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綿羊

此時距沈舟頤被晉惕從臨稽趕出來已有月餘,離了北地重新回到臨稽老家,水暖山溫,一景一物無不令人懷念動容。

沈舟頤雖囊獲珍寶,卻并未聲張。正所謂財不外露,只消私下裏悄悄為雙蟬璧尋找合适的買家即可,傳揚開來反惹禍端。

沈舟頤和邱濟楚二人風塵仆仆回到賀家,比之走時均清減了不少。賀老太君察覺邱濟楚臉上似有喜色,便知二人此行非虛,定是得了什麽天大的好處……态度也便熱情起來,頤哥兒長頤哥兒短地叫個不停,擺家宴為其接風洗塵。

戋戋這一月來與晉惕朝夕相見,浸在愛情的濃情蜜意中,面色好不紅潤,俨然與晉惕已到了如膠似漆難舍難分的地步。她的發髻低低挽就,以往的單純青澀褪去了不少,像個待嫁的小婦人。

她聽聞沈舟頤尋得珍稀寶物,便央求一看。她本就是家中最小的幺女,人人寵溺,沈舟頤拗不過,将那兩只小巧精致的玉蟬展示給她。

戋戋把玉蟬捧在手心把玩半晌,不住羨嘆,她那雪白花柔的細膩肌膚幾乎和蟬璧融為一體。如此珍寶單只已很難得,沈舟頤竟拿回來了一雙,當真令人愛不釋手,拿起就舍不得放下。

“舟頤哥哥是怎麽得到的?”

沈舟頤簡單對她複述了下北地的見聞和經歷,戋戋心不在焉,不勝憐惜的目光只停留在玉石上。沈舟頤便只得草草結束敘述,道:“沒什麽,我給人家銀子,人家就換給我了。”

戋戋聞此來了興致,兩頰小窩蕩漾,玩笑道:“那,若我給舟頤哥哥銀子,你也會把它們換給我嗎?”

少女宜喜宜嗔,稚氣團團,鼻膩鵝脂,一颦一笑都分外動人。她披着櫻桃暗紅披帛,坐于長廊邊,輕白酽紅,絲絲勾着心魄。

沈舟頤陪她坐下來,“戋戋哪裏攢得了那麽多銀兩,與我交換?”

“現在雖沒攢那麽多,但只要舟頤哥哥開個價,我總能攢夠。”

頓一頓,她問:“一千兩夠不夠?”

沈舟頤默然搖搖頭。

“兩千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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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千兩?”

沈舟頤道:“還不足矣。”

戋戋嗔然不悅,“我知道,哥哥是看我窮便漫天要價,存心不換玉給我。你到底想要什麽,何不明說?”

淡青色的天畔下,涼風吹皺湖水,滿池芙蕖幽香。沈舟頤的莞迩一笑,也如湖中輕淡若無的漣漪般,“你呀。”

戋戋愕然回過頭來。

耳蝸嗡鳴,沒大聽清。

他凝視着她腰間懸挂之物,掩去話語中隐晦的深意,徐徐續道:“……你再給我繡一個香囊就夠了。”

戋戋輕噓口氣,心嘆沈舟頤說話大喘氣,摘下腰間東西放在他手心,“香囊而已,有什麽好稀罕的,從前我就給哥哥繡過。我自己戴的這個也是針腳粗糙的。”

沈舟頤道:“你原來送我的那枚,叫我在北境救人時不小心遺失了,再要去尋已不能夠,思之好生有憾。”

戋戋道:“沒事哦,我再給舟頤哥哥繡。”

戋戋想要雙蟬璧,其實都是為了晉惕的緣故。但眼下沈舟頤既不開價,終究不能從他手中明搶,她只好戀戀不舍地将雙蟬璧還給他。沈舟頤倒不在意,叫她喜歡就拿去把玩,只要不帶出賀府就可。

戋戋婉言相謝,沒真拿走。左右蟬璧有價,叫晉惕暗中從沈舟頤手中收走就是了。

她莫名想到那句“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用來形容自己似乎有點不大合适。

……

沈舟頤此番得到雙蟬璧乃是一件秘事,除去賀沈兩家的自己人外,并未透露給任何外人知曉。

然不知怎地,魏王府卻莫名其妙嗅得風聲,幾日來派出好幾撥說客,出高價欲買走他手中的玉石。

其實蟬璧雖珍貴,當世市面上也并非罕有,只是贗品太多,魚目混珠,上品稀少一見。沈家向來以醫術草藥之術著稱,驟然來這麽多豪紳不買藥材,卻大反常理地朝他索購玉石,很難說不是什麽人故意洩露了情報。

此事大大棘手,魏王府的厲害手段誰都清楚,沈舟頤已得罪過魏世子一次,斷了半條手臂又慘被逐到北地。如今晉惕看中他手中玉石,擺明了強買強購,無論沈舟頤願不願意,都得割愛讓雙蟬璧給晉惕。

邱濟楚大為痛恨,琢磨着定然是府中哪個長舌的婆子小厮說漏了嘴,待拿到這罪魁禍首,非得将其綁起來狠狠拿荊條抽不可。

往日門庭冷清的沈邸來客絡繹不絕,開價一個比一個高,最低的也有上千兩之數。

想來魏世子欲故技重施,和上次逼沈舟頤離開戋戋同樣,先禮後兵,先軟後硬,若好言好語從沈舟頤手中買玉不成,後面就是強取豪奪的硬手段了。

這兩個男人以往有過節,因戋戋而關系微妙,生意并不那麽好做。幾日虛度過去,晉惕仍沒能從沈舟頤手中購得玉去。

晉惕的忍耐已到達極點,魏王府遂不再派人來找沈舟頤收玉石。見世子如此被一個商人吊着,羅呈等下屬也均憤憤不平。

戋戋欲襄助晉惕,旁敲側擊地詢問沈舟頤是否因着舊仇蓄意為難魏世子。其實用腳趾想想也知道,玉石在沈邸的消息是她洩露出去的。

“世子養尊處優慣了,行事為所欲為,表兄可不可以不和他一般見識?”

