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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玄才一出來, 李二千便追了上來,他也不敢去碰他,只是跟在他身邊,小聲說道:“大哥, 我沒喝酒, 我來幫你開車吧。”

顧玄沒回答他, 臉上冰冷陰鸷的表情還未褪去, 眉眼間帶着陰沉的情緒, 但是夜間的冷風将他心中的燥郁吹散了, 他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學......學長, 那我也先回去了?”柴樂馳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然後說道。

他是被顧玄一個電話叫出來的, 此刻顧玄要回家了, 柴樂馳便想回學校了。

“你和我們一起呗,我送完大哥,就順道送你......”李二千十分熱情地說道。

顧玄看了他一眼,李二千只是扒拉着腦袋,笑容很大,彎着眸子,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徑直上了車, 沒管他們的掰扯。

柴樂馳還是想自己打車的,但是顧玄都沒說話, 他當然不敢直接走了,就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李二千開着車, 問了一句:“大哥, 去哪?”

“苑香民園。”顧玄想也不想回答道, 他在京市有不少房子,但是這個是李政嶼住的房子,也是他爸媽死之前住的房子。

顧玄想起李政嶼,第一個反應便是厭惡,甚至帶着恨意的。

他母親因為身體原因是極難受孕的體質,然後上了年紀之後,兩人便想領養一個孩子,正巧這時李政嶼的父親因為出任務死了,而他母親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病不起,也撒手人寰了。

顧玄的父親和李政嶼的父親,曾經是戰友,還是感情很深的戰友,所以他便起了領養李政嶼的想法。

但是誰都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顧玄的母親懷孕了。

高齡産婦很危險,他父親原本是不想要的,但是他母親堅持要保下這個孩子,所幸母子平安。

但是李政嶼已經十歲,是懂事的年紀了,顧玄父親因為有了親生兒子,就不打算再領養了,但還是将李政嶼接到了顧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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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将李政嶼當作自己的兒子養的。

在李政嶼十八歲,顧玄十歲那年,顧玄的父母在送李政嶼上大學的路上出了車禍,夫妻倆死死護着李政嶼,當場死亡,而李政嶼只是輕傷。

而在家裏一直等着父母的顧玄,變成了孤兒。

從那之後他便恨上了李政嶼,小時候的時候父母也偏疼李政嶼一點。因為他溫順聽話,學習成績好,而顧玄只會調皮搗蛋。

顧玄回到了苑香民園,已經十一點半了,裏面還是亮着燈的。他肯定李政嶼不是在等他就是了,他很少會回到這個家裏來的。

所以當他走進來的時候,原本在廚房泡咖啡的李政嶼頗為驚訝地看着他,開放式的廚房,他僅僅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睡衣,房間裏開着暖氣,并不覺得冷。

顧玄定定看着那個驚訝一瞬又恢複了溫潤表情的男人,他漆黑的眼瞳淬着陰沉的眸光,就像很多次他心情不爽的時候,他都會把氣撒在李政嶼身上一樣。

他此刻的狀态便是戾氣橫生。

李政嶼永遠都是一副清雅溫潤的樣子,他很像是古代被貴人珍藏潤養的美玉,全身都萦繞一種通透又溫柔的氣質。

他的确不像是商人,倒像是書香世家培養出來的讀書人。

似不染塵埃,又恍若高潔無瑕,無端讓人生出無法高攀的感覺。

“你今天怎麽回來了?”李政嶼端着咖啡,手腕白皙若玉,手背上的肌膚都像是磨皮了一般,青筋根根分明,又乖巧盤旋着。他手腕上帶着一個紫檀佛珠手串,成了他手腕上最好的裝飾品。

他說話的聲音十分溫和,只是簡單的一個詢問句,在旁人耳中也許是如沐春風的,但是在顧玄耳中卻是那般刺耳,讓人心生怒火。

“這是我家吧,我已經不能回來了?”顧玄幽深的眼眸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嘲諷的弧度,那原本優越的臉龐,因為表情過于淩冽,而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李政嶼輕輕看他一眼,都不需要顧玄多說什麽,他便知道,他這是又在外面不爽了,所以回來找他的茬了。

只是這麽多年,李政嶼早就習慣了他那陰晴不定的性子,臉上笑容都未變化一分,慵懶地喝了一口咖啡,視線落在他衛衣袖子上,上面沾着一些刺目的血跡。

他臉上的微笑才微微凝重了一瞬:“你又在外面打架了?”

