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北風烈烈,白雪皚皚,永熙四年的元夕,永樂宮內格外忙碌熱鬧——

辰時開始,貴妃娘娘的肚子開始發動。

早早安排在後殿的六個經驗老道的穩婆以及女醫一聽到前殿的動靜,片刻不敢耽誤地趕去伺候,不多時,太醫院的禦醫也趕到永樂宮,于偏殿聽候傳喚。

永樂宮上下籠在一片緊張中,即将生産的李妩卻格外平靜。

看着榻邊來回走動的裴青玄,李妩躺靠在床上,微蹙的柳眉透着幾分無奈:“你別轉了,轉得我眼都花了。”

裴青玄腳步停住,看她氣定神閑靠着大紅色百嬰嬉戲迎枕,半身蓋着的紅底繡五蝠錦褥下是高高隆起的肚子,只覺心驚肉跳,那樣纖細的身段卻要負擔起這樣大的累贅。

“你現在疼不疼?”他容色沉肅地看着她的腹部:“它怎麽還不出來……”

“又不是下蛋,哪有那麽快。”李妩淡聲道:“我記着我長嫂生壽哥兒安姐兒時,從發動到生下,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上回嘉寧生産,也是半夜發作,到第二日中午才生下來……你別急,也別轉了,實在着急,去外頭轉吧。”

那句下蛋的比喻叫一幹穩婆面面相觑,心說,這位貴妃娘娘還真是不拘小節,天底下敢拿皇嗣比作蛋的,她怕是頭一人。

再看她與皇帝說話的态度,更覺心驚,這就是寵妃的膽氣?那也未免太驕縱了,她是真不怕陛下怪罪啊。

各懷思忖間,便見那威嚴深重的帝王提步走到榻邊,俊美眉眼間沒有絲毫責備,只有滿是憂心:“朕不轉了,你就讓朕在這陪着你。”

李妩垂眸不看他:“現在陪着可以,待會兒要生了,你得出去。”

裴青玄蹙眉:“為何?”

“産房血氣重……”實則是生産時太狼狽。當年崔氏生雙胎時,情況不大妙,她實在擔心,溜進産房探望,見着床榻間崔氏那副面無血色、咬牙猙獰的面龐,她吓得怔在原地,淚落不止。

那會兒她就下定決心,日後她生産時,絕不叫旁人瞧她這副模樣。

“産房這點血氣算什麽,當年在北庭殺戎狄時,屍山血海都見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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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就是不行!”李妩語氣加重,連帶着肚子都疼起來,咬唇悶哼一聲。

裴青玄臉色一變,再不敢氣她,連連答應:“好、好,都聽你的。”

寬大手掌搭在她腹部輕撫:“你這小混賬若是孝順,就快些出來,莫要再折騰你阿娘。”

然而,皇帝的命令在此時卻沒什麽作用。

自辰時到午時,孩子還是安安穩穩待在李妩腹中,沒有半點出來的意思。

李妩慢悠悠用了一碗乳糜粥及兩個三鮮水晶包,裴青玄在旁邊坐着,半口飯也吃不下去,焦灼得好似他才是産婦,還是劉進忠勸了許久,他才用了一杯參茶提神。

許太後從慈寧宮趕來時,入殿便瞧着這樣一副古怪畫面——李妩靜卧在榻間,阖目好似睡着,皇帝沉臉坐在一旁,手中的玉扳指轉得好似要冒火星子。

因着李妩在閉目養神,裴青玄将許太後引到外殿:“禦醫看過脈象,一切皆穩,方才穩婆還給她喂了碗催産湯。”

“哎,你也別急,阿妩吉人自有天相,定會順順當當。”許太後寬慰着:“我當年生你時,也耗了一個半天,哎喲,可把我累得不輕。”

聽得這話,裴青玄心下慚愧,看向許太後的目光添了幾分敬重:“從前只知母恩深重,這回親眼見了阿妩懷孕産子辛苦,更知母親不易。從前待母親失禮不敬之處,還請母親恕罪。”

“人吶,總得自個兒當了父母才能理解父母的心。”許太後拍了拍他的手,感慨道:“也別說什麽恕罪不恕罪的,兒女都是讨債的,哀家習慣了……你呢,日後也就知道了。”

裴青玄:“……”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大抵是催産湯起了作用,陣痛感逐漸強烈起來,穩婆檢查過後,急忙出來禀報:“要生了,這回是真的要生了!”

