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綿羊
花開兩處各表一枝,且說沈舟頤這趟往柔羌去,經歷了不少磋磨。他被晉惕打斷的手臂本未痊愈,更因一路奔波,霜吹雪打,骎骎然有惡化之勢。有時睡着睡着,也會生生被疼醒。
好在他腹笥甚廣,飽讀醫術,了然熟悉各路秘方土法,自己給自己醫治,雖然艱難,卻也總算熬過去了。
邱濟楚看着就為難,“我說你這是何苦呢,晉惕要擄賀戋戋,你讓他擄便是,左右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魏王府連天子都要禮敬三分,你敢拒絕他家送的黃金,真是自尋煩惱。你也有了自己的女人,立室在外,何必蹚這趟渾水呢?”
沈舟頤正自凝神屏氣為自己施針,沒來得及回應。
邱濟楚喋喋又道:“別告訴我你現在還對賀戋戋有意思,所以跟晉惕搶女人。我可警告你,晉惕就是個不講理的活閻王,你敢跟他……”
沈舟頤無奈地笑了,搖頭打斷:“說什麽呢,越說越離譜了。”
“那你為何寧願挨打,也不肯收晉惕送的賄.賂?”
沈舟頤神色如恒:“賀沈兩家已合并,我名義上也算賀家長子。若收了這等黃白之物,今後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無法做人立足的。”
邱濟楚哦了聲,“原來你是為這個。那賀戋戋外表純良,實則是個薄情寡義的女子,一心盼嫁得高門去。你既不是因為她,那就最好。”
沈舟頤問:“戋戋和若雪是姊妹,你這麽說戋戋,豈不是連若雪也罵上了?”
邱濟楚聽他談及未婚妻,頓時臉紅,啐了一口,“你莫亂說,她是她,若雪是若雪,沒法相提并論的。”
沈舟頤名義上既做了賀戋戋的長兄,那麽她出嫁時,沈舟頤免不得被狠宰一大筆,賠上不菲的嫁妝禮。流水似的銀子,只白白流向仇人魏王府的口袋中了。邱濟楚想到此節,就不住扼腕嘆息。
兩人在逆旅中清算好剩下的程儀盤纏,打點妥當後,欲按原計劃在邊陲小城尋覓蟬璧的所在。
若真能收得蟬璧帶回臨稽販賣,一本萬利。沈舟頤被晉惕挫磨得不輕,急需這筆錢東山再起。
時節尚在南方酷暑的五月底,北地卻寒風如刀,冰凍三尺,雪虐風號。想在這處尋得傳說中上好的玉石并不容易,沒準還要親攀雪山。
比起惡劣風霜,邱濟楚更擔心的還是殺人如麻的柔羌人。據說柔羌老王暴戾,最是和中原敵對。他二人形單影只,若真遇上當地土人,雙拳難敵四手,處境十分險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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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凡事總是這樣,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邱濟楚與沈舟頤二人剛出客棧,就倒黴地遇上柔羌蠻兵排查,逼得他們不得不破財免災。後又誤入土匪巢穴,身上的金銀被搜刮空空。
邱濟楚宅心仁厚,為救一位同樣身陷囹圄的客商,差點賠上性命。個中細節太過繁雜難以贅述,端地是九死一生,險象環生。
他們來此本為求財,財沒求到,反累得滿身狼狽,蟬璧的下落更杳無蹤影。常說富貴險中求,有時候雖以身犯險,若天生沒享福的命數,也是夠不到那滔天的富貴的。
邱濟楚挫敗不堪,沈舟頤的心态卻比他好些。兩手空空不算什麽,留得性命在才是最重要的。若蟬璧真那麽好取得,世人早就全都發大財了。
邱濟楚聽勸,強自打疊精神。好不容易從土匪窩中脫身,二人均累得筋疲力盡,只欲埋頭大睡個幾天幾夜。
但見那位被救出來的客商臉色絲絲泛青,雙唇緊閉,現烏黑之色。那人羅袍錦衣,背囊裏有許多文書和金銀物件,像個有身份來頭的人。
邱濟楚去探那人鼻息,氣若游絲,俨然呈中毒之狀,命在頃刻。邱濟楚疑色地看向沈舟頤,問他有沒有法子相救。
沈舟頤自身也有骨傷,此時虛弱,歇了少頃,過去探客商的脈搏。見那人手臂上的筋如蜿蜒的黑蛇,刺破手指,流出的黑血不臭,反遺有淡淡芳香。
邱濟楚緊張問:“這人中了什麽毒,為何血液是香的?”
沈舟頤用巾帕将客商指尖的膿血擦拭幹淨,道:“他這是被柔羌特有的一種雪葬花的花刺傷到了。”
邱濟楚循着沈舟頤的指點瞧去,果見那人右手中指有一處細不可察的創口。
原來柔羌的氣候環境與中原大不相同,地形三面環山,瘴氣籠罩其中難以消解,毒花莠草滋生,許多中原聞所未聞的稀奇蟲草在這裏乃是司空見慣,那等珍稀的蟬形玉石便是孕育自此地界。
“可有辦法解救?”
