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冬日暖陽籠着屋檐凍雪,稍融水漬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幾只鳥雀在枯枝上啾鳴蹦跳,為蕭條寒冬添了幾分生機,然永樂宮內卻是一片死水般的阒靜。
良久,搭在李妩腕間的帕子才收走。
三位禦醫交頭接耳商議了好一番,才推出一人答話:“回禀陛下,娘娘分娩時氣血大虧,所幸身體底子還不錯,日後多加調養并無大礙。至于不願見到小皇子……實乃心病所致。”
“心病?”裴青玄蹙眉,擔憂看了眼身側安靜坐着的李妩,轉臉再看禦醫:“仔細說說。”
禦醫躬身道:“臣等行醫多年,也見過數樁與貴妃娘娘相似症狀。部分婦人産子後,會情緒低落、郁郁不歡,嚴重者還會狂躁易怒,寝食難安,幻視幻聽,甚至、甚至……”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
禦醫悻悻咽了下口水,頭垂得更低:“嚴重者會出現輕生或者虐嬰的行為。”
霎時間,本就靜谧的殿宇更是靜可聞針。
裴青玄面罩寒霜,語氣也沉下:“你們确定沒診錯?”
三位禦醫齊齊掀袍跪地:“臣等不敢!”
眼見裴青玄的臉陰得快要滴下水來,李妩慢悠悠擡起眼簾,輕聲問:“此症可有法子治?”
有人遞了話茬,為首禦醫忙不疊接話,戰戰兢兢答:“回娘娘,微臣可為您調配一副舒心湯,日常飲用,有調理情緒,醒腦開竅、疏肝解郁之效。但…心病還須心藥醫,此等婦人産後悒郁之症,還須以自身纾懷為主,湯藥僅為輔用……”
稍頓了頓,禦醫又道:“至于與小皇子親近,為着娘娘身心着想,不可操之過急。依臣等愚見,可循序漸進地與小皇子接觸,慢慢适應。”
裴青玄聽得額心直跳,胸間也窩着一團火:“盡說些廢話!”
天子一怒,威嚴深重,莫說禦醫,殿內伺候的宮人也齊刷刷跪地,叩首連連:“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妩在旁冷眼看着,一言不發往寝殿走去。
Advertisement
“阿妩?”裴青玄喚她。
她沒回頭,只道:“有些乏了。”
眼見那道纖細身影走向內殿,裴青玄眉心微動,轉臉看向禦醫:“立刻下去寫方子,湯藥熬好後即刻送來。”
也不等禦醫們應聲,帝王高大的身形便從紫檀荷葉托首交椅起身,亦往寝殿而去。
待橐橐靴聲徹底隔絕在裏,地上跪着一幹人長舒口氣,死裏逃生般面面相觑,皆是苦笑,皇家的差事不好當啊。
寝殿之內,安神香從雕花鎏金獸形香爐的孔隙裏袅袅升起,很快又絲絲縷縷隐沒于空氣。
“方才禦醫也說了,你抗拒皇兒只因産後心病,并非你本意。”
裴青玄大步走向榻邊靜坐的李妩,見她一副怔然出神的模樣,語氣也放得溫和:“阿妩,你不必再責怪自身。咱們慢慢喝藥調理,纾解心情,待病好了,再親近他也不遲。”
在禦醫來之前,李妩便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現下聽到禦醫确診,內心并未多少波動,更多是一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
現下聽得裴青玄安慰,她擡起眼望着他:“我真的會好麽?”
