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互娶(二更)

因為弟弟還在國內等他,明忱先前還不慌不急,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解決這件事。

焦灼的等到第三天,吳林終于給了他一個地址。

是X國有名的爛尾樓區,建築多長了苔藓,大片大片蔓延,如同人類銷聲匿跡後的無人區。看着怪誕,成了遠道而來游客的拍照打卡地。

不過吳林也不傻,人多的地方手雜,他選在最西邊的一個區。這個區非常偏僻,不僅人沒人來,不是自己開車,也根本沒司機肯來。

廢樓沒被爬藤爬滿,牆壁黑色斑駁,到處是灰塵,樓之間的銜接處有一米寬的裂縫,人在裏面很危險。

四周沒有牆,大根大根的梁柱拔地而起,火紅晚霞透過牆框照射進來,參差之下,勉強照亮樓裏深處。

何深從進來起,嘴裏的哼唧就沒停過,他誇張地抱着明忱,“老公,這破地方陰森森的,我怕。”

“抱着呢,別怕。”明忱知道他是故意的,略有些敷衍地安慰他,同時仔細地觀察四周環境。

這棟爛尾樓簡直太大了,如果真到吳林規定的地點,起碼得走三四百米,越往裏,視線越暗。

“忱哥,會不會有人?”

他拍了拍何深的肩,說:“那就不進去了,送錢還讓他挑地址,我都不這麽慣你,他憑什麽。”

“我才不和他比!”何深把黑箱子扔地上,由于場地空曠,發出一聲巨大而空洞的聲響,他甚至在黑箱子上踹了一腳,大聲道:“給孫子的錢!”

“幼稚鬼。”明忱笑着拉他往回走。

他并沒有完全逗何深的意思,也并不是覺得陰森感到害怕不進去,而是再往裏走,他也不敢保證會遇到什麽。

就像他之前說的,敵暗我明。他一點也不清楚吳林現如今的狀況,以及他背後的那些不可言說,有可能存在的勢力。

這種相互試探的階段,還是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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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出來,吳林立刻來了電話,“兩個人?”

“怎麽,兩個還是三個有什麽影響,你會怕嗎?”明忱不客氣道:“我要的東西呢?”

“點了錢,數目對,自然會發給你。”

“行。”明忱并沒有和他多廢話,直接挂了電話。

何深站在他旁邊若有所思想了會兒。他其實有很多話要說,但這地方可能有吳林的視線,好多話都不方便在這直接說。

他帶着明忱接着往外,上車開出百來米才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忱,我們得去報警,等他們下次再聯絡的時候才有辦法對付他們,像今天這樣只身前往很危險。”

“我知道。”

何深忽然的淡定讓明忱微微驚訝,剛才還害怕得不行的小媳婦,只是幾句話就讓他有了點一種叫做安全感的東西,

何深的表情一點不害怕,甚至帶了點狠戾。

他忽然明白,何深剛才那番舉動并不是因為怕,而是想用那樣的方式給背後的人看,從而順理成章催明忱出來。

即便知道其中的緣由,明忱還是想逗一逗何深,笑着問:“怎麽,寶寶不怕鬼了?”

“怕,怎麽不怕?除非你現在親我一下,你親我一下,我就不怕了。”何深騰出一只手,點點右半邊臉頰。

明忱松了點安全帶,配合地在他臉頰上落了一吻,“真勇敢,繼續保持。”

這種小學生式的誇獎對何深非常受用,他笑嘻嘻地捏着方向盤,愉悅的程度就差哼小曲了。

兩人到酒店不久,果然收到吳林發來的郵件,一段只有3分鐘的音頻。

開頭有些虛弱的聲音是明朝野,他似乎捂着嘴咳了咳,緩了會兒才說:“你們兩個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想從我手裏拿到公司,也要你們能養活啊!吳林,我信任你大半輩子,到最後你卻讓我失望了。實話和你說吧,原本打算給你一筆錢,畢竟你也給我開了快半輩子的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你實在讓我失望。”