他們做藥石醫術行當的,自該恪守懸壺濟世的祖訓,不敢見死不救。
沈舟頤抿了抿唇,保守地說:“沒有把握,我只能試試。”
邱濟楚捏着把汗,饒是沈舟頤醫術再高明,眼下.身處野外孑然一身,無藥無針,甚至連避風的窩棚都沒有,沈舟頤空有手段如何施展呢?
他踱到不遠處放哨,防止野狼靠近,只是以餘光隐約瞥着沈舟頤。沈舟頤也不知怎地,手指在那中毒客商的唇邊蹭了蹭,将膿血放出,不到半個時辰客商便蘇醒了。
邱濟楚驚道:“你神了,華佗在世也比不過你。”
沈舟頤啐了口血沫子,指腹有血痕,應是剛才醫人時自己咬破的。邱濟楚甚是好奇,但這是別人家的獨傳秘方,他也不好深問。這奇異而可怕的雪葬花毒,竟如此輕易就被沈舟頤破解了。
沈家祖輩上雖也行醫問病,但一直不溫不火,隐隐呈沒落之勢。但沈舟頤今日在無一藥一針的情況下施展如此神術,玄之又玄,令人好生驚嘆佩服,看來沈家世代行醫還是頗有幾分真本領的。
那客商醒轉,自稱姓楚,往來柔羌倒賣玉石。誠如沈舟頤之前預料,他無意間被一種白似雪的秀麗花兒紮到,當時沒怎麽注意,沒想到後來發作起來頭暈目眩,如同千千萬萬只小蟲子同時咬噬骨髓,痛苦萬狀,鼎镬之苦也不如。他揮刀欲自戕,卻又被土匪劫走,得遇沈邱二人。
楚公子剛剛恢複點體力,便立即檢查自己的背囊,見其中重要物件并未損失,囊口緊閉,也不像被人撬開過的樣子,稍稍安心。
三人在此相遇,豁出性命,都是為了尋覓柔羌那價值連城的蟬璧。楚公子感念沈舟頤的救命之恩,願意把玉石的下落告知兩人,共謀富貴。邱濟楚大喜過望,便邀楚公子同行。
楚公子欣然答應,只是路上再遇見那名不見經傳的雪白小花,說什麽都不敢再靠近了。他詢問沈舟頤到底用何神術治好自己,沈舟頤雙手合十說是上天的庇佑。
楚公子知沈舟頤是臨稽賣藥材的清白商人後,私下邀請沈舟頤到他府邸上做事,若有機會,他能保薦沈舟頤去宮裏做太醫,前程無量。
沈舟頤覺察這位楚公子似與皇室沾親帶故,來頭非淺,未敢輕易應承。楚公子也只是順帶一提,并沒逼他。
不過此番終是因禍得福,在楚公子的帶領下,兩人順利尋得蟬璧。這傳說中的玉石親眼見了,真是比傳聞中更圓潤耀眼。由于沈舟頤和邱濟楚的錢財都被柔羌官兵搶去了,寶玉雖近在咫尺,也無法收購,還多虧楚公子慷慨解囊借給他們一筆錢。
相謝楚公子,楚公子哈哈大笑,話語中頗有惜才之意:“沈郎君那起死回生的本事,才真令人豔羨得緊,千金也不換。”
沈舟頤微微一笑,沒接話茬兒。
當下邱濟楚和沈舟頤各收得蟬璧回去,邱濟楚的是一塊,沈舟頤還更幸運些,收得一雙。乳白的兩只玉蟬靜靜卧在手心,好生雍容珍貴。他們本來還能更多收些,苦于囊中實在羞澀,只得就此作罷。
有這寸寸千金的小東西,不愁不發大財。
然命運弄人,樂極生悲,還沒到臨稽,邱濟楚的那一塊就意外碎裂了。說來可笑,竟是被他日也看夜也賞,不小心跌在地上生生摔裂的。
這一下邱濟楚沮喪欲死,恨不得以頭撞大牆。沈舟頤勸慰他,欲把自己購得的那兩塊蟬璧分一塊給他。見友人如此襟懷,邱濟楚更加慚愧,骨頭也硬起來,堅決不要沈舟頤的施舍。
“你也不富裕,晉惕一把火把你的船都燒了,你還得靠這對玉蟬東山再起呢。”
沈舟頤說:“因緣和合,注定的。東山再不再起,倒也不打緊。”
邱濟楚嗤,天下哪有真視錢財如糞土的人,他肯定是嘴硬。
然沈舟頤雙眸不經意中流露的微光,恰似柔羌那狠毒要人性命的雪葬花一般,覆蓋着冰冷的迷霧。他漫不經心地握着手中玉蟬,修長的骨節幾乎要将它們碾碎。半晌,終還是緩緩松開手。他貪心得很,錢還遠遠滿足不了他的心。陷阱已經布好,下.面就等着獵物上鈎了。不論晉惕還是她,一個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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