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綿羊
邱濟楚聞言惑然,沒太當回事。
“許是在老夫人那裏吧,四處找找。”
清霜一把鼻涕一把淚,“沒有,奴婢和管家都把整個賀府找遍了,也不見小姐的影子。小姐明明方才還在閨房中呢。”
邱濟楚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匆匆入府,沈舟頤也正在尋戋戋。衆人把她常去的地方諸如胭脂鋪子、春芳齋、百香閣都翻了個便,徒勞無獲。
賀老太君憂心如焚,黃花大閨女失蹤可不是鬧着玩的。衆人手忙腳亂,都快急瘋了。沈舟頤細細盤問了府上所有仆婢,個個都說未見任何異常。他又将前來吊唁賓客的名單調出來,上面端端有顧時卿的名字。
顧時卿是晉惕的手下。
顧時卿,晉惕,魏王府。
戋戋。
沈舟頤心頭一片冰冷,“不用四處亂找了,我知道她在哪裏了。”
衆人循着晉惕與戋戋常常私會的地點,找到了散落在草地上的一枚耳環。耳環上的掐絲歪歪扭扭,有被人大力擠壓撕扯過的痕跡。沈舟頤将那枚耳環緊緊捏在手心,骨節滲入青白,咯咯直響。
邱濟楚還是第一次見他顯露如此陰森可怕的神色。
雖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戋戋多半被晉惕帶走了,自願或強擄。
邱濟楚怒道:“我去臨稽府報官!”
沈舟頤深知報官沒用,當今世道下官府重視命案,對其他訴狀往往消極怠工不予理會。
兩人來到臨稽府,衙役一聽他們沒有官位在身、只是經商的布衣,精神先懈怠了三分;後又聽說他們只是走失了妹子而非命案,精神便再卸三分;最後聽說他們竟要狀告魏王世子,直接認為他們心智瘋癫,不由分說将他們驅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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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濟楚險些挨板子,恨恨道:“呸,這些人官官相護沒一個好東西,難道晉惕強搶民女,他們也坐視不理嗎?咱們直接去魏王府要人!”
沈舟頤阻止了邱濟楚,來衙門口告狀尚遭如此白眼,真去魏王府的話和羊入虎口有什麽區別?況且現下只是猜測,并無實際證據證明是晉惕把戋戋帶走的。
沈舟頤一聲不吭地沉默半晌,對邱濟楚說道:“去找‘那個人’,也許只有那人能與晉惕抗衡。”
邱濟楚迷惑,經沈舟頤的解釋,才恍然大悟。
……
魏王的祖輩是本朝開國功臣,曾獲賜丹書鐵券。晉家後世興旺,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封疆擴土,榮耀無比。傳言天子用九鼎,魏王用八鼎,骎骎然功高震主,有比肩天子之勢。
晉惕十三歲就跟随父親在軍中歷練,年少成名,十七歲受封魏王世子,可謂權勢逼人。他頗豢養了批自己的心腹,這些人戰鬥力不弱,真上沙場也是以一敵十的好手。
而此刻,世子親兵卻奉命在別院看守着一個女子。
戋戋被關在四面窗牗都被釘死的房間中,窗牗外有垂幔遮擋,暗不見天日。晉惕沒給她解開繩子,她滿目漆黑,淚水流幹,喉嚨喊破,也沒人理會她。
若單單黑暗她不怕,單單被擄她也不怕,真正令她恐慌的是此刻的置身之處,密不透風的房間,孤身在內的她……所有細節,都和那個困擾她許久的噩夢如出一轍。
沒人知道她此刻有多後悔,不僅是後悔見晉惕,更後悔沒聽沈舟頤的勸告,一廂情願地以為晉惕肩頭沒有紅蓮胎記就不是夢中那人。她怎蠢得如此?
前些日她厭嫌至極的沈舟頤,此刻卻像黑暗中的明燈,她做夢都想再見他。若沈舟頤在,定然會救她出去的吧?
噩夢終究變成了事實。
是她自讨苦吃,明知晉惕偏執又蠻橫,明知他不會明媒正娶自己,卻還與他糾纏不休,都是她作繭自縛。身陷囹圄,方體會到沈舟頤有多好。
她小聲啜涕着,像一只迷失的鹿在哀鳴。
嘎吱,雙頁門倏然被打開。
幾縷明光洩進屋內,刺痛了戋戋的雙眼。
晉惕沉沉走進來,見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面露不怿,俯身将她抱回到床榻間。戋戋僵然,任由他抱着沒反抗,因為根本無法反抗。
比之之前相見,晉惕的神色已平和許多,仿佛是寶物到手、舒心又放心的那種踏實。
他憐愛地攏攏她衤糀額前蓬亂的發絲,對她說:“戋戋,我不會讓你委屈太久的。十個月,就十個月。若趙鳴琴早産,或許還能更快些。這段時間你就先待在這兒,衣食我都不會少了你的。”
戋戋怒極,尖利的貝齒驀地咬上了他的手背。晉惕英眉蹙起,堅硬的手骨輕輕一捏,就将她下颌捏得疼痛打開,松了嘴。
“別跟我耍脾氣。”
戋戋咽下喉嚨中的腥味,她從前還對晉惕有那麽幾絲殘存的情意,現在都轉變為恨。
“放開我。”
晉惕無動于衷。
戋戋屈辱不堪,抽抽鼻子,“我要吃東西,放開我。”
晉惕這才勾勾手,叫人給她解開了繩索。戋戋一得自由就瘋了似地想跑,可放眼望去外界全是披堅執銳的兵将,她就算生出三頭六臂也難以踏出這個門。
晉惕命廚娘将食物和美酒悉數端上來,供她随便吃喝。戋戋心頭憋着悶氣怎生吃得下,苦恨不能與晉惕同歸于盡。十個月,他要把她當暗不見光的外室十個月麽?
