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雲銷雨霁,只剩地面微微濕潤。

雲潇院中,元阿笙一個人呆在屋子裏,将自己裹在被子裏纏成一個厚厚的繭子。

嘀嘀咕咕的聲音細微,從被子裏傳出。

豆兒在屋裏聽了幾句,吓得忙捂住耳朵出去,順帶将門關上。

少爺膽子真大,居然敢罵首輔大人。

正怕着,門口忽然出現兩道人影。

豆兒心中一驚,吓白了臉。“誰啊!”

“麻煩通傳一聲,顧柳、顧栖過來請罪。”

豆兒:“啊?”

阿餅從廚房支個腦袋出來,手上還拎着火鉗。見豆兒不動,催道:“快去叫少爺,別愣着。”

“哥,誰啊?”

“不認識。”多半是為着螃蟹那事兒。

元少爺剛剛才惱了,這會兒人便知道了。主子對元少爺的重視,看來比他想的還要多得多。

“你們稍等。”豆兒回神,将門推開一個小縫飛快跻身進去,再立馬關上。

入內,還能聽見那如蜜蜂一般的嗡嗡聲。

“少爺,有人找。”

“沒空。”

豆兒壓低聲音,挪到床邊。“他們說是來請罪的。”

大繭不動,元阿笙立馬從被窩中鑽出。淩亂的發絲在臉上交織,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去看看。”被子一掀,元阿笙坐起身子便要走。

“少爺,回來!你頭發亂了。”

元阿笙邊走邊扒拉幾下,“這下總好了。”

一頭長發如瀑,順滑如緞。正後頭的豆兒瞧得圓眼晶亮:“少爺頭發真好。”

“多謝誇獎。”

元阿笙拉開門,正對上門外兩人。

顧柳、顧栖:“元少爺好。”

生面孔,元阿笙沒有見過。他點點頭,并未上前。

兩人抱拳,單膝落地。齊齊整整道:“我們是顧府護衛。”

“我是顧柳。”

“我是顧栖。”

元阿笙:“我是元阿笙,所以你們來是?”

“給元少爺請罪。”兩人聲音落地铿锵,身姿更是剛毅如鐵,似行伍之人。

顧柳:“今兒元少爺出門,主子派我們暗中保護。我自作主張買下螃蟹,本想讨得元少爺開心,沒曾想卻驚擾了少爺。”

“還望恕罪。”

顧栖:“還望少爺恕罪。”

元阿笙忙側開,招呼人起來。“什麽罪不罪的,別把衣服弄髒了。”

邊說着,心裏卻想的是:顧老頭這麽好?

不過這樣看來,顧老頭做事兒也是個不喜歡藏着掖着的。這樣好,他也不用費心神去猜來猜去。

心中的疑慮郁氣徹底消散,元阿笙只覺身心一松。

他看向依舊跟樁子似的蹲着的人,連尾音都微微揚起。“怎麽不起來?”

顧栖:“還有一事。”

“請說。”

“少爺客氣,只是主子念及自己忙,顧不上少爺的安危。所以特命我們跟着少爺,保護少爺。”

元阿笙眨巴眼。

所以,又給他塞人?他開小竈的怕是要搞成大鍋飯。

元阿笙:“所以,我能拒絕嗎?”

顧柳忙直起身子:“少爺不知,我們家大人雖然身居高位,但與顧府交惡之人不少,所以……”

元阿笙肅着臉點頭。“那今後就麻煩二位了。”

過好日子的前提是命在,他惜命。

顧柳嘿嘿一笑,本性暴露。“本是我們應當的。”

目光下瞥,正好落在盆裏的螃蟹身上。

“這蟹,你倆收回吧。我們昨兒才吃了。”元阿笙別開眼,嘴角抿直。

豆兒默默進屋将元阿笙還沒吃的糖葫蘆拿出來遞給他。

顧柳:“本是送給少爺的,何來退回來一說。”

“是嘛。”元阿笙往嘴裏叼了個山楂球,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想吃,但他也舍不得銀子。

本就是沒打算買的。二兩銀子一只,不值當,不值當。

“你們還是拿回去吧,趁着它們還算鮮活,上鍋裏蒸一蒸便是鮮香撲鼻。滋味妙極。”山楂球将腮幫子撐得圓滾滾,元阿笙飛速嚼吧嚼吧進屋。

再待下去,他怕他忍不住直接叫人留下了。

顧柳:“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顧栖:“這下可好,娶媳婦的錢沒了。”

螃蟹最後沒進元阿笙的嘴。兄弟二人擔心死蟹不能吃,忙送去大廚房給蒸了。

衆兄弟聞香而來,見到剛出鍋的大螃蟹眼睛都直了。

“阿柳,這是孝敬哥哥們的?”

“一只二兩,要不要?”

“貴了,一兩。”

“不可能,我還要攢錢娶媳婦呢。”顧柳堅決,做勢要去護着。

可一左一右忽然過來兩人将他架着。“好兄弟,商量商量不是。你給個實誠價。”

“一兩九百文。”

“不成,一兩三百文。”

顧柳愈哭:“一兩五百文。”

“成了成了,給兄弟六點底褲吧。”

最終,顧柳以一只一兩五百五十文的銀子将螃蟹賣出去。好歹損失小了不少。

廚房裏,兄弟們吃得津津有味。但是身邊火辣辣的視線看得人極不自在。

一幹人往邊上挪了挪,異口同聲,滿是嫌棄,“是你自己一個不留。”

顧柳:“即便是這樣,可我也是虧了大幾兩銀子啊。”

“誰叫你自作主張,是不是顧栖?”

