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及至未時,陽光正盛,一輛尋常的黑漆平頭車辚辚駛出巍峨皇宮。

馬車之上,李妩身着朱色穿花蝶長衣,下配一條縷金百蝶穿花桃紅雲緞裙,梳着同心髻,珠翠繁複,後髻還簪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大紅色石榴絹花,耳邊、脖間、腕間都戴着光華燦爛的首飾,這副富貴逼人的裝扮,襯得一張臉愈發素雅清婉。

她為這副浮誇豔麗的裝扮納悶不已,裴青玄則是拉着她的手細細打量,語氣認真:“還是上些胭脂才相宜……待會兒尋個鋪子買一盒,朕再給你塗點,現下太素了。”

“這還素?”李妩難以置信看他,如雲發髻間的三翅莺羽珠釵都微微顫動,她擡起雙腕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可知這一對龍鳳金镯有多重?”

又指了指脖間的赤金盤螭璎珞圈,耳上的赤金銀杏葉墜子,頭上那整套的金鑲紅寶石頭面,她滿臉怨氣:“滿長安怕是再尋不出這樣的打扮。”

若不是看在他帶她出宮的份上,她真想這些都砸他臉上,叫他好好感受一下重量。

看她雪腮微鼓的氣惱模樣,裴青玄輕笑,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行,那就不塗胭脂了。”

李妩将手從他掌心抽出,抽了兩下沒抽出來,便由他握着,面上還是那副氣不順的模樣:“你将我弄成這般,到底要帶我去哪?”

若說去逛街市,她必然不肯的,太丢人了。

難道是回李府?打扮成這樣,是想讓家人覺得他有善待她?那估計全家上下,也就喜歡亮晶晶物品的安姐兒會覺得這些好看吧。

“去見外祖母。”

男人平靜的嗓音打斷李妩的腹诽,她愣怔片刻,第一反應是,老糊塗的許老太君,可不就如安姐兒一般。只是——

“為何突然帶我去見許老太君?”李妩不解,還打扮成這樣。

“她沒幾日可活了。”裴青玄道,長睫在眼下投着一小片陰影,再次擡起,那雙狹眸猶如深夜月色拂過的深潭,泛着幽幽波光:“大抵撐不到明年喝我們的喜酒,朕想帶你先去給她敬杯茶。”

明明他的語氣那般平靜,可觸及他那雙眸,李妩心下好似被什麽撞了一下。

她知道,許老太君對他而言,意義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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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無親情可言,裴青玄的親祖母舒太妃早逝,皇祖父景隆帝嚴苛古板,對兒孫更注重君臣之禮,鮮少有溫情脈脈的時刻。是以在裴青玄少年時光,是許老太君這位外祖母給予他成長過程中,一位慈愛長輩待小輩的全部溫情與關愛。

許老太君的确是位和藹的老太太,她寵愛獨女,也掏心掏肺對待這位外孫,甚至還愛屋及烏,對李妩也無比喜歡。

幼時在宮裏,李妩也跟着裴青玄一起喊許老太君“外祖母”,每每見到她,許老太君都笑得跟廟裏的彌勒佛似的,拉着她的手道:“小阿妩快快長大,長大後嫁給我們青玄當媳婦,外祖母給你打個十斤重的大金豬。”

因着許家祖上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女商,于許家後代也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許家男兒們練武打仗,女子們鼓勵從商,無論是許家媳婦還是許家姑娘,只要對做生意有興趣,盡管撒手去研究生財之道,不必被其他規矩束縛。

許老太君本就是商戶女出生,年輕時就是一把賺錢好手,平生最愛之物便是黃金。是以她對小輩表達愛意的方式也很粗暴簡單,送金子,送很多很多的金子。

難怪今日出門,裴青玄要将自己打扮成珠光寶氣的搖錢樹,這副樣子,許老太君見了定然歡喜。

往事與現實交織,諸般滋味在心間蔓延,叫李妩一顆心都變得沉重,之後一路也沒怎麽說話,直到馬車停在鎮北侯府。

她戴上帷帽,由裴青玄牽着下了車。

此番是微服出訪,甚至連許府衆人都未驚動,只叫裴青玄的舅父鎮北侯許向山、舅母鄭氏出來相迎。

倆人見到裴青玄身側戴着帷帽、通身富貴的年輕女子,皆滿臉詫異,一陣面面相觑後,還是鎮北侯夫人壯着膽子問了句:“陛下,這位娘子是?”

