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珠算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老筒子樓不隔音, 林羨清一大早就聽見隔壁屋子裏正在吵架,小孩子在家裏哭啼不止,家裏的大人卻只顧着吵架,鍋碗瓢盆摔得砰砰響, 大有把整座樓都拆了的氣勢。
樓上樓下的人都披着個衣服出來勸人, 隔壁屋的女人急急從家裏沖出來 , 眼角眉梢都是剛哭過的痕跡, 眼睛腫得像棗子一樣。
鄰裏街坊都拉住她,勸她有什麽話好好說, 林羨清稍稍把門拉開一些,靠在一邊看。
女人抹了把眼睛, 凄厲地哭喊:“有什麽好說的, 一晚上不回來,我說幹什麽去了呢, 出去偷腥啦!”
“天天伺候他跟伺候老佛爺一樣, 沒幾個錢還要拿出去泡女人, 家裏的孩子連尿布奶粉都快買不起了,他給我搞這種事, 誰能忍?離婚!”
屋子裏的男人光着膀子出來,上半身都是抓痕,林羨清默默低了眼, 眼不見為淨。
家裏的小孩從男人腿邊鑽出來, 步子不穩地想去拉媽媽, 女人正在氣頭上, 推了小孩兒一把, 叫嚷着:“別來找我, 找你爸爸去。”
男人破口大罵:“誰想要這個拖油瓶, 要離婚就把他帶走!”
女人不理會,直直走下樓,小孩正跌倒在林羨清家門口,場面一度亂得很,小孩兒大哭。
林羨清本來只是拉開一個門縫,看小孩兒哭得厲害也有點忍不住,把人扶起來,從兜裏拿了紙給他擦眼淚。
她盡量把語氣放柔軟:“別哭別哭,媽媽給你買糖去了。”
說着,林羨清轉頭回屋從抽屜裏拿了幾根棒棒糖,塞進小孩兒手裏:“你看,媽媽讓我給你的,她說她出去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了,哭鼻子不是乖小孩哦。”
小男生口齒不清,斷斷續續地說:“她不喜歡我。”
林羨清看着他,像是看見了以前的自己,總是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啜泣着說“爸爸媽媽不喜歡她”。
她摸摸小孩的頭,:“不會的,媽媽一定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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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孩的爺爺趕過來,把孩子抱起來哄,林羨清也默默退回自己的屋子裏。
地上掉了張折好的紙,是溫郁之前寄給她的,上面細細碎碎的折痕很明顯。
應該是在她拿糖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林羨清彎腰去撿,突然發現紙的背面好像還有很輕的鉛筆字跡。
屋外哄孩子的老人在跟人打招呼:“怎麽又拉着行李箱回來了?”
他說:“回來找人。”
屋外還有小孩兒的抽泣聲,老頭說:“這屋有人住了啊。”
他說:“我知道。”
林羨清聽見自己家的門被敲響,她正好把那張紙片展開,在熹微的日光下,她看清了那行鉛筆小字。
屋外的人叫她:“林羨清,我是溫郁。”
——【別放棄我。】
在念完那行字的時候,她又恰好聽見溫郁的聲音,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劈裏啪啦炸開,像夏日的煙火,她頓時覺得眼眶發澀。
打開門的一瞬間,屋外的人手裏拖着行李箱對她笑,溫郁的眼睛笑起來很漂亮,彎彎的像新月,沖淡了身上的冷淡氣質。
清晨,麻雀剛開始啼鳴,風剛停息,太陽堪堪露面,他身後是吵吵嚷嚷吵架的人群,他身前是林羨清。
林羨清的手還在門把上,她突然間眼睛開始發潮發紅,有要落淚的趨勢。
溫郁倒是有點被吓到,“倒也不必這麽激動。”
她聳了下鼻子,一把把人拉進來,把紙條拍在他胸口,林羨清紅着眼睛,聲音也哽咽:
“你可真能忍。”
“不想讓我放棄你怎麽不早點說?”
“我要是真的放棄你了,一輩子也沒看見紙條背後的字,我倆是不是就真的算了?”
溫郁松開行李箱的拉杆,上半身前傾,雙臂環住她,頭也微微低下來,抵在她肩上,烏黑的碎發撓得她脖頸發癢。
他緩緩眨了幾下眼,林羨清身上很暖和,溫郁覺得舒服,他稍稍低眸,聲音又低又輕:“所以,還好你發現了,還好你沒放棄我。”
林羨清下半張臉都埋在他懷裏,青年身上有好聞的冷香,她又抽了下鼻子,憋住淚意。
她撇眼間看見溫郁的行李箱,這才想起來問:“你帶着行李來我家幹嘛?”
溫郁仍舊抱着她,聞言背脊僵了下,從善如流地順勢裝可憐:“我沒地方去了。”
她皺眉,“你不是住溫家的大別墅嗎?”
林羨清一巴掌推開他,溫郁往後退了幾步,視線緊緊粘着她,嗓音真是好可憐:“為了跟你在一起,我被我爸趕出來了。”
林羨清:“?”
