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天蒙蒙亮, 周銘打着呵欠坐起來,昨天被辣到的疼已經完全沒了,被失眠的酸澀所取代, 腦袋跟着昏沉, 簡直就是一團漿糊。
只有《出師表》的內容依然清晰。
昨晚起碼背了得有二十遍,周銘才沉沉睡去。
他恨自己是君子又是小人,朝思暮想的人在一牆之隔睡着, 說是什麽妄念都沒有也太虛僞,周銘長嘆一聲打開花灑沖涼水澡, 不知道自己前三十年是怎麽過的, 能夠心如止水,可目前刺啦的一簇小火苗, 幾乎就能把他整個人點着。
季雲青應該還沒醒,這人是個愛睡懶覺的主, 周銘也把動作放得輕而又輕,甚至連早餐都是在廚房吃的——因為花花折騰,客卧門是留着的,他怕把人家吵醒。
昨天下了那麽久的雨,今天便放了晴,周銘在書房裏畫速寫,好堵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灰色線條在紙上打出陰影,形成物體的輪廓, 指腹擦過邊緣,形成深淺的對比, 他今天刻意放慢速度, 好來打發等待的時間。
一直到日上三竿, 外面才傳來動靜,周銘支着耳朵聽呢,果然幾秒後就出現了那深藍色的身影,季雲青揉着眼睛過來,嘟囔了一句早安。
周銘手一動,鉛筆尖在紙上戳斷了。
因為這人正站在他身邊,微微俯下,認真地盯着那副消磨時間的畫,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傳來,季雲青的下巴幾乎都要挨着周銘的肩,甚至能感覺到那翹起來的頭發,正若無其事地擦過自己的耳畔。
“畫的是那位蒸槐花包子的阿姨嗎?”季雲青剛睡醒,嗓音就帶了點啞,“真好看。”
頸窩那裏被溫熱的呼吸帶得酥麻,周銘喉頭滾動,艱難張口。
“離得太近了……”
“不行嗎,”季雲青紋絲不動,“不讓看啊,小氣。”
一聽就是故意的,又帶着點壞心眼來逗他,周銘手心癢癢,真的很想掐一把那光滑的小臉蛋,可被那落下來的發梢撩得暈暈乎乎,張口就先落了下乘:“你這是幹嘛呀……”
話音剛落,兩人俱是一驚。
周銘嗓音本來就低沉,又因為那麽點惶然勁兒,這句話被他說得軟到要滴水,簡直就是“欲拒還迎”四個字的最佳寫照,若是讓外人光聽不看畫面,絕對會認為這屋子裏正在進行某些不可描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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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青清清嗓子:“不讓看就算了。”
“可你不是在看畫,”周銘有點委屈,“你在調戲我。”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不能嗎,我給過錢的。”
“林萌萌發信息問我到底咱倆誰睡誰,”那人語調上揚,“他說自己實在想不通,你居然這麽值錢。”
周銘哆哆嗦嗦張口:“我忘記告訴他是房租了,你怎麽說的?”
季雲青的手優雅地撐在書桌上,坦然地張口:“我告訴他,是我睡了你……”
他那點狡黠的笑還沒收回去呢,就聽見“砰”的巨響,緊接着就是下巴和嘴裏傳來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季雲青仿佛是動漫裏被主角一拳打飛的反派,瞬間脖子往後仰去,整個人都不由得退着踉跄好幾步。
周銘嗷一嗓子沖上來:“卧槽對不起我猛地站起來了你沒事吧我看看……”
季雲青捂着嘴不說話,有些吃痛地眯着眼,神色茫然。
周銘差點跪下,剛剛他被季雲青湊近的呼吸逼得渾身僵硬,腦海裏那根弦就直接炸了,結果忽略了人家下巴還虛虛懸在自己肩膀上呢,這麽好的氣氛!這麽暧昧的對話!全部給搞砸了,簡直想一頭撞死。
“疼嗎,”周銘急得都快出汗了,“撞到哪兒了?”
