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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萌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 更加驚訝地張大嘴:“等等,他給你錢,那你倆到底…誰睡誰?”
周銘臉一紅:“滾滾滾。”
世風日下, 道德淪喪, 現在的年輕人腦海裏都是什麽玩意。
他不理會林萌萌的陰陽怪氣,往前走了幾步,忐忑地撥通了季雲青的電話:“你怎麽突然給我打了一筆錢?”
“房租。”那邊簡單地說了這兩個字後, 直接挂了電話。
原來如此,可怎麽感覺季雲青還在生氣。
周銘苦笑, 試圖轉移換題換換心情, 轉頭看林萌萌:“話說你跟那姑娘怎麽吹了,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林萌萌委屈:“很小一件事, 我把她惹毛了,人生氣不理我了, 就沒然後了。”
完了,更鬧心了。
一對發小大眼瞪小眼片刻,終于長嘆一聲互相移開目光,沉默着往家走去,只有旁邊的圓錐繡球依然熱熱鬧鬧地開得燦爛。
顧家的重瓣薔薇也開得正好,季雲青坐在院內的葡萄架下,小口地吃那切好的蛋糕。
顧紅娟女士發話, 這可是她烤的最完美的小蛋糕,不塌腰不開裂色澤金黃松軟可口, 管你是日理萬機的公司總裁還是拿獎到手軟的舞蹈家,都得給我過來嘗嘗。
季雲青把空碟子往前一推, 滿臉真誠:“好吃。”
顧牧塵嗤之以鼻:“不就是個戚風而已, 至于麽。”
“你沒品味!”顧紅娟一身湖綠色真絲連衣裙, 襯得她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殷勤地給自己外甥再切一塊,“再嘗嘗,看你瘦得……”
顧牧塵繼續冷言冷語:“你給他個烤糊的他也能吃,這人壓根對食物就沒品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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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都像你啊這不吃那不吃,”顧紅娟瞪兒子一眼,狀似無意地說,“小雲啊,最近有沒有什麽情況啊?”
來了,小蛋糕是假,鴻門宴是真,季雲青慢條斯理地扯出張紙巾擦嘴:“沒有。”
顧紅娟仍不死心:“那有沒有正在接觸的對象啊?”
季雲青氣定神閑地搖搖頭。
失望都要從顧紅娟眼睛裏溢出來了,但瞬間又被笑容掩飾好,落霞已經浮現在天際,照得院子裏的瓜果蔬菜都鍍上一層金邊,王姐遠遠地說了句什麽,顧紅娟就站起來去廚房,要親手準備今日份的晚餐。
又一陣風,檐下成串的風鈴叮當作響,季雲青托着腮發呆,看旁邊小花園裏的瓜果蔬菜,黃瓜和番茄可以采摘了,沉甸甸地墜在枝頭,絲瓜和茄子快熟了,綠條的紫皮的招人眼饞,還有一畦空心菜,郁郁蔥蔥,生機盎然。
顧牧塵平靜張口:“哥,剛進門時我就想說,你嘴破了。”
季雲青同樣平靜:“磕着了。”
“脖子上的紅印怎麽回事,”顧牧塵擡起眼皮,“也是磕着的?”
季雲青本能地伸手去遮,卻看到對方的眼睛瞬間閃過一道精光,不對,昨晚和周銘只是親吻,人家壓根就沒對他脖頸做什麽,哪兒會留下什麽暧昧痕跡!
這個顧牧塵在诓他!
但是再說別的已經來不及,季雲青幹脆利索地把手放下:“管那麽多幹嗎。”
顧牧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如同脫缰的野馬般一躍而起,快步穿過院子往屋內跑去,嘴裏還叫着:“媽!我哥跟人親嘴啦——”
季雲青抄起個抱枕就往前砸去,給那厮砸得回過頭來,往日裏端着的表情全然不見,全是小學生告狀般的嘚瑟。
“給我回來!”季雲青又拿起一個抱枕,“我揍你了啊!”
顧牧塵嘿嘿一笑,作勢又要繼續喊,季雲青深吸一口氣,冷眼道:“小土,你剛剛笑得嘎嘎的,跟個鴨子似的。”
“不許叫我這個名字!”顧牧塵瞪他一眼,朝屋內喊了聲:“王姐,兩杯咖啡,謝謝。”
冒着熱煙的美式很快端了上來,顧牧塵踱着步子回來,好整以暇地坐在躺椅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卻不放下,眼神裏滿是促狹。
“好上沒,現在到哪一步了?”
