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梁風想, 她和沈頤洲拍完婚紗照後,她就待在沈頤洲的家裏不再出門。
如果他父親什麽時候醒來,他們就一起去醫院看他的父親。
如果他的父親最終還是沒能見到他們, 至少他會看到他們的婚紗照。
如果可以的話,離開沈頤洲的時候,她想留一張相片, 保存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結局更好一些, 嚴琛沒有出現。他放棄了、想通了、不願意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因為他自己一時的發瘋而前功盡棄,那麽也許那顆炸/彈也不會爆炸。
她會僥幸能和平地和沈頤洲說再見。
她繼續回倫敦讀書,而他不再進入她的生活。
但是老天不會保佑她。
她不是鏡子裏那個純白無暇、被神眷顧的“天使”,站在她身後的人,知道她犯下的每一條罪狀。
梁風緩慢地轉過身子, 明亮的燈光下, 嚴琛摘掉了頭上的黑色棒球帽。
他身後的地上,是被他脫下的清潔工的制服。
她甩掉他了嗎?
她沒有。
不僅沒有,他甚至比她更早就藏在了這間試衣間裏。他穿着清潔工的衣服進來,他是有備而來。
心髒徹底地沉到了冰冷的湖底,卻也感受到了一絲解脫。
擔憂、懷疑、不安與惶恐, 在這一刻統統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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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已經站在這裏, 這一切不會再好了。
安靜的試衣間裏, 嚴琛死死地盯着梁風。目光暴戾, 嘴角卻挂着陰冷的笑。他在看自以為逃出生天的獵物,他在試圖欣賞梁風的恐懼。
然而梁風長久地看着嚴琛,只說:“我會跟你走。”
嚴琛笑容漸漸消失,不知道她又在玩什麽套路。
“我會跟你走。”梁風身子不自覺地開始微微顫抖, 但她聲線依舊努力維持平穩, 緩聲道, “嚴琛,我會跟你走,但是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可以嗎?”
“你又想騙我?”嚴琛大步走近。
梁風緊緊地閉上雙眼,試圖叫自己冷靜下來。
而後深呼吸,重新睜開雙眼:“嚴琛,我和你重新在一起。我沒有和沈頤洲結婚,沒有和他在一起。”
“你什麽意思?”嚴琛壓低嗓門吼道。
他同她一起站在圓臺上,踩住她的婚紗。氣息幾乎灑到梁風的面頰,叫她不得不手指緊緊握起,才能克制住自己後退的欲/望。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可梁風還是想再做最後一搏。
“你現在離開這裏,不要破壞我的事,”她緩慢地說道,“我答應你,我的事情做完我就去找你,從此以後都和你在一起,不會再離開你。”
嚴琛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梁風的臉上逡巡,他咬牙道:“那不如你告訴我,你現在到底是什麽事?”
“我不能告訴你。”梁風果斷拒絕,可也随即補充道,“但是我說過的,我沒有和沈頤洲結婚,也沒有和他在一起。”
她聲線已無法控制地出現微微顫抖,唇色在冷白的燈光下更顯蒼白。與她發紅的眼眶形成鮮明對比。
可嚴琛不說話,只死死地盯住她的表情,似在斟酌她的話。
忽的,冷笑了一聲。
“梁風,你他媽以為還能騙我一次嗎?”
梁風目光對上去,看見他兇相畢露的臉。
嚴琛繼續逼近:“你嘴上說忙完你的事就回到我身邊,怕不是打算和沈頤洲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兩人轉過頭來一起對付我吧!”
他雙手忽的緊緊禁锢住梁風的手臂,像鐵器深嵌皮膚,叫她痛得牙齒緊咬。
“梁風,你是個騙子。我絕不會再相信你。”
梁風嘴唇翕動了幾下,她想為自己再辯解些什麽,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她為她自己掙來的“名聲”,如今,終于自食惡果。
燈光死寂般安靜。
那顆炸/彈一定會爆炸。
像她這樣的人不配善始善終。
梁風眼睫濕潤地閉上。
她放棄了。
放棄了掙紮。
嚴琛見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不再掙紮。
臉上終于重新挂起了獰笑。
他目光在她潔白的婚紗上貪婪地游走,而後伸手扼住了她的下颌。
“好看,”他陰森地笑道,“我們梁風就是穿什麽都好看。”
而後下一秒,語氣陰狠:“脫掉!”