季雲青終于反應過來了,一聲不吭地扭頭往外走,去洗手間那裏照鏡子,周銘慌慌張張地跟在後面,剛靠近就看到水池子裏的殷紅。
“咬破舌頭了,”季雲青打開水龍頭,自己都想笑,“果然不能随便欺負人,報應了。”
那點鮮血很快就被沖走,季雲青用手捧着水漱口,過了好一會才擡起頭,面色平靜地轉過身子,卻被對方直接捧起了臉。
“張嘴我看看。”周銘眉頭皺得很深,聲音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季雲青眨眨眼,稍微張開嘴,好讓對方能看到舌尖那不大不小的口子,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蟄得慌,一開始還疼得他倒抽氣,剛剛被涼水沖了,就只剩下麻木。
這樣被人捧着臉太羞恥,尤其是周銘手指修長,指腹帶着丁點的繭,季雲青甚至覺得可以一只手就可以蓋住他整張臉,正想往後躲的時候,那溫暖的觸感就消失了。
“兩天就好了,”季雲青只覺得自己活該,“沒啥。”
周銘很快從外面回來,手上端着個杯子:“再用淡鹽水漱下口。”
季雲青沒反抗,漱完口後直起身子,舌尖上的麻木感好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嘴裏淡淡的鹹味,就自嘲地笑道:“早飯可以來點甜的嗎?”
“都快十二點了,”周銘心疼壞了,“想想中午吃什麽吧,本來打算給你做麻辣香鍋,下午炒點琥珀核桃仁,現在換了。”
季雲青頓了頓,終于開始後悔剛剛的嚣張。
電視打開,水果切好和貓一起給人送到手邊,周銘才往廚房過去準備做飯,卻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過身子:“你那位朋友會過來嗎,需不需要我多做點?”
“不用,”季雲青先墊吧着肚子,“我給他父母聯系了,一會過來把人接走,沒我啥事。”
周銘聞言點點頭,進廚房系上圍裙開始做飯,既然季雲青說過會告訴他,他便不會多問,等對方什麽時候想說了就好。
冬瓜燒蝦仁,雞蛋炒雜蔬,幹貝豆腐湯,還有一份檸檬香煎三文魚,季雲青去廚房端菜,覺得麻辣香鍋沒了也挺不錯。
蝦仁和姜片一起煸炒過,配着半透明的冬瓜偎在湯汁裏,拌米飯再鮮美不過,季雲青餓了,被豆腐湯燙了下,輕輕地“嘶”了一聲,手邊就被遞上杯微涼的水。
“真體貼,”杯子握在手裏,季雲青認真道,“以後不随便調戲你了。”
“沒關系,”周銘擡起頭,“對我負責就好。”
季雲青又不說話了。
周銘差不多已經摸出這人的脾氣了,在吃的面前無比真誠乖巧,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其餘時刻都是冷着一張臉不知在想什麽,而惡作劇的念頭上來時,就會帶着點笑揚起下巴,目光直率又挑釁。
唉……周銘在心裏酸酸地嘆了口氣。
飯吃了一半,手機鈴聲響了,季雲青拉開凳子去客卧拿手機,周銘就放下筷子等着,沒兩分鐘的功夫,那人出來了,表情沒什麽變化地張口:“他爸爸過來接了,我去開門。”
周銘跟着站起來:“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不用,”季雲青已經開始往外走,“怕他再跑,我就把門反鎖了。”
在出門的剎那,季雲青很快地轉過身來:“你什麽都不用做……等我回來吃飯就好。”
他這句話語氣挺平淡的,內容也沒什麽特殊,但偏偏就給周銘心裏撒了一堆粉紅泡泡,他雙手捂住臉重新坐下,莫名生出一個念頭,就是季雲青好像,還挺有男友力的。
那麽自己,就在這裏乖乖地等他。
果然沒有讓自己等太久,季雲青很快就回來了,平靜地坐在對面。
“走了嗎?”
“嗯,沒想到是他媽媽過來接的。”
“沒什麽事吧?”周銘給他遞上筷子。
“還好,”季雲青語氣沒什麽波瀾,“只是他媽媽曾經試圖砍我,黑燈瞎火的……被我踹斷了根肋骨。”
周銘哦了一聲低下頭,又瞬間睜大眼:“啊?”
“我看不清啊,”季雲青解釋道,“當時化妝間沒開燈,誰知道她會提前躲在衣架後面,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意思說她為什麽想要傷害你?”周銘站起來,“什麽時候的事?”
季雲青想了想:“兩年多了吧,吃完飯我講給你聽吧?”
