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剩下的話,薛冬梅沒有說出口。

無論将來浚竹兄說她自私也好,說她裝傻也罷,薛冬梅想好了,任何事情都不能阻礙伯伯去查她父母的案子。

她低下頭,不再看岳浚竹,只低頭吃飯。

可終究是心虛作祟,薛冬梅忍了沒多久,第二次岳浚竹在家休息時,她悄悄地摸去了他的房間。

岳浚竹正在房前的空地上用竹葉編東西,早上吃飯的時候姍姍吵着要個小籃子,他答應今天要給她編出來的。

薛冬梅來到他旁邊坐下來,“浚竹兄。”

岳浚竹‘嗯’了一聲,靈活的手指在竹葉和枝節之間來回穿梭,看她叫了聲之後又不說話,這才擡頭看她,“怎麽了?”

“你的手好巧啊,連竹籃子都會編呢。”薛冬梅誇道。

岳浚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着她,“那信我上午的時候已經交給了汪夫子了,他沒有回信,也沒有帶給冉靈華什麽話,這些我都已經和你說了啊,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做的?”

薛冬梅搖搖頭,“沒事,我是來給你說話的。”

“行了吧,你每次有事情求我之前,都是這副樣子。有話快說,不然我編籃子的時候分心,萬一割傷了手指,那後果可就嚴重了啊。”岳浚竹笑道。

薛冬梅低頭撚起一枝竹節,喃喃道,“浚竹兄,你是不是覺得我好壞啊,還特別自私,一點都不關心別人的感受。你對我這麽好,我還在背地裏害你,扯你的後腿。”

這話可就嚴重了。

岳浚竹放下半好的竹籃子,正經地道,“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你很好啊,爹娘,還有姍姍和其他人,他們都很喜歡你。是不是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薛冬梅擡頭看着他,“沒有,你今天上課碰到郁柔了嗎,她怎麽樣啊?”

岳浚竹仔細回想了一下,“挺好的啊,精神也好了很多。你問她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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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神情不似摻假,薛冬梅又換了種問法,“浚竹兄,就是昨天伯母說的,把我們定親的消息傳出去的事情,我覺得對你不太好,也會影響你和別人的關系,你覺得呢?”

到這岳浚竹總算明白了她心裏的想法,也認真地回答,“一點都不會,而且現在朝廷裏也沒有什麽法規說念書考試期間不準結婚生子。”

“那就好,”薛冬梅松口氣,還不忘和他保證,“浚竹兄你放心,等伯伯把我爹娘的事情查清楚了,我就出去和大家說咱們的親事是假的,然後我就回鄉下,再也不來禹州城了,肯定不會影響你未來的前途的。”

她的話太正式了,岳浚竹一下子沒有接收到,而是愣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薛冬梅正要張口解釋清楚,兩人就聽到院牆外面傳來整齊的大喊:“要飯的!快出來!要飯的!快出來!”

聽這架勢,就知道牆外何人。

薛冬梅站起身,“褚高星來找我了,我出去看看啊,等會再和你說啊浚竹兄。”

她跑得快,岳浚竹的話還沒出口,人就不見了。

看到她開門出來,褚高星揮手讓人散開,直接問道,“小梅子,怎麽回事,聽說你定親了?”

薛冬梅:“...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啊?”

褚高星自然地道,“那當然了,你定親我肯定要給你把關啊,這個岳浚竹不行,他為人不好,脾氣還很壞,以後肯定會欺負你的,你快和他分開。”

“你說的容易,那是我爹娘和他爹娘定下的,怎麽分?”薛冬梅道。

褚高星聞言大喜,“你真想過分開啊?這還不好辦,你就說父母剛故去,現在還在孝期中,要為父母守孝三年。不,三年太短了,你感念父母養育之恩,傷心過重,決心守孝五年。五年,我就不信岳浚竹那小子等得起,咱們耗死他!”

看他惡狠狠的表情,薛冬梅笑道,“感謝你的關心,不過我真的和浚竹兄是娃娃親,現在分不開的。而且岳伯伯幫我父母查案,需要我這個身份在。”

褚高星有些不信,“我長這麽大還沒有聽說過查案子要人定親的,他是不是騙你呢!小梅子你可得擦亮眼睛啊,我覺得肯定是岳浚竹有什麽隐疾,他們找不到好人家的女兒嫁進去,正好看你無父無母的沒人照顧,才想着騙你嫁給他呢。”

“你胡說什麽呢,沒有,伯伯和伯母都是好人,你要是再這樣說他們,我可就生氣了。”

見她這樣,褚高星心中哀嘆,都怪他當初被薛冬梅的一句‘公子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給迷惑了,到現在為了對得起這個稱號,還得費心費力地處處為她着想。

“行吧,我不說就是了。”他妥協道,“但是你得給我說清楚,到底為什麽需要你給岳光祈做兒媳婦,他才給你父母查案的,不然我就不同意。”

薛冬梅笑了下,“其實也很簡單,因為我爹娘都是鄉下的人,在禹州城裏不足為重。如果他們成了伯伯的姻親,那伯伯就有理由去查案了。”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褚高星哼笑一聲,“那現在呢,查到了嗎?嫌疑人是誰,證據有了嗎,怎麽還不去抓人!”