裴青玄牽着李妩微涼的手,笑得溫潤:“朕的妻。”

話音剛落,鎮北侯和鄭氏的面色倏地都變了,一時間讷讷不知該如何言語。

裴青玄也沒多解釋,只道:“她現下不便露面,待到日後,再叫她與舅父舅母相見。今日朕特攜她來探望外祖母,有勞二位前頭帶路。”

“是是是,陛下這邊請。”鎮北侯回過神來,忙前頭引路。

如今這位外甥成了皇帝,威嚴日益深重,雖是親戚,但君臣永遠擺在第一位,鎮北侯是個明白人,知曉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現下這種情況,就是不該多問的。

于是在領着皇帝與這位神秘女子到了許老太君的院子後,他察言觀色,适時拉着妻子鄭氏退下,給祖孫倆留出獨處的空間。

倆口子出了屋,也沒敢走遠,只在院內的廊庑下候着。

淡金日光斜照在粉牆上,鄭氏時不時往那緊閉的門瞅着,到底沒忍住,悄聲問鎮北侯:“老爺,陛下身側那女子是什麽來路啊?先前半點動靜都沒聽過……陛下說,那是他的妻,那豈不就是未來的皇後?天吶,到底是哪家女兒這樣好的福分?”

“你問我我哪知道。”鎮北侯也一頭霧水,再回想陛下待那女子的緊張勁兒,走個路都牽手,未免也太黏糊。皺眉想了一陣,他咂舌道:“我看那女子不簡單……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難道是狐貍精變的?”

“哎喲我的天老爺!”鄭氏連忙去捂鎮北侯的嘴,邊瞧着四周有沒有人聽到,邊壓低聲音道:“胡說什麽,那可是未來皇後!你還好意思叫兒子女兒好好讀書,我看你自個兒也少看些亂七八糟的志怪故事吧!”

鎮北侯不服,拉開鄭氏的手,湊到她耳邊嘀咕:“我說的沒道理麽?不是狐貍精,如何大白天連臉都不敢露?而且哪家正經貴女,沒名沒分就跟着男人手拉手,出雙入對的?”

鄭氏聽得心驚膽戰,又往那緊閉大門瞅了眼,心下也亂跳兩下,乖乖,莫不真是狐貍精?

轉頭再看自家老爺一副若有所思樣,鄭氏額心一跳,肅着臉提醒:“你可別在陛下面前亂說話。”

“我哪有那麽蠢。”鎮北侯擡手摸了摸絡腮胡,皺眉道:“不過你說,若她真是狐貍精,咱給她多磕幾個頭,求她保佑咱娘多活幾年,可能不?”

鄭氏:“……”

今晚她就去書房,把他那一架子亂七八糟的書給燒了!

正屋裏,許老太君雖不能多活幾年,但見着裴青玄牽着一襲盛裝的李妩出現時,衰老病容上回光返照般盛滿了喜色。

“青玄,你回來了。”滿頭銀絲的許老太君靠着高枕坐在榻間,一會兒看看裴青玄,一會兒又看看李妩:“這是……這是你媳婦呀?”

“外祖母,孫兒回來了。”裴青玄溫聲說着,拉着李妩到她面前:“您老可還認得出她?”

許老太君年紀大了,又因着先前那場變故大受打擊,人也變得糊塗,這些年忘了許多事,有時連自家孩子都不認識。現下見着李妩,她睜着眼睛認了好半晌,最後仍是沮喪地搖頭:“這孩子瞧着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在哪裏見過呢……”

她嘴裏嘟哝着,忽又歪着腦袋,睜着雙渾濁卻又如孩童般清澈的眼,柔聲問着李妩:“小娘子,你是哪家的呀?”