輕柔缥缈的語氣叫裴青玄心下一緊,黑眸緊緊凝視着她映雪如霜般的臉龐,他握住她的手:“宮裏有最好的禦醫、最珍貴的藥材,你一定會好。”
這目光太過篤定,灼熱逼人。
李妩垂下眼,視線落在他緊握的那只手上,淡粉唇瓣動了動。
剛想說什麽,外頭響起太監的高聲通禀:“太後駕到——”
裴青玄眉梢輕挑,朝外看了眼,松開李妩的手:“八成是聽說請了禦醫。”
李妩抿唇不語,只往他胸膛掃去。
還好傷口叫禦醫處理了,衣袍也換了新的,不然許太後見了怕是麻煩。
“阿妩別擔心。”察覺到她的視線,裴青玄雲淡風輕笑笑,長指撩過她耳畔碎發:“一點小傷,養幾日就好了。”
李妩淡淡嗯了聲,想了想,還是多說一句:“以後你莫要再做這樣的事。”
裴青玄微詫,看向她的眸光帶着隐秘的熱切:“阿妩是在……”
“你別多想。”李妩截斷他的話,眉眼認真:“弑君之罪太重,我擔不起。何況我很早就與你說過,我不需要你要死要活拿命賠我,這于我毫無意義。”
男人俊顏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平靜,長睫輕垂:“朕知道了。”
李妩不再看他,起身走到銅鏡旁,照了照衣裳發鬓,确定無有不妥,才道:“出去迎一迎太後。”
裴青玄按着她的肩坐下:“你歇着便是。”
說罷,他大步往殿外走去。
大抵是許太後與禦醫說話耽誤了些功夫,過了好一陣,她才随着裴青玄入殿。
一見到靠窗榻邊坐着的李妩,她滿臉憂色,急急上前:“你才生不久,如何就起身了?快快快,阿玄,快扶她到床上躺着。”
“太後莫擔心,這幾日一直躺着,就方才起來一會兒。”
李妩說着,又要與許太後行禮,很快就被按了回去:“這裏也沒外人,不必行這些虛禮,你好生歇着。”
“阿妩謝太後。”李妩颔首,算作做禮。
許太後往後退了兩步,視線在李妩面上來回轉了好幾遍,不禁感嘆:“唉,女子生産是兒奔生、母奔死。這一遭,着實苦了你了……瞧這臉瘦的,都快沒有了,那些養身補氣的血燕啊鹿茸啊當歸啊人參啊,可都有吃着?”
李妩答道:“太醫院開的補湯,每日都有在吃。”
“那就好,那就好。”許太後連連點頭,只是越看面前這張清瘦蒼白的小臉,越是心疼:“得多吃些,此番虧了這樣多氣血,吃再多也不為過。我庫房裏還有幾株品相極佳的老山參,這回也給你帶來了,待會兒吩咐下去,讓禦膳房每日給你炖雞湯喝。”
許太後盛情太過,李妩一時有些招架不住。
“母後,您坐下說話。”裴青玄扶着許太後到一旁坐下:“進殿這樣久,一口茶還未喝,先喝口茶再說。”
“哪裏久,我這才剛來。”許太後嘴上嘀咕,但還是順着坐到榻邊,端起暖胃的參茶喝了一大口,随口說道:“都快二月了,外頭的風還這樣冷,好在看天色,是沒有雪落了。”
放下白玉定窯茶盞,她又與李妩問過一陣溫涼,才切入正題,語氣都變得謹慎了些:“方才禦醫将你的情況都與我說了……阿妩,你當真不願見到孩子麽?”
李妩一怔,不知該如何答。
裴青玄眯眸:“母後,禦醫說了,不必操之過急。”
“我知道,我也沒急嘛。”許太後覺得委屈,她知道永樂宮的情況棘手,自己此刻或許不該來裹亂,可又實在擔心李妩和小孫子的情況。現下椅子還沒坐熱,話也揣着十分小心了,自家兒子還一副防什麽的模樣。
李妩也知許太後并非惡意,緩聲答道:“我想照着禦醫的意思,想喝一陣湯藥,平日裏……也會試着去看看孩子。”
“對對對,藥喝着,孩子也看着。”許太後聽她這話,也放下心來,又寬慰着:“你初次做母親,不适應也正常。當年哀家生皇帝時,生下好幾日都還做夢般,後來多陪着看着,才有了為人母親的實在感。說句實話,孩子雖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但大多的感情,還是養的時候慢慢養出來的……老話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你當那些大戶人家的主母為何孩子一斷奶,就急着将孩子抱到身邊養?就是怕孩子不在身邊,母子生分了。”
她絮絮傳授着養兒的經驗,末了,又想到什麽,掃過李妩的胸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拿起帕子掩唇,輕咳了一聲:“坐了這樣久,皇帝,你去将孩子抱過來,給哀家瞧瞧。”
裴青玄剛要吩咐劉進忠去,許太後強調:“自己的孩子,自己去抱!”
