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施铮悠閑的躺着聽他們對話, 看到旁邊矮桌上的雕花盤內盛着新鮮水果,便随手拿了一個。
忽然想到自己現在隐身狀态,趕緊放了回去, 幸好所有人都在認真的讨論問題, 并沒有發現方才有個梨子漂浮又回落。
袁老爺緊鎖眉頭,“有道理, 告訴他是撿來的, 說不定他就去尋找親生父母了。”
“可他哪裏來的親生父母。”袁夫人搖頭。
施铮不解, 這叫什麽話?是人都有親生父母,就連妖都是妖他媽生的。
袁持仁和兩個弟弟也好奇的問:“母親, 此話何解?”
“诶,沒什麽。”袁夫人道。
這時候下人來報, “大公子來了。”
袁老爺跟袁夫人朝三個兒子使了個眼色, “你們去屏風後面避一避。”等親生子們避好了, 才叫人将袁持譽讓了進來。
施铮見他也換了幹淨的衣衫,真是人如冠玉, 越發不像跟袁家有血緣關系。
袁持譽禮數周到,先拜了袁氏夫婦,才切入正題道:“我到底是什麽人?能告訴我嗎?”
袁老爺裝作很糾結的樣子,唉聲嘆氣了好一會, 才像下了很大決心般的道:“其實,你并不是我們的親生兒子。”
“嗯。”這就是袁持譽的回答,就一個字。
袁夫人雖然早覺得對方肯定也有察覺, 但此時此刻見他如此淡定, 還是忍不住質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們一直待你如親生兒子一般, 你不該發現的呀。”
施铮直搖頭, 整天盤算把袁持譽趕出去,就這,還親生兒子?自己心裏沒點數麽。
袁持譽沒回答的問題,只是問:“見過我爹娘嗎?”
“我和你娘成婚數年,膝下無兒。十八年前,有一天早上出門,門口昏迷了一個孕婦,我們将他接進家裏照顧了幾天,她生下你之後,連個招呼都沒打就不見了。”袁老爺嘆道:“之前通過交談知道,她是從長安來的,說是當家主母不容,攆出來的,瞧她俏麗的模樣,也是伺候達官貴人的。你親爹在長安應該也是有身份地位的。”
“有信物嗎?”袁持譽問道。
袁老爺跟袁夫人都搖頭,袁持譽臉上能看出來有失落的情緒,但嘴上只是道:“我知道了。”
袁老爺假惺惺的挽留道:“你未來有什麽打算,去長安找你爹娘嗎?不是我說,長安那麽多人,無異于大海撈針。還是留在家裏,給我做個幫手,你弟弟還小,不能獨當一面。”
袁持譽幹脆的道:“不了,我明天就走。我回去收拾一下。”說完便離開了。
等他走了,袁持仁等三兄弟從屏風後走出來,問他爹,“他真是達官貴人的後代?找到他爹,會不會報答咱們家?”
袁夫人則自顧自的說道:“他說回房間收拾收拾,不知道會卷走什麽貴重物品。”
“哪裏來的達官貴人,根本不是那麽回事。”袁老爺捋着胡子道:“只是長安人多,夠他找上幾十年的罷了。”突然後腦一痛,“啊!誰打我?哪來的梨?”