曾經精明果毅的老太太變成這般,李妩一陣鼻酸,掐了掐掌心,才擠出一抹笑意:“我是阿妩呀,外祖母不記得阿妩了麽?”

“阿妩……阿妩……”許老太君皺着眉,嘴裏咕咕哝哝:“這名兒也好像在哪聽過……哎,我老了,記性越來越不好了……怎麽什麽都記不清……”

她邊說,還懊惱地擡手錘腦袋:“真是笨死了。”

李妩面色一變,忙去攔着老太太,裴青玄在她之前握住了許老太君的手腕:“記不起沒關系,沒人怪您。”

“可我想記住你們的。”許老太君嘆口氣,水窪窪的眼睛仿佛噙着淚。

李妩似是想起什麽,也不管裴青玄還在旁,鼓起兩邊腮湊到許老太君面前:“外祖母,您再看看?我是李太傅家的小阿妩呀,你先前說過,要給我大金豬的。”

“大金豬……啊,大金豬!”許老太君眼睛亮了起來,再看面前臉頰鼓鼓的小娘子,笑意更甚,滿臉疼愛地伸出雙手拍了拍李妩的臉:“哎呀,是小阿妩啊!不過你怎麽長這麽高,還變得這麽瘦了?小姑娘還是胖些好看,臉上沒肉壓不住福呢。”

李妩松口氣,眉眼間也漾開一絲松快愉意:“外祖母記起我了。”

“記得記得,外祖母怎麽會忘了你。”許老太君笑吟吟,再看李妩這一身紅妝,滿臉驚喜:“阿妩,你和青玄成婚了嗎?”

李妩微怔,不知如何答。

“成婚了。”一旁的裴青玄從善如流道:“這不是特地帶着她,來給您老敬茶麽?”

“那可真是太好了。”許老太君笑着拍拍裴青玄的手:“我和你母親早就盼着這麽一天了。”

寒暄兩句之後,李妩端了茶,雙膝半屈,舉過雙眉,畢恭畢敬遞到許老太君面前:“外祖母,請喝茶。”

“好、好。”許老太君笑吟吟地喝了,将茶杯遞還後,伸手往袖裏掏了掏,又往被子裏尋了尋,似是在找什麽東西。

裴青玄問:“外祖母在尋什麽?”

“大金豬呀,給你媳婦的。”許老太君又去翻枕頭:“抱着大金豬回家,來年生大胖小子和大胖閨女,我再給他們一人一個打個金豬牌牌……咦,我的金豬呢?”

老太太神神叨叨尋東西,李妩站在一旁看得心緒翻湧,五味雜陳。

最後還是裴青玄哄着許老太君,說金豬已經給了,許老太君才安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她有些困了,無精打采倒靠在枕邊,卻仍不舍撒開裴青玄的手:“你啊,回來就好了。你在外頭那些日子,我這一顆心焦的,想死都不敢死。有一回夜裏,我醒過來,看到黑白無常站我床頭說要帶我走。我拼命躲啊,躲不過我就給他們磕頭,說差爺啊再容我幾日吧,我孫兒還沒回來呢,我那樣好的孫兒啊,不見到他平安歸來,我死也不甘吶……”

她絮絮叨叨念着,即将阖眼前,又忽的一個激靈,再睜開眼,雙眸清明定定看向李妩:“來,阿妩過來。”

李妩微怔,默默走過去,蹲在床邊:“外祖母。”

許老太君拉着她的手,與裴青玄的手握着:“你們倆成了婚就好好的,好好的過。待到來年,記得帶孩子給我上三炷香,叫我在地底下也樂呵樂呵。”

李妩沒說話,鴉羽般眼睫垂了垂。

裴青玄看她一眼,而後俊顏噙笑,回看許老太君:“一定。”