吳林笑了聲:“明朝野,都這個時候了,你說這些的意義在哪裏?我想清楚了,并不想從你手裏奪這個公司,真到我手上也可能是累贅。我要的很簡單,不過是錢。當然,我知道從你手上是半分錢都拿不到的,我會從明忱那裏拿,我會從他那把我應得的都拿到,用我自己的辦法。”

“什麽辦法?”明朝也的聲音有幾分焦急,在他提起明忱的時候,整個人都不淡定了。甚至有幾分擔心他會對付明忱。

這個世界上,如果他也沒了,可就只剩明忱一個人了,明忱野逞強說:“我那兒子你也知道,是個素來就冷血的,他什麽都不在乎,無欲無求,你又有什麽辦法從他手上拿到你想要錢呢?你真是異想天開,明忱是個生意人,是個天生的生意人,你覺得,他會和你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賠不賠本不是你說了算。”吳林不僅不在意,還笑得猖狂,“要明忱覺得有價值,那才是有意義。明朝野你都沒有我懂你這個兒子,他怎麽會像你說得這麽冷血呢?據我觀察,他比任何人都有血有肉,只需要一點點親情,我只需要抓住你們這一點點親情,就能牢牢地把他捏在手中。你信不信,我現在告訴他梁晨陽的事,他可能會瘋,可能會恨不得殺了我。”

“你閉嘴!”

“閉嘴?”吳林冷哼,“人都是有野心的,這個時候我最不能閉嘴,你多說幾句話吧,以後傳到明忱的耳朵裏還能留個紀念。或者你直接給他說幾句話,我保證他以後一定會聽到。”

“你…”明朝野因為過度激動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如同撕裂開的聲音聽得明忱都心顫。

“你怎麽可以這麽卑鄙?吳林,明家哪裏虧待你了,你一定要走到今天這一步嗎?因報有果,你就不怕以後不得善終?”

“你怕是看不到我到底有沒有善終了,快說吧,說你的遺言,說完就準備上路吧。”

明忱的呼吸随着這句話頓住,他的拳頭捏緊了,何深連忙握着他的手,如果不及時握住,明忱下死手的力道,可能會把自己的手掌掐出血。

錄音還在繼續放,明朝野足足沉默了快半分鐘的時間,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明忱,無論什麽時候爸爸媽媽都是最愛你和弟弟的,是我不好在你媽媽過世以後,自私地把該屬于你的那一份沒收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彌補,可能親口對你說我說不出口,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聽到了這段錄音,請記住,無論以後做什麽決定,我和媽媽都無條件支持你。”

三分鐘的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後面應該還有內容。

明忱聽完沒有哭,坐在電腦前久久沒說話,何深知道他心裏一定難受極了,可這個人就是不願表達出來。

他想他的忱哥哭一哭,再難過的事,只要肯哭一哭,會發洩,情緒永遠在身上呆不久。

“忱哥,明叔叔很愛你,這段錄音,你最應該聽的。”何深原本靠着他的椅背,這會兒伸手從後抱着住,“現在不只是叔叔阿姨無條件支持你,我和弟弟也會無條件支持你,無論以後你做什麽決定,我來做你的靠山。”

何深說這番話的時候異常的堅定,這樣的堅定,讓聽的人莫名升起幸福感,不像空口白話,像說了就一定會做到的事。

何深的魅力就在這裏,他可以小鳥依人地靠着你撒嬌,也可以非常霸氣地擋在你前面讓你依偎着他,讓你有個能歇腳的避風港。

錄音那番話,明忱早幾個月在肖律師給的信中看到了,那就是明朝野當初說的,醒着的時候斷斷續續寫的。

早過了悲傷那股勁兒,只是今天聽到聲音才異常的難過。

明朝野知道自己活不久,也沒有再去争取自己性命的長短,他仿佛認命了,也或許是累了。

他在信中坦白從前和明忱之間那些誤會,也聊到性格太像不是好事,一個不說是因為恨透了,一個不願說是因為想被恨着來時刻清醒。

明朝野其實也是個膽小鬼,他怕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他怕一不小心就忘了梁晨陽的模樣,忘了她的聲音,忘了愛她的感覺,所以一直沉浸其中,沒能顧及到兒子。