地上有個梨還在滾。
接着就聽門簾子啪的一響,像是什麽人走出去了。
幾個人在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過門口丫鬟,都說沒看到有人進出。
雖然這個小插曲頗有些詭異,但招架不住袁持譽明天就要走了,三兄弟心情不錯,袁老爺和袁夫人也不想留下刻薄的名聲,盡力維持自己慈父慈母的形象到最後。
再者,袁持譽雖然沒什麽才幹,臉确實長得不錯,保不齊去長安歪打正着,真結識了什麽權貴,日後發達了呢。
所以最後的晚餐,美酒佳肴一樣不缺,琳琅滿目的擺了一大桌子。
袁老爺和袁夫人本來還想表現出謙和有禮的待客之道,招待跟袁持譽回來的金發番邦人,比如禮讓道:“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一樣。”
結果酒席一開始,兩人就目瞪口呆的愣住了,其他人也都無語了。
這、這也太不外道了吧,真是毫不見外,放開肚子可勁兒吃。
施铮一邊吃一邊道:“放心,我就吃一點,做客哪能使勁吃,讓主人家心疼呢。”
袁老爺硬着頭皮道:“哈哈,年輕人想吃就吃,你別見外,否則我們要被外人說小氣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施铮晃了晃喝淨的酒壺,大聲道:“這個酒……呃,叫劍南燒春,好喝,再拿一壺來。”
劍南燒春可是當地的名酒,袁氏夫妻本意是拿一壺出來聊表心意,可沒想被當成白水管夠喝,朝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丫鬟領命,到了內窖,倒了別的酒來。
殊不知施铮已經用神通透視了牆壁了,一路跟了她到內窖,等她回來後,幾大口喝淨了壺裏的普通酒,之後再用搬運法,将劍南燒春酒壇裏的酒,神不知鬼不覺的搬運到酒壺內。
袁氏夫婦一開始也沒察覺,可過了一會,發現不對勁兒了,怎麽一小壺酒,這番邦人喝了這麽久還沒喝幹淨?
袁老爺面皮直抽,“之前忘了問了,閣下在何處高就?何以謀生?”
“農戶,種地的。”施铮覺得自己真喝了不少,晃了晃看東西有些重影的腦袋。
袁夫人問袁持譽,“真的?”雖然他不愛說話,但也不愛撒謊。
袁持譽肯定的道:“真的。”
袁氏夫婦交換眼神,這樣子哪裏像種地的,便道:“我還以為你是持譽在五鼎門認識的同窗。你會法術嗎?”
“法術哪有酒好喝。”施铮再次倒酒,卻發現一滴都倒不出來了,壇子裏酒後一滴都讓他給喝淨了,“怎麽,沒了?”
袁夫人有不好的預感,找了個借口離席,徑直來到裝珍貴物件的內窖,果見一壇子好酒都沒了。
當即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正撞上丈夫,便指着酒壇子道:“你快看,裏面竟然一滴酒都沒有了。”
“怎麽可能一滴酒都沒有了,我不信,你進去仔細看看。”
進去看看?袁夫人一愣,突然就見丈夫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扔,她就飛進了酒壇子裏,整個人變得只有拇指大小,站在仿佛如廣場般空曠的酒缸底。
酒壇四壁光滑如鏡,她根本上不來,這時,她聽到酒壇外有人在說話,竟然是她自己的聲音。
“哎呀,你快看啊,一滴酒沒有了,都叫那個番邦人喝了。”
接着是她丈夫的聲音道:“你遲遲不回來,我就知道事情不好。那個番邦人肯定有古怪。心疼死我了,這劍南燒春,每年給宮廷也不過進貢十斛,咱們能得到一壇,談何容易,都怪你非要窮大方,說最後一晚拿出來給他們嘗一嘗。诶?夫人,你怎麽臉紅撲撲的?也沒見你喝多少酒啊。”
接着是“啊”的一聲驚叫,袁夫人就見他丈夫也大頭朝下栽了下來,随着降落,身體越來越小,最後跌到了壇底。
袁夫人扶起丈夫,仰頭看頭頂,見那番邦人笑眯眯的扒在酒壇口邊緣,打了個酒嗝,“等我回來,咱們玩個真心話游戲。”說完,就不見了。
“救命啊——救命——”夫妻倆人大喊大叫,可跟他們來的丫鬟已經被使了定身法。
何況身體變小,聲音小如蚊蠅,別說內窖沒有別人,就是有其他人也聽不到。
這邊廂,袁持譽先後見母親、大王還有父親先後出去了,不知都去了哪裏。
于是酒席上只剩他的三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弟弟。
袁持仁平時就不把大哥放在眼裏,直言不諱的道:“袁持譽,你到了長安,将姓氏也改了吧,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袁持譽眼皮都不擡一下。
見對方不理他,袁持仁繞着桌子來到大哥跟前,揪着他的肩膀,“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袁持譽不耐煩的一掙,就見袁持仁跟一片葉子似的被甩了出去,朝門口跌去,幸好撞到了趕回來的父親,才沒受傷。
驚魂未定的袁持仁擡頭看他爹,“爹,他、他打我!”