顧玄往沙發上一躺,看了一眼衣袖上的血跡,靠在沙發上,下巴微微揚起,冷聲說道:“是啊。”

“受傷了?”李政嶼摘下眼鏡,頗為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已經二十九了,不再是年輕的年紀了,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也會覺得疲憊。

不過這種脆弱的情緒只出現了一瞬,他戴上眼鏡。李政嶼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無懈可擊的商人。

顧玄前兩天感冒了,今天又喝了酒,此刻只覺得腦袋裏面絞着疼,自己都沒發現,此刻他臉上逐漸升騰起了不正常的紅。

李政嶼端着咖啡,走到沙發前,看着那個緊緊擰着眉,唇瓣嫣紅的男人。

他長相屬于精致陰柔的類型,一雙陰沉沉的鳳眼,認真盯着人時,恍若生活在陰暗裏的蛇,讓人不寒而栗。

“我受不受傷......和你也沒關系,李政嶼,你別以為你真是我哥了。”顧玄睜開狹長的鳳眼,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看着他,眼底似有恨意盛開,幾乎是咬牙切齒說的這句話。

李政嶼只是靜靜看着他,絲毫沒有被他的眼神和語言所影響。他坐在顧玄旁邊的沙發上,放下手中的咖啡,轉動着手中的佛珠。

顧玄說沒有把他當哥哥,但是李政嶼卻一直把他當成弟弟。

顧爸顧媽在的時候,他把他當弟弟。他們死了之後,當時他才十八歲,不僅要接手公司,還要照顧顧玄。

他把顧玄當成了唯一的親人,甚至說得更深一點,顧玄幾乎是他看着長大,他親手帶大的。

所以對于他經常的無理取鬧什麽的,他都不痛不癢地受着,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對他好,關心照顧他,雖然顧玄似乎很讨厭他的關心和照顧。

顧玄說完,見他一直不說話,只覺得自己腦袋更疼了,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聲音淬着寒冰似的:“你是不是很得意,看着我這麽難受......”

雙眼都燒得通紅了,還在倔強地瞪着他,完全一副小瘋狗的樣子。

李政嶼慢條斯理地放下咖啡,然後走近他。

顧玄旋即警惕地坐起來,定定看着他,好似突然遇見天敵的獵豹,危險地看着他,但是下一秒,他額頭附上了一只溫熱幹燥的手掌。

李政嶼溫和的眸子對上他的,眼眸帶着笑,許是常年都笑着,所以居然能看見眼尾細小的皺紋,雖然不明顯,但确實是存在的。

顧玄愣了一下,呆呆看着他的眼尾,內心像是受到了什麽沖擊,他印象中的李政嶼永遠不變得宛若美玉般,清雅溫潤的模樣。

“燒糊塗了是吧,你受傷難受我有什麽高興的,最後照顧你的人,不是我嗎?”李政嶼只是搭了一下就放下了,隔着眼鏡的眸子多了一絲朦胧的感覺,霧裏看花一般,偏顧玄就是想要看清楚。

“你什麽時候照顧我,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顧玄瞪着眼睛看着他,雙眼都泛起了水光。

他想起來他十幾歲的時候,那時候李政嶼忙,他在家裏自己燒的四十多度都沒人知道。

當然了,家是有阿姨的,但是顧玄脾氣不好,不許別人進他的房間,所以還是等晚上李政嶼回家,才知道他人都已經燒的迷糊了,抓着他就叫爸媽。

反正顧玄也不管,就是怪李政嶼來的太慢了,還和他鬧了好久。

顧玄想起這件事,望着李政嶼更加不順眼了,李政嶼要給他量體溫,他偏不配合,掃開他拿着體溫槍的手,臉埋進沙發裏,聲音還是很兇:“你別碰我!滾開!”

李政嶼知道他的狗脾氣,生病的人最大,他按住他的手臂,聲音帶着一絲妥協與溫和:“行行行,讓我測一下,我就走。”

顧玄不聽他的話,一直不肯讓他測體溫,最後顧玄自己鬧累了,睡着了,李政嶼才測到體溫,看了一下,三十八度五。

他從醫藥箱裏面拿出退燒藥來,接好熱水放在茶幾上,然後将燒得迷迷糊糊的顧玄抱起來,用打濕的冰毛巾擦了擦他的臉,顧玄皺着眉躲開他的動作。

李政嶼動作溫柔,有耐心極了,将毛巾放下,然後輕輕拍了拍顧玄的臉頰,聲音低沉舒緩:“顧玄,顧玄,吃完藥再睡覺,醒醒......”

顧玄睡得有些懵,迷糊狀态的顧玄是最聽話的,所以李政嶼半點也不慌,還伸手掐了掐他的臉,紅撲撲的小臉,讓李政嶼唇角笑意更深了。

他和顧玄已經好久不曾這麽親近了。

十五六歲的顧玄就已經讨厭他了,看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順眼。

顧玄半眯着眼睛,靠在李政嶼肩膀上,視線落在他一截白皙的鎖骨上,然後眼神晃動了一下,往他懷裏靠了靠,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烏木沉香的味道,像是大自然植被散發出來的味道,帶着一定的疏離感,但是又讓人覺得沉醉溫暖。

李政嶼拿起退燒藥,捏着他的顧玄的臉蛋,直接将藥喂了進去,見顧玄緊皺的眉頭,下一秒好似就要吐出來,連忙拿起水杯哄道:“小玄乖一點,乖乖吃藥,來喝一口水。”

顧玄一嘴的藥味,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藥,将藥給吞了,然後雙眼一閉,往李政嶼身上一倒,又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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