裴青玄蹙眉,剛欲開口,便聽李妩道:“你去抱吧。”
後宮兩位女主人,四只眼睛定定看着他,裴青玄抿唇,無奈說了聲好。
待他一離開,許太後手臂撐着榻上黃花梨小桌幾,微微朝李妩湊去些,連着聲音也低了:“阿妩,你可有奶?若是自己能喂,再沒比這與孩子促進關系更好的法子了。”
李妩猜到許太後支走裴青玄是有話要說,只沒想到一開口就問到這個,心下微窘,面頰也有些發燙。
但同為女子,倒也沒什麽好忸怩的,握了握手指,她輕點了下頭:“有。”
稍頓,又蹙眉:“這兩日漲得疼。”
她私下裏問過乳娘,乳娘說婦人生産後一般三日左右會出,她氣血虧,卧床養了好幾日,才覺胸前隐發漲。
“這是好事情。”許太後一把年紀,臉皮不似小姑娘那樣薄,直言不諱地分享:“我生阿玄之前也想自己喂,可惜沒有,最後還是交給了奶娘。小孩子嘛,有奶就是娘,你喂一喂他,沒準就親近了。”
說完,似是怕李妩誤會,她忙補充一句:“你若不願意也沒事,反正偏殿那麽多奶娘呢,終歸餓不到孩子。”
“太後的好意,我知道的。”想了想,李妩強壓下心底那份說不上的恐慌與緊張,點頭:“試試吧。”
她也想知道,她對那孩子的感情能到哪一步。
許太後見她願意試,心下欣慰,拉着她,與她說了些喂孩子的注意之處——她雖沒喂過,但理論經驗還算豐富。
直到裴青玄将小皇子抱進來,許太後才諱莫如深地打住話茬,坐回原位,笑容滿面地朝小皇子伸出手:“哎喲,我的乖孫孫,快讓祖母抱一抱。”
許太後那邊笑吟吟看着孩子,裴青玄走到李妩身邊,低聲耳語:“母後可與你說了什麽不中聽的?”
對上男人深邃而關切的眉眼,李妩眼睫輕顫了兩下,搖頭:“沒,太後是關心我。”
裴青玄看她神色還算平靜,稍稍放下心。
不過等許太後看完孫子離開永樂宮後,他還是仔細問了遍李妩。
見他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之勢,李妩掐了掐手指,如實說了。
“母後要你喂孩子?”裴青玄擰眉,很是不贊同:“你自己身子還虛弱着,哪來餘力喂他?偏殿那些奶娘請進宮裏豈是當擺件的?”
“不是頓頓喂。”
李妩仰臉望着他:“夜裏都給奶娘帶着,白日能喂一些算一些。”
裴青玄仍覺不妥,他恨不得将所有補藥一次塞進她肚子,将她養得白白胖胖、紅潤康健,哪有再叫她去哺喂孩子的道理?
視線掃過她如玉小巧的下颌,往下,一件煙粉色素絨繡花小襖罩着纖薄肩背,身前略顯鼓囊。
可這是冬衣料子厚的緣故,她那處大小,他再熟悉不過。
“與孩子親近,有的是辦法,不止這一樣。”他挨着她坐下:“你得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她回望着他,明眸澄澈:“可我想試試。”
四目相對,殿內一片靜谧,只聽得窗外又起風了,吹動枯枝沙沙響。
良久,裴青玄道:“你想試的話,那便試試。”
當日傍晚,奶娘就将餓了的小皇子抱了過來。
聽說貴妃娘娘想親自喂養,兩位奶娘在旁手把手地教着。
“娘娘,您得這樣抱着小皇子,對,手臂稍微托着些。”
“喂的時候不用着急……”
“剛開始會有些不适應,還會有些疼,您忍一忍。”
隔着一扇透雕臘梅護屏,坐在桌邊的裴青玄聽得裏頭傳來的動靜,不覺耳熱,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稍直腰身,擡手提壺倒了杯溫熱的茶水。
一杯茶水才飲一口,裏頭嬰孩的哭聲陡然大了,而後是李妩着急無措的聲音:“他…他又哭了!”
