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外面三人正要回,轉眼瞧見側後一道墨色身影被大狗拽着經過。

三人看清來人,面色一白。“少爺!”

元阿笙踮了踮腳,沒聽見聲兒。

吓跑了?

顧恪決手上用力,拽着繩子的手骨節分明,前邊的大狼青不得以被帶着坐下。

“嗚——”

顧恪決拍拍狗頭,目光悠遠,似透過圍牆看清裏面的人。“你不願進顧府?”

元阿笙手擴在耳側,聽清了後雙眼圓瞪:“廢話!”

不過下一刻,他忙捂嘴:“您哪位?”

顧恪決斂眸。目光如秋風,徐徐飄着冷意掠過地上顫顫巍巍的三人。

眼前,狼青尾巴甩出殘影,圓褐眼中滿是歡喜與期待。

顧恪決揉了揉狗頭,随後牽着悄然離去。

元阿笙腳踩草叢,與牆面只剩一掌距離。他低聲:“您貴姓?”

那邊沒再回應。

元阿笙出門,繞着院牆追去。可除了靜立的芭蕉樹,只剩下三個匍匐在地的丫鬟。

剛剛那聲音,分明是個男人。

“元少爺,是我們不該,是我們亂嚼舌根。還請元少爺原諒。”三人齊聲,隐隐發顫。

元阿笙擺手,閑言碎語對他來說沒什麽值得在意的。“起來吧,剛剛外面是不是還有人?”

“沒有。”主子吩咐了,不讓說。

元阿笙望着青石板路,心裏不信。可小路幹淨,兩邊花園各色菊花争香。除了樹叢飛蹿的鳥兒,并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他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麽,按照原路返回。

推門望盡院中秋色。

芭蕉泛黃,秋菊簇擁着殘敗的月季駐守一方。青石板小路兩旁,菜畦幹淨。因是下了雨,嫩生生的,色如碧玉。

與初至此時相比,雲潇院已經是有了極大的變化。

抛開對剛才的疑慮,元阿笙瞧了瞧院中的小菜。“豆兒,蛋殼攢多少了?“

“有小半盆了。”

“夠了。”

元阿笙進屋換了一件窄袖衣裳,出來時豆兒已經将今天用了的蛋殼洗幹淨。

元阿笙摸了摸小孩的腦袋,随後經廚房。

“阿團,幫忙燒個火。”

阿團:“來嘞!不過這回就要做飯了嗎?”

元阿笙揭開鍋蓋,“不做飯,做肥料。地裏那些菜沒有肥料可長不好。”

“哦。”阿團點頭,方正的臉上帶着好奇。他娘種菜都是挑糞坑裏的肥或者雞鴨蹲過的灰來當肥料,但是元少爺說的用雞蛋來做,他卻是不知道的。

阿團升起火,靜靜觀察着。

秋日太陽不烈,蛋殼是曬不好的,只能放進鍋裏炒。

元阿笙:“小火。”

“曉得了。”

“豆兒,你剛洗了的蛋殼擦幹拿過來。”

“是,少爺!”

清脆的“嚓嚓”聲随着翻炒很是悅耳。待放進鍋裏的蛋殼炒至微微變色,元阿笙撿了一點在手中捏了下。輕易便碎了。

蛋殼舀出來,放進沒有水分的木盆裏。

“少爺,這樣便好了?”豆兒像個小尾巴緊緊跟在元阿笙的後頭。

阿餅跟阿團一左一右,皆是盯着那散發着一股焦香的盆裏。“像烤蛋的味道。”

元阿笙失笑:“還不成,現在要碾碎。”

阿餅:“那我去拿石臼。”

小型的石臼往地上一放。三個腦袋擠擠挨挨,你換我我換你跟玩兒似的,沒有半點元阿笙能融進去的地兒。

“少爺,要多碎?”

“越碎越好。”被搶了活兒,元阿笙慢悠悠繞道院後小池塘邊。

池塘水淺,水質清澈,一眼能瞧見底下散落了不少石頭。青苔攀着碎石,少些露出了水面,已經是荒廢了許久。

池塘不大,往邊上還連着一片地。不過不似前邊幹淨,裏面散亂着湖石,亂而有序。從前有過園林造景。

屋檐下,每日的那些廚餘已經在發酵了。時不時能聽見些小泡泡破裂的聲音。

元阿笙揭開一個空着的小木桶,在裏面加上些水。

“少爺,好了!”

“拿過來。”

蛋殼沒入水中。

元阿笙想了想,又放了點醋進去加速腐熟速度。蓋子蓋好,剩下的就等半個月了。

“少爺,我知道洗幹淨是怕臭,但是為什麽還要加醋?”豆兒拍拍蓋子,不解地問。

元阿笙牙尖磨了磨唇,想到個比較通俗的解釋:“就是讓它跟邊上那一桶一樣,爛得快一點。”

豆兒滿臉崇拜:“少爺知道好多!”

這傻孩子,他一個傻子能知道這麽多嗎?

元阿笙四兩撥千斤,如常道:“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問問你阿餅哥哥家會不會把蛋殼扔茅坑做糞肥?”

阿餅點頭,那一點點的疑慮剛剛冒頭便被元阿笙掐滅了。

“這就對了。”元阿笙笑眯眯轉身,“我只不過是自己一天閑來無事,腦子裏亂轉悠,試一試而已。”

豆兒:“那為什麽少爺不直接扔茅房?”