待許老太君帶着滿足笑意睡着,倆人悄然從屋內出去。

明明了卻一樁事,相處間的氣氛卻莫名變得凝重。

李妩想,或許她該如他一般,笑着應句:一定。

可那一刻,她能感受到許老太君是清醒的——她實在不忍對一位時日無多的長輩撒謊。

走出老太太的院子,鎮北侯和鄭氏還想留倆人多坐會兒,裴青玄婉拒,帶着李妩上了馬車。

馬車前行一段,倆人依舊沉默無言,這份靜谧叫李妩有些喘不上氣,甚至幾度想破罐子破摔,與他攤牌:我裝不下去了,你放過我吧。

可她也清楚,這話說出來的後果。

所以還是得裝下去,盡力維持着這份表面和諧。

稍定心緒,她打破這份寂靜,側眸看向窗邊白袍儒雅的男人:“現下是回宮麽?”

裴青玄聞言,掀眸看她:“你還有何處想去?”

想回李府,他也不會讓。李妩抿了抿唇,而後擠出一抹柔柔淺笑:“難得出來,去八仙閣用了晚膳再回吧,也不知他家近日出了什麽新菜式。”

沒猜到她會說這個,裴青玄眉梢輕挑,薄唇也勾起:“好,聽你的。”

八仙閣位于熱鬧繁華的東市,來往人流如織,賓客滿座。

尋了處風景極佳的雅間,李妩将八仙閣有名的特色菜都點了樣,當店小二問要起酒水,裴青玄點了壺西涼春。

西涼春,北地烈酒,入喉火辣,複而回甘。

李妩聽到喝酒下意識皺眉,裴青玄卻望着她,笑意和煦:“北庭夜裏寒冷,軍中人人都喝這酒暖身。阿妩大抵沒喝過,趁着這回嘗嘗?”

“也好。”李妩扯了扯嘴角,心下卻想,這人莫不是又起什麽壞主意,想灌醉她?罷了,灌醉不灌醉無甚區別,他真要怎樣她,她也攔不住。

等着酒菜上齊間隙,李妩百無聊賴往窗外看。

春光正好,綠意盎然的枝頭都開出朵朵粉嫩的花兒來。

這樣好的春光啊。她生出一絲感嘆,又不禁想着,若是未曾與楚明誠和離,這個時候他們應當去曲江池畔踏春放風筝了吧?

說來也巧,這念頭才起,影影綽綽花枝下就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前婆母,楚國公夫人趙氏。

一襲盛裝的趙氏正與一位華衣美婦說說笑笑往對面的珍寶閣走去,那美婦身側還跟着位粉裙袅娜的妙齡女子。

李妩眯眸打量了一陣,也認出來那對母女是楚明誠二叔母的娘家嫂子與侄女,太常少卿孫泰恩的妻女。

那位粉裙女子,名喚孫明玥,每回見到楚明誠,都好似一朵含羞帶怯的粉菡萏,嬌滴滴喊着:“彥之表哥。”

可惜媚眼抛給瞎子看,楚明誠一心只将孫明玥當做表親妹妹看。

“聽說趙氏近日一直張羅着給楚明誠相看。”

男人低醇的嗓音響起,李妩回過神,将視線由外投向對座之人,他好整以暇看着她:“也許再過不久,楚國公府便要辦喜事了。”

“哦。”李妩面無波瀾,執杯淺啜一口清甜的桃漿:“挺好的。”

裴青玄眉梢微挑,視線在她瓷白臉龐逡巡兩圈,嗓音透着三分探究:“這般淡定?”

“不然呢。”李妩看着他的眼睛,莞爾淺笑:“先前與他和離時,我與他說的話,你也都聽見了,我本就不愛他。現在既已和離,他另娶他人也是尋常事,沒什麽大不了。”

輕描淡寫的話,毫不在乎的态度,裴青玄原以為他會高興,可心下卻在哂笑。

她能這般對楚明誠,也能這樣對他。

就在前不久,她還親口說已不再愛他。

胸膛像是被砸出個窟窿,又有寒風呼嘯灌入,叫他眼底情緒也沉了下來。

不多時,酒菜端上。

一桌子好菜,李妩吃得津津有味,裴青玄一杯一杯飲酒,神色難辨地盯着她。

那鷹視狼顧的黑涔涔目光,好幾次讓李妩以為,她是他的下酒菜。

吃到七分飽,裴青玄将她攬到懷中,長指執着酒杯,遞到她嫣紅唇瓣邊:“阿妩嘗嘗。”