周銘把碗一推:“我吃不下了。”
“那我現在就講,”季雲青慢悠悠地喝口水,“也不算什麽大事。”
就是個俗套的故事。
程贊是他的學弟,也是他見過的最認真刻苦的舞者,但不太一樣的是,他的刻苦帶了點偏執,或者可以說是自虐,曾經季雲青覺得,這人仿佛不要命了,後來他才發現,那一次次的瀕臨極限時,程贊好像在努力讓自己受傷。
“學長,你會幫我嗎,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嗎?”程贊在後臺堵他,目光哀切,“我爸媽下個月就要回國,他們想要看我領舞……”
他出身藝術世家,父母都是國內有名的舞者,長姐程曉也是極為出色的芭蕾舞演員,此時正在國外巡演,優秀的基因給他了長手長腳的身形,也帶來了自小專業的培養,在這一批年輕人裏,最亮眼的便是程贊和季雲青。
季雲青不喜歡這樣,領舞與否全由老師安排,他向來不耐煩這種複雜的人際關系,于是沒怎麽搭理對方就離開了。
第二天就出了事。
“他幾乎就是在自殺,”季雲青把杯子放下,“我正好在旁邊幫忙走位,就沖了上去,結果我倆一塊從舞臺上滾了下來,給我砸了個輕度腦震蕩。”
周銘瞪着他。
“雖然以前比賽時經常見,但我倆關系一般,”季雲青繼續道,“反正那一次他的心理問題被發現了,團裏都勸他回家休息,正巧當時有個節目邀請,算是補償吧,機會就給了我。”
能露臉,大大提升知名度,還能與很多圈裏人脈搭上關系,與藝人的團隊合作進行編舞,工作也沒那麽辛苦,季雲青沒多想就接了下來,他倒不是在意這些彎彎繞繞,只覺得新奇有趣。
而程贊那邊就不太好受了。
他媽媽俞秋蘭五十出頭,身段如昔玲珑,微笑地看着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的兒子,語氣充滿鼓勵:“不是我們逼你,是你自己選擇的舞蹈呀,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為什麽你不行呢?”
“你看爸爸媽媽不會批評別人,還不都是為了你好”,她溫柔地拍着鼓囊囊的被子,“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你要學會感恩哦……”
季雲青拍了拍周銘的手,示意他坐下。
“周圍不是非黑即白的,”那雙玻璃珠似的眼睛平靜極了,“成年人的世界裏也或多或少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面,排擠,貪污,甚至性賄賂,都可能存在。”
俞秋蘭就拿着這些東西,坐在了領導的辦公室裏,微笑着要求替換為自己的兒子。
他的心理問題很嚴重,大家都能看出來,可俞秋蘭不信,她家正廳挂着一副潑墨:“若非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其實很多苦,是沒有必要去吃的。
“我那時候脾氣也比較烈,”季雲青笑了,“總之就是,我手裏也拿到了一些證據,就和人杠起來了,當時老師們都勸我息事寧人,不能給團裏抹黑潑髒水,你都不知道,那段日子給我煩得……”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下一秒周銘就伸出手,把他那略小一號的手包在掌心。
在季雲青放棄的同時,程贊回到了舞臺,在一次彩排時,道具換成了真的利刃,蒼白着臉的青年人對着空蕩的觀衆席笑容燦爛:“爸爸媽媽,你們都說藝術是忘我,我做到了嗎?”
他和角色融合,鮮血從同事的腹部噴湧而出,如怨如慕的音樂聲未停,程贊在舞臺上悠然起舞。
“事情就是這樣,”季雲青沒有把手抽走,“他媽媽專業很厲害,但人的确很瘋,所以我也被迫接受了調查,總而言之,大概是有些失望吧,我就不想在那裏繼續待了,只想有個能安心跳舞的地方。”
“不過我經常回去看,我大大方方地回去,有些人走了,又新來了些人,時間過得很快,你別說程贊在裏面蹲了兩年,氣色反而好很多了……”
他輕描淡寫,一些話并沒有跟周銘說全,也沒必要講那麽清。
但他知道,周銘是明白的。
“那他現在來找你做什麽?”周銘看着他,輕聲問。
“他爸媽想讓他出國,進姐姐的舞團重新開始,”季雲青擰着眉,“而他,只想再跳一次《西廂》。”
周銘想起那次祁妙的演出,想起曾經說過的,每次排演《西廂》的時候季雲青都會到場,因為這支舞是他編的,所以一定會親自前來,安靜坐在觀衆席裏。
“這不是我編的,這是程贊的作品,他家當初把團裏害苦了,至今都被有點沒緩過勁兒,我只是一直在幫他盯着,好讓這支舞能一直高規格地保留下來。”
季雲青一哂:“就當我多管閑事。”
但是當落湯雞似的程贊出現在自己面前,哀求地看着他時,季雲青還是拒絕了。
“自己去,堂堂正正地去找李老師,”季雲青無奈地看着這個年輕人,說出的話卻很幹脆,“但我建議你還是先休息段時間,你的狀态還是不太好。”
程贊凄然一笑:“學長,我快來不及了。”
他身形依然挺拔,眼神有些晃,頭發剛剛長出來一些,季雲青再問,他就不說了,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季雲青不喜歡這種拖泥帶水的性格,更讨厭被卷入麻煩事裏,天色已晚便只好收留一宿,第二天就聯系了對方父母,再次見到俞秋蘭時,這個女人仍是一身優雅的衣衫,毫無對兒子處境感到任何狼狽,高傲地和司機一起帶着程贊離開。
唯一的話是季雲青說的。
“別太逼他了,他很不容易的。”
俞秋蘭關上了車門,揚長而去。
周銘把他的手握得很緊,不錯眼珠地盯着季雲青。
“行了,”季雲青終于抽回手,“飯都涼了。”
“怎麽辦,”周銘還在盯他,“我再去熱熱?”
