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客廳只開了射燈, 暖光把寒冷隔絕在窗戶之外。兩人的影子映在沙發旁的牆上,交疊在一起,姿态暧昧。
顧南嘉躺在沙發上, 孟寒舟盤腿坐在地毯上,輕輕替她揉着太陽穴。
皮膚上有發過汗的黏膩感,但他沒在意。
顧南嘉聽完孟寒舟白月光的故事, 像洩了氣的皮球,半天提不起勁來說話。
孟寒舟溫暖幹燥的指尖緩緩滑下來, 摩挲着她的耳垂,聲音沙啞:“怎麽不說話?”
她心情煩躁,說什麽說。
難道還要她點評一下這段異國情緣?
她問:“你是不是給她寫過信?”
“嗯。”孟寒舟沒有否認。
“那你們現在還聯系嗎?”
孟寒舟遲疑。
“還有聯系?!”她眉頭一擰, 撐起上半身,警告他, “孟寒舟,我知道你沒有多愛我, 我也知道我們沒談戀愛就直接結婚了,但是我們的婚姻是受法律保護的。”
領了證, 人就成了“自己的人”,有這樣的約束關系在,人多少會占有欲飙升。
她當然知道人到手了最要緊, 可面對□□裸的真相時,她還是忍不住計較起愛的多少來。
她頹然想, 他們之間,還是她愛他更多一些。
她有時候會覺得,孟寒舟是愛她的, 有時候又在想, 他也許本來就是個合格的丈夫, 不論跟誰結婚,他都會表現得這麽好。
看她連珠炮似的說了那麽多,孟寒舟挑挑眉,沉聲道:“看來病是真的好了。”
她不滿,說了那麽多,他怎麽這個反應啊?
她一把掀開毯子:“你就不怕我跟你離婚嗎?”
“離婚?”
“對啊。”她理直氣壯。
“為什麽?”他盯着她,眼神玩味。
“因為你精神出軌,還不愛我。”
孟寒舟沉沉地盯着她,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愛你?”
這話在她喝醉的時候,他也反問過一次,但她不記得了。
她一遲疑,難道愛嗎……
随後眼神語氣堅定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那我為什麽要跟你結婚?”孟寒舟幽幽地看她。
她瞪眼,想辯駁,但語塞。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孟寒舟就把她按倒在沙發上了。
顧南嘉散開的頭發垂在臉頰兩側,睫毛忽閃幾下,呆呆地看着他,眸子清澈而純淨。
她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他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嗯?回答我?”
抛了問題,又不給她回答的機會。
滾燙的呼吸滑過她光潔柔軟的臉頰,夏天的風般濕熱,他用舌頭撬開她的唇,單刀直入。
這吻突如其來,顧南嘉被沖昏了頭,心中化開一小片。
濕濡點綴在唇周,星星點點,濕噠噠地留下一串印記,往耳後去了。
情緒到位,孟寒舟本來雙手捧着她的臉,親昵地拱了拱她的鼻尖後,他抽出一只手……
……
……(多次審核不過,省略了)
直到顧南嘉打了他的手背一下。
孟寒舟動作停下,愣了半晌:“……嗯?”
“我姨媽來了。”她幽幽地說。
“是……今天嗎?”孟寒舟臉上露出疑惑神情,手還在她腰間細滑的皮膚上打圈。
顧南嘉嘆氣:“你要親自看嗎?”
孟寒舟看她表情嚴肅,便停下動作,替她掖好衣服。
他清了清嗓,調整了幾次坐姿。
幹嘛藏着掖着,她都看見了!好大!
猛烈的攻勢化作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眉間。
“要熱水袋嗎?”他問。
“不要。”她莫名煩躁。
想着別的女人,他還能有心思吻她,跟她做那事?
男人可真行。
他們靜靜地對視,直到雙方都冷靜下來。
空氣中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
“你不記得我生理期?”她問。
孟寒舟語塞,他是記得的,但……
“算了。”她也不指望他能記得,無力地擺了擺手,“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什麽話題?”他裝傻。
“離婚啊!”顧南嘉委屈,“既然你忘不了她,就去找她吧,我不攔着你,但你也別耽誤我。”
孟寒舟無奈,也不知她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這麽着急?”他問。
“當然了!”