元阿笙敲了敲小孩額頭,“咱們是在顧府,換你你敢用糞肥澆嗎?”

豆兒忙甩頭,雙手往後背藏住。

看阿餅哥哥他們就知道了,顧府的主子是很兇的人。要是把他的房子給弄得臭烘烘的肯定挨板子。

一路往前邊去,元阿笙進屋拿了一個籃子出來。

“少爺,要去摘桂花嗎?”豆兒立馬走往元阿笙身側,一副堅定要跟他出去的樣子。

元阿笙搖頭。“上次顧冬送來那麽多的桂花,用都用不完。”

除去泡酒的、做菜的、做茶和做桂花蜜醬的,剩下還有半罐子之多。

豆兒:“那少爺幹嘛?”

元阿笙:“摘點菊花,做菊花茶。以後夏天暑熱的時候正好喝。”

秋天不做菊花,也少了些樂趣。

阿餅:“那我們幫忙。”

“小心摘,要連着蒂。”元阿笙說着,自己已經在一叢菊花前半蹲了下來。

這一片菊多是□□,間或有白菊、粉菊,但都不敵□□色彩明亮。元阿笙一蹲下來只覺一下步入陽光之下,跟前都亮了不少。

主仆四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手上放輕,腳下也得顧忌着不能吃踩到蔬菜。

一時間,院中尤為安靜。

“好像有貓叫聲!”元阿笙凝神細聽,确實有貓叫。叫聲凄厲,一聲比一聲拉長,聽着像遭了虐待。

阿餅:“小的出去看看。”

元阿笙:“一起。”

他将籃子一放,跟着阿團他們往外跑。尋着聲音,一路在小路上穿梭。

沒一會兒,遠眺着便能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阿餅跟阿團像是約好了,雙雙停下。

“怎麽了?”元阿笙不解。

阿餅:“前面我們不能去。”

那邊是顧府主子顧恪決常去的地方。以前是奴仆怕他,本就鮮少過去。現在則是未經允許,不得靠近湖邊。

到這裏,貓叫聲已經斷了。

元阿笙并未打算停下,他看着遠處的湖,擰眉,“我先過去看看,你們在四處找找。”

阿餅點頭。

豆兒瞧着兩人,立馬跟上。上次摘花他們就是往湖邊過去的,他跟着少爺,應該沒事兒。

湖面,平靜無波。

但細看,離岸邊不遠處卻飄着一片橘色的毛毛。

元阿笙臉色一變,忙道:“豆兒,快去找根兒長棍子來。”

豆兒也機靈,邊找邊對不遠處的人喊:“阿餅哥哥,找長棍子!貓落水了!”

一時間,四人忙亂。

元阿笙緊緊盯着那偶爾掙紮一下的貓兒,試圖在身邊找到可用之物。找個時間,他一定要學一學游泳。

“少爺,來了!”

幸好,豆兒回來得快。

元阿笙接過,不忘道:“豆兒,離岸邊遠一點。”

豆兒往後,一直退到離岸邊兩米處。

這大貓結實,元阿笙廢了些事兒才給弄上岸邊。

“沒動了,死了……”豆兒蹲在大貓身邊,垂頭喪氣。

他擡頭,卻見自家少爺沒說話,眼神專注地看着十幾斤重的大肥貓,手上不停。一會兒扯大胖貓後腿,一會兒按那鼓鼓的肚子,甚至還對着貓鼻子吹氣!

看得豆兒傻愣愣的。

視線下橘光一晃,豆兒低頭見是貓腿剛剛彈了幾下。他驚奇道:“少爺!他動了動了!”

“哎呀,吐好多水。”

豆兒往元阿笙身邊挪了挪。少爺怕狗,但是好像不怕貓。

“走,回去。”

元阿笙摸了把汗,用衣擺将貓抱住快步返回。

阿餅跟阿團圍上來,滿眼驚奇。“一只金絲虎!”

濕漉漉的貓很快透過衣服将涼意貼到元阿笙的肚子上,他加快腳步,“阿團,你快回去生火。”

阿餅:“那我煮飯去。”

“豆兒,你回去找幹帕子。”

“是,少爺。”

這個天不算暖和,沾水就冷了。元阿笙一到院子裏立馬将貓放在竈孔前。

豆兒鑽進廚房,“少爺,帕子。”

元阿笙接過,搭在胖貓身上擦拭。

阿團瞧着他身上深了一塊的衣服,忙道:“少爺我來吧,您先去換衣服。”

“好。”元阿笙起身。

大胖貓放在竈孔前的大木頭樁子上,腦袋上蓋着帕子。豆兒守着細心擦拭,阿團時不時給它翻一翻毛。

“阿團哥哥,它在發抖。”豆兒松開帕子,看着貓兒的大腦袋。

阿團:“是吓找了,也冷着了。”

阿團添了些柴,讓火勢更大。阿餅一邊淘米,一邊瞧着那貓。

總覺得有些眼熟。

元阿笙換了衣服出來,貓已經烤得半幹。恹恹的,圓眼睜了一半。眼睛也如毛色一樣,泛着橘。

虎頭虎腦,又胖又圓。

見他進來,大橘貓沖着他張了張嘴巴,小小一聲:“貓嗚——”

作者有話要說:

阿笙:您哪位?

老顧:哼。(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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