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
05
那是一個比蜻蜓點水還要輕的吻,落到了葉夕穿着紗衣的肩膀上,葉夕感覺到了文疏唇上微微的顫抖,他的鼻息輕輕呼在自己的肩窩上,那一刻,他突然感覺,文疏是那麽悲傷;他很想問他為什麽這麽溫柔,為什麽要把他摟在懷裏不放開,可是卻感覺自己的喉嚨被哽住了,于是他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雖然有擇席的毛病,但是葉夕畢竟在這張床上睡了五年,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他在微微的心疼中不知不覺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文疏已經不在了,匆匆洗涮完,問了幾個下人都說沒見過文疏,心裏有些落寞,又有些賭氣般覺得自己不該去找他,突然想起爺爺來,二話不說騎上馬便往城外葉老太爺避暑的山莊疾馳而去。
葉老太爺雖早就做了甩手掌櫃,但是心如明鏡,知道皇上指婚後是憂喜參半,光祿大夫餘大人是太後的外甥,憑外戚而貴,自然和皇上是一條心,皇上如此指婚,一方面是表示把葉家當自家人,進一步拉攏葉家;另一方面也是在葉家安插了一個眼線,進一步控制葉家。葉家人,誰都逃脫不了被皇上控制的命運。葉老太爺能做的也不過是叮囑葉夕好好待餘小姐,早日開枝散葉罷了。
葉夕回到葉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剛進大門便被管家請到了葉辰那裏,被叮囑了一些“禮佛”注意的事宜,随後又被葉遷喚了過去聽了幾句訓。
終于被放回自己的院子,葉夕踏過流水上的拱橋,流觞閣近在眼前,心裏卻十分堵得慌。心不在焉擡頭看看旁邊的風雲閣,在夜色掩映中巨獸般竟然沒來由得令人恐懼。葉夕搖搖頭,甩去紛亂的思緒,再看向流觞閣時竟然意外地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影子。
文疏靠在閣前的一棵樹上看着他走近,眼神深邃。
“玉河,倒壺茶來。”走到閣前,探頭朝裏喊一句,聽到丫環應着,葉夕又返回來坐到石凳上,轉頭問文疏“你今天去哪兒了?”
“你去哪兒了?”不答反問,文疏走了過來坐到他旁邊。
“我去哪兒都行。倒是你,沒事不要跑遠了,要是李公公來了怎麽辦?”葉夕的話看似是平常的關心,其實帶着挑釁,他知道這些話不說文疏自己也知道,而且知道說這些話會觸到文疏的痛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感覺非要說出來不可。
文疏沒有應他的挑釁,他開口,說的是另一件事:“你以後不要和姬文輕走得太近,我早就警告過你,可你總是聽不進去。”
葉夕沉默了,他現在心情不佳,除了麻煩的娶親外,還因為受了父親的訓斥,而訓斥的內容也與姬文輕有關。葉遷說:“舒王在回宮的大路上遇襲,誰有那個膽子光天化日做出這種事相信你也猜得出來。但是舒王本就常年用藥吊着命,根本犯不着襲擊之人再大動幹戈。殺雞給猴看,你自己想想罷。”
葉遷的話說得并不重,但是對于從不說重話的他來說,這些話就幾乎等同于是嚴厲的訓斥了。得知姬文輕得蒙高手相救,只是受了皮外傷,葉夕雖然一塊石頭落了地,但是心裏卻仍舊不輕松。
雖說當年是厚帝當衆下旨傳位于今上,但是一向疼愛太子的厚帝突然廢太子卻是毫無預兆不可思議的,一句“幼且性愚”便定了太子的罪,怎麽着也是太牽強,畢竟見過姬文輕的人,誰會說他是個傻瓜?只是懷疑歸懷疑,誰又敢真正說出來?因而當當年的太子長成為舒王,開始到大臣家走動的時候,大家雖極力客氣恭謹,卻句句不離“今上英明”,只有葉府葉二少視他為兄為友,而皇上知道後也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對葉遷道:“小孩子,總是想要一兩個玩伴的,是不是,愛卿?”