季雲青沒了脾氣,老實交代:“正接觸呢。”
“那這是怎麽回事,沒好上就直接親嘴啊,”顧牧塵優雅地把杯子放下,“你們gay好亂啊。”
季雲青不是很想搭理他。
“說呀,沒好上就這麽生猛,”顧牧塵繼續,“好上了還得了?”
季雲青試圖解釋:“那天他喝多了,也不能怪人家。”
顧牧塵眯起眼睛打量着對方,表情沒什麽變化,也沒有靠喝咖啡來掩飾心虛,而是神态坦然,仿佛是自己少見多怪。
“是那天停車場見到的人嗎?”顧牧塵突然張口,想起前倆月那天夜裏,當時他就覺得那人看自己哥哥的表情有點不對勁,于是也不兜圈子,直接問了出來。
咖啡摸着還有點燙手,季雲青沒什麽表情,直接端起來喝了一口。
啧,心虛了。
“如果是他的話,我感覺不太行,”顧牧塵認真道,“在晚上偷拍,喝多了就耍流氓,怎麽聽起來不太靠譜……上周我媽叫你過來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跟他一起過的節?”
這咖啡又苦又酸,季雲青皺着眉把杯子放下,顧左右而言他:“我要加糖加奶……”
“給你打泡再拉個花怎麽樣,事還不少,”顧牧塵站起來,徑直走去廚房拿了糖和牛奶出來,“怎麽過的節,出去旅游了?”
季雲青一口氣放了三顆方糖進去,用小勺子不停攪拌:“沒,去酒吧坐了會。”
顧牧塵沉思了會,用手敲着桌子:“哥,我覺得這人真不行。”
“那天周末據說酒吧特別火爆,我公司一個下屬提前幾天都沒訂到,還是我幫他從朋友那要的位置,”他繼續道,“而那人就直接帶你過去,說明早就打定主意要拿下你,不會還趁機會給你灌酒吧?”
“躲起來偷拍,帶你去酒吧,喝多了耍流氓,”顧牧塵循循善誘,“你覺得靠譜麽,我們前臺小姑娘都知道不能找這樣的男人,長得再帥也不成,你咋就看不出來呢。”
“不過你要是就玩玩的話,當我沒說。”
季雲青加奶的手凝固了,怎麽聽起來像是有點道理。
落霞滿天,不知名的鳥雀在林間發出悠揚的鳴叫,兄弟倆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就聽見廚房那邊催他倆吃飯的聲音。
顧紅娟女士親自下廚,幾乎用的都是自家地裏長出的菜,涼拌黃瓜,包菜粉絲,糖醋小排,幹煸豆角,絲瓜炒蛋,還有肉沫茄子,先不說味道怎麽樣,起碼擺出來那股兒熱乎勁兒,是真唬人。
顧牧塵夾了一塊茄子嘗了:“媽,聽我一句勸,有些錢還是讓別人賺吧。”
“你什麽意思,難吃嗎?”顧紅娟立馬不樂意了,“小雲你說好不好吃!”
季雲青嘗了一口,其實還好,挺符合他的口味,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會覺得,仿佛還有點發揮空間,周銘也給他做過茄子,軟糯即化,又香又鮮……他不太自在地擡起頭:“味道不錯啊。”
幹煸豆角被花椒炸出焦香,絞碎的紅辣椒又添了一絲風味,季雲青被辣到了一下,咳嗽兩聲就開始喝水。
“你就是平時喝水不多,還老喝涼的,”顧紅娟絮叨,“看嘴都上火破了。”
季雲青頓了頓,沒敢接話。
顧牧塵放下筷子信口開河:“上火是長泡,媽你要不再仔細看看……”
桌子下,季雲青擡腿就踹,顧牧塵真是有種,硬生生接住了那十成十的力道,把剩下半句話講完,“說不定是他走路不看道,撞門上了呢。”
一頓飯吃得季雲青手心只癢癢,恨不得揍完弟弟揍周銘,王姐收拾桌子的時候,他揪起顧牧塵的耳朵,把人直接拉到外面,院裏暖黃色的小燈亮了,照得光滑的石板地面仿佛是稀釋過的蜂蜜水。
“別多想,有情況我肯定說,現在八字都沒一撇,”季雲青直接交代,“就先別告訴姨媽,我怕她直接讓我帶人回家。”
顧牧塵坐在椅子上跷二郎腿:“八字沒一撇就上嘴啃啊!”