她踩了拖鞋,蹬蹬蹬跑進書房,拿了薄薄的幾頁紙出來。
雪白的手臂橫在孟寒舟眼前。
孟寒舟沒有接,在沙發上的事坐定,喝了口水:“這是什麽?”
她把那幾頁紙拍在茶幾上,往前一推:“離婚協議。”
這是她從網上下載的模板,下午在家生悶氣的時候搞的,只打印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簽。
孟寒舟看她一眼,拿起那幾頁紙,逐字逐句閱讀。
“嚴格來說,你算是過錯方。”她關節在茶幾上敲敲,提醒他。
“是麽?”孟寒舟挑起一邊眉毛。
“精神出軌,讓妻子每天都獨守空房,很空虛!”
“顧小姐,我的工作性質本來就是這樣。”
又叫她顧小姐!這麽快就生疏了!
她恨恨,渣男!
“而且。”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挑逗,表情也不怎麽嚴肅,“我沒覺得讓你感到空虛了。”
顧南嘉的臉迅速紅了。
兩人相隔在茶幾兩側,孟寒舟接着看紙上的內容,一言不發。
顧南嘉站在他對面,像下屬,像學生,時間越久越不安。
他還真的認真在看?!
他翻頁時,顧南嘉不滿地清了清嗓子。
他無動于衷。
良久,孟寒舟終于讀完。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問:“想清楚了嗎,小哭包?”
小哭包?好矯情的稱呼。
“什麽小哭包?”
“你啊。”孟寒舟往後靠坐,擡眼盯着她,“那麽愛哭。”
“除了昨天,我還有什麽時候哭過?”顧南嘉跳腳。
今天早上起來腫成那個豬頭樣,她就知道自己前一晚肯定失态又失言。
某人溫柔地撕掉離婚協議:“暖房酒那天,求婚那天,還有……”
她趕緊去捂他的嘴:“……別說了。”
……暖房酒?他知道她那天躲在衛生間裏哭了?
顧南嘉的大腦一時顧不得那麽多信息,她跳腳:“你幹嘛撕掉?”
“裏面有标點符號錯誤,需要重打一份。”
“在哪裏?”她生氣,俯身去看,“你指給我看看。”
她剛湊近,就被他環抱住,摁到了沙發上。
她手腳并用,在他身上踢打。
他輕輕幫她捋頭發,像是安撫這頭暴躁的小獸。
他在她耳邊問:“你那天聽到了,對不對?”
她不肯說話。
“這麽久了,怎麽不問我?”
她停下,振振有詞:“我要做一個大度的妻子。”
然後失敗了。
她沒法大度,她很介意。
孟寒舟無奈地笑了笑。
“你笑什麽?”
他沒回答,問她要不要把故事聽完。
還特意給出溫馨提示:“後面有反轉。”
這是什麽招攬聽衆的拙劣手段啊!她為了收聽率都不會這麽做。但她折騰得沒勁了,懶洋洋點點頭。
聽就聽吧,反正她已經夠頹了。
她給他起頭:“你們在濟州島遇見又分開,然後呢?”
孟寒舟答:“然後我回國,給她寫信。”
“嚯。”顧南嘉撇撇嘴,“一面之緣就留地址,你們倆真奔放。”
她懷疑孟寒舟省略了什麽幹柴烈火的情節。
“你們睡了嗎?”
“沒。”
“你們接吻了嗎?”
“沒。”
“哈?”騙誰呢?
孟寒舟雙手攤開,“我們互相沒留什麽,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那你們……”顧南嘉聽入迷了,有些不解。
“回來大概半年後,有次偶然在車上聽廣播,我聽出她的聲音了。”
嘿,還是同行?可能嗎?
“然後呢?”
“然後,我就給她的欄目組寫信,但從來沒收到過回信。”
“然後呢?”怎麽總是讓她催。
“然後,我幾個月前又遇見了她。”
她不再說“然後呢”,改用眼神威脅他。講個故事,怎麽這麽磨叽!
