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珠算
◎唇卻熾熱,血也滾燙。◎
林羨清哽了一下, 她動作極其僵硬地別過頭去,斥他一句:“瞎說什麽?”
祝元宵不情不願地拎起包,臨走之前還頻繁看她倆,林羨清被他看得不自在, 溫郁卻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 很自在地坐在她旁邊, 然後把窗簾扯上。
他看上去很困的樣子, 上了大巴就靠在椅背上睡覺,直到車到了地方還沒有要醒的趨勢。
前座的那一男一女也是跟他們一組的, 是市裏一個很大的珠算班的學生,剛剛聽他們聊天, 女生到了能手一級, 男生剛過三級。
林羨清咽了下口水,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要參加這個比賽。
大巴堪堪停在場地門口, 林羨清叫醒溫郁, 少年懶散擡眸, 神色還很困倦。
“院子裏的蟬又叫了?”她順口問了句,然後低着頭收拾東西, “要不你買個耳塞什麽的吧,免得吵。”
溫郁坐直身子,擡手扶着脖頸, 眉頭還蹙着, 嗓音很啞:“不是。”
他略一低眸, 沒看她, “失眠了。”
林羨清動作停滞一下, 下意識擔心起他:“我知道幾個治失眠的方子, 高三睡不着的那段時間我都那麽幹, 要不——”
她話說到半頭,接車的工作人員大聲催促着:“幹嘛呢那兩個人,快下車啊。”
林羨清擡頭一看,車上就剩下她倆了,她站起身來,飛快地告訴他:“我有時間給你發短信,到時候再說!”
她急急忙忙應了一聲,然後拎着包跑下車,溫郁還坐在原地,從車窗裏看着女孩匆匆忙忙的身影,羽睫耷下,幾不可聞地咬住下唇,然後松開。
少年唇上留下一個破口,滲出血,襯得唇色紅豔,眸色卻仍舊漆黑。
進門的時候要組內出兩人抽簽,林羨清組裏另外兩個人不見人影,于是只能由她倆抽簽,她手忙腳亂地撚起紙簽,是組內的那個男生,叫周忠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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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松了一口氣,那人跟自己一樣是三級,不至于實力懸殊太大。
而祝元宵就不那麽幸運了,他哀嚎了一聲,懊惱地說:“怎麽我抽到了那個林杳。”
她是能手一級,祝元宵會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下一秒,祝元宵就捏着自己的小紙條要跟她換,嘴裏還嚷嚷着:“不行不行這不算!林羨清你比我厲害,你跟她比吧,反正你倆都姓林。”
林羨清滿腦袋問號,這跟她姓什麽有什麽關系?
她趕忙護住自己的紙條,“別想了,我不換!”
祝元宵郁悶着感嘆:“算了,說不定小爺我的隐藏潛力上場時就會被激發。”
林羨清剛松一口氣,身子放松了些,結果祝元宵見縫插針,又想來搶,林羨清吓得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溫郁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擡着胳膊扶了她一把,然後看了祝元宵一眼,剛出了個聲 :“你——”
祝元宵特別識時務,立馬鞠了一躬:“大神對不起,我不該欺負你的女人。”
林羨清:“?”
溫郁:“?”
她直覺太陽穴直突突,“你最近是不是跟你媽一起看了什麽狗血電視劇?”
祝元宵摸了摸腦袋,“也不是,是我妹在看小說,非推給我。”
“嗐,她就一小學生,看的東西都挺幼稚的。”
林羨清心說你好像也才上高中。
因為這句話,林羨清下意識跟溫郁拉開了點兒距離,然後澄清:“少看些有的沒的了,大家都是朋友。而且之前你不是還說要拿珠心算一級嘛,專心。”
說“專心”兩個字的時候,她下意識模仿了上次在咖啡店裏溫郁的語氣,話說完後林羨清才反應過來,撇眼看了下溫郁,正巧對上他低眸的視線。
他眼神倒沒什麽波瀾,但林羨清發現他嘴上破了一塊兒,就問他:“你嘴怎麽了?都流血了。”
溫郁用指腹蹭了蹭,低斂着神色說:“沒什麽,不小心磕到了。”
明明她下車前還沒有這傷口的。
她還想說幾句,結果溫郁那組裏的人都在叫他的名字,少年扭頭應了聲,跟她道了別。
林羨清看着他的背影,嘆着氣想,怎麽會有人總是受傷呢?