如今,大家已都不是小孩子,高高在上的人總是會時不時給自己的臣子一些提醒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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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是否也要遠離你?”葉夕知道文疏一直對姬文輕或多或少懷着點敵意,但是今天兩次聽到別人的“忠告”,葉夕心裏還是有火氣的。文疏和姬文輕本是堂兄弟,又一樣都是今上特別注意的人物,若是和姬文輕接近于己不利的話,和文疏接近,結果不也是一樣?
“啪”得一聲,文疏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了,吓了上茶的玉河一跳,剛沏的茶水滾燙,沿着文疏的虎口流了下來。
“你幹什麽?!”掰開文疏的手指,讓他放開碎掉的瓷片,葉夕湊過去一邊呼呼用力給他吹着被燙到的地方,一邊斥責他:“幹嘛這麽用力?不知道水很燙嗎?!”
玉河趕緊喚人端來冰水,葉夕一把把他的手摁到冰水裏。
“沒事”淡淡收回手,文疏在心裏嘆口氣。葉夕到底是對他好,還是不好呢?“明天禮佛,我也去。”
葉遷站在葉府門口,看着馬車漸漸遠去,慢慢垂下了眼簾。葉夕和文疏不想坐馬車,騎着馬跑在了前面,葉辰沒有功夫底子,怕累不想騎馬便坐了馬車。但是,不管是哪一種方式,葉家人走的路,終歸都是類似的。
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葉遷不着痕跡得側身閃開,開口是一貫淡然的語氣:“你來晚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穩重而渾厚的聲音:“我不是為送他們而來的。”
幾經诰命維修擴建的“天成寺”已歷經三百多年的滄桑,地處阏京西南城郊,快馬至城門只需不到半個時辰。雖然阏京城內也多有寺廟,但是為了彰顯身份地位,舉凡王公大臣禮佛一般都會選擇天成寺,葉府二少禮佛,當然也要選擇在這裏。
葉家衆人早早到達了城門,便勒住馬在此等候。葉夕下馬,牽住缰繩,拍了拍馬頭,擡頭想看看文疏的剎那,卻和文疏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文疏明明知道要在這裏等着餘家的人,但是跨出城門後他卻沒有停下來,駿馬維持着原先的速度往前疾馳而去,但是葉夕卻勒住了馬。兩人本來一前一後只差了一個馬頭的距離,因為葉夕提前勒了勒馬速度降了下來,等他喊住文疏的時候,文疏已經跑出去了二十丈開外。調轉馬頭,文疏高高在上看着擡頭看他的葉夕,用淡淡的表情掩飾了心中的脹痛。
早就知道,葉夕是不會和他并肩齊驅,一往無前的,還在期待什麽呢?
葉夕嘴唇開合想要說什麽,但是文疏突然撇過了頭去,翻身下馬。他沒有走過來和大家一起休息,隔着二十幾丈的距離留在了原地。
車馬辚辚,葉夕朝後看去,最前面兩匹棗紅馬開路,後面跟着兩輛馬車,馬車後面另有四匹馬護衛,看這排場想必便是餘家一行了。果不其然,馬車在葉家的馬車前停下了。葉夕轉頭看看文疏,他背對着他,仿佛不知道餘家已經到來了。葉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氣:文疏這是在給他擺臉色嗎?!既然不情願來,為什麽又要一起來?
