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千夫所指

看着他慢慢倒下,躺在血染的地上,柳葉慌忙的把手槍扔在一邊。

她殺了那麽多的人,有罪大惡極的;有含冤而死的;有無辜卷入的。他?算是哪種?“宰惜?”跪在他身邊,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半晌後仍沒有任何反應。“這不是夢嗎?為什麽會這麽真實?你不是我所愛之人嗎?為什麽會朝我開槍?”

就在柳葉不知所措之時,身後突然多了一人。

“你為什麽朝他開槍?”

這帶有批判的語氣,這熟悉的聲音,一剎那,柳葉感覺自己十惡不赦。

“是……是他先沖我開槍的,他怨我,怨我雙手沾滿鮮血,怨我剝奪了他人活的權利。你看,傷口還在滴血……”本想給天一看心口的傷,但低頭尋去卻發現剛剛那傷只不過是幻境一場。

“他只會為你擋槍,又怎會做這些事?柳葉,你太不了解他了。不對,你都不記得他,又何來了解一說。”

“所以你也怪我忘了他?我做錯了什麽?”突然的沉默,之後柳葉又自嘲的笑了起來。“是啊,我确實做錯了。若是當初不理冰璇,便不會掉下山崖、不會認識雪月、不會幫冥王篡位、不會發現柳府的秘密、不會……被媚月抹了記憶。”

“可世上偏偏沒有後悔藥。”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接受你們口中的那個我最愛之人了,你們還要怎樣?!”

看着柳葉眼中的反感,天一竟一時間懷疑了之前他們二人相處的種種。“所以你只是因為我們說宰惜是你所愛之人才接受的他?”

“不然呢?我怎會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如此。”

“你知道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嗎?”

慢慢從血泊中站起,不耐煩的眼中帶着一絲絲的慵懶。“變?我最讨厭別人說我變了,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天一哥,或許你忘了,我來幫你回憶一下。我,柳葉,向來殺人不眨眼,一個宰惜又算得了什麽?”

“那我也來幫你回憶一下。當初在無人島,要是沒有宰惜一直護着你,你早就被那屆的學員打死了。後來選主攻專業的時候,你不知道的是他明明最擅長情報收集,但卻因為你血型的特殊而選了醫學。因為你的一個想法,他建立了柳家莊園,知道你做不來管理他又抽時間把精力放在公司上。我埋怨你脾氣不好,他只會擋在你面前說我慣的。是啊,你就是被他慣出來的,慣成了如今這幅德行。柳葉,你知道你這輩子見的最多的是什麽嗎?”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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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惜的背影。”

“為什麽?”

“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他殘暴的一面,因為他不想讓你直面危險,因為他……因為他愛你勝過了愛他自己。”

這麽多年,天一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還有一件事,倘若你日後恢複了記憶也不會知道。”

“……什麽?”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十三歲時接的第一個案子,你知道當時殺得是誰嗎?”

“寧毅,專拐兒童的罪犯。”

“你還記得?!那我就跟你說說這個寧毅。我也是當初查你和宰惜的資料時才發現宰惜是被人販子賣到蔓延的,而寧毅……其實是宰惜的親生父親。他剛開始做這販賣兒童的買賣其實是想找到兒子,但後來因為一直找尋無果便開始報複社會停不下來了。”

“所以你是想說我殺了宰惜的父親,而他愛上了殺父仇人?天一哥,我才發現你編故事的能力還不差。”

“你不信我但不能否認我說的就是事實。我看資料,當時是宰惜和你一起出的任務,我想他當時就認出來了,但相比已經走火入魔成了罪犯的父親,他更珍惜的是你這個青梅竹馬。”

天一說完便走向了黑暗,只留下柳葉和宰惜的屍體仍在這不大不小的光影裏靜靜地待着。

“柳爺?”一聲輕輕地呼喚把柳葉的思緒拉了回來。

回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面前。“蘇齊?你也是來指責我殺了宰惜的嗎?天一哥口中,你是他的助理,為他着想多過我也實屬正常。”

“可誰不知道小爺是你的人。”他說完之後便蹲在那屍體旁邊。“柳爺,小爺沒有反抗嗎?”見她半晌不吭聲,繼而又說到:“看來他是同意的,那我還能說些什麽呢?”