“證據還不怎麽充分,需要再等等。”薛冬梅道。

查案的事情褚高星不怎麽了解,但也知道要人證物證什麽的。但要集齊這兩個的話,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而且聽小梅子說,欺負她家的可是當地有名的地頭蛇,岳光祈那個老頑固,只知道靠一些正經的手段,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得到證據。

看來還需要他出手才行。而且康成縣的話,正好他最近正有人脈在。

褚高星問道,“到底是誰家欺負你的,報上名來,在你家那邊我還是有一些門路的。”

薛冬梅知道他背景雄厚,身後家族顯赫,說這話也不像是在吹牛,便回道,“是謝家,康成縣的謝家,打死我爹的那個人就是謝家的獨子,謝家寶。而且他最近也來到禹州城了,上次就在這裏,”

她指着褚高星腳下的土地,“他就站在這裏,還威脅我呢,說要弄死我。”

褚高星低頭看了下她指的地方,正好是自己的腳,立刻向旁邊跳了一下,“你說是誰,謝家寶?”

那不就是何家過來蹭吃蹭喝的,他最近的欺負對象謝家寶?

薛冬梅點頭,“那個人可兇了,又兇又壞又不講道理的。你見過他嗎?”

褚高星見過。而且在來這裏之前,他剛和謝家寶吃過飯喝過酒,最後他把謝家寶喝趴下了,出來轉悠的時候乍然聽到她定親的消息,才過來找她的。

可這話,能說嗎?

等不到他回答,薛冬梅繼續道,“後來我打聽了,他背後的人是何三爺,那天他還來刺史府了呢,找到我伯伯,給了他好多銀子,不讓我伯伯查案了。”

幸好岳光祈不是這樣的人。

褚高星:“...”

何三爺,那是他小舅啊!

無語了都,這算是什麽事啊!

見他一直不說話,薛冬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褚公子?褚少爺?褚高星?”

“啊?我,我在聽呢。”褚高星有些心虛地回應道。

本以為害死小梅子父母的是一些地痞流氓,想着反正康成縣是謝家寶的地盤,他還準備讓謝家寶回去教訓一下他們,反正他最近正在自己面前找機會求表現呢。

可是現在...,看着小梅子單純的眼眸,褚高星忽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甚至不敢想,萬一小梅子知道他和何三爺,和謝家寶的關系時,會作何反應。

後院的門內,一片青色的衣角忽然出現,接着是岳浚竹閑适的身影露在大家眼前。

褚高星看過去,岳浚竹正冷冷地看着他們,眼中神情似是嘲笑,又像是勢在必得後對他的挑釁,褚高星忽然明白過來了,岳浚竹是故意的。

他提前知道了自己和何三爺以及謝家寶的關系,又故意沒有在小梅子面前提起,就是想等着她主動發現,然後和自己撇清關系。

到時候在小梅子傷心之下,他再表現一番,這樣小梅子以後就是他岳浚竹一個人的了。

真是好狠的心思,這一招釜底抽薪,幹淨利落,佩服。

如果用在別處還好,可惜他忘了,他這次的對手不是普通人,而是他褚高星。

褚高星對着岳浚竹揚起嘴角微微一笑,加上他眼中的睥睨和傲視,整個人顯得異常的狂娟桀骜。

“他不了解真相,遇到這種事情自然想着用金錢來打發走動。但是小梅子你放心,這件事我管定了,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但是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說清楚。”

薛冬梅也理解他話裏的意思,有錢有勢的人家嘛,除了這些東西也沒別的了,遂點頭道,“嗯,你說。”

“這件事如果由別人說的話,可能不太好,我想還是我自己親口告訴你的好。”褚高星道。

看他如此認真,薛冬梅笑道,“到底什麽事情啊,這麽神秘。”

褚高星猶豫了一下,眼中帶着心虛和希冀,“你剛才所說的何三爺,是我的小舅何超新,我被我娘從京都送回來,現在就是住在他家裏。還有那個謝家寶,是我小舅新娶的繼室的堂姐的兒子,不過你放心,我和你一樣讨厭他,而且在這之前,我已經懲罰了他好久了。”

看到薛冬梅的眼中由震驚轉為憤怒,褚高星的話越說越快,到最後幹脆一盤倒了出來。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的判決,“我也是剛才才知道這回事的,真的,我不騙你。”

理智告訴薛冬梅,這件事不是褚高星的錯,不應該怪罪她。

可去他娘的理智!

薛冬梅狠狠且仇視地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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