差不多在同一時刻,餘家第一輛馬車的車簾和葉辰的車簾被掀開了,葉辰下車,葉夕走了過去,兩人上前見禮:“餘大人。”
第一輛馬車中坐着的确實是光祿大夫餘晉,他比身為侍郎的葉辰職位高,又是長輩,自然受得起這一禮。但他雖是外戚,待人卻向來恭謹,毫不飛揚跋扈,尤其是面對葉家人的時候。所以他笑笑道:“兩位賢侄不必多禮,這就啓程吧。”
同朝為官,餘晉認識葉辰自是不必說,但是葉夕,他也是認識的。按理說禮佛這種大事,葉遷是要在場的,但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雖處事圓滑到幾乎從不惹人記恨,待人卻向來寡淡,從不參加任何筵席,相對的也從不邀請任何人,除了身邊保镖,多數時候他都是茕然一身、獨來獨往,即使葉辰為官之後,朝堂之上葉遷和自己的兒子也從沒有眼神交流。他這樣的性格,按理說是極不讨人喜歡的,但是皇上重視他,別人也便想盡辦法巴結他,他不拜訪別人,別人卻會自己找上門來,可惜長子葉辰偏偏和乃父是一樣的寡言性格,因而愛笑的葉夕便成了搶手的蜜糖,聲名遠播,餘晉想不認識他都不行。而當餘晉沒有看到葉遷的時候,雖然生氣,但是也只好接受,畢竟來之前他自己已經猜到了。
商河流經天成寺門前,所以要想到達對岸的天成寺,必須棄馬登船。文疏在岸邊下馬,看着早早在此等候的大船放下船梯來,視線越過面前的大河到達對面依山而建、佛塔林立、氣勢恢宏的天成寺,然後轉到了被餘晉、葉辰和葉夕圍着的餘家的第二輛馬車上。
車簾被掀開,先露出頭來的是伺候的丫環,瞧那裝扮已是不俗,她輕巧地跳下車來,向面前的三人屈身請安,然後清清脆脆喚道:“小姐,下來罷。”
一陣微風吹過,文疏眨了眨眼睛,随着晃動的車簾伸出了一只瑩白的玉手,環佩叮當,皓腕上的一只玉镯微微輕蕩着,丫環伸手扶住了那只纖白的柔荑。發絲輕揚,彎腰探身出來的餘家小姐只用一條金玉相間的發鏈绾住青絲,金玉鏈橫過光潔的額頭,一顆小巧的玉墜懸在眉心上方。她一身鵝黃鮮衣,雙目低垂,粉黛薄施,在丫環的扶持下下得車來。腰身纖細柔軟,她牽裾盈盈下拜:“碧瑤給葉大人,葉二公子請安。”
葉辰葉夕趕緊回禮:“小姐不必多禮。”
餘碧瑤起身,目光掃過葉夕,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更顯得清世脫俗,風華無雙。
葉辰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餘大人請。”餘晉微微一笑,和葉辰并排走到了前面。葉夕側身後退一步,也做了個請的姿勢,餘碧瑤微微低首感謝,邁步和葉夕一起朝正在岸邊等候的大船走去。
文疏站在船梯旁一動未動,他慢慢收回視線,然後和餘晉打量他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餘晉和葉辰已經相攜走到了面前,文疏長身玉立,微微垂了視線:“餘大人請。”
葉辰開口介紹:“這便是三弟文疏。”餘晉一愣,随即恢複正常,他嗯了一聲便擡腿往船上走去。他雖知清王造反,也聽聞清王世子被葉遷力保留在葉家做了養子,但是由于自知關于此事少知為妙,而文疏為了避嫌也甚少與當朝官員見面,因此反而很少有官員知道他的樣子,倒是像徐肅這類的下人認識他的比較多。
餘晉對文疏态度輕慢,倒不是因為他瞧不起他,實在是不敢對他恭謹。事實上,只一眼他便覺得文疏是卓爾不群的,但是皇上耳目衆多,若是與叛逆分子多有接觸,即使是皇親國戚也是會被懷疑的,而一旦被皇上懷疑,再想得到信任卻是很難了。
經過文疏身邊的時候,一直目不斜視的餘碧瑤不禁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文疏目光平靜,他越過餘碧瑤的頭頂,看着葉夕完美的側臉從自己面前慢慢掠過。那一刻,他的世界是安靜的,安靜到能聽到風吹起葉夕發梢的聲音。
葉夕沒有側頭看他,他看着前方,手虛環在餘碧瑤背後,慢慢和她一起登上了船。
留下兩三人在這裏看着馬車,文疏吩咐開船。他靠在船舷上,看到葉夕和餘碧瑤背對着他,在船舷另一側看着河水從船底流過,葉夕微微低頭對餘碧瑤說着什麽。文疏擡頭看向天空,那裏驕陽漸熾,長空碧藍。
禮佛,雖說應是兩家人一起出游,但是葉餘兩家聯姻是皇上的旨意,出游已經沒有必要,這一路走來雖然短暫,也權當出游了,所以大家都默契地給兩位新人留下獨處的機會。