也不知道時間線是怎樣的,跟她和孟寒舟之間有沒有交叉。
“再然後,她喝醉了找我。”孟寒舟看到顧南嘉臉色越來越差,一本正經憋笑道,“說要跟我結婚。”
故事到這兒,他沒再往下講。
顧南嘉迷惑地盯着他。
直到他喉嚨上下滾動,喝完了一整杯水,直到他被盯得發毛,也轉過頭來溫柔地與她對視,她才呼吸一緊。
她好像隐隐抓住了某些要素。
但……可能嗎?
“你說的……”她小心翼翼地問,“該不會是我吧?”
孟寒舟不語,嘴角卻剛好彎成她看得見的弧度。
“是我嗎是我嗎是我嗎?”她放肆地爬到他身上,纏住他。
他看向別處,清嗓道:“嗯。”
“真的是我?”她坐在他腿上,掰過他的臉,“真的嗎真的嗎?”
孟寒舟拿出有力證據:“她當時買了好多瓶島上特産橘子汁,雙肩包都撐變形了。”
顧南嘉訝異地捂住嘴巴。
所以,他們真的見過。
那座小島風景很美很治愈,她去過不止一次。可孟寒舟說的這些,她完全不記得了。
“難怪你知道我喜歡喝橘子汁!”顧南嘉驚呼,“你還說是在節目裏聽到的。”
孟寒舟聳聳肩:“你在節目裏也說過。”
“哦……”她又蔫下去。
他腦容量到底有多少啊,居然記得她的每句話。
看她氣壓突然低下去,孟寒舟揉她頭發問:“怎麽了?”
她說好珍貴的回憶啊,她都不記得了。
“沒關系的,我記得就好了。”他在她額頭吻了吻,“當時我們只是陌生人。”
“可是你愛上我了,我卻不記得。”她嘴角向下,“顯得我像個渣女。”
孟寒舟安慰她:“只是心動,沒有愛上……”
她飛來一記眼鋒。
随後又陷入自責:“你寫的信我也不記得。”
孟寒舟說:“你記得的。”
“哈?”
“你跟我說過,有個匿名聽衆到現在一直還在給你寫信。”
她愣了半晌,恍然:“那是你啊……”
那她記得的!
她跑回書房,在多封信紙裏面一通翻找。
現在很多聽衆都不寄信了,手機後臺留言很方便,只有零星聽衆寫信。
孟寒舟的信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他的字一如既往地好看,比高中筆記本上的字跡更潇灑,更有力。
“這個是嗎?”她跑回客廳。
孟寒舟接過去看了一眼,說是。
省人醫門口就是郵局,他工作之餘路過那裏,就給交通廣播她的節目寫信。
“天哪,好奇妙。”她驚嘆,随後又嗔怪,“幹嘛總暗戳戳搞這些啊!”
“喜歡你啊。”
孟寒舟說那天她發來他高中筆記的照片,他當時緊張,是害怕她認出他的字跡。
結果當然是沒有。
顧南嘉為自己的金魚記憶羞愧。
她記得高中暧昧過的男生,記得跟徐天一的戀愛細節,卻不記得他的一絲一毫。
她嬌媚地推了他一把:“幹嘛不直接告訴我……”
他雙手枕在腦後:“總想着挑個好日子,正式地說。”
“比如什麽時候?”她愣愣地盯着他,“今天的日子就很好啊。”
“比如求婚。”
求婚啊……可惜,讓她搶先了。
“不對啊。”她嗅到點別的信息,“你為什麽不說?”
“嗯?”
“你早就喜歡我了,為什麽不說?”
他沉吟半天,“沒機會。”
“明明是你先喜歡我的,結果是我求婚?”她倒打一耙。
孟寒舟低頭偷笑。
“你是不是專門等我開口?”
孟寒舟依舊不語,可表情已經暴露了一切。
她慘叫:“果然是天蠍!”
天蠍座?
她靈光一閃,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馬上十二點了。
馬上就十一月十三號了。
她想起什麽似的,又折返回書房,把鋼筆的禮盒拿出來,遞給孟寒舟:“喏,生日快樂。”
她知道網上雙十一折扣更便宜,但她擔心快遞到不了,還是直接去商場買了貴的。
白天還在後悔,現在覺得,這禮物再合适不過了。
孟寒舟一頓,才想起來似的說,對哦,生日了。
拆開包裝,裏面是一支鋼筆。
孟寒舟垂眸,笑了。
“怎麽啦,連自己生日都不記得了?”她湊到他臉前。
“嗯,确實是忘了。”
“喜歡嗎?”她強調,“很貴的!”