不成想一向明裏暗裏偏袒他的父親卻道:“你嘴賤,不打你打誰?老子也要打你!老子生你不如生塊叉燒。”說罷,幹脆利落的挨了兩巴掌。
袁持仁都被打傻了,“爹……叉燒是什麽啊?”
“滾回去抄千字文十遍,天亮前我檢查,寫不完就把你送到長安當和尚。還有,持義、持禮,你們幸災樂禍個屁!一起滾回房間抄寫十遍。瞅什麽瞅,不去,是不是得老子踢你們才行!”
三兄弟大氣不敢出,貼着牆邊溜走了。
還在低頭查看自己雙手的袁持譽,見微醺的父親對他招手,“給我來。”
來到內窖門前,袁持譽就見“父親”變成了大王,他打着個哈欠對他道:“快點問吧,問好了,我好去睡覺。”
“果然是你。”袁持譽道:“問什麽?”
施铮将他拽到酒壇前,指了指裏面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袁氏夫妻,“問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關于你的身世,他們撒謊了,騙你去長安,就是讓你大海撈針活活消磨你的時間和精力。”
袁持譽愣了下,對酒壇內的夫妻道:“為什麽?”
施铮一手搭在酒壇邊上,打了個哈欠,眼尾發紅的道:“給你找點事兒忙活,你就不回益州來了。省得分財産,畢竟人家的財富都是留給親兒子的。”
袁氏夫妻大聲說着什麽,可惜太小,根本聽不到。
施铮便将他們變得大了些,每個有手掌那麽大,但跟酒壇比起來,還是小如蘿蔔頭。
“神仙啊,我們知道你的厲害了。但我們将財産留給親兒子們有什麽錯,難道留給外人的血脈嗎?”袁老爺瑟瑟發抖的道,他不敢強辯,明顯這番邦人偷聽過他們夫婦早前的對話。
“可你說了,你們撿了袁持譽才走了財運的。”
“那、那不過是湊巧罷了。我們又沒要他的命,只想他離家,離得遠遠的,有什麽錯。”
“哎呦,你還有理了?提供錯誤信息,讓人家一輩子白忙活,找不到親生父母,你何其惡毒。”施铮提起旁邊的一個滿酒的酒壇,“你這麽歹毒,泡蛇蠍酒不如泡你。”
“別別別——”袁夫人忙擺手,示意他停下,“冤枉啊,因為就是說實話,持譽也找不到他親生父母。當家的,你把當年的事直說了吧。”
袁老爺怕被泡酒,馬上道:“十七年前,我無兒無女,進山裏采山藥,當天霧大,竟然迷了路,跌到了一個斜坡下,昏了過去。等我醒來,看到在我一丈遠的地方,有一團水霧在慢慢聚集,比周圍都濃,有花籃那麽大。
我當時摔得根本不能動,幸虧帶着幹糧,吃了幾口又睡着了,等我醒來,發現那團霧更濃了,白花花一團,隐約能見到裏面有東西。
又等了一天,我看清楚了,那裏面是個被水膜包裹住的嬰兒。模糊的水霧變成了透明的水膜,那嬰兒就像被一大滴露珠緊緊裹住似的,就那麽漂浮在半空中。真的詭異極了。
我一想,這孩子包在水裏不被淹死了麽,就爬過去,用挖山藥的鏟子劃破了那層水膜,孩子也落在了我懷裏。就是袁持譽了。”
施铮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都這個時候了,我們也曉得你有法術,沒理由再撒謊啊。”袁夫人哭喪着臉道。
施铮一拍壇子邊緣,“不老實!講講細節,跟譚高軒都能講細節,卻跟當事人講得這麽敷衍,好意思嗎?”