明忱想起明朝野臨終要求見他的那天晚上,也正是那天晚上,明朝野終于有了一點點父親的感覺。

這就足夠了,第一次當父親難免生疏,明忱可以原諒,所以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他也不會嫌棄明朝野。

何深意料之外的,明忱沒有流眼淚,他提前準備的兩包,一張也沒用上,所以開玩笑也帶一點哄的意味,嘟囔着說:“我辛辛苦苦準備的紙,你竟然一張都不用,老公,你怎麽能辜負我的好心,實在不行,你擦擦鼻涕也行呀,你快用一張。”

何深耍無賴,不講理。

他從後繞到明忱前面,推開一點椅子,面對着坐到明忱懷裏,靠着他的肩膀。

明忱單手摟着他,“麻煩鬼。”

“我是,我就是。”

忽然記起那一天的事,當時明忱并沒有正面回應,所以這天他旁敲側擊一場又來了一遍。

“老公?”何深擡頭看他一眼,“上回…和弟弟說我們回去,開春就結婚,這件事情你覺得怎麽樣?我們比弟弟大,提了不好撒謊,萬一把給弟弟教壞了就不好了,對不對?”

何深的話題非常跳脫,突然扯到結婚上,讓明忱猝不及防的同時,心裏竟然暖融融的。

這人肯定怕他想多了難過,才想方設法地轉移話題哄他開心。

彼此挨得很近,氣氛也好,明忱仔仔細細看着他的眼睛,他很清醒,所以不能因為一時沖動,就答應結婚這件事。

他摟着何深的腰,單手變成雙手,防止對方滑下去,無比認真地說:“我給你五年,如果五年後你還願意抱着我,還願意說愛我,我們就結婚,好嗎?”

“五年啊,可是老公,五年好長呀,單拎出來是一個手掌,可細算有一千八百多天了,你好狠心啊。”

明忱打算好好跟他這個小媳婦理論理論,“加上之前,我還是小白的時候,加上現在我和你認識剛好五年,你看,五年其實也不算長,多快呀,一轉眼就過去了。”

“原來…你還在耿耿于懷之前的事。”何深在他胸前蹭了蹭,嘆了口氣,“是我有錯,是我年少輕狂不懂事,出來混總要還的,我就慢慢還吧,五年就五年,一個巴掌能有多長。”

他半是抱怨,半是認真地語氣逗笑了明忱。

“那我們約好了就五年,到時候我嫁給你吧。”明忱湊近他的唇,愛惜的親了親,“讓我來做你的新娘。”

何深是個非常大度的人,這一點明忱也知道。他雖然總是無理取鬧,可是關鍵時刻只在乎明忱的感受,總是老公長老公短地叫,甚至在外人面前樂意稱自己為嫂子。

別的暫且不提,在明揚面前他一直以嫂子自稱。知道明揚不懂,耐心和他解釋。

在外人眼裏,何深才是躺在下邊的那一個,事實上不全是,但何深就樂意承認,并且非常的快樂。他在彼此的感情中讓步是最大的,所以如果真的結婚,明忱也想讓一步,他想嫁給這個自稱嫂子的蠢貨。

“啊!”何深倍感驚訝,面上的驚喜藏都藏不住,明忱這話的意思是兩人結婚有望!

其實,五年對何深來說并不是考驗愛情的時限,而是堅固彼此感情的過程,他不怕五年。

“老公,公平起見,到時候咱們結兩次婚。”何深想了想,半天沒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說:“你嫁給我一次,我嫁給你一次,我們倆互娶,怎麽樣?”

明忱再次笑出聲,捏着他的臉有幾分幸福的無奈,“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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