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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之翻牆而入時,聽見了車輪滾在青石地面的聲音。

陸瑾之擰眉。

已近子時,二哥竟還未睡。

陸淵,定遠侯府的長房嫡子,序齒老二,長房長子也死在了十年前的政變之中,而陸淵則斷了雙腿,再不能行走。

陸瑾之走了過去。

陸淵聽見了動靜,他停下輪椅,轉頭看了一眼。

陸瑾之摘下臉上面紗,随後又是一層/人/皮/面具,“二哥,你在等我?”

陸淵淡淡一笑,夜色蒼茫之下,他容貌俊朗,本也該是一個铮铮男兒,只可惜了命數不佳,空有雄心淩雲志,唯有困于內宅中。

“四弟,你氣息為何這般不穩?”

陸瑾之一怔,“二哥,我……無妨。”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如此明顯了麽?看來,必須盡快找到那妖女,然後解毒。或者直接殺了她。

情蠱之事,唯有蒼狼先生知曉,陸瑾之暫時不想驚動旁人。

知情人越少越好,以免有人拿捏他的軟肋。

他不需要軟肋,也不能有軟肋。

陸淵對這個四弟是很放心的,再者,陸瑾之在定遠侯的位置上待了十年了,并未出現過任何差池,“你無事就好。那我先回院了,方才……我是特意來看昙花的。”

昙花一現,轉瞬即逝。

陸淵覺得,昙花适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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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之目送着陸淵離開。

他知道,無論是二哥,亦或是祖母他們,都心中有恨。

對這世道有恨,對當今聖上有恨!

翌日一早。

老太君的千秋居設家宴。

這是陸家傳承下來的習俗,每隔半個月,阖府上下都會來老太君這裏吃一次家宴。

今日之所以選擇在清晨,老太君有事要交代。

她看了一眼五郎陸清,道:“今日宣王府老太妃生辰,宣王府早已送來帖子,我老人家之所以這個時候才告訴你們,是怕老五鬧情緒。”

陸清一噎。

他是三房唯一的子嗣,陸三爺戰死後,三夫人趙氏就改嫁到了宣王府,如今是宣王妃。

趙氏改嫁之初,陸清只是個總角孩童,當年的确記恨過母親。

老太君長嘆一聲,又說:“老五啊,你母親當年為了求你外祖父庇佑咱們陸家,這才答應改嫁,她當初也才二十出頭,日子還長,咱們得理解。”

陸家當年差點分崩離析,對老三媳婦趙氏,老太君至今還感激她的大義。

陸清憋憋嘴,悶頭喝粥不說話。

哪個孩子不想要娘呢。

又有誰能輕易原諒從小抛棄他的娘呢。

老太君拿他沒辦法,對陸瑾之道:“咱們陸家時隔十年才搬遷回京城,有些場合也該多走動走動。今日,老四、老五,還有老六、老七,跟着我老婆子一塊去宣王府,也認認京城貴圈的面孔。”

六姑娘陸綿綿是長房幺女。

陸家的女子也習武,統共就兩位姑娘,故此,就一起排了序齒。

陸綿綿和陸鳶應下,“是,祖母。”

武将之女的姑娘總是閑不住的。

漠北場地寬闊,她二人早就習慣策馬馳騁的自由,回了京城,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當然想去宣王府湊湊熱鬧。

陸瑾之也應了一聲,“是,祖母。”

陸瑾之跟随老太君出發之前,先回竹裏齋見了心腹。

張峰和李年是陸瑾之的左膀右臂,二人武功高強,偵查力極強。

張峰抱拳,“侯爺,藏寶圖羊皮卷已經有下落了,就在宣王府。”

陸瑾之一愣。

還真巧。

有關藏寶圖的消息已經散播了近十年。

當初先帝在位時,逆臣謀反,先帝本打算逃離出宮,而在那之前,他已把大量寶藏運往城外,準備暫且逃離,日後再東山再起。

這十年期間,“得寶藏者得天下”的謠言一直盛而不衰。

陸瑾之追蹤寶藏羊皮卷已有數年,而今終于有了消息。

而恰逢,他也回京了。

李年抱拳,笑道:“侯爺,這都是天意啊!”