“娘娘別急,小皇子這是還不習慣,您再試試,給他喂進去。”
“疼……”
“您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短暫沉默後,孩子哭聲依舊未停,似乎因遲遲吃不到奶哭得愈發傷心。
“我不行,我不行……”
暖意融融帷帳內,李妩面色蒼白将那哭聲不止的孩子推到奶娘懷中,如同迫不及待擺脫一個燙手山芋,她雙手捂着耳朵,痛苦閉眼:“抱走,把他抱走!”
太吵了,她的頭吵得好疼。
兩位乳娘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如何辦。
李妩見哭聲愈發響亮,強烈的挫敗與煩躁感一同湧上,叫她嗓音也多了幾分不耐:“快點,快點把他帶走!”
“阿妩,怎麽了?”
屏風後裴青玄快步走來,見着床榻上李妩捂耳痛苦的模樣,臉色沉下,轉而呵斥那兩個乳娘:“貴妃的命令,你們聽不見?還不趕緊帶皇子出去!”
兩個乳娘吓得戰戰發抖,再不敢耽誤,忙抱着嗓子快要哭啞的小皇子退下。
“阿妩,阿妩……”裴青玄走到床邊,伸手将那嬌小瑟縮的身軀攬入懷中,掌心拍着她的背:“沒事了,已經抱走了。”
懷中身軀還在顫抖,過了一陣,好似忽然回過神般,她靠在他懷中,揪着他的衣領“哇”得哭了出來。
“我錯了,是我錯了……”她哭着,語氣悔恨而自責:“我試過了,可是不行,他一直哭、一直哭,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細細哀哀的哭聲,如一根根銀針紮進心口,裴青玄心下酸澀難當,只得擁緊了她,薄唇貼着她的額,不斷安慰着:“沒事了,試過就已經很了不起,不怪你。”
在他的安撫下,李妩漸漸平靜下來,又哭累般,阖眸靠在他胸膛一動不動。
裴青玄垂下眸,見她瑩白臉龐還殘着淚痕,卷翹如蝶的長睫上還挂着一滴晶瑩的淚珠,瞧着十分可憐。
心下嘆口氣,他将她緩緩放下:“睡吧,睡一覺。”
李妩眼皮微動,聽到他這話,便也沒睜開眼,由着他照顧。
裴青玄将她放平在榻,方才抱着尚未察覺,現下松開,才發現她衣衫半褪,淡藍色繡芝蘭花紋的小衣也松松垮垮,瑩白肌膚堆酥賽雪般,顯出一段圓且柔潤的弧。
目之所及淡藍綢料上那抹洇濕,裴青玄眸色暗了暗,這是方才她掉落的淚,還是……
喉頭滾了滾,強壓下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他偏過臉,扯過錦被替她蓋上。
手背好似不經意碰到溫軟,他下颌繃緊,克制着紊亂呼吸,将她裹了個嚴嚴實實,這才放下帷幔,快步朝外走去。
本以為失敗,此事便會告一段落,哪知半夜裏,李妩忽然發起燒。
裴青玄急忙要請禦醫,卻被她拉住,蹙眉道:“先叫個奶娘過來。”
“起了高熱該叫禦醫才是,叫奶娘作甚?”裴青玄當她燒糊塗了。
李妩無法,只好揪着他的袖子,紅着臉讷讷道:“我漲疼得厲害,高熱或許也是因着這個緣故,你聽我的,叫奶娘便是。”
裴青玄微怔,意味不明地于她身前瞥了眼,而後掀簾下榻,命人叫個奶娘來。
不多時,一幹奶娘中為首的那個來了。
大半夜的,李妩也不好将裴青玄趕出去,只好忍着羞赧,将她現下的感覺說了。
那奶娘經驗豐富,一聽這話,又伸手往李妩亵衣探了探,哎喲一聲:“這樣硬,怪不得要起高熱。娘娘,您若不打算喂養小皇子了,明日奴婢們就給你備上回奶湯。不然您這邊只漲不出,自個兒難受不說,還會淤堵化膿,高熱不止,後頭麻煩可多了。”
想到傍晚那糟糕透頂的哺喂,李妩眉眼黯淡,搖頭道:“不喂了,你們備那個湯藥罷。”
奶娘稱是,又聽一旁的皇帝陡然發問:“貴妃現下難受,有何法子緩解?可要再請禦醫來?”
