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顧南嘉跟丁茹說, 馬上就到孟寒舟生日了,她還不知道送點什麽。

“打火機?耳機?”丁茹聳了聳肩膀,“男人不就喜歡那些東西。”

丁茹把自己給老公送過的東西都搬出來, 供她參考。

顧南嘉拄着下巴想,怕是行不通。

孟寒舟不抽煙,打火機自然用不上。耳機她在書房看到過幾副, 都價格不菲且有分類,看上去頗為專業, 她擔心送得不對還鬧了笑話。

“我再想想吧……”顧南嘉犯愁。

“都結婚了,還送什麽禮物,又不是談戀愛。”

“我跟他又沒談過戀愛。”顧南嘉低頭撥弄着衣角。

“也是, 你現在就是一戀愛中的小女生心态。”丁茹啧啧兩聲,說他們平淡如水的老夫老妻, 哪還有過生日的閑情逸致。

“跟他天天共處一室,沒感情也要處出來感情了。”說這些的時候, 顧南嘉翻出手機裏留的孟寒舟的身份證照片,反複确認時間。

這一幕被丁茹看到, 她撇撇嘴說,完了,你墜入愛河了。

“我心甘情願。”顧南嘉又捧着照片欣賞一番, 憨笑着用拇指摩挲屏幕,好帥。

“也是, 他長得那麽帥。”丁茹認同地聳聳肩,然後話鋒一轉,“對了, 我記得他比你大吧?”

顧南嘉點點頭, 說大兩歲, 孟寒舟馬上要過的是二十九歲生日。

丁茹随口說:“也是奔三的人了。”

平時總對着孟寒舟那副面孔不覺得,聽丁茹這麽一說,顧南嘉瞬間覺得光陰催人老,孟寒舟過完二十九,她也馬上要過二十七歲生日了。

丁茹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她:“用不了多久,你們家人就要催生了。”

催生?太遙遠了,遠到她根本沒考慮過這件事。

“還早着呢。”顧南嘉趕緊擺擺手,“我媽最近在催婚禮。”

付文娟昨天打電話來問,到底什麽時候見孟寒舟父母,兩家人總要商量一下怎麽辦,辦多大。

街坊鄰居都知道顧家老二結婚了,可就是沒動靜。

付文娟和顧久光聽不得別人在背後議論,想趕緊把婚禮日期定了。照他們親家的實力,到時候肯定是大辦,長面子,順便還能能往回收一把份子錢,一舉兩得。

“對哦,你們倆辦不辦婚禮?”丁茹傾身向前。

“不知道,我還沒見過他父母呢。”

丁茹訝異:“你都沒問過?”

“問過。”顧南嘉聳聳肩,“他說父母在外地。”

“真的假的?”丁茹蹙眉。

“應該是真的。他姐上次也這麽說了。”

“那他主意可真大。”丁茹撇撇嘴,“不對,你們倆主意都大,一聲不吭就把證領了,天生一對。”

“他說他們家,他自己就能說了算。”

丁茹伸出食指向上,指着自己家天花板繞了繞:“他不是富二代嗎,上次去你們家,怎麽還沒我家大呢?”

丁茹結婚的時候,兩家人為了“一步到位”,湊首付買了套大平層。

上次她興沖沖想一睹有錢人的豪宅,結果失望而歸。

“他們家不同意他當醫生,就把他經濟給斷了,他都是靠自己的。”

幾近影視劇的劇情,丁茹理解不了,她只能用手肘推推顧南嘉:“反正你得對你自己上點心,保護好自己……”

丁茹看着顧南嘉為了愛頭也不回地紮進婚姻裏,免不得為她憂慮。

“知道了……”

不只是丁茹有這個擔憂,周邊不少人都對她突然結婚抱有疑問。

同事們不知道孟寒舟家裏家大業大,只當他是個普通的醫生。

其實他就是個普通的醫生。

顧南嘉領導曾經在問了孟寒舟的職稱之後,一句話也沒說,微妙的沉默讓顧南嘉察覺出了幾分不屑。

廣電的同事多數都家境優渥,戀愛婚姻多尊崇門當戶對,富二代跟富二代結合,拆二代和拆二代相配,結婚是随大流,為了愛情的嘛,有,但屬于奢侈品。

當知道她嫁了個普通醫生後,大家都嗤之以鼻,還當她能嫁個什麽公子哥呢,就嫁了一醫生?還不是主任醫師……

為了愛情結婚的拆遷戶土大款顧南嘉,成了另類。

正跟丁茹聊着,孟寒舟打來電話,讓她去醫院一趟。

顧南嘉心裏一緊:“你怎麽了嗎?”