他手指更用力地鉗住梁風的下颌,叫她睜開眼。
卻沒想到梁風重新睜開雙眼後,只冷冷地看着他。
嘲諷吐出幾個字:
“你算什麽?”
她眼裏冰冷,已沒有任何的畏懼。
既已放棄掙紮,放棄叫嚴琛離開這裏。
那還有什麽必要再給他好臉色?
嚴琛目光驟冷,握住她下颌的手愈加收緊。她滿臉蒼白卻一個字都不肯再屈服。
嚴琛低低地陰笑了起來,而後咬牙道:“你他媽還做你的黃梁大夢呢?如果沈頤洲知道你和我是同謀,知道從一開始他就被我們耍得團團轉,你以為他還會娶你呢?”
“如果我再告訴他,你是為了我才去耍的戴明善,而那天你從戴明善身邊離開的時候,和我在樓上的酒店裏睡了;如果我再說,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沒少和我睡覺;如果、如果,我說你從來都沒愛過他從來都是騙他的,你說他還會不會娶你啊!”
“你以為你自己配嗎?那時候常滿德不肯給你錢讀書,叫你每天放學去工廠裏幫忙。你媽一不在家,常滿德就不給你好臉色,有時候連飯都故意忘記,不給你吃。要不是我把你帶到燕京你哪裏有今天的好日子!你真以為自己傍上沈頤洲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做你的大夢去吧!你這輩子就是個只靠一張臉的、低賤的鄉下丫頭,就是要來吃苦就是他媽的只配和我在一起的梁風!”
梁風的身子被他搖晃得發痛,也徹底的寒涼。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是這樣想自己的啊。
那些他們曾經或許有過的一絲情意、一些她從前還想叫他也能全身而退的情意在這一秒鐘徹底飛回湮滅。
積藏已久的怨與恨在此時他邪惡的謊言裏徹底爆發。
梁風用力地掙開嚴琛沒有防備的雙手,擡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清脆的聲響回蕩在房間,嚴琛眼裏的不敢置信和憤怒在一瞬間點燃。
他脖頸青筋爆起,伸手直接卡住了梁風的脖子。
将她提着暴力地拖着抵到了鏡子的面前。
“哐當”一聲巨響。
梁風後背被用力抵在了鏡子上,身子因為疼痛而瞬間蜷縮在一起。
“放開我!”梁風聲音破碎。
嚴琛卻越卡越緊,梁風不得不立馬緊緊地扼住他的手腕,正要開口問他是不是瘋了——
忽然,試衣間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梁風目光驟然望過去,身子因為過度震驚而忘記了掙紮,任由嚴琛死死地卡在鏡子前。
——看見沈頤洲大步走近。
毫無憐憫的力度,他擡手将嚴琛狠狠地扇倒在地。
因背對着大門的緣故,嚴琛毫無防備,直接被扇到了一米之外的地上。
他眼前瞬間發黑,幾秒過後,掙紮着擡起頭。竟看見是沈頤洲。
嚴琛嘴腳流出鮮血,猙獰地笑着就要爬起來。
沈頤洲卻沒給他任何機會,他伸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将嚴琛重新打回到地上。
他試圖站起來一次,沈頤洲就給他一巴掌叫他趴下。
淋漓的鮮血流在光潔的地板上,被嚴琛的手掌擦出駭人的痕跡。
最後,他頭腦幾乎搖搖晃晃不再清醒,卻還是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梁風,一次一次地用手無力地撐地,試圖站起來。
——直到他的手指被沈頤洲黑色的皮鞋一個一個地踩住。
沈頤洲緩緩地蹲下身子,看着嚴琛。
似真的不理解,淡聲問他:“你沒聽到我妻子剛剛說:‘放開’嗎?”
“嗯?”
他一直看着嚴琛,直到他徹底失去意識,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才施施然地重新站起了身子。
目光轉向梁風,看見她跌坐在鏡子前,滿臉蒼白。
像被他吓到。
像被她吓壞。
她聲音破碎到幾乎連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眼眶殷紅:“……你…都聽到了?”
沈頤洲緩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蹲下,垂眸用手帕将手上的血跡一一擦拭幹淨,笑了笑:“聽到了。”
梁風心如死灰,看着不遠處地板上的嚴琛,和他此刻輕描淡寫的表情。
那一個又一個的巴掌,好像也是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結局會好過嚴琛嗎?