“細節?”袁老爺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對了,有細節。我劃破水膜的時候,看到一條白色的藤條,或者是繩子,反正是個白色的細長條的東西,時間緊迫,我也沒太看清楚。原本纏繞在嬰兒身上,瞬間沒入了嬰兒體內。
我抱着嬰兒,聽到有人喊我名字,原來是我媳婦求人來找我了,我便得救了。
後來再進山,挖到了人參,買了不少錢,有了本錢,開始做小買賣,後來做大買賣,積攢了些家業。
我們夫妻原本無兒無女,撿到持譽後,過了兩年,我媳婦就懷孕了,之後一口氣又生了兩個兒子。”
袁夫人也絞盡腦汁的回憶,“後來我們問過一個遠親,說我男人當時看到的,纏在嬰兒身上的東西,可能是道家的法索。還給持譽算了一卦,說是長大了應該往東邊去。對了對了,後來有五鼎門的人來收徒,我們就讓持譽拜師求學了。可五鼎門的人說他沒仙根,都不收的,還是我們幸運遇到了當時恰好在本地的掌門,了解了持譽的出身不一般,才收他做了學生。”
袁老爺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聽得原本就困意上頭的施铮昏昏欲睡。
他手托着臉頰,不停的點頭,手突然滑脫酒壇邊緣,猛的驚醒,看袁持譽微皺眉頭,就知道他心情肯定很雜亂。
比起追逐一個虛假的父母,知道自己其實無父無母,乃是山中精氣借用濃霧為依托所誕生的,不知道哪個結果更可悲。
袁持譽道:“放他們出來吧。”便起身出了門。
施铮對壇子裏的夫妻道:“你們啊,你們之前無兒無女無家産,撿了袁持譽後,才有的一切,是老天獎勵你們撫養他的福報,你們還不珍惜。罰你們反省一夜。”也走了出去。
夫妻倆在壇子裏嗷嗷叫,“過了這一夜,怎麽辦?放我們出來啊。”
天亮了,自然就恢複原狀了,只是到到時候身體會變大,生生擠破壇子才能出來。
施铮來到院內,看到袁持譽坐在屋外的臺階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施铮過去,挨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袁持譽瞄了他一眼,“……謝謝。”
“謝什麽,我不是說過要給你‘養老送終’麽。”施铮之前還好奇袁持譽怎麽這麽個性格,現在算釋疑了,首先這個家就有問題,表面上對他不錯,其實就沒一天親厚待他的。
有不滿意的地方,還不能抗議,因為人家表面上做得很好,讓你抓不到把柄。
但你就是能感覺到自己不屬于這裏,每天都被排擠,郁悶無處傾訴,畢竟說了也沒人聽,還不如裝在心裏。
另外,袁持譽本身就不是人類孕育的,說好聽的是天地精華所生,說不好聽的只是一團霧或者是一股氣,弄不好他根本就沒人類的感情神經。
“我是人類嗎?”
“當然是”施铮舊事重提,“你那個叫莊什麽的師姐不朝你鎖骨砍了一刀麽,還流了好多血,你這麽弱,不是人類是什麽。”
袁持譽的狀況,雖然奇特,但也不罕見,幾百年前,也有個天地精華孕育而成的生物,只是那一次不是人身降世,而是以石頭為媒介化成了一只猴子。
只是當時猴子降世時,眼運精光,射沖鬥府,用眼睛的強光四處亂看,才引起了天庭的注意。
玉帝當時的評價是:天地精華所孕育,不足為異。
之後直到猴子鬧事,也沒再關注過他。
可見天地精華之氣,孕育生靈并不少見。
不過,為什麽袁持譽身上帶着法寶?難道真是老天爺看他順眼?
“……”袁持譽沒吭聲。半晌他才道:“……我以後該去哪裏?”
施铮聽了,覺得有些苦澀,五鼎門是不能回了,畢竟修真沒有仙根。
家原本是避風港,現在證明沒血緣關系。
尋找親生父母?壓根沒有。
身體內的法寶,也被開出來了。
目前看來,袁持譽确實應該迷茫,不僅沒有前進的方向,也沒有任何能支持他前進的能力。
“你要願意的話,跟我回望霞洞種田吧。”施铮義發出了邀請,“當然,你不用下地,算算賬吧。等過兩年,給你娶一房媳婦,養幾個幼崽,太太平平一輩子。”
袁持譽掃他一眼,“你怎麽不娶媳婦?”