電話那頭苦笑:“我要是怎麽了,還能跟你打電話嗎?”

顧南嘉心想,也是……

她抓起衣服告別丁茹家,往醫院跑。

丁茹望着她匆忙的背影直搖頭,女人啊,愛上了就回不了頭了。

在路上,顧南嘉又打電話過去,聽到背景裏有女人說話,幾經逼問,孟寒舟才說,他媽媽住院了。

“你媽回來了?”顧南嘉驚訝。

孟寒舟在電話那頭清了清嗓子:“嗯,我也是才知道的。”

她趕緊買了花和水果帶去醫院,還在醫院門外補了補妝才上樓。

剛出電梯,就看到孟寒舟等在電梯口。

他接過她手裏的東西,說本來沒打算說的,就知道她會買這麽多東西。

“不買能行嗎,那可是我未來婆婆。”顧南嘉在他們之間指了指,“她知道我們……”

“知道。”孟寒舟點頭。

“你才告訴她的?”

“孟佳源告訴她的。”

“你沒跟她說?”

“因為她比較容易激動,本來打算回來當面說的,誰想到孟佳源說漏嘴了……”孟寒舟低頭在她耳邊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顧南嘉沒什麽好怕的,這是職業優勢。

在社交方面她是高手,什麽性格的人她都能talk。

兩人說着話到了病房門口,孟寒舟先推門進去。

顧南嘉沒見到人,先聽見一個尖銳女聲問,人呢?

他們住的不是單獨病房,還有陌生的一家人。這嗓子一出來,所有人的視線便鎖定門口。

孟寒舟似是無奈,說了句來了別着急,之後回頭給了顧南嘉一個眼神,好像是告訴她“堅持住”。

顧南嘉在“萬衆矚目”之下往裏邁了一步,又聽見一聲驚呼:“哪兒呢!”

層層人頭撥開,一個中年女人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她保養得很好,穿着也頗有品味,能窺見年輕時的美貌,看上去比付文娟要年輕至少十歲。

這應該就是孟寒舟的母親了。

對方跟她對視,像是沒想到她的長相似的,仰着下巴自我介紹道:“我是孟寒舟的媽媽,王青霞。”

她特意強調,王是王祖賢的王,青霞是林青霞的青霞。

好一副強勢婆婆見未來兒媳的戲碼。

顧南嘉讪讪,準備好的措辭突然卡在了稱呼上。

她進門前根本沒想過,要叫阿姨還是直接叫媽。

怎麽叫都有點尴尬。

正不知怎麽開口,孟寒舟搶先說:“叫阿姨就行。”

王青霞女士明顯不悅。

孟寒舟施以眼色,給顧南嘉撐腰。顧南嘉畢恭畢敬叫了聲:“阿姨好,我是顧南嘉。”

“我知道,你們已經領證了。”王青霞女士沖她招手,“你過來。”

語氣聽着不善,顧南嘉乖乖過去。

王女士一把攥住她的手,力道大得直接拽她坐在床上。

孟寒舟嚴肅臉咳咳兩聲,提醒自己媽輕點。

王女士權當沒聽見,端詳着顧南嘉的臉:“這麽漂亮啊。”

顧南嘉大方道謝。

姑娘漂亮是真漂亮,膚白條兒順,眼睛清澈靈動,尤其是山根那顆痣,是整張臉的點睛之筆。

王女士心想,比她年輕時更甚。現在小孩的基因,可真是不得了。

被王女士盯得不自在,顧南嘉視線四下亂晃,終于有時間往王女士的病床上看了一眼。

王女士腿上打了石膏。

她嘴甜地問候了一番。

王女士被顧南嘉哄得心情指數狂飙,一開始還跟孟寒舟擺臉,後來權當他不存在。

王青霞女士在電話裏知道兒子結婚的重大消息,當場石化,趕緊訂了機票就往回趕。下了飛機直奔省人醫,要拿這個不孝子是問。

孟寒舟在工作途中接到孟佳源電話,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王女士在省人醫的樓梯臺階打滑,當場骨折。好消息是,她及時得到了救治。

孟寒舟為王女士想辦法協調出一張病床時,王女士撇撇嘴說,算你還有點用。

下一秒,無情兒子就給她潑冷水,只能住一天,明天送她回去休養。

王女士氣不打一處來,直言自己這輩子都在還債,兩個小孩從小不聽話就算了,現在又整出個擅自結婚的大事來。

她倒要看看,是什麽女人勾了他的魂,連父母都不通知了?