裴青玄提步就要往內,卻被素筝擋在外頭。

“陛下,主子交代奴婢,讓您在外候着。”素筝硬着頭皮,舌頭都有些不大利索:“主子還說,您要是想氣死她,大可進去試試……”

裴青玄沉下臉:“什麽死不死!”

“是是,奴婢失言,陛下恕罪。”素筝忙擡手打着嘴巴。

“行了。”裴青玄道,視線越過眼前這婢子往殿裏,恨不得有千裏眼,好看清裏頭的狀況。

但他也知道李妩的性子,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若不如她的意,後果他無法承擔。

胸膛劇烈起伏幾息,長指緊成拳,他才勉強壓下心底那份焦躁,轉過身于外間候着。

許太後也知他此刻心緒不寧,并未多說,心下卻是有些羨慕李妩——當年她生産時,太上皇正在洛陽辦差,等他回到長安,青玄都已滿月。

她那時躺在産房裏便想,若是自己熬不住,就這樣死了,豈非連夫君最後一面都見不着。也是憑着這個念想,才咬牙堅持下來。

不知現下躺在産房裏的李妩在想什麽?

李妩現下什麽都沒想。

腦袋好似空白一片,只聽着左右好幾個穩婆一聲接一聲的喊聲:“娘娘,使勁兒啊!”

“您再使點勁兒!”

一聲聲的,忽遠忽近,又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變得模糊。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日頭偏西,濃豔殘陽如同打翻的胭脂盒,又如一大片濃重的血色。

正如那一盆又一盆從內殿端出來的血水。

“怎會流這樣多的血……”裴青玄面沉如水,揪住禦醫的衣領,像是一頭焦躁不安的獅子,手背青筋突起:“快想辦法,給她止血!”

那樣嬌小的一具身體,如何能承擔這樣大的失血量。

“陛、陛下,您冷靜些。”禦醫幾乎被拎得雙腳離地,感受到身前帝王鋪天蓋地襲來的威嚴,臉色都吓得蒼白:“得先看裏頭的情況,微臣才好對症……”

“皇帝!”許太後擰眉,上前攔住裴青玄:“你別急,裏頭有穩婆在,她們都是幾十年的老經驗了。”

“可這樣多的血。”裴青玄額心跳動不止,只恨不得那些血從自己身體流出,他沉眸松開禦醫衣領:“止血的藥材都趕緊去備上。”

禦醫忙不疊應着,正要躬身退下,忽聽得裏頭傳來一聲驚慌叫聲:“娘娘,娘娘!”

外間幾人都變了臉色,擡眼望去,只見一位穩婆擡着染血的雙手,滿臉驚恐地跑出來:“陛下,太後娘娘,貴妃娘娘難産,大出血暈過去了!快請禦醫來看看吧!”

此言一出,不等許太後反應,便見一道朱色勁風從眼前閃過。

定睛再看,便見皇帝一手拎着禦醫的肩膀,像拎什麽挂件似的直接拖了進去。

下一刻,殿內就響起他低沉不耐的嗓音:“若貴妃有任何閃失,朕要你們統統陪葬!”

“太後,這…這該如何辦啊。”玉芝嬷嬷聽到大出血,臉色也蒼白一片,湊到許太後身旁,語氣擔憂:“不是說胎像很穩,氣血也足,如何會這般?”

