子一面,可惜太子爺一直在裏頭沒出來,太子妃下了逐客令,她又不好不走,只好等明日再來。李佳氏眼含留戀的望了裏間一眼,露出些許不舍的走了,一串連續的動作眼神下來,仿佛是太子妃不賢惠刻意攔着她與太子爺見面一般。

花隐瞧着李佳氏那張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楚楚可憐的小臉,只覺得像吞了只蒼蠅般的惡心,又擔憂的瞧了溪則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才輕輕松了口氣。有什麽辦法呢,人家先來的,又是康熙賜的人,溪則既不能把人趕走,也做不到把胤礽推到她那去,就只好讓她惡心,最多眼不見為淨了。

溪則覺得在清朝這樣的地方想活得好好的,就要做到能知足常樂、心平氣和,能把不願見到的都屏蔽,多想想那些愉快的事。在這兩方面,她還需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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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李佳氏退下後,溪則問:“太子爺醒了麽?”

一個長相秀氣的宮女回道:“還沒呢。”

胤礽打從穿過來就每日寅時起,不讀書了也要按時往康熙處請安,卯時便到乾清門聽政,半個懶覺都沒沾過,今兒什麽事都沒有,就打算松懈地睡了個又香又甜的深覺,目下都快辰初了還沒醒。

溪則也想到他平日辛苦,橫豎今日不過些閑事,就讓他多睡兒,吩咐道:“把早膳撤下去熱着。”

胤礽醒的時候都辰末了,伸了伸懶腰,意猶未盡的想,下回能這麽痛痛快快的睡一覺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如果能每隔一月就與溪則成次親就好了……

這一日過得十分平靜,兩人在毓慶宮中四處走走,又把慶禧殿裏需改動的幾個地方定了下來,前後便能修好搬進去。

翌日,胤礽紅光滿面的去給康熙請安,康熙打量了他好幾眼,笑呵呵的又說了遍成親了就是大人了,要乖。一副老懷寬慰。

沒過幾日便是新春,溪則在二月初一搬進了慶禧殿。

二月初七,康熙巡幸畿甸,皇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四阿哥胤禛随駕。

皇帝不在京城,皇宮裏的嫔妃便空閑了不少,每日往寧壽宮請安時停留的時間也長了些。溪則照胤礽給的提示與這些母妃們打交道,數月下來,她總結的與胤礽差不多,只是若真要在三妃中尋個最可靠的,便是佟妃,一來她是康熙嫡親的表妹,孝懿皇後的親妹妹,自要比旁的尊榮些,康熙對她極是敬重;二來,她無子,難免要在衆多阿哥裏尋個依靠,而這些阿哥中最理想的自然是目前地位極穩又沒了親額娘的胤礽,且溪則知道,佟妃至死都沒懷過孕;至于三來嘛,過幾年,佟妃會晉貴妃,攝六宮事,位同副後。

照目前情形來看,胤礽與僖貴妃走得近些,僖貴妃眼下自然是後宮中最尊貴的,又有個阿哥,趁此順便與十阿哥搭建友好關系,一舉兩得,可惜,與僖貴妃的合作注定長久不了,因為過不了幾年她就會薨逝。

“這天兒一日一日暖了,太後娘娘喜歡看牡丹,臣妾就想幹脆就在禦花園的萬春亭附近辦個賞花會罷?那兒是彩石路面,古樸別致,配上各色的嬌豔牡丹,豈不漂亮?”說話的是僖貴妃,她儀靜體娴,柔情綽态,說着話兒也是不緩不急,自有一股雍容的氣度。

溪則憐憫不已,這樣嬌豔的女子不幾年便要凋零了,這宮裏還有許多這樣的女子,在人生的最好年華無聲無息的零落成泥,只留一個封號或連封號都沒有,風消雲散般誰都不記得。而她怎麽也想不起僖貴妃是因何薨逝的,連想要提醒一句都做不到。

皇太後很感興趣,正起身道:“這個主意好,那花兒讓溪則與你一道去挑,她最知道我愛看什麽樣的。”

“自然是少不了太子妃的,”溪則還沒開口,惠妃便笑道:“這宮裏怕沒誰比太子妃更摸得準太後娘娘的脾性了。”這話本是要挑溪則的刺,一來,她這麽一說若是賞花會不好,便是溪則的不是,二來,溪則在皇太後跟前如此得臉,自有人眼紅嫉妒。

她打得主意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溪則心中冷笑,幹脆就合嘴不語,溫婉恭謙的含笑做謙虛羞澀狀。僖貴妃咳了一聲,佟妃與宜妃對視一眼,正要說話圓過去,便聽呆萌的皇太後笑眯眯的道:“就是,不過溪則也是頭一次經手這樣的事,僖貴妃得空了要多提點她,惠妃就與我一起坐享其成了。”說罷,她望向惠妃的老眼裏微露歉意。于是大家都想到了上回那個惠妃主持的賞梅宴上竟有一樹開敗的綠萼。那次,來了不少內命婦外命婦,衆人念着大阿哥在朝上頗有建樹,便當做沒看到,正因如此,惠妃連讓人換下去都不成,整場賞梅宴又是尴尬又是氣悶,簡直如坐針氈。

皇太後見大家面色怪異,好不容易才想到先前那事,望向惠妃的目光中的歉意更真誠了幾分。

惠妃手下的一方帕子擰得幾乎要撕碎,偏生發話的是皇太後,她還得與憋着笑的僖貴妃、太子妃一道站起來,恭敬地福身稱是。

惠妃本來也是個秉慧中淑之人,對比着儲位穩固的皇太子,她從沒想過要大阿哥去和他一争高下,可是,再平靜無波的心也禁不起大阿哥和明珠左一句右一句的撺掇,時日長了也會想若是皇太子是她兒子會如何,徹底站到了東宮的對立面上。

惠妃回到自己宮裏如何發了頓脾氣暫且不提,溪則卻是适意的陪着皇太後多說了半個時辰的話。

回到東宮正遇上來請平安脈的太醫,她的身子雖算不上頂好,但也無病無災,太醫照舊開了補氣養血的方子,便要告退。

溪則心頭一動,想起華容婀娜的僖貴妃,她問了句:“這兩日,僖貴妃娘娘可有召過脈?”

太醫想了想,回道:“回太子妃的話,不曾,僖主子身子健康,極少看太醫。”

身體健康,難道是突發急症?溪則不知道僖貴妃薨逝究竟是哪年,便道:“今早在寧壽宮見着僖母妃,仿佛氣色不大好,下回去請脈時,請胡太醫多仔細着點。”

太醫院的太醫除了醫術高明,還需為人乖覺,懂得揣摩主子們的意思,胡太醫雖有疑惑,依舊應了下來,把這事放進心裏。

溪則命人賞了太醫,好生送出去。VVwVV,,若是眼睜睜的瞧着嘻貴妃病逝而什麽都不做,她會于心不安,然而,她真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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