王女士本來還在抱怨沒弄到單人病房,窗戶望出去的景色不美,碎語多多,但看到顧南嘉的那一刻,她一路堵塞的心情突然暢通了。

她有點理解兒子為什麽閃婚了。

孟寒舟牽着顧南嘉,慢慢悠悠晃到醫院門口,問:“我媽沒吓着你吧?”

“沒有啊,還好。”

王女士逮着顧南嘉問東問西,被孟寒舟強行打斷,讓她早點休息,說其他事以後慢慢聊,帶着顧南嘉出來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走之前,她悄悄跟你說什麽了?”

顧南嘉說:“她說今天來得匆忙,什麽也沒帶,明天她就去取錢,給我包個紅包。”

王女士說,要讓兒媳改口,得有紅包,兒媳這麽漂亮,得包個大的。

孟寒舟笑了笑,說:“難得啊,他們老兩口這幾年跟我沒有一分錢往來。”

家人間的正常聯系還是有的,只是幾乎每次都不歡而散。

“那我這是,得到你家人認可了?”

孟寒舟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默認了。

顧南嘉小心翼翼地提起:“你媽性格不是挺好的嘛,我看你們關系好像沒那麽僵。”

“今天是看在你面子上。”孟寒舟搖搖頭,“一聊到原則問題,她跟我爸還是站在同一邊的。可能是你太漂亮了,把她震驚到了吧。”

“哪有啊……”顧南嘉心猛烈地跳了跳,“她回來了,你爸呢?”

孟寒舟說,是孟佳源不小心說漏了嘴,王女士先單槍匹馬殺回來了,沒想到還沒拿他是問,先自己負傷了。

“他可能還在忙生意上的事吧,要親力親為,畢竟我跟孟佳源沒人幫他。”

顧南嘉問:“你為什麽要當醫生,不想在家裏公司工作啊?”

孟寒舟笑稱,父親脾氣不好,在家動不動就摔花瓶花盆,經常會誤傷到他,小時候的他想過,如果自己當了醫生,就能自己處理傷口了。

“那是孩童時期的想法,後來變成執念了,只想逃脫父母的掌控。”

這些過往,她從孟佳源那裏聽過簡略版本的,現在從孟寒舟口中聽到,心口更是揪着發酸。

她說,她不該在家裏放花瓶的。

孟寒舟攬着她的肩,從耳後淺淺吻下去:“我不能為了一個糟糕的父親而變成一個糟糕的丈夫。易碎品跟平和的人在同一場景下出現,它也許永遠都不會碎。它在我們家,就只是裝飾品而已。”

顧南嘉望向他的眼神充滿心疼。

“幹嘛,可憐我?”

“沒有,就是覺得你好不容易。”顧南嘉說,“像不受待見的落魄王子!”

“那你呢?”

她癟着嘴說:“我是虛假童話裏的受騙公主。”

公主雖然衣食無憂,可是過得很苦。

顧南嘉說,父母覺得弟弟這一胎來得不容易,從小身體也不好,便下意識什麽都得幫着弟弟。

最誇張的一次,是弟弟開着他那輛豪車在收費站附近壞掉了,母親讓父親和她開車把弟弟換了回去,她那時正好在家,她和父親一起把弟弟的車從收費站推了回來。

任誰都覺得離譜的事情,在他們家就是如此合理。

孟寒舟的手輕輕落在她頭頂,一下一下拍着。

“幹嘛?”

“給你的公主王冠彈彈灰。”孟寒舟做了個空的動作。

幼稚!

唔……可是眼淚怎麽湧上來了?

“那這麽說,我們是王子和公主?”顧南嘉仰着臉,傻傻地問。

“嗯。”他替她揉淚,“是不是還挺般配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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