“哀家…哀家也不知。”許太後讷讷出聲,身子晃了晃,朝玉芝嬷嬷伸出手:“玉芝,快扶我一把,我頭暈。”

玉芝嬷嬷連忙扶着太後,到一旁的榆木紅漆貼金藤面椅坐下,又遞上一杯參茶:“您喝點壓壓驚。”

許太後擺手推開,轉臉看了眼血氣彌漫的殿內,再看外頭那絢爛濃重的血色晚霞,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湧上心頭,她眼皮狂跳着,而後一把抓住玉芝嬷嬷的手:“快去,趁着宮門還沒關,拿哀家的玉牌,将李家人都請進宮來!”

玉芝嬷嬷怔了怔,而後會意:“是,老奴這就去。”

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好歹叫她能見到家人最後一面。

許太後撐着桌子顫顫巍巍起身,朝着西方雙手合十,拜了又拜:“菩薩啊菩薩,求你開開眼,千萬保佑阿妩和孩子,只要他們能平安,便是叫哀家折壽二十年,哀家也願意。”

在宮門關閉的前一刻,李家人匆匆趕來永樂宮。

一踏入外殿,嗅到名貴熏香裏彌漫的血氣,李家人個個都變了臉色。

尤其聽說李妩大失血昏迷不醒,嬰孩還在腹中,極有可能一屍兩命,李太傅更是頭暈目眩,若不是李硯書及時扶着,怕是要暈倒在地。

“太後,我與長嫂可入內看看麽?”嘉寧郡主也剛遭過這一趟,知道其中滋味,一雙眼也紅通通的,泫然欲泣。

許太後派了個人進殿問過情況,才哽咽着颔首:“去吧,去與她說說話,将她的魂兒給喚回來。”

得了這話,崔氏與嘉寧郡主迫不及待走了進去。

內殿血氣更為濃厚,再看榻邊,李妩面色蒼白,昏迷不醒,額上和頭頂都上了銀針,皇帝就坐在榻邊,雙目通紅,牢牢握着她的手,周身氣勢冷冽而危險,好似一觸即發。

崔氏和嘉寧戰戰兢兢請了安,皇帝睜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嗓音喑啞:“快來,快與她說話……朕如何喊她,她都沒反應。”

“是,是。”兩人聽得吩咐,連忙上前,在看到李妩憔悴臉龐的一瞬,也都落下眼淚,真心實意地喚起她的名來。

李妩覺着自己好似陷入一片忽冷忽熱的黑暗混沌之中。

她茫然無助地不停朝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面前出現一片白光。

待白光散去,她的母親李夫人就站在那裏,微笑地喊她:“阿妩。”

她欣喜地跑上前,喚着阿娘。

李夫人卻伸手阻止着她,搖頭道:“別過來,阿妩,聽娘的話,不要過來。”

“為何?”李妩不解,上前兩步,眼裏也蓄了淚,她實在太想念母親了:“阿娘不要我了麽?”

“傻孩子,阿娘怎會不要你。”李夫人憐愛望着她:“只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回頭看看吧,看看你身後,還有那麽多人盼着你回去呢。”

李妩聽她的話,回過了頭,卻不知身後何時也顯出一片白光。

有缥缈的喚聲從天邊傳來似的,一聲一聲喊着“阿妩”。

那些聲音很耳熟,她聽出是兩位嫂子的,還有那個人的。

低沉嗓音帶着濃重的沙啞:“阿妩,求你,別再抛下朕了。”

抛下他?

她何時抛下過他。

恍惚間,周遭又亮起一團又一團的白光,每一團光好似一盞繪着彩畫的燈籠,其上描繪着她這一生所有的美好記憶。

其中關于裴青玄的最多。

從襁褓嬰孩到豆蔻少女,不知不覺裏,他占據着她的人生不可忽視的一大部分,甚至勝過她的父母,她的兄長們。

六歲那年,他被皇帝罰跪在雪地裏,她握住他的手放在懷裏暖:“玄哥哥,阿妩相信你沒錯,你別怕,阿妩會陪着你的。”

九歲那年,丹陽說皇帝最愛的子女是她與五皇子,她不服氣地回嘴,“那有什麽了不起,我最喜歡玄哥哥了,全天下最喜歡,誰都比不過他!”