顧栖啃着蟹腿兒,默默點頭。

“嗚——”

“我命好苦。”

“啧,遠些,打擾我吃蟹。”

次日,皇宮。

早朝之後,顧恪決留下來教導小皇帝。

兩人同桌吃飯,席間只聞落筷聲。

菜式多,但青釉金絲盤中,兩只紅紅的大螃蟹趴在其上尤為矚目。

皇上吃的,都是提前剔好的。只需将蟹殼揭開,裏面便是滿滿的蟹肉蟹膏。

顧恪決目光觸及,停了一瞬。又繼續吃飯。

小皇帝雙腳懸空,像是發現了什麽輕輕動了動。

從晨間到午時,忙了半晌,顧恪決才起身回家。

走至宮門,便被皇帝身邊的小太監攔住了。

“給首輔大人請安。”

“大人,這是最近皇宮進的幾簍子秋蟹,陛下讓您拿一簍子回去嘗嘗鮮。”

顧恪決看着後頭小太監搬着的簍子,眼珠微動。

他點頭,難得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秋意濃,風寒重。

雲潇院裏,元阿笙的菜地裏的小蔥蒜苗都可以掐了。

“少爺,大廚房那邊說,今兒的螃蟹是最後一份了。後頭便沒有了。”

元阿笙懶洋洋在躺椅上伸個懶腰。“顧府財大氣粗,吃了四五天,也夠了。”

就是這螃蟹一日比一日瘦,倒是可惜不少。

他起身,直接撩起衣擺進了菜地。掐了些小蔥,再弄點蒜苗。今兒中午就做個南瓜排骨煲跟蒜苗炒肉。

人剛進廚房,外頭豆兒又喊:“少爺,秋衣跟冬衣一起送來了。”

元阿笙:“放着便好。”

“元少爺,多日不見,可還安好?”爽朗的女聲闖進來,一聽便是琅衣閣的胡岚。

元阿笙身體繃直一瞬,扯着嘴角不自在笑了兩聲,随即擦幹了手上的水出去。

“胡掌櫃,勞煩你跑一趟。”

“哪裏,哪裏。”

胡岚一臉的笑,在見到元阿笙時更是雙眼精光。活脫脫像是走在路上白撿了個金元寶,熱情得吓人。“元少爺,您試試新到的衣服,不合适的我們拿回去再改改。”

“不用試了,我相信胡掌櫃家的手藝。”

“還是試一試的好,不瞞少爺您說,這衣服是我照着少爺您想出來的。”

這是設計師想看看上身效果?

元阿笙無奈點頭。“那您稍等。”

胡岚笑得嘴快咧到後腦勺去了,“元少爺,青色銀絲纏紋那一套最好!”

元阿笙認命進去換衣服。

有一就有二,元阿笙從來都是個不怎麽會拒絕的。

被胡掌櫃的當試衣模特一般求着換了一套又一套,最後累得那飯菜還是他在一旁指點着阿餅他們做的。

湖邊,桂花香味淺淡。幽幽缭繞與湖面。

顧冬從小路而來,提着新茶。

“少爺,胡掌櫃走了。”

顧恪決站在湖邊,魚食從手中落入湖面。不一會兒便被吃了個幹淨。“小少爺如何?”

“累着了,已經睡了。”

顧恪決放下手中的瓷碗,撩起衣擺坐下。“午膳沒吃?”

顧冬:“吃了,但不多。”

水中游魚徘徊,應是沒吃飽。顧恪決眉梢輕蹙,“以後別讓她來了。”

“是。”

湖風吹拂,将水汽帶至小亭中。不久,細雨又來,交纏如絲。

秋天多雨,一下好幾天。

待停了,元阿笙換上微微厚實些的新衣裳,往院裏散步。

悶了好幾天,也悶夠了。

“紫葡,聽說這院裏的男妾可受寵了。咱們主子是什麽好東西都往這邊送。”

“多嘴什麽,好好扯你的草。”

“你服氣,我可不服氣。”

“我們三人哪個不是夫人精挑細選送到少爺房裏的,琴棋書畫不說精通,但哪點比不上裏頭小門小戶出來的……”

同一個位置,芭蕉樹下。元阿笙面對着圍牆,聽着越來越大聲的嗓門。

不用想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阿餅兩人趕來,元阿笙沖着他們搖頭,眼裏還帶着點點笑意。他低聲:“難得的樂子,你們做你們的事兒去。”

豆兒氣得腮幫子鼓鼓。“少爺!”

“噓——”

“我就聽聽。”聽聽人家口中的主子是怎麽縱容一個男妾的。

“要我說,是裏面那人盡學了些狐媚之術,将主子給迷住了。”

“看看,粉桃都這麽說!”

“那你想怎麽辦!”

這聲勢威,料想就是那一直沒說話的紫葡了。不過也跟其他兩人一樣,藏着濃濃的不甘啊。

元阿笙雙臂一抱,眼裏帶着捉弄的笑。朗聲道:“是啊,我在你們家主子面前得臉得很,要不要給你們仨各求一個姨娘位份啊?!”

正好走到圍牆外,隔着芭蕉樹将元阿笙話聽全了的顧恪決:

倒也不必。

作者有話要說:

老顧:傷心……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