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褚高星伸手想拉她,又有些不敢。死去的人是小梅子的親生父母,他現在能毫無顧忌的殺了謝家寶的父母為她報仇嗎?
不能。
不能,就沒有理由去拉她。
眼睜睜的看着她進入了房門,看着岳浚竹冷淡地盯着自己,褚高星向前跑到了院門口,看着薛冬梅的背影喊道,“小梅子你放心,我會替你讨回公道的!”
院門‘啪’的一聲被關上,像是把他們隔絕到了兩個世界。
聽到關門的聲音,薛冬梅的雙腿忽然軟了下來,整個人不受她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岳浚竹快走兩步扶住她。
薛冬梅放任自己把全身的力量倚在了他的胳膊上,“浚竹兄。”
“我在。”岳浚竹低聲且堅定地道。
她連呼了好幾口氣,才覺得自己的力氣回來了。
薛冬梅輕輕推開岳浚竹站直身體,“為什麽呢,他是我在這裏遇到的第一個願意幫我的陌生人。為什麽現在卻告訴我,他是我的仇人。”
“他不是。”岳浚竹道,“團團,他不是你的仇人。他是無辜的,謝家寶的事情和他沒有關系。你不能把謝家寶的罪歸結到他的身上,這對他是不公平的。”
薛冬梅慢慢地搖了搖頭,眼中眼淚卻直直地流了下來,她口中喃喃道,“他是!他是的!”
那話越來越沒有力道,不知道是在勸自己,還是在反駁他。
岳浚竹嘆口氣,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
褚高星的身份太過于尴尬,不管是自己還是他人,誰和薛冬梅說都不合适,最好的選擇就是要褚高星自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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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身份對薛冬梅來說太過于震驚,她現在思緒一片混亂。哪怕是如此,岳浚竹還是看出了在她的內心深處,是極不願意失去褚高星這個朋友的。
他的話,不過是她內心真正想法的表達而已。
薛冬梅低頭揉捏着他的衣角,心裏的掙紮讓她覺得無助和茫然,她不知道以後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對待褚高星。她感激他之前的幫助,卻又無奈于他與何三爺謝家寶的關系。
一連兩日,薛冬梅的心情都很低落,整日裏郁郁寡歡的,做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直到第三天,她接到了孫金金的邀請信。
信中她說,她打聽到蔣睿奇要去西郊的月老廟燒香,孫金金想跟過去來個‘偶遇’。但是她一個人的就又太過于明顯,怕蔣睿奇發現生氣,就邀請薛冬梅和冉靈華三人一起過去。
信中言辭懇切,又暗含‘威脅’,讓薛冬梅無法拒絕。
次日她一大早,和陳芳玉告別之後就坐上了去孫府的馬車。
到的時候孫金金正迫不及待地守在門口,看到她之後着急地揮手,“哎呀團團,你怎麽這麽慢啊,靈華都來了。”
薛冬梅扶着她的手跳下馬車,“不好意思,出門晚了些。”
“沒事沒事,路上吃的穿的喝的用的我都準備好了,快走快走。”她拉着薛冬梅的手,往自家馬車裏走去,“我找了個大馬車,咱們坐一起說說話,靈華已經先上去了,正等着呢。”
因着要去拜月老,冉靈華今日換上了一身素色長裙,除開腰間的一根同色腰帶之外,身上并沒有多餘的裝飾,就連妝容也簡單素雅,不過這也更襯得她瘦弱清秀,楚楚可憐。
看到兩人上車,她伸手拉住薛冬梅,“團團來了,快來坐。”
孫金金小聲抱怨着在最外側坐下,“哼,如今你倆的關系倒越發的好了,是不是有沒有我都一樣啊!”
薛冬梅攬着她的胳膊,讨巧地道,“哪裏啊,金金才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是不是靈華?”
冉靈華點點頭,“那是自然。”
孫金金的表情這才轉陰為晴,又恢複笑呵呵的模樣,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讓薛冬梅看,“我這身衣服是不是太素了啊,蔣睿奇會不會看不上?靈華說今天去廟裏,不能穿太豔的,不然我就把那身新做的紅色的穿上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蝶戲百花水仙裙,裙角褶褶向下墜着,讓她的身形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單薄,整個人也顯瘦了許多。再加上她今天精神煥發,雙目炯炯,倒是一副有別于平時的好面貌。
薛冬梅點頭道,“靈華說得對,這衣服很襯你。”
“真的嗎?”孫金金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又不禁低頭喜滋滋地笑了出來,“那我下次再穿那身紅色的。”
薛冬梅和冉靈華相視一笑,看孫金金一直在欣賞自己的衣服,她靠近冉靈華的耳邊,小聲說,“那信已經送到了,你知道嗎?”
