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綿羊
翌日午牌不到,沈家送來口信說願意遵從賀老太君之請,推倒沈賀兩家間的隔牆,從此兩家合二為一,同根同爨,互相扶持。至于姓氏,沈家人依舊姓沈,賀家人依舊姓賀,泾渭分明。
賀老太君喜出望外,本以為沈舟頤記恨着拒婚的舊怨必會拒絕,沒想到輕輕易易就松了口。說來也可以理解,沈賀兩家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誰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
賀二爺立即邀沈舟頤入府詳談細節,欲舉行個典儀,轟轟烈烈地推倒牆壁,把并家之事昭告天下。
沈舟頤計較片刻說,“咱兩家素來交好,同氣連枝,如今合并舉不舉行儀式都不打緊。只是大伯父亡故的時日尚淺,大房的世兄世妹們還戴着熱孝,實不宜太過招搖。”
賀二爺連連拍腦門,真是喜昏了頭,竟然忘記賀家還在服喪。見沈舟頤思慮周全,為人又體貼和善,事事能為賀家着想,心下更覺踏實。今後沈舟頤便是兩家的大公子,頂梁柱,有他那高明的醫術和經商手段,賀家不愁門祚不盛。
沈舟頤複又将賬本等物交予賀二爺,包括這些年經商收納的銀兩流水、鋪面房屋、田産傭戶、珠寶馬匹,事無巨細地羅列。其中還有幾張配藥的秘方和數本沈家祖輩傳下來的行醫手記,都是極其珍貴的孤本,乃沈家安身立命的根,竟也坦坦蕩蕩地拿出來共享。
賀二爺哪見識過如此珍貴的醫籍,瞧得兩眼直冒光。沈舟頤說還有一部分醫書和賬本放在賀家老宅,事發倉促來不及整理,日後會陸續送過來。
他能這般毫不藏私将家底交出來,賀二爺深感錯怪沈舟頤了,感激又愧疚,熱淚也要灑下來。也虧得沈家的長輩差不多都死光了,否則那群老狐貍肯定不容許沈舟頤這單純的孩兒如此全盤托出。
賀老太君亦為以往算計沈舟頤而慚色,本該禮尚往來,也給沈舟頤看看賀家的家底,可賀家這幾個月來辦喪事銀錢光出不盡,虧虛得很,負債累累,拿出賬本來只會憑空惹人嗤笑。若非火燒眉毛,也不會急着與沈家并園。
沈舟頤體察心意,便道:“按敘齒排,以後侄兒便是沈賀府的大公子了,理當擔起兩家重擔。從前的事都是從前了,債我會還上,錢也會賺回來。”
當下賀老太君對沈舟頤前嫌盡釋,她膝下福薄,孫兒就只有敏哥兒,此時見沈舟頤一表人才皎若玉樹,聊生慈愛之情,當場便認下這個幹孫兒來。
自賀大爺死後,賀家一直擔心被吃絕戶,這下有沈舟頤這男丁做頂梁,可算排解了心腹大患。
兩府的夫人姨娘哥兒姐兒都換新衫,喜氣洋洋,圍觀兩家圍牆的推倒。其實前些日陰雨霏霏,圍牆早就被滂沱大雨沖倒了,此時不過是把殘餘的磚頭瓦塊拆去,清理幹淨。
戋戋也和長姊賀若雪混在家人中看熱鬧,她盈盈妙齡,一身白.粉裙,鬓角堆鳳絲,笑起來分外嬌癡無邪。鞭炮噼裏啪啦地爆響,雖顧念着賀大爺的喪事只燃半串,卻亦增添了不少吉慶氛圍。
沈舟頤瞥見她,朝她颔首示意,“戋戋妹妹。”
鞭炮聲太響,人聲聽不甚清。戋戋走近些,甜笑嫣然,“沒有這圍牆擋着,以後我是不是要管舟頤哥哥叫大哥哥了?”
Advertisement
沈舟頤脈脈凝視她的玉容,“是呢。”
戋戋嗅着他雪袖上絲絲縷縷的旃檀香氣,單純地問:“那大哥哥身價這麽高,待戋戋日後出嫁時,是不是得給戋戋封一份厚嫁妝?”
沈舟頤微怔,半晌淡淡道:“好,戋戋想要多少,我就出多少。”
兩人解頤對笑,真宛若同胞兄妹一般。旁邊的賀若雨聞此,不悅地插了句,“舟頤哥哥好生偏心,給若冰厚嫁妝就不給我嘛?”