孟寒舟抿唇笑,起身去玄關取了個小袋子回來。
“我也有東西給你。”
“哇,你生日我也有禮物收!”她搓手。
一個絲質的小盒子,他不讓她看,要替她打開。
“快點嘛。”她忍不住催他。
他打開盒子,一枚皇冠樣子的鑽戒出現在她眼前。
孟寒舟突然單膝跪地……
這是幹嘛?
“嫁給我?”
“你幹嘛。”她笑着推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要不要嫁給我?”他又問,“我還沒有正式求過婚……”
她心跳漏一拍,把臉埋進手心,這人在搞什麽啊!
害羞片刻,她答應他:“好啦!答應你。”
他替她在無名指戴上戒指,吻了吻她的手:“南嘉,結婚一百天紀念日快樂。”
她呆呆地望着他。有點想哭。
他用她的話逗她:“怎麽啦,連紀念日都不記得了?”
她在手機app裏記錄了日期,只是最近忙着給他生日挑禮物,忘了這一茬。
“居然是同一天诶,好奇妙。”她伸出手看新戒指。
“是不是很适合你?”孟寒舟問,“像公主的王冠。”
“嗯,你好會買哦。”
“公主總要戴王冠的。”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尤其是我的公主。”
視線相纏,她望着他潮潮的眼睛,看到了裏面的清澈。
她問:“那王子呢?”
他說:“王子有鋼筆就好了。”
“哈哈哈!”她被逗得大笑,“以後別亂花錢了!這東西好貴!還要過日子的。”
他拿工資的,又不能像別的富二代一樣揮霍。
“那你喜歡嗎?”他問。
“……喜歡。”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顧南嘉固執地像樹袋熊一樣捆着孟寒舟。
“我之前去過好多次,每次都要去牛島。”她靠着他,“聽說那裏冬天下了雪很漂亮,可是我還沒見過,好想去看雪。”
“今年冬天我陪你去。”
她眼睛亮晶晶:“真的?一起去看雪?”
“嗯,一起去看雪。”
唔……好幸福哦。
她忍不住叫他名字:“孟寒舟孟寒舟孟寒舟孟寒舟!”
“嗯?”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嗯?”
“我好愛你哦。”
“我也愛你。”
“你第一次說你愛我诶。”她驚喜,“值得紀念。”
“我本來就愛你。”孟寒舟無奈道。
“誰讓你不說!”
她胡言亂語,被他摁在被子裏亂親一通。
接了吻,她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嘆氣,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很适合來一發的。
孟寒舟問,姨媽不是後天才來麽?
“提前了……可能是發燒導致的。”她臉頰紅紅的,才想起具體日期,“原來是我記錯了。”
孟寒舟摟着她,說沒關系,來日方長。
“我們好像在戀愛哦。”
“嗯?”
“心跳得好厲害。”她小鹿亂撞,心率飙升,她咬着被角問他,“要不要感受一下?”
“嗯。”他答得一本正經。
“算了。”她心猿意馬,“還是別感受了。”
孟寒舟吃吃地笑。
“笑什麽!”她嗔怒道,“我難受行不行,你不難受嗎!”
他清了清嗓,說還行。
“真的嗎?我可以幫忙的!”她很認真地做出卷袖管的動作。
孟寒舟看她這架勢,趕緊叫停:“……我自己冷靜冷靜。”
“為什麽?!”她很樂意的!
孟寒舟戰術清嗓,在她耳邊說了句悄悄話:“不要你太累。”
“哦。”她把臉埋進枕頭,偷偷笑了幾聲。
孟寒舟給她找了個熱水袋,放在她小腹上,替她暖暖。
她現在好幸福。
她像蝦子一樣躬身窩在他懷中:“我們算是在戀愛嗎?”
“算啊。”孟寒舟肯定道,“順序反了,但過程不能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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