冉靈華神色微變,繼而回道,“我知道。”
看她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哀傷悲痛起來,薛冬梅撫上她的手,安慰道,“會沒事的。”
當時看自己不懂,岳浚竹和她解釋了冉靈華和汪以陌的事情。
汪以陌參加上屆秋闱失利後,并沒有洩氣,而是選擇下次再戰,所以就在禹州城經人介紹,去了雲上書院教書。
他資歷不高,所以接觸的學生都是剛入學的幼年學子,或者一些只是對學問詩文感興趣要求并不高的女學子。滿腔抱負被辜負,他整個人有些郁郁寡歡。作出的詩文也開始偏向陰郁憂愁的方面。
後來不知何時,那些詩文和論題被人私下傳播,然後到了冉靈華的手裏。
冉靈華滿腹才情,看出了他心中的失意,便與汪以陌開始書信交流。之後偶然之下兩人見了面,一見如故心意相通,終是私定終身。
可冉家身為禹州城的官宦之家,自然不肯同意把女兒下嫁給一無所有的汪以陌。當時兩人正是感情熱烈的時候,冉夫人看阻擋無望,就讓冉靈華從雲上書院退了學,整日把她關在冉府,即便是出府,也會派專人跟着,絲毫不給她和汪以陌見面的機會。
所以上次托岳浚竹帶給汪以陌的‘訣別書’,應該就是冉靈華對這份感情做了最後的決定。
冉靈華苦笑了下,看着前方不再說話。
馬車叮叮當當的朝西郊趕去,一路上三人心思各異。路總有盡頭,在行駛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車夫在月老廟門口,停下了車。
孫金金率先跳了下去,然後搬着杌凳扶着兩人下了車。
這會兒天氣莫名的開始陰沉了下來,薛冬梅下車的時候沒有踩實地,整個人虛空歪了一下,最後抓住了孫金金的肩膀,才站直身體。
因着突變的天氣,寺廟裏面的人還是陸續的向外出,甚少有人進去。
寺廟東邊不遠處,有一片烏壓壓的樹林,薛冬梅在進廟的時候不經意往那樹林看了一眼,只覺得那樹下無數的陰影聚在一起,黑漆漆的,像只正張着血盆大口的老虎,潛低身體蓄勢以待,正眈眈地盯着她,好似下一刻就要朝她撲過來。
她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寒顫,連忙轉回頭。
“團團怎麽了,咱們快進去吧。”孫金金回身,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冉靈華,腳步興奮地朝寺廟裏走去,“也不知道蔣睿奇來了沒,靈華,咱們先去大殿看看,沒人的話就四處轉轉。反正來這一趟,碰不到他的話,咱們就去求個簽,也不虧對吧。”
薛冬梅正想快些離開,聞言牽強地笑道,“好啊,快走。”
進入廟門之後,首先映在眼前的是兩棵連理樹。樹幹相依偎,樹枝樹葉相互交纏不分彼此。樹上挂着無數條紅色的許願布條,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随風向四面八方揚起,加上後面大殿裏傳來的竹立香的香味,一下子就撫平了薛冬梅不安的心。
大殿裏人已不多,只剩下幾個還等着老主持解簽的姑娘。
孫金金的眼神早就在附近溜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蔣睿奇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喃喃自語道,“奇怪,我消息一向是靈通的,難道他提前走了?”
冉靈華拉了下她的手腕,“算了,看天也不好,咱們上炷香求個簽就走吧。”
也只能這樣了。
三人跪成排,各自燒了香,又來到求簽處虔誠地求簽。
排隊等老主持解簽時,孫金金左顧右盼地盯着前面人的簽文,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得意地嘿嘿直笑,“靈華你的是什麽啊,我覺得我的這個很簡單啊,‘可夫也’,不就是可以當我的夫君嘛,蔣睿奇果真是我的真命天子。靈華你呢?”
冉靈華把自己的簽文遞給她看了一下,“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孫金金‘呀’了一聲,“你這也是上簽呢,你求得是和誰的?”說着不等她回答,又擠眉弄眼道,“哦~~我明白了,這是月老在給你指路呢,你放心,你們靜待時機,肯定能成的。”
冉靈華也從簽文中得到了鼓勵,笑着點點頭。
看完了她們的,孫金金轉頭問薛冬梅,“團團你的呢?”
薛冬梅的心忽然快跳了一下,她攥緊手裏的簽文,不動聲色地把它掩于袖中,忽然看到院中出現了一個人影,便指着他驚訝地道,“哎金金,那不是蔣少爺嗎?”
聽到她的話,孫金金也顧不得薛冬梅的簽了,立刻扭過頭看向院中,确定來人後立刻飛奔出去,“蔣睿奇你來啦?這麽巧,我剛給咱倆求了簽,給你看看我的簽文。”
前面解簽的人已經離開,冉靈華拿着簽文坐了下來。
薛冬梅掠過她,也向外面走了出去。
岳浚竹跟着蔣睿奇一起來的,看到她之後率先走了過來,笑道,“聽金金說你們求了簽,你求的是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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