她半信半疑地反問:“真的假的?”
“你爸不喜歡我?”
溫郁被她說得哽了一下,他有點迷茫地錯開眼,又改口:“他的意見不重要,反正現在我沒地方可以去,只能來投奔你。”
她可真是信了你的邪。
以溫郁的身份再租一個公寓又有何難,怎麽也不至于淪落到跟她一起擠這個小出租屋的地步。
林羨清臉上沒什麽表情,連人帶行李一起推出家門:“地兒不夠,出去。”
門被狠狠關上,老舊的門鎖一下子脫落,沒關上,自己又開了,林羨清站在屋裏,溫郁在屋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她有些尴尬,忿忿不平地說了句:“什麽破鎖?”
溫郁又拉着行李箱進門,林羨清都沒什麽可以攔住他的東西。
溫郁:“破鎖說想讓我跟你住在一起。”
十五分鐘後,林羨清給他騰了半個衣櫃,把他的衣服往裏面收拾,溫郁被她派到門口修鎖。
青年手裏拿着螺絲刀,左比右比了半天,漂亮的眉蹙了起來,有點無奈地沖屋裏喊:“我不會修鎖啊。”
櫃門後面伸出一個腦袋來,林羨清告訴他:“你弄壞的你修!”
他明明都沒有動過這把門鎖。
溫郁頗為無奈地從兜裏掏出手機,開始引擎搜索。
等到林羨清收拾完東西出來的時候,溫郁正低頭看着手機,灰色大衣上沾滿了門板上的灰,他手上試探性戳弄幾下,門鎖壞得更離譜了,叮當咣啷散了一地。
螺絲滾到林羨清腳邊,兩人對視,溫郁偏頭無辜地看着她,手裏撥出一個電話。
“你好,能上門修鎖嗎?”
……
師傅帶着工具箱來,他瞅了眼岌岌可危的破爛木板門,聲音是抽煙多年造成的沙啞:“這門都爛成這樣了,直接換新的吧。”
林羨清:“其實我覺得還能……”
溫郁眼都不眨一下:“換。”
她扭頭看着溫郁,頗有點咬牙切齒地說:“你出錢?”
這句話提醒了他,溫郁怔然地摸了把口袋,有點尴尬地說:“錢被凍結了。”
林羨清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直突突,眼角都開始抽搐了。
敢情你是淨身出戶來投奔她的?
她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對師傅說:“先不換,把鎖修好吧。”
兩個窮光蛋搭夥過日子,林羨清的錢包更緊張了,溫郁也有點過意不去,“我過一陣子應該能到一筆錢。”
“到多少?”
“幾千萬吧,不是太多,能給你換個好門。”
聽到這句話,林羨清走路的腳突然崴了一下,她單手搭在沙發上,對溫郁露了個笑。
“少爺,洗澡水放好了,您快去洗吧。”
林羨清住的樓層比較高,水壓不是很穩定,一會兒出水一會兒不出水的,溫郁在裏面洗了一會兒,浴頭半晌不出水,他在浴室裏問林羨清:“是不是停水了?”
她起身去廚房瞅了一眼,還能放水,水柱還挺大的。
“沒停水啊,你是不是沒擰到最大啊?”
“擰到盡頭了。”
林羨清想了一會兒,她在浴室門口叫他:“你穿衣服先出來,我進去看看。”
幾分鐘後,溫郁拉開浴室的門,這厮沒穿上衣,就圍了條浴巾,上半身還有沒沖掉的泡泡,細軟烏黑的發直往下淌水,浴室裏霧氣蒸騰,他眉眼間也染了潮意,漂亮的人魚線和腹肌線往下延伸,收縮進浴巾裏。
青年略略擡眼,長睫還挂着水珠,精致流暢的下颌沾了沐浴露的泡沫,他略略側身,漂亮的眉輕蹙:“你進去看看。”
林羨清實在沒眼看,她默默低了眼,耳尖染上紅色,嘟囔說:“不是讓你穿好衣服再出來嘛。”
溫郁低眸看着她,稍稍揚起唇角,漆黑的眼裏湧出一點壓不住的笑意,他嗓音清冽好聽:“不是故意的,泡沫沒沖掉,不太好穿衣服。”
林羨清低頭從他旁邊經過,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往那邊看。
水龍頭确實擰不動了,但好像不是擰到盡頭,只是卡住了而已。
她使了點勁兒,又能轉動了,從浴頭淅淅瀝瀝地灑出水來,林羨清被澆了個猝不及防。
浴室旁邊挂着毛巾,她順手扯過一條披在頭上,“好了,你繼續洗吧。”
剛走到門口,林羨清看見溫郁正好整以暇地靠在浴室窄窄的門框上,擡眸看着她。
他擡手撩起林羨清濕掉的一縷頭發,放在指尖輕微搓撚幾下,低了眸子,長睫微潮,更顯得黑,青年的語氣漫不經心像喃喃:
“頭發都濕了。”
作者有話說:
同居啦!(大叫)
小情侶很甜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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