這期間,他要和趙鳴琴成婚洞房,生兒育女。
他憑什麽。她也是正經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兒,不說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也總算得上的,她本可以堂堂正正嫁給別人做正頭娘子,憑什麽被他強擄為妾?
戋戋情緒翻湧,眼淚吧嗒吧嗒墜入飯菜。晉惕鐵了心要将她困在這裏,強迫自己冷硬心腸,并不松口放她走。
他嘗試着勸她:“既然你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別硬扛着了。戋戋,憑咱們這許多年的情意,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你不要再想着沈舟頤會救你,他今早已去臨稽府報過官,被轟了出去。我的忍耐是有限的,若他再敢對你糾纏不清,我就也放狗咬他。我倒要看看他死了,你還有什麽惦記。”
戋戋聞聽“狗”之一字驀然眼皮跳,傷疤被血淋淋揭開。賀二爺,就是被惡犬活生生撕咬而死的。
她眼珠圓瞪,揚手給晉惕大耳光:“我父剛故去,你這麽對我,良心被狗吃了嗎?”
晉惕受了她這一巴掌,并不疼。當他決定要擄她時候,就料到她會鬧、會哭、會歇斯底裏。但無所謂,他是愛她的,只要先将她占在手中,度過眼前的難關,日後她定然能體諒他的苦心,她和他還會是一對愛侶。
晉惕執拗,起身離開她,房門重新緊閉起來。
·
賀家和魏王府的地位相差過巨,沈舟頤為救戋戋,想到了他和邱濟楚昔日往北地柔羌時,在雪葬花毒下救過一位富貴公子的性命。那公子自稱姓楚,似與皇室沾親帶故,當日曾邀沈舟頤去宮裏做太醫,沈舟頤并未答應。
今時今日他欲重新找到楚公子,并非挾恩求報,而是家中幺妹被權貴強擄實在走投無路。然臨稽人海茫茫,想撈一個人并非易事,況且那人還是個有身份有來頭的貴人。
沈舟頤叫邱濟楚向外放出風聲,說雪葬花的毒素淤積在體內經年不散,每隔兩月必須服用解藥,而這解藥只有永仁堂有。永仁堂,便是沈家祖上老藥鋪的牌匾。
臨稽地處江南,許多土人都不曾聽說過雪葬花的名號,對此不屑一顧。邱濟楚在外四處散播雪葬花如何如何遺害深重,沈舟頤在永仁堂耐心等了三日,終于等得一貴家小厮前來問訊,雪葬花當真要兩月必服解藥?
沈舟頤告訴他:“是。”
那貴家小厮遂請沈舟頤走一趟,他家主人有邀。
對方府邸門庭堂皇,屋舍清麗,端是個藏龍卧虎之穴。見得主人,主人模樣依稀熟悉,正是昔日在北地救過的楚公子。
楚公子哈哈大笑,說早猜到是沈舟頤要尋他。沈舟頤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楚公子驚怒交加:“皇畿之地,竟有如此強搶民女之事?”
沈舟頤道:“在下今日不揣冒昧,實話實說,想求公子相救。”
楚公子眯眯眼睛,“那雪葬花的毒……?”
“都是訛傳,當日就已根除,無須服什麽解藥。”
“那沈公子憑什麽認為我會為你得罪魏王府,救你妹妹呢?”
“憑救命之恩,請您回報。”
楚公子摩挲着下巴:“當日救命之恩,我已帶你們尋得寶貝玉石,就算還報。現在要我再還一次,有些牽強。”
沈舟頤聞言眸中冷光閃了閃,亦微微一笑。
楚公子靜靜等着他的答案。
“若蒙貴德,在下這雙‘起死回生’的手,任大皇子殿下差遣。”
起死回生,還是當日楚公子形容他的。
楚公子陡然豎起眉毛,拍案起身:“你怎麽知道孤的身份?”
沈舟頤冷靜自持,反問:“您真以為,平白無故在野外救下一個人,我們不細致查查他的姓名來歷嗎?”
楚公子稍稍凝滞。他是姓楚,但不是楚,而是褚。
大皇子褚氏,褚玖。
褚玖道:“你敢這麽對孤說話,就不怕孤殺你滅口?”
沈舟頤嘆道:“固然怕。但舍妹乃是在下心愛之人,在下為她萬死不惜。況且,殺了我一個草民,對您并無切實的好處。您的身份,我未曾洩露給第三人知曉。”
褚玖沉着臉良久,驀然又笑了。
如今他與二皇子争搶皇位,的确需要一位精通醫理、有膽有謀的士人,助他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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