不會的。
她只配死得更慘。
那顆炸/彈在此刻爆炸了。
淩厲的碎片在一瞬間插/入她的每一寸皮膚,她以為她做好了準備的,她以為她不會再怕的。
可這一刻,心痛和恐懼還是叫她劇烈地蜷縮在了一起。
他都聽到了,包括那些嚴琛的謊言。
每一塊骨頭都被敲碎,每一寸血肉都被刀剜。
她穿着聖潔婚紗的這一天,變成了地獄裏最最醜陋的惡鬼。
身體痛得她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眼淚淙淙地從麻木的眼眶裏流下。
是她罪有應得。
是她罪有應得。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如今根根都插在她的心上。
她看見沈頤洲将帶血的手帕放去了一側的地上。
而後,朝她緩緩地擡起了手。
心髒開始汩汩流出冰冷的血,呼吸變得淩亂而急促。
梁風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她接受一切懲罰。
不會反抗。
可她咬牙等了片刻,卻沒感受到任何的痛
因那只擡起的手,只是将她輕輕地攬進了懷裏。
溫熱的手掌、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将她緊緊地攬進了他的懷裏。
梁風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被他的胸膛熨帖。
睜眼去看他,眼淚控制不住地湧出。
不知到底是害怕、驚恐、困惑還是不舍。
模糊的視線裏,他的臉已經看不清。可是他那樣溫柔的指腹緩慢地擦盡她臉上的淚水。
而後,手指将她的碎發捋至耳後,淡聲問道:
“以前在鄉下吃了很多苦嗎?”
梁風淚如泉湧,不知如何作答。
他又問:“你繼父不給你吃飯?”
“……沈頤……別再……”她聲音徹底地破碎,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想求他不要再問了。
可沈頤洲直接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以後變成沈太太,不再叫你吃苦了。”
沙發上,沈頤洲在檢查梁風的身體。
嚴琛被司機拖了出去,地板上清理得幹幹淨淨,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
婚紗被沈頤洲脫了下來,她幾乎赤/裸/裸。
沈頤洲仔細地查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的皮膚,像是查看一件僅屬于他的私人物品。
小腿上有不知道磕在哪裏來的淤青,兩條手臂上大面積的青紫。
脖頸和下颌處,他手指輕輕略過,梁風就痛得皺起了眉頭。
但是好在,沒有傷口、沒有流血。
沈頤洲要幫她把婚紗重新穿起來,梁風卻僵硬地定在原地,一動不肯動。
從剛剛到現在,他什麽都沒再問,什麽都沒再說。
他明明聽到了嚴琛和她的對話,卻好像沒事人一樣,什麽都不說。
還要幫她把婚紗重新穿上。
明晃晃的鏡子裏,梁風看見自己幾乎赤/裸/裸。也像是現在,她從內到外,如何不是赤/裸/裸?
他什麽都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搖搖晃晃,梁風推開沈頤洲要幫她重新穿上婚紗的手,站了起來。
明亮的頂燈在這一瞬間變得刺眼,她微微閉上雙眼。
而後,睜開。
無聲地看向了他。
向神父忏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自欺欺人,企圖一輩子做個膽小鬼。
現在呢,看看她的下場。
沈太太?
她心裏笑得想哭。
結婚證是假的,婚紗照不會再有了。
怎麽還會是沈太太?
梁風覺得太累太累了。
就到這裏吧,她不想再錯下去了。
“沈頤洲,”安靜的燈光下,她像是一張白皙的、幹淨的
卻千瘡百孔的紙片。聲音輕而漂浮,“我那時接近你,就是為了迅速地拿到一大筆塊錢。我媽媽身體不好,我繼父欠了大筆賬還不完。我媽媽那時每天為了幫着還賬身體越忙越差。”
“嚴琛看出我那時走投無路,提出讓我去接近你的想法。我自己接受了這個辦法,并且承諾幫他一次作為回報。我故意勾引戴明善,制造出他想揩我油的假象,然後叫你發現,弄砸了戴明善的生意。嚴琛在這次招标裏拿到了一大筆錢。”
“而後,我原本應該不再欠嚴琛任何東西,但是他威脅我如果不繼續幫他,他就會揭穿我的真面目。我不敢再請你幫忙,害怕被你發現。所以拜托賀忱幫我引薦一個人。賀忱拒絕了我。”
“後來,我決定離開。因為我那時不知道輕禾是你的妹妹,你又不再回家。露水情緣,斷了也就斷了。而我是個膽小鬼,不敢向你坦白,只一走了之。”
她這樣平靜、緩聲地将所有的故事和盤托出。原來他們之間的故事,這樣的短,這樣的蒼白,這樣的充滿算計。
可心裏輕得像是一縷塵埃,終于緩緩地落了地。
梁風不再去看沈頤洲,她走到自己來時換下的衣服旁,已準備要離開。
卻聽見身後,沈頤洲很輕地笑了笑。
她轉頭無聲看過去。
灰色的沙發上,沈頤洲慢條斯理地點了一支煙,擡眼,看着她: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梁風站定在原地。
他似是一點都不驚訝,眼眸裏有幾分冷意,卻仍是拂着笑的。
又說道:“從你那天問過賀忱之後不久,我就知道了。”
以為自己早已墜落到了谷底,卻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聽見胸膛裏呼嘯而過的冷風。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啊。
原來,她早就是赤/裸/裸了啊。
梁風心裏想笑。
又這一切現在有什麽關系呢?