冰涼杯口才貼着唇角,那凜冽濃香的酒氣就沖入鼻腔,李妩從未嘗過這般烈酒,柳眉不禁輕蹙。再看面前的男人,冷白臉龐因着酒氣染上三分薄紅,那雙優雅風流的鳳眼含笑睇着她,帶着幾分令人心驚的秾麗俊朗,李妩意識一陣恍惚,覺得他好似攝人心魄的豔鬼,紅唇配合地張開,由着溫熱酒液沁入喉中。

“咳咳……”太辣,也太烈了。

她在他懷裏咳了起來,他被取悅般,笑着去撫她的背:“慢些。”

待到她稍緩和些,他繼續誘哄着:“再試試看?”

李妩皺眉:“不好喝,太辣了。”

“剛入喉不習慣罷了。”裴青玄并未将酒杯挪開,長指似摩挲、似鉗制般搭着她的下颌,語氣溫和至極:“阿妩乖,陪朕飲兩杯。”

李妩凝眸看了他兩息,也不再多言,順從由他喂了兩杯。

這酒暖身極快,也很快上頭,兩杯酒入腹,她就有些臉熱,掙着要從他懷中起身。

裴青玄不讓她起,寬大掌心捧着她的臉,眸光幽深地盯了好半晌,忽的開口道:“阿妩不愛楚明誠,那朕呢?”

李妩是吃了酒,但沒醉糊塗,聽到他這問,不由愣怔。

“你心裏真的沒有朕麽?”他低下頭,微紅的俊顏湊近她,語調微沉:“哪怕一絲。”

李妩怔怔望着這張臉,還有他泛紅的耳尖,想起初次表白心意時,他的臉與耳朵也是這樣紅,她那時便想,原來男人臉紅也能如此好看。

“阿妩……”他又喚她一聲,似要她給個回答。

李妩眼波微動,須臾,她擡手勾住他的脖子,紅唇堵住了那張近在咫尺的薄唇。

西涼春的清冽與桃漿的清甜在舌尖交織,她主動一分,便換來他十分的掠奪與占有。大抵真的是醉了,一個深吻烈火燎原般,燒起一片風月。

桃紅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淩亂堆疊,李妩坐在他的懷中,貼在微汗的脖頸,醉意朦胧地喊他:“玄哥哥。”

裴青玄最受不住她這般喚他,只要她軟着嗓音這般喊他,無論上九天攬月,還是下刀山火海,他都要将這世間一切好東西都給她,從前如此,現下亦如此。

雙臂緊擁着她,他啞聲道,都給你。窗棂緊阖,暖香袅袅,裙衫交疊處,擘開花瓣,輕填慢撐,柳肢汗濕,擁得春意滿懷。

直到窗外傳來咚咚閉市的鼓聲,才重歸靜谧。

那一壺西涼春被他們陸陸續續喝了幹淨,李妩蜷在裴青玄懷中既累又暈,絲毫不願動彈,便由着他抱出雅間,上了馬車。

彼時暮色沉沉,紅霞如練,白日熱鬧喧嚣的市坊,人群漸漸散去,商旅行人各自趕路歸家。

平緩行進的馬車內,裴青玄看着懷中疲累睡去的女人,她的手指還揪着他衣擺,明明這般依戀姿态,甚至方才鴛鴦交頸,融為一體,可他胸間仍有一陣無法消解的悶堵。

她堵着他的唇,就是不肯回答那個問題。

就那樣難回答?甚至連騙一騙他都不肯。

長指在她臉上摩挲兩下,又撩開她的衣領,覆在心口的位置。

那片柔軟之下,明明有心,還在不停跳動着。

“阿妩。”他貼着她的額,薄唇呢喃:“朕也有些急了。”

将她留在身邊的半個月,他就已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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