商河雖寬,也是眨眼便到了對岸。尋常百姓過河都乘坐擺渡舟,因而看到這尋常不用的大船開了過來,也有不少人駐足觀看,而等候在岸邊的沙彌更讓人添了好奇心。
一見餘晉和葉辰下得船來,兩名沙彌迎上前去雙手合什:“兩位大人到來,師祖不勝欣喜,已在寺內備好茶點等候各位了。”
餘晉點點頭,率先坐到了沙彌帶來的馬車裏。文疏看着葉夕随着餘碧瑤一起坐到了另一輛馬車裏,心突然緊了一下。他看着馬車的後背,眸光漸漸變冷了。
即使餘晉和葉辰的職位都不是最高的,但是一個是皇親國戚,一個是葉府未來的主人,饒是住在這清靜之地的高僧也不敢怠慢。不到一刻,已看到了寺門,雖然遠看天成寺一二,已經能夠看出它的輝煌,但是近看還是會被它的宏偉而驚倒。三百年的沉澱,太後皇上的扶持,天成寺一直香火旺盛。
被等候在大門前的僧人延請進去,文疏一路走來,暗暗心驚,天成寺內多有身懷絕技之人,恐怕大內也不會有如此多的高手。
穿過兩道寺門,一直筆直的路突然分成了兩條,引路的僧人走到右邊的路上道:“兩位大人請從此路走。”衆人會意,便跟着走向了右邊的道路,獨留下了葉夕和餘碧瑤。
天成寺最初建成的時候原是取了“佳偶天成”的意思,因此最早的布局也是為了禮佛而專門設計的。踏上兩條路後不出五十丈便各自會出現一道漆紅大門,進入此門後一東一西一牆之隔便是兩個天地。雖然都是坐北朝南方形庭院,但是東窄西寬,東側庭院除了一筆直長廊外,只有長廊兩側些許假山花草點綴,而西側庭院的道路卻是為了讓人多多走路而蛇形蜿蜒,道路兩側更是流水潺潺,亭臺假山林立,奇花異草裝飾,只一拐彎,便是另一番奇異景色,景景不同。
看着葉夕和餘碧瑤走向了西院,文疏緊走兩步跟在餘晉和葉辰身後走向了東院,畢竟他若不走,其他下人們也不敢走在他前面。沒走幾步,忽聽引路的僧人施禮道:“二師叔。”文疏擡頭看去,微微一驚,面前這人雖看不出年齡,但是白須長眉、滿面紅光,可見修為不低。而天成寺方丈悟思之下有三大鎮寺高僧,既然引路僧人喊他“二師叔”,想必這就是法僧元清了。
那僧人微微颔首,然後合什道:“恭喜餘大人,葉大人。”顯然是認得兩人的。
“大師有禮了。”
見餘晉和葉辰一起回禮,文疏默不作聲盡力隐藏了自己的氣息。
“貧僧還有要事,恕不奉陪,兩位大人請。”元清側身避讓,餘晉微一颔首,便走了過去,文疏跟在後面,越過元清的時候,元清擡眼看了他一眼,文疏心裏突地跳了一下,他假作不知,慢慢走了過去。
不久走廊盡頭穿過鐵門眼前豁然開朗,一大殿突現眼前,殿內香霧袅袅,便是新人上香的地方了,向西看去,果然也有一門,想必便是西院的出口。新人走的曲路,所需時間肯定長,而且新人一般都會在某處坐下休息談心,所以家人一般會先到後院喝茶休息。果然那僧人道聲:“請随我來。”便領着衆人繞過大殿走向殿後,殿後是一排屋舍,僧人領着徑直往最中央的屋子走去,至門前,高聲道:“師父,餘大人、葉大人已到。”
“吱呀”一聲,門開了,走出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僧來,喧聲佛號道:“貧道元信恭候多時了。”
“有勞大師了。”
文疏跟着兩人走了進去,仆人們卻沒有跟進來,被那僧人領到了隔壁。
餘晉和元信寒暄,文疏跟着葉辰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心裏想着衆人走到此處仍舊未到前殿,天成寺之深絕不可小觑。手心濕滑,已是微微冒出了汗水。
“想必這位便是三公子了。”突然聽到元信提起自己,文疏收斂心緒道:“在下文疏,大師有禮了。”這元信是元清的師兄,同為鎮寺高僧,文疏不得不小心應對。
“豈敢,三公子請喝茶,此茶雖不甚名貴,卻也是極為難得的有靜心安神的功效,三公子不妨一試。”元信說的話極為普通,但是那“靜心安神”四個字卻是說得極為緩慢而又清晰,文疏心中一淩,微微笑道:“多謝。”端起茶來放到了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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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