他們已經塵埃落定。
梁風聲音幹而澀,回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而後,又垂手要去拿自己的衣服。
“梁風。”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梁風停住動作,她眼眶裏不自覺濕潤,不明白他為何一次又一次喊住她,像是不想叫她離開。
這想法叫她不争氣地想要落淚,可又清楚地知道這只會是自取其辱。
她想走,不想再留在這裏。
卻聽見沈頤洲輕聲說道:“我父親死了。”
梁風在下一秒驚愕地看過去:“……什麽時候?”
沈頤洲平靜地看着她:“十月二十一日,淩晨三點四十。”
梁風似是被雷劈中,雙唇張開,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你說……是十月二十一日嗎?”她艱難發出聲音。
沈頤洲點了點頭:“我騙了你。”
他站起身子,走到了梁風的身邊。
外套脫下,将她完全地罩起。
“就像你騙了我。”
太多太多的事情在這一瞬間湧上梁風的大腦,她試圖去理出一個合理的邏輯,試圖去找尋一個沈頤洲欺騙她的理由。可無論她怎麽想,都想不到他為什麽要費這麽大勁騙她回來?
手臂無力地撐在一旁的沙發扶手上,梁風擡起頭去看沈頤洲。
他伸手,從後抱住她的身子,叫她不至于跌坐下去。
那雙她曾經癡迷的眼睛,那張她曾經沉淪過的唇。
如今近在咫尺。
像是他們最好的時候,她睜眼就能親吻得到他。
此刻他望着她,眼眸裏那輕浮的、漫不經心的笑意不複存在,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燃起的火星,燙落在她的心裏。
“既然你已經向我坦白,那麽我也向你坦白。”
沈頤洲看着梁風:“我父親早就死了,這是我騙你的第一件事。”
“結婚證是假的,這是我騙你的第二件事。”
“昨天到今天,我因為有事不得不離開一段時間,這是我騙你的第三件事。”
梁風擡眸看着他,唇色發白。
“……你,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的。那是不是,是不是剛剛嚴琛的出現也是……”
“也是我從中引導他過來的,包括昨天的拍賣會。”
頭腦在一瞬間爆炸、轟鳴。
梁風直直地看着沈頤洲。
他如此計劃周密、步步為營。布下一張局,而後游刃有餘地看着他們“游戲”其中。
是他逼着嚴琛發瘋,也是他逼着那顆炸/彈徹底爆炸。
這一次,他把她騙得團團轉。
這一次,他把他們騙得團團轉。
梁風久久地、久久地被他抱在懷裏。
眼前的世界似在震蕩、毀滅和坍塌。
可他做錯了什麽呢?
他什麽都沒做錯。
他只不過是做了她對他做的事情罷了。
艱難地再聚起一縷氣息。
梁風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太蠢了。你說的話、做的事,我總是分不清真假的。”
她身子說着就要無力地滑下去。
沈頤洲卻更緊地抱住了她。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騙過你。”他說。
梁風目光輕顫地看過去。
他漆黑的雙眸無聲地看向她。
梁風想起很久之前一個初冬的早上,他們一起靠在客廳的窗邊,共抽同一支煙。
她曾經短暫地窺視過片刻“真實”的他,然後迷霧重新将她籠罩。
而此刻,她再次看向沈頤洲。
像是那天早上,她曾經看見過的“真實的”沈頤洲。
他們共同靠在初冬的窗邊,外面下了密密的雪。
天地之間安安靜靜,他把她抱在懷裏。
對她說:
“最後一個謊言,是我那天說,我想過你。”
“梁風,我不止想過你。”
作者有話說:
嘿嘿,有沒有人顴骨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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