十四歲那年,她粉面羞紅,揪着帕子與他道:“明年及笄,我就能嫁給你了。”

及笄那年,她紅着眼與他承諾:“阿妩會等你回來的,一定會。”

忽然間,一陣痛意襲來,那一團團白光逐漸暗淡。

她慌亂無措,身前響起一道溫柔而堅定的聲音:“阿妩,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阿娘……”

失了血色的嘴唇翕動,耳畔傳來許多嘈雜聲響:“太好了,娘娘有意識了!”

“快,快點拿參片來!”

嘴裏被塞進什麽東西,格外刺鼻,一嘴怪味,李妩皺了皺眉,勉力撐起眼皮。

映入眼簾的臉龐十分模糊,可她還是認出來了,淡淡呢喃:“玄哥哥……”

這聲細若蚊吶的低喚,霎時叫裴青玄心口窒痛,好似有只無形的大手牢牢攥着心髒,擠出其中每一滴血液與空氣。

狹長的眼尾通紅,他彎着腰,頭顱抵着她的額頭,薄唇親吻她汗濕的臉龐:“我在,阿妩,我在這。”

李妩眼睫顫了顫,剛想開口說什麽,腹中痛意傳來。

“快,陛下先讓開,趁着娘娘有氣力,快将孩子生下來。”

“娘娘加把勁,就快出來了!”

李妩雙手緊抓着枕頭,痛得滿臉是汗,裴青玄在旁看得焦急,又怕她咬破舌頭,坐在床頭将手掌放她嘴邊,由她咬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殿之內傳來一聲驚呼:“生了生了!”

可等了半晌,卻聽不到嬰孩的哭聲。

穩婆她們看着臉色漲得青紫的小皇子,一個個都慌了神,難道是在産道裏憋了太久,活活悶死了?

才将升起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殿內氛圍愈發凝肅。

穩婆們趕緊拍着小皇子的屁股,可孩子還是雙眸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

崔氏和嘉寧也都看得心口狂跳,尤其是孩子那張青紫臉色,已然不好了:“怎會…怎會如此!”

若是阿妩醒來,知曉此事,豈不得肝腸寸斷?

“陛、陛下。”穩婆們戰戰兢兢将嬰孩托着呈上前:“皇子他…他怕是……不大好了。”

裴青玄心下一沉,視線從李妩蒼白的臉色轉開,再看那個小小一團的孩兒,眸色暗了暗。

“可拍過了?”他道。

“拍、拍過了。”

“他是朕與阿妩的孩子,他母親都熬過來了,他怎能熬不過來?”

裴青玄眉眼冷肅,從榻邊起身,雙手接過那個孱弱嬰孩,附耳在孩子胸口聽了兩息,面色一變,而後将嬰孩放在腿上,單手叩住嬰孩的下颌,掌心克制着力道壓着孩子的胸腔,一下又一下。

衆人看着此番動作,面色倉皇而凝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眼見壓了一陣,孩子仍沒響動,殿內衆人一顆心越發沉重,皆已認定貴妃誕下了個死嬰——

自古婦人生産猶如過鬼門關,誕下死嬰并不算什麽稀奇事,何況貴妃大出血的狀況,能保下母親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崔氏紅着眼眶,剛想上前勸一句:“陛下和阿妩還年輕,日後還會有孩子的。”

話還沒出口,忽見皇帝掌下的孩子好似嗆了一下,下一刻,就如神跡降臨般,張開嘴巴,“哇”得哭了出來。

聲音雖不如尋常孩子響亮,卻的的确确在哭!

而那漲得烏青的皮膚也在哭了幾聲後,漸漸轉為紅潤的顏色。

“哭了,老天保佑,小皇子哭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這一刻,莫說是那些“死裏逃生”的穩婆與禦醫,就連崔氏和嘉寧也喜極而泣地抱在了一起:“太好了!”

裴青玄額上也布了一層細密冷汗,看着掌心那皺巴巴哭泣的小嬰孩,也長舒了一口氣。

“你這小混賬。”他眼眶泛紅地低下頭,輕輕撞了下孩子的額頭,低沉語氣透着劫後餘生的笑:“跟你阿娘一樣,都要吓死朕不成?”