“我還這麽年輕。”
“我也很年輕。”
“十年後,我肯定還是這個樣子,但你可就不一定了。”施铮嘆氣,“人,命很短的。”
不知是不是袁持譽被這悲觀的真相壓抑得不想說話,兩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月光如水,溫柔的照在庭院內,不時有微風拂過,竹葉飒飒輕響,是個難得的清爽夜晚。
忽然,袁持譽聽到身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側頭一看,見大王已經仰頭躺在臺階上睡着了。
他推了推他,“喂,醒醒。”
對方敷衍的哼哼了兩聲,頭往旁邊一側,等再轉過來,驚得就連袁持譽都瞪圓了眼睛,哪裏還有之前英氣逼人的青年面龐,取而代之的是只鬃毛飄逸的獅子腦袋。
“……”袁持譽低聲喃道:“原來是獅子精……”
不覺間嘴角勾了下,露出個微不可查的微笑。
他将袍子脫下來,蓋在獅子腦袋上,拖着對方往自己的院子回。
因為父母在酒壇裏,幾個兄弟又都在房間抄寫千字文,其餘人也都歇着了。
袁持譽這一路并未遇到太大的阻礙。
快到他院子的時候,遇到了巡夜的小厮,“大公子,你朋友喝醉了?我幫你一把。”
雖然聽說大公子明天就要走了,可能再不回來了,但他對待下人一向很好,許多人都喜歡他,至少比他那幾個兄弟強多了。
小厮本來想擡醉酒人的腳,誰知道憋得臉色通紅,卻連一只腳都擡不動,“這、這……這也太沉了……”
袁持譽雖然不能将整個獅子精扛起,但勾住對方腋下拖着走,并不是難事,“你走吧,我自己來。”
“真的行嗎?我再叫幾個人過來吧。”小厮氣喘籲籲的道:“您真能拖動嗎?”
但看大公子的臉不紅氣不喘的,好像确實不太費力的樣子。
袁持譽點頭,繼續拖着,沒一會就從小厮視線內消失了。
小厮抹了把額頭的汗珠,“我真的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我這麽弱的嗎?”
袁持譽将獅子拖回了自己的房間,安置他睡在床上,放下幔帳,關好門,退了出去。
在門外,站了片刻,又重新推門進去,掀開幔帳,伸手觸碰獅子兩個圓溜溜、毛茸茸的耳朵,輕輕捏了捏。
之後又碰了碰濕漉漉的鼻頭,肉乎乎的嘴巴,還有厚實溫暖的鬃毛,才滿意的離開。
—
第二天,施铮捂着腦袋坐了起來,“啧,不管是人還是妖怪,都不能宿醉。腦袋快要炸了。”
且慢,這手感……施铮覺得抱着腦袋的手感怎麽會如此蓬松,趕緊在臉上摸了摸,“糟糕!”
喝多了,現原形了。
他趕緊變回人形,從幔帳內探出頭,四下緊張的看了看,見屋內沒人,才悄悄下地,開門出去。
見袁持譽坐在院內的抄手游廊內,見他出來了,擡眸看他。
不知是不是的施铮的幻覺,他好像覺得袁持譽的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的,但等走近了,發現他并沒有笑,還是原本的樣子。
施铮試探着問:“昨晚你睡哪裏了?”
“在這裏坐着想問題。”
“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吧?”
“沒有。”
施铮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是睡進幔帳內才變成獅子外貌的,主要是怕吓到袁持譽,萬一吓死了,他可沒膽量敢去閻羅王那裏鬧事尋人。
施铮道:“你想了一夜,想出什麽來了?”
“我還想拜師修習仙道。我出生奇異,我不能如此普通的過一生。況且,我不想死在你前頭。”
施铮打了個響指,“不錯,這就對了,有追求,積極向上。況且你出身如此奇特,雖然現在沒有顯露出來,但你一定有特殊技能。你想去哪裏求學?”
“你能收我為徒嗎?”
施铮馬上搖頭,“不行,我不收徒。”
“為什麽?”
“收徒弟多煩。厲害了,欺師滅祖,不厲害,丢人現眼。不嚴格,不精進,嚴格了,恨死你。”施铮一扭頭,“這麽吃虧的事,不适合我。”
其實是他什麽也不知道,想教也教不了。
袁持譽道:“我就知道不行。”
“以後這種能預料到否定答案的問題就不要問,咱們都省口水。”施重重一拍袁持譽的肩膀,“不過,我會給你找個好老師,保證比我優秀十倍百倍,是整個世界最厲害的師父。”
“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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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