在沈舟頤未得到雙蟬璧時,書齋寂寥得很,戋戋即便來給他送藥也只送到敞廳的小卧榻即止。可這幾日她天天往他書齋跑,幫他整理藥方、沏茶研磨,言語間和藹親近,總是若有若無地提及晉惕。

沈舟頤說:“戋戋妹妹此言差矣,我一介庶民如何能為難得了魏世子。經商之事講求利潤,這雙玉璧既然如此奇貨可居,我待價而沽也情有可原吧?”

戋戋皺眉:“他已經開出了天價,八千兩外加臨稽兩處豪宅,還不是舟頤哥哥想要的價兒嗎?你要賣給旁人,未必能獲如此暴利。”

沈舟頤溫柔地輕嘆了聲,重複那日對她道的那句:“還未足。”

戋戋不怿,覺得沈舟頤貪得無厭,不知究竟多少錢才能讓他餍足。晉惕好言好語從他手中買玉他不賣,非得吃些苦頭才知後悔嗎?

“不若舟頤哥哥賣了吧。”

她語氣弱下來,秀眉深垂,潤澤的雙腮鼓鼓地朝他半是撒嬌半是懇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怕哥哥老不答應,晉惕會像上次那般傷害哥哥。”

她蹲在他身側,粉頸微揚,柔弱無骨的手指輕扯住他腰間的一條絲縧。青澀的眸子跟琉璃似的,含情脈脈望向他,攪得他無法專心在案上寫字。

“求求你了。”

沈舟頤遂撂下筆,垂首與她四目相對。也不知是否是角度的問題,背光的他眸黑如洞,溫柔褪去,多添幾分陰冷的味道。戋戋渾身一凜,撤手扯他絲縧的手欲離開,他的手臂卻倏然撐在背後的小屏風上,正好将她圍困在狹小的角落中。

他撥弄她脖頸間晶瑩的水晶鏈,發出漫不經心的輕響。

“能否問妹妹一句,妹妹到底是怕我受傷,還是怕晉惕得不到玉石讨不得他母親歡心?”

戋戋訝然擡眸,不曉得他是怎麽得知各中緣由的。

她對這般親密的距離本能地抵觸,再次想要離開。然沈舟頤兩膝交疊,落地的那只長靴重重踩着她的一片裙角,腳尖別有深意地攆着,似缰繩,越發收緊她的衣料,直至叫她動彈不得。

她頓時被一股恐懼所籠罩,老老實實地靠在牆壁上,脊背挺得筆直。一只不斷蠕動的手嘗試着把裙角從他靴下拔.出來,卻屬徒然。她迫使自己鎮定下來,說:“當然,我是怕舟頤哥哥受傷。”

沈舟頤唇角蕩起一個弧度,笑中卻殊無歡喜之意,甚至是寒的。

他舉重若輕地放開她,“與妹妹開玩笑的,如此緊張作甚。”

說着靴尖輕擡,戋戋被他扶起來,搖搖晃晃重心不穩。她心神恍惚,有種淡而怪怪的感覺,令她覺得可怕。但這可怕的源頭是什麽,卻又說不上來。

沈舟頤歉仄道,“對不住,方才忙着和妹妹說話,竟弄髒你的衣裙。”

戋戋不在意衣裙,悵然若失,良久才緩過精神來。

她勉強繼續方才的話頭,“舟頤哥哥既答應了,就不要反悔,我會拿本子記下來的。”

沈舟頤道:“不用記,左右我也是要找合适的買主出手的。魏王府既開出如此高價,卻之不恭,我與他們交易了就是。”

戋戋聽他如此承諾,稍稍安心,剛才他對她的那般動作和姿勢仍籠罩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這是為什麽呢,他已有妻室在外,為何還要與她如此親密,為什麽?單純的兄妹之誼,打死她她也不信。況且她和他根本不同姓,從前還有婚約來着,算哪門子的兄妹。

她寧願騙自己只是一個巧合,而不願去深究背後可能隐藏的危險因素。沈舟頤人品素來好,此番又要他割愛把九死一生得來的寶物讓給晉惕,着實為難他了。或許她不該暗地裏揣測他,這件事本是她的錯,是她先巧言令色地招惹他的。

遙想晉惕得到雙蟬璧後,在魏王妃面前大大為自己美言一番,婚盟可成,姻緣可諧,從此夫妻恩愛共度此生,現在的屈身讨好也值了。與晉惕的姻緣敲定後,她該當遠離其他男人才是。

時天色已晚,戋戋努力忘掉這點不愉快,計劃着明日将這一好消息遞給晉惕。近來她都為雙蟬璧的事輾轉反側,今夜可終于能睡個踏實覺。

然黑夜過去,就在淩晨即将破曉時,戋戋迷迷糊糊地被清霜推醒,只聽清霜焦急的聲音:“小姐,不好了。世子派人來偷咱們府上的東西,恰好被抓個正着,要扭送官府呢。”

作者有話說:

書名是我臉滾鍵盤亂改的,只是試試,不好聽還可以改回來[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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