“你在怪我?”

“蘇齊不敢。”

“可你明明是這意思!”

站起身來和她對視,“……是啊,全世界對你最好的一個人死在了你的槍下,我怎能不怪?我又怎能怪?”

“……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忘了他,忘了他對你的好,可是那并不能抹去他所做的一切。你知道農夫與蛇嗎?你和他……恐怕就是如此吧。當年他救了你,如今你殺了他。”

“你是說我四歲那年在無人島的時候嗎?”

“不止!”

“還有?”

“當然。”

聽着蘇齊給自己講着以前宰惜無數次從生死線上把她拉回來的事情,柳葉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他為什麽會朝我開槍?”

此時的柳葉好像是抓住了這株救命稻草,期盼着他們能不再指責自己。

“先不說我沒看到傷口,就算小爺在我面前殺了你我也會覺得是他着魔。”

“理由?”

“難道我剛剛跟柳爺說的不是理由嗎?他一直努力為你活下去而拼命,又怎麽會親手斷送?”說完,蘇齊也繼而消失了。

是我做錯了?好像是我做錯了。柳葉慢慢地坐下,緊緊的抱着自己的雙腿。她在保護自己,若是指責自己的是不認識的外人,那大可以殺了滅口,可是……偏偏是與這個孤獨的自己最親近的人,她不能,不能對他們下手。

那……宰惜呢?他也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吧?在他們口中是這樣的,所以說起來自己就是做錯了。

“傻丫頭,他不會怪你的。”

擡起頭,正好對上了唯一一雙滿含關心的目光“……古老師?”

“他選擇的從來沒有後悔過,就像當初他選擇了你,就像他選擇死在你手裏。所以你不必介懷,忘了……也好。這樣你也能輕松一點。”

柳葉苦笑一聲,“果然,你也是來指責我的。那便來吧。還有誰?都出來!我柳葉今天就站在這裏任你們罵。”

沖着那無盡的黑暗大吼着,随後不斷地指責謾罵聲聲灌耳。柳葉慌了,她承認她是殺手,她承認她的雙手并不幹淨,面對早已習慣的謾罵今日聽起來卻如此的刺耳。

捂着疼痛感逐漸加大的腦袋,柳葉第一次想要逃離。

突然的驚醒,渾身是汗的坐在床上,剛剛夢裏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

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把額上豆大的汗珠輕輕擦掉,推開房門一陣寒風吹進,雖然冷,但卻能讓自己快速的清醒過來。

“嗯?姐姐你醒了。”

看着一直坐在門口聊天的鄂炜彤和阿良,柳葉苦笑着,原來自己睡得這麽死,連有人在房外都沒聽到。

“進屋吧,外面冷。”把二人引進了屋,給他們倒了一杯熱水遞去。“天一哥和宰惜現在應該進宮了吧?”

“姐姐,你怎麽了?現在都快天黑了,算算時間姐夫和天一哥應該都快回來了。”

是嗎?原來天黑了?黑暗見得多了好像特別渴望陽光呢。

“睡得沉了,所以沒怎麽注意。”

幾人正說着話,門突然被打開,見宰惜一進門先是在門口散了散身上的寒氣才過來和自己說着:“柳寶,我和天一都看過了,女皇夏楊和公主夏子玉都有勾玉。”

面對宰惜的靠近,柳葉下意識的将身子向後靠了靠。

“我看你臉色不對。”說罷,他就要搭柳葉的脈象。

“我就是沒休息好,沒事兒。”靈巧的躲過他的關心,但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驚恐出賣了她,她在怕,經歷了那場千夫所指,她現在很怕和他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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