他從小就被季雲青欺壓着長大,好不容易帶着機會能臊人家,這會簡直尾巴能翹上天,連去公司加班的安排都給推了,樂不可支地要看他哥笑話。
“反正人真的挺好的,”季雲青索性豁出去,“但我給拒絕了,總覺得……自己現在沒做好準備,不能随随便便接受。”
“哦,那要是做好準備的話,就接受了?”顧牧塵注意對方那不太自然的神色,“要真這樣想的話,你還不如把人帶來讓我們看看,也好把關。”
季雲青搖搖頭,沒再吱聲。
一直到第二天他回家,季雲青都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他真能敞開心扉,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會接受周銘?
上午十點多鐘,小區裏面已經開始熱鬧,季雲青拒絕了姨媽硬塞的一堆菜,雙手空空地回來,先去鋪子那看了一眼,已經晾曬通風得差不多,以前的員工也準備好了,招生工作陸續展開,這些太瑣碎細致的活他幹不來,全權交給了池妍,對方是跟他相識已久的老朋友,搭夥了兩年,正趕上他搬地方的時候結了婚,索性痛痛快快度了婚假。
雖然回來後差點沒指着季雲青腦袋破口大罵,嫌棄這人不會過日子,價格一點都沒商量就直接定下,是不是遇見了黑心房東。
他順便拐了趟超市,買了一兜蘋果拎在手裏,慢悠悠地往前走。
一擡眼就見到了那個黑心房東。
芍藥和鳳尾蘭開得如夢似幻,周銘好像還沒發現自己,白襯衫西裝褲,穿得嚴謹板正,在噴泉旁那坐着擺弄東西,幾個小孩巴巴地圍着他看,手上都拿着個編好的小狗小熊,就是那種平價商場促銷時,櫃臺裏擺着的那種氣球,掃碼就能拿上走。
長條狀的粉色氣球吹好,靈巧地在手裏翻轉折疊,從下面的縫隙裏再穿過,“啵”的一聲就擠成一只胖嘟嘟的兔子,一個娃娃頭小女孩拍着手笑了,接過氣球就豎起胖指頭,給周銘的勞動成果點了個贊。
這幕看得季雲青有些心軟,突然覺得,如果将來周銘有家庭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
每個小孩手上都拿着氣球了,便嘻嘻哈哈跑開,去旁邊那處秋千架那玩,季雲青微微有些出神,就聽見周銘在叫自己。
接着,就是手上的重量陡然一輕。
周銘接過蘋果,另一只手上還拿着兩根沒來得及編的氣球,笑着看他:“回來了?”
“嗯,”季雲青垂着眼睛,頓了頓才說,“我去姨媽那待了兩天。”
手背在身後,被袋子勒出點淺淺的紅印,季雲青無意識地搓了會,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擡頭。
周銘看着他:“你想要個小狗還是兔子?”
手心有點汗,季雲青眼睛往旁邊看去,信口道:“恐龍你會麽?”
兩人已經進了電梯廂,周銘沉默了一下:“不會。”
數字變換,二十層很快就到了,季雲青快步走出電梯,朝周銘伸出手:“謝了,蘋果給我吧。”
“這種長條氣球編不了小恐龍,”周銘把袋子放在旁邊,“但我可以給你別的。”
講完他就往後退了半步,把那兩條氣球擰在一起,手指翩飛,速度很快,花瓣顯出雛形,周銘這才擡起眼睛:“來把這裏拽一下。”
季雲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黃色氣球做花心,邊緣處紮好的口被拽下隐藏好,一朵粉色小花做好,漂亮飽滿,可可愛愛。
周銘朝他遞來:“送給你。”
季雲青見過風月,他被人送過很多次花,舞臺上和私下裏,褒獎或追求,豔羨或傾慕,揣着顆玲珑心八風不動,卻頭一次見人微笑着遞給他朵拙劣的氣球小花。
仿佛他也是個在噴泉旁,眼巴巴等待着的孩童。
心裏一動,季雲青快速眨眼,準備接過的同時,嘴上還要硬撐:“我又不是三歲!”
周銘不知自己已經把人撩撥到,略有尴尬地縮回手:“那我回去再研究下恐龍怎麽編。”
然後,季雲青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把花朵收回去了。
剛剛有些蕩漾的心緒立馬恢複平靜,仿佛湖中投了一粒小石子,泛起波瀾後就再無動靜,季雲青面無表情地盯着周銘,覺得這人簡直就是塊木頭。
“餓不餓,中午要不要……”
“不要!”
斬釘截鐵地說完後扭頭就走,但進門的瞬間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周銘還在走廊那安靜站着,沒挪窩。
季雲青把蘋果放門口置物櫃上,快步走來,一把奪過那只粉色小花氣球,再次轉身,“砰”地關上了門。
……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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