後來組內四個人要在大廳先會面,場地裏都是四人桌,林羨清對面就是那個林杳,是個很冷感的女生,看上去有點機械姬的感覺,總是冷着一張臉。
她剪着齊耳的短發,看上去年紀并不大,至少沒有林羨清大,但是眉眼長得銳利,是很有鋒芒的、富有攻擊性的漂亮,只是她雙手都纏着繃帶。
林杳旁邊的是周忠濤,一個笑呵呵的戴眼鏡的胖小夥,雖然看上去憨憨的,但已經大一了。
整場會面都很尴尬,林杳根本不說話,筆直着身子坐在那兒,真的像機器人。而周忠濤也是個不會接話的,祝元宵試探性提了兩句話,他都只會哈哈大笑。
而且,是很豪邁的哈哈大笑,整個會場裏都能聽到的那種。
林羨清想把頭埋進土裏。
祝元宵被那哥們兒吓怕了,轉頭又去跟林杳說話:“怎麽兩只手上全是繃帶啊,你這還能正常比賽嗎……”
林羨清覺得他這話說得實在不禮貌,立馬重重拍了下他的背,幹笑着說:“我聽你嗓子好啞,多喝點水。”
祝元宵皺眉看她,林羨清湊到他耳邊咬牙告訴他:“能不能改掉你愛挑釁人的毛病?”
之前也是,出言不遜的,還是靠溫郁跟他比了一場才制服他,人明明挺傻的,就是管不住嘴。
林杳眺了他一眼,眼尾上揚,只是掃一眼就讓人有點發憷,她沖祝元宵晃了晃手,嗓音清冷:“我打拳擊的,習慣了,并沒受傷。”
祝元宵幹笑,揪着林羨清的衣擺小聲說:“這倆人怎麽都這麽恐怖……”
林羨清面上還僵硬地笑着,她心想你問我我問誰啊……
比賽正式開始後,林羨清在入場口見到了溫郁,他正斜靠在牆邊,手裏拎着算盤,低着頭,眉眼耷着,看着興致缺缺。
她迎了上去,跟他一起靠在牆邊,側頭問他:“你什麽時候上場?”
溫郁頭也不擡,吐了字:“下一個。”
林羨清扯過他的手,低頭在他掌心寫了個“人”字,小姑娘手指很溫暖,觸在他掌心,像觸了電一樣酥酥麻麻的,溫郁沒忍住縮了一下,卻被林羨清一把抓住。
她攥得緊了些,“別動。”
小姑娘低着頭,很認真地把最後一捺寫完,然後擡眼盯着他,語氣很鄭重:“把掌心的‘人’字吃下去,能帶給你勇氣。”
溫郁難得笑了聲,微微撩起眼皮看着她認真的眉眼。
“什麽玄學。”他說。
林羨清催他:“你試試嘛,說不定真有用呢?”
溫郁一直低眸盯着她,久久移不開視線,他最後還是妥協,按照林羨清的方法試了一遍。
小姑娘立馬湊上來問他是不是不緊張了。
其實他壓根沒緊張過,但是看見林羨清的眼神,他又把真實的想法咽了下去,喉結輕滾一下,回了個鼻音:“嗯。”
林羨清笑,洋洋得意,“我就說會有用的吧。”
場上叫了溫郁的名字,他側了頭,目光投向大廳的燈光下,會場裏鬧哄哄的,十九組人同時對戰,輸的失意,贏的得意,兩極反差極大。
溫郁半邊身子暴露在燈光下,林羨清拍拍他,笑吟吟說:“加油,我等你回來。”
溫郁輕輕颔首,睫毛被白熾燈的光線纏繞,亮光化在眼裏,他略一彎眸,笑了。
林羨清好多次說過喜歡看他笑,溫郁就努力滿足她的,按她的喜好來。
她說想讓他開心快樂,其實只要她一笑,他就已經感到快樂了。
很莫名其妙。
他勾起唇角的時候,重新撕扯到了下唇的破口,居然又開始滲血,有點疼,但痛感會讓他輕松。
林羨清見狀,從口袋裏拿了紙巾,踮腳摁了上去,她指尖也暴露在大門透進來的光線裏,就好像抓住了溫郁身上的光,在他唇峰和下颌投下陰影。
少年性格清冷,唇卻熾熱,血也滾燙。
林羨清很慢地擡眼,對上溫郁漆黑的眼,仿若陷進一場宇宙黑洞,那眼神黑郁郁的,很勾人,林羨清差點出不來。
她摁了一會兒,見血不怎麽滲出來了,就收了手,撇開眼睛盯着地板磚,把屬于他的光還給他。
“在叫你。”她很小聲地說。
溫郁還收不回視線,他的唇被摁得有點發麻,少年斂眸,很輕地抿了下唇,又是一聲“嗯”,一旦不知道回複什麽,他就總是“嗯”。
他遲遲不抽身離開,林羨清覺得這氣氛着實奇怪,自己卻心如擂鼓,緊張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她到底怎麽回事兒?溫郁一個眼神她就無力招架。
實在受不了他的視線,林羨清憋出兩個字:“走吧。”
溫郁眨了兩下眼,才錯開眼轉身,留下三個字:“等等我。”
他擡步,走向屬于他的燈光與輝煌。
而林羨清唯一能做的,是在他脆弱、沒有勇氣的時候,說聲“沒關系,我等你”。
作者有話說:
祝元宵:我的交友套路是,先嘲笑你,然後抱大腿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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