季雲青伸着懶腰:“可是我感覺不餓了……這會兒只想吃支甜筒。”
“可以啊,”周銘已經站起來了,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也想吃,走吧。”
要不然說季雲青這人在食物面前很乖巧呢,剛還隐隐有些沉溺往事,這會兒立馬跑去對面換衣服,開開心心地要出門買甜筒吃,昨天就惦記着這個了,結果聽見了池妍和周銘說小話……
季雲青系扣子的手頓住了,突然有些牙根癢癢。
不行,還是得找個機會給池妍削一頓,以絕後患。
今天是周末,商鋪外逛街的行人格外的多,連綿的雨天結束後迎來晴日,各路商家都跟着心情好,鉚足了勁兒宣傳。
周銘和季雲青一人一支甜筒,滿足地邊吃邊溜達。
倆人的口味挺類似,都喜歡這種原味的牛乳冰淇淋,季雲青有時候還好,能接受淋點果醬什麽的,而周銘喜歡水果,卻不太能接受水果味的副食。
比如櫻桃多好吃啊,但做成櫻桃口味的飲料就覺得很怪。
“吃點涼的會好點,”周銘咬了口蛋卷,“舌頭還疼嗎?”
季雲青正吃得認真:“哎呀別提了,兩天就好了。”
陽光好,冰淇淋就化得有點快,周銘三兩口吃完就掏出濕紙巾,還沒來得及擦手呢,就被人攔住了。
“先生您好,”一個戴着眼鏡的短發女孩熱情地湊上來,“有興趣了解一下米蘭婚紗攝影嗎?”
周銘默默地給季雲青也遞了張濕紙巾,立馬搖了搖頭。
“沒關系,有機會可以了解一下,”女孩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給兩人遞上宣傳單就後退兩步,沖旁邊一個緊身襯衫男人嘀咕,“凱尼你說,要是咱家顧客都這顏值該多好呀。”
那個叫凱尼仿佛正在生氣,帶着點不屑擡起眼皮,看到周銘時瞬間眼睛一亮。
“帥哥!”他一甩頭發,大步上前攔住兩人去路,“介紹一下,我是米蘭婚紗攝影的凱尼老師……”
周銘都帶着季雲青都往外走了,聞言擺擺手:“不好意思,目前不需要。”
“哎呀,人家想說的不是這個啦,”凱尼擰着身子一跺腳,“我是說帥哥這會有沒有時間,來我們店裏拍攝一組模特照,有償的哦。”
周銘愣了下,迎着那火熱的目光看向季雲青,而季雲青則默默後退半步。
眼看周銘又要開口拒絕,凱尼的語氣居然帶了點撒嬌:“帥哥幫幫忙嘛,很快的,廢不了你們多少時間。”
“去呗,”季雲青在後面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下午又沒事。”
凱尼嬌俏地拍着手:“親愛的說得對,不過這位帥哥更符合我們今天的主題,下次有機會的話也拍你哦嘻嘻。”
季雲青面無表情:“心領了。”
周銘繼續掙紮:“我沒有拍攝經驗。”
“沒關系,”凱尼笑眯眯地說,“今天人家正煩着呢,男模特臨時放鴿子,你外形這麽好,只需要聽攝影師的安排,配合女模特就好,很簡單的!”
季雲青的臉上帶了點笑:“那……是什麽主題?”
凱尼又一跺腳:“是浪漫的情侶主題哦,激動嗎!”
周銘目瞪口呆地後退,大力搖頭表示算了算了,只想拉着季雲青就跑。
而季雲青則忽視了那慌張的眼神,慢條斯理地咬着甜筒。
“是很親密的那種情侶照嗎?”
凱尼羞澀一笑:“還可以啦,沒有那麽大尺度的,你想想和女模特拍照還能賺外快,多好呀。”
季雲青若有所思地點頭:“是可以考慮,不過……”
他把最後一口甜筒吃完,才沖着凱尼微微一笑,目光堅定。
“……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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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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