面對皇帝,奶娘更為緊張懼怕,忙低頭道:“回陛下,依、依奴婢過往經驗,娘娘發熱并不嚴重,不必請禦醫。只需擠出來,再好好睡一覺,明早應當就好了。”
擠出來。裴青玄掃過奶娘那兩只搭下的大手,又看向榻間懶懶靠坐的李妩。
雖知是她們都是女子,可一想到這粗鄙奴婢的手要去碰他的阿妩,還得行那等事。
沉吟片刻,他壓低眉眼:“弄出來就好了?”
奶娘道:“是。”
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聲,又道:“你退下罷。”
奶娘一怔,疑惑擡眼,這就退下了,都不用她幫貴妃?
眼簾才掀,一道冷淡鋒利視線掃來,吓得她一個哆嗦,再不敢耽誤,忙低下頭:“是,奴婢告退。”
奶娘腳步匆匆退下,殿外守着的其他宮人見裏頭再無吩咐,也都默默散開,各歸其位。
暖香馥郁的寝殿內燭光晦暗不明,逶逶垂下的帷帳內光線愈暗。
可李妩仍不夠暗,她綿軟無力靠着墨青绫鍛大迎枕,清豔臉頰染上滟滟緋紅,也不知是高熱燒的,還是現下這等羞窘不堪的境況。
從前也不是沒被他這樣弄過,只那些時候,是私帷風月。現在卻是一本正經地,做這等不太正經的事,反倒顯得十分古怪。
“不然還是叫奶娘來吧。”她咬了下唇:“叫素筝也行。”
“大半夜的,何必攪擾旁人。”
裴青玄直身坐着,一手托着,另一只手拿着素白巾帕:“若是疼,就與朕說。”
李妩含糊地唔了聲,只覺得腦子燒得昏昏漲漲,比發熱還叫她意識混沌地便是那一雙不輕不重的手。
那是雙握筆持弓的手,指腹有筆磨出的繭,也有拉弓握劍練出來的糙粝,此刻卻捧着那只瑩軟,掌心溫度熔巖般炙熱,激出一顆顆戰栗。
倆人都沒說話,而這份靜谧叫時間好似變得更加漫長煎熬。
直到空氣中有淡淡乃香,浸透帕子。
哪怕李妩偏着頭,閉着眼,依舊能感受到那落在身前的目光灼灼逼人。
揪着被角的手指不禁收緊,忽得,一陣溫熱傳來。
她肩背一僵,驚愕睜開眼,眼前埋着的烏黑頭顱叫她雙頰騰得燒起:“你做什麽?”
男人低啞的嗓音含糊不清:“浪費可惜。”
冷月寂靜,蕭瑟寒風聲敲打着窗棂,茫茫黑夜裏那窸窣吞聲許久方止。
翌日清晨,便有奶娘端着湯過來:“娘娘放心喝,這是素筝姑娘一早去太醫院拿回來的藥包,裏頭的麥芽、山楂、蒲公英,都是回奶的好東西,很是管用。”
昨夜李妩被照顧了一回,暈暈乎乎地睡去,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面紅耳赤,荒唐不堪,于是趕緊端過這碗湯喝了。
過了一會兒,她放下空碗:“這個湯藥要喝多久,才能徹底斷了?”
“因人體質不同,耗費時日也不同,快則七日,慢的話半月也有可能。”奶娘以為她是怕再漲得難受,忙不疊寬慰:“娘娘莫擔心,您喝了這個湯藥,每日再及時擠出來,就不會再漲得那樣疼了。”
李妩讪讪扯了下嘴角,心說哪裏還可能漲,她只覺空得很,面上卻不顯,只懶怠說了聲:“知道了,你下去吧。”
奶娘躬身正要退下,忽又被美人榻上之人叫住:“昨日後來,你們可将皇子喂好了?”
“娘娘放心,照顧皇子是奴婢們分內之事,自會将皇子照顧得妥妥貼貼。”
榻上之人淺淺應了聲,這回是真叫她退下了。
那奶娘走出寝殿,忍不住回身朝裏望了眼,暗自嘀咕,貴妃這到底算是在乎小皇子呢,還是不在乎呢?
唉,這帝王家是非多啊,想也想不明白,遂搖頭往外,不再多想。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