小嬰孩張着嘴巴,哇哇地哭。

裴青玄又深深看了他兩眼,才将孩子遞給穩婆帶下去清洗。

轉而看向榻邊昏睡的女人,他垂下頭顱,再次親了親她的臉頰:“阿妩,我們的孩子也沒事了,辛苦你了。”

穩婆在旁提醒:“陛下,現下母子平安,你也下去歇息吧,奴婢們也好給貴妃清理。”

裴青玄看了眼那穩婆。

穩婆被看得心下發緊,趕緊低頭。

崔氏和嘉寧是知曉生産後需要清理血污及一些瑣碎事,于是忙上前道:“陛下,您下去吧,這裏有我們看着。”

“是啊,堂兄,等這邊收拾好了,你再進來作陪也是一樣的。”

默了一陣,裴青玄這才松開李妩的手,從榻邊起身。

大抵才經歷過一場劫難,站起時,高大的身軀都晃了一晃。

宮人想上前扶,被他攔住:“朕無礙。”

他面色青白地站穩腳步,深深看向崔氏與嘉寧:“勞煩你們了。”

崔氏和嘉寧連道不敢,雙雙屈膝目送皇帝往外去。

待腳步聲遠,倆人正要往榻邊走去,忽聽外頭傳來一聲驚呼:“陛下!”

倆人心下一跳,齊齊看去,便見屏風之後,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如山崩般,陡然倒地。

貴妃元夕産子,乃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衆臣得到宮裏的喜訊,連夜寫了不少恭賀的奏表,就等着正月十六開朝時上表。

不曾想十六日清晨到達宣政殿外,卻聽到皇帝罷朝的消息。

衆臣驚奇,還當陛下這是大喜過望,沉溺于得子的喜悅裏,不願上朝。

誰知這一罷朝,便是整整七日。

有消息靈通的大臣打聽到,陛下并非陪伴貴妃稚子而無暇上朝,實是大喜大悲,舊疾複發,昏厥了三日。

李妩昏睡兩日醒來,聽到裴青玄尚在昏迷的消息時,也愣了一愣。

又不是他生孩子,如何比她昏得還久。

卻也不去管他,反正有禦醫伺候着,用不着她擔心。

在素筝的服侍下進了些補湯與吃食,她稍有了些氣力,剛想再睡,素筝卻滿臉遲疑與困惑地叫住她:“主子,您…您不想看看小皇子麽?”

李妩怔了下,小皇子。

不知為何,一想到那個孩子,心下無端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排斥感——

理智告訴她,她應當看看這個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

可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不,我不想見到他。

坐在床邊安靜許久,李妩迎上素筝不解的眼神,抿了抿唇,道:“明日再看吧,我有些困,想要歇息。”

素筝愣了愣,心下奇怪,尋常母親生了孩子,不都第一眼急着看孩子麽,如何到了自家主子這,卻是毫不上心?便是再困,叫人抱孩子過來看一眼,也不會耽誤多久吧?

腹诽歸腹诽,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她忙應道:“是,那您先歇息。”

掐金滿繡的綿紗幔帳緩緩放下,李妩躺在柔軟衾被裏,阖上雙眼,醞釀睡意。

迷糊間,她好似聽到外頭傳來嬰孩的哭啼聲,細而孱弱,斷斷續續。

黛色柳眉輕蹙,壓下心底那股莫名煩悶,她扯過被子捂着腦袋,隔絕外頭的嘈雜。

可不知為何,無論她如何遮住耳朵,那哭聲仍鑽進腦中,吵鬧不休。

“素筝,素筝……”

匆匆腳步聲趕來:“主子,奴婢在。”

“奶娘呢?叫她讓孩子別哭了。”

幔帳外停了一停,才傳來素筝謹慎的回應:“您聽錯了吧?方才奴婢還在看小皇子,他睡得正香,沒有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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