陸瑾之并未掉以輕心,宣王府人多眼雜,并不好下手,他更是不能堂而皇之帶自己人進王府調查。

陸瑾之把陸清叫到面前,一一交代。

陸清原本極為排斥宣王府,一聽是去找羊皮卷,立刻來了精神,擡手拍了拍胸脯,道:“四哥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我一定把宣王府翻個底朝天。”

陸瑾之反複交代,“老五,今日只是趁機會摸底,你萬不可打草驚蛇。”

陸清,“哎呀!四哥,我做事,你難道還能不放心!完全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陸瑾之,“……”就是對你不放心啊。

大半個時辰後,宣王府大門外,到處熙熙攘攘。

今日老太妃大壽,王府賓客盈門。

長公主府的華蓋馬車緩緩停下時,公主府的侍從立刻端上錦凳,搬到馬車旁。

楚宜修下車之前,壓低了聲音,對陌陌交代了一句,“別忘了你今日的目的,本郡主一定要拿到羊皮卷。”

楚宜修算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了。

她知道陸瑾之最後造反成功的關鍵,是那處寶藏。

這一世,她要先一步行動!

一想到前世那些被圈禁起來當做金絲雀的日子,楚宜修恨不能現在就暗殺掉陸瑾之。

羞恥,太羞恥!

陌陌應下,同樣壓低聲音,“是,郡主,屬下一定好生查找。只是……不知還有沒有其他人也在找寶藏下落,咱們能買到消息,別人或許也可以。”

楚宜修擡起纖纖玉手,捏了捏陌陌的小臉蛋,“所以,本郡主才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你要是不能好好替本郡主辦事,以後是要嫁人的。”

陌陌,“……”郡主總是拿嫁人的事吓唬她……

還真別說,這話很管用。

這廂,繡繁花似錦圖案的車簾被拉開。

坐在車廂外沿的兩個丫頭,拾花和拂柳立刻攙扶着她們家體弱多病的郡主下來。

拾花,“郡主,您仔細着腳下。”

拂柳,“郡主呀,外面風大,速速将披風裹上。”

陌陌翻了個白眼,望了望天,瞧,天還是那麽藍,雲還是那麽白,她家郡主依舊如此孱弱。

此時,恰逢陸家幾人騎馬而來。

就連老太君也騎着一匹棗紅馬,老人家半點不顯頹然,歲月只是染白了她的鬓發,卻不曾消減她的半分意志。

老太君瞅了一眼楚宜修,內心暗暗感嘆:啧,這般嬌弱,也不知道能活到幾時?以後不會真的死在陸家吧。

老太君內心憂愁極了。

她竟然想要仇人之女好好活在這世上。

老太君對陸瑾之使了眼色,她是長輩,不方便親自去慰問一二。

陸瑾之立刻會意。

既然碰巧見到了,他若直接離去,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于是,陸瑾之下馬,款步走到楚宜修面前,他神色淡淡,看着楚宜修的表情,與看着尋常女子沒甚麽不同,就仿佛并未察覺到楚宜修是個絕世小美人。

陸瑾之止步,抱拳作揖,“不知郡主身子骨可好些了?”

楚宜修纖纖玉手捏着一條粉色繡兔頭的帕子,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轉了轉,“唔……你猜呢。”

“……”話題直接聊死了。

陸瑾之頓了頓,“郡主既無事,那陸某先行告辭。”

一言至此,他直接轉身離開,似乎半點不想挨近他的未婚妻。

楚宜修小手捂着唇,水眸瑩潤,無比純真無邪,內心的小人卻在蕩漾:陸瑾之啊陸瑾之,這一世,你可休想再碰本郡主一下!

這廂,陌陌跟着楚宜修進入了王府大門,随後就趁着人多,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同一時間,陸清也讓自己“隐身”,趁着今日宣王府熱鬧非凡,他定要好生找找藏寶圖。

陸瑾之,陸綿綿,以及陸鳶跟在老太君身側。

老太君詫異一問,“璟之,我方才觀之,你與瓊華郡主只說了一句話?”

陸瑾之如實說,“嗯。”

老太君,“你覺得,瓊華郡主如何?”

陸瑾之,“……并非同道中人,孫兒與她……有鴻溝。”完全無法溝通。

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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