沈舟頤應承,“自然都給。”
雖如此說,還是戋戋與他的關系更近些,旁的姐妹比不了的。從前兩人有婚約時态度拘謹相敬如冰,如今各自覓得佳偶,倒一別兩寬,對彼此放下芥蒂,那親近之态較以往相去何止倍蓰。
推倒圍牆後,全家人便到屋裏說話。邱濟楚也來賀府湊熱鬧,趁機與未婚妻賀若雪見面。
邱濟楚和老太君介紹起他和沈舟頤花錢請的護衛——楊鋼,端是個鐵塔般黑壯的漢子,相貌魁梧,腰粗膀闊。外出經商運貨時不時會撞見打劫的賊人,有楊鋼在可以安心。
阖家其樂融融,戋戋本正在和賀若雪坐在耳房吃果子,清霜忽過來耳語幾句,臉色立變。她佯裝身體不适匆匆離開前廳,和清霜三步并做兩步地往後門走去。
原來是魏世子晉惕找上門來了。
晉惕一身鴉色金紋玄袍伫立在門外,眼露冷光,凹凸起伏的五官上氤氲着斑駁的陰影。他身後還跟有一鐵甲護衛,身高八尺,威風凜凜。
暌別數日,戋戋沒料到他會來堵她。方推開小門,見晉惕這般淩厲的架勢,便吓一跳,猶豫着不敢出來。
晉惕卻已瞧見她,沉沉道,“怎麽不認識我了?貴府大放鞭炮,熱鬧非凡,賀小姐有新人就不記得舊人了嗎?”
說着上前兩步,徑直握住戋戋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朝她下巴一捏,迫使她兩只清亮的眸子盯視自己。
戋戋有瞬間的眩暈,不願和晉惕在賀家門口糾纏,欲掙脫卻是徒勞。
晉惕在她衣袖間輕嗅,眉梢輕挑,“你身上果然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戋戋愠然,“放開我。”
晉惕質問道,“這幾日-你為何躲着我?”
“我沒躲着你,難不成我沒主動找你,就是躲着你嗎?”
“那我給你寫的薛濤箋,你為何不回?”
戋戋聲腔微顫,沉默不語,眼角不由自主滲出絲絲淚花。晉惕見她落淚,心略略軟下來,垂首吻吻她眼角,“你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好戋戋,說,你今生只愛我一個男人好不好?”
戋戋憶起夢中被囚的光景,無名火浮上心頭。
“你憑什麽要我保證,你要求我今生只你一個男人,你自己又來我家提親,娶我當正妻了麽?母親說你只是玩弄我,看來真是不錯。”
晉惕聞此痛心,不怿道:“我有說不娶你麽?你我身份有異,你知道我今日抛下了什麽,冒着多大的風險來見你的嗎?”掐住她的手腕,就要把她往身後的馬車上塞,“看來我今天必須帶你走。”
戋戋不從,奮力掙紮。厮纏中她的嫩腕被晉惕保養得鋒利的指甲劃出血,發髻上的朱釵也松散下來。
清霜在旁看着急得團團轉,欲回府叫人,卻被晉惕身邊的羅呈拿劍指着,動也不敢動。
正自緊要關頭,沈舟頤推開小後門來,朗聲道:“這是在做什麽?”
沈舟頤身後還跟着賀府的護院,足足有五六個人,其中包括武功高強的楊鋼。晉惕不由得稍稍松手,沈舟頤上前幾步攬過受驚的戋戋,輕聲問候句,随即将她半掩在身後,“世子爺想在大庭廣衆下強搶民女麽?”
晉惕警告,“沈舟頤,你不要多管閑事。”
沈舟頤素手一揮,“她是我世妹,豈能算多管閑事?我沈家雖然門戶不堪與魏王府比,卻也見不得家中姑娘生生在門口被擄走。”
戋戋方才受驚非淺,被劃破的手腕滲出血跡,滿臉都是淩亂的淚。她恐懼之下,幾根纖細白皙的手指不自覺地拉住沈舟頤的一截衣袖,似嬰孩顫顫拉住大人手指似的。
這動作落在晉惕眼中,引起巨大的妒火。他視線軋過沈舟頤,徑直問戋戋,“你到底願不願意與我走?”
戋戋怎會願意,方才被強擄上馬車的那一刻,她幾乎可以認定晉惕就是夢中那人。她沉默,不敢與晉惕對視……勾着沈舟頤的小拇指,反倒有幾分缱绻的味道。
晉惕殺意暴漲。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晉惕不願僵持下去,臨走時戾然丢下一句,“你別以為這樣就能逃得開我了。”嘴角盡是冷笑。
随身侍衛羅呈見主人受挫,也對沈舟頤頗為恨毒。羅呈是綠林道出身,從前做越黑殺人、風高放火的勾當,偶然為晉惕所救才金盆洗手。方才晉惕若下令讓他強擄戋戋,他還真就敢做。
這主仆二人離開,戋戋才敢喘口氣。方才她被撕扯得不清,雙腳到現在還是軟的。滿腔悲郁傾瀉而出,迎着風簌簌淚下。
沈舟頤安慰她莫哭,又摘下自己的外袍與她披上,哄她回府去。戋戋見沈舟頤滿臉關切之榮,心中五味雜沉。以前她對沈舟頤總是藏有心思,半拿捏半欺騙,今日卻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感激他。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