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豺狼
戋戋希望沈舟頤再逗一逗鹦鹉兒, 而不跟她來胡亂鬧騰。她近來要擔心的事情太多,又很慘,幾乎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着實精疲力盡。況且, 衛氏給她的藥并不是很多, 那東西非是糖豆,不能老吃……她也不想自己的身體受到太大的傷害。
她跌跌撞撞地被摔倒,他揉揉她瑟瑟抽搐的嘴角,溫柔:“妹妹往哪躲?”實際上并不怎麽溫柔的, 甚至有點讨人厭的感覺。
戋戋懼怕已極,實在不想大白天再和胡鬧。不小心一碰,床頭的小櫃匣都被撞倒, 從裏面哐啷哐啷掉出許多珠花首飾, 玉輪珍珠……最要命的是有一灑金緞面紅錦盒。天, 戋戋這驚吓非同小可, 錦盒裏裝的正是笛身刻有“惕戋”兩個古篆的玉笛。
沈舟頤也被這些嘩啦啦掉下來的小玩意惹得眉心一皺。其他倒沒什麽,那個精致的灑金錦盒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好奇拿起來,問:“這是什麽呀?”
戋戋倒抽涼氣,若是叫沈舟頤看見“惕戋”兩字,說不定會把她連同那只笛子一同掐碎。轉瞬間, 她腦海流轉過許多念頭, 上次她私藏包袱差點被他發現, 這次想瞞過他并不容易。
沈舟頤本來就是個心思細膩且多疑之人, 她愈是遮掩, 他就越是疑雲難消。見她良久不說話, 他五根白皙幹淨的骨節就要扣開那錦盒。
戋戋強自抑制住狂亂的心跳, 将錦盒搶過來。
沈舟頤唇角的笑意徹底褪去,眼珠如陰暗的溪澗,對她的質問越發濃重。
“戋戋。”
他深沉地長喚她一聲,諷刺道,“你該不會,又想跑吧?”
問得比較直接。
戋戋小腿随着這句話痙攣,頹廢的嘴空洞洞的,須臾間想不到什麽合理的解釋。她對錦盒以身相護,落在沈舟頤眼中純屬做賊心虛。
沈舟頤擰了擰手腕的骨節,在床上跪走兩步,朝她逼近而來。戋戋陰嗦嗦直顫,永遠不會忘記,那日在小客棧他拿拇指粗的鏈子鎖她時也是同樣神情,同樣的逼近。
他冷冰冰說:“這次我必定打斷你的腿。”
強烈的求生欲使戋戋鏽住的腦筋忽然運轉起來,她忙不疊道:“沒有!真的沒有!哥哥誤會了。”同時鼓起勇氣按住他正要探入自己襦裙的手,“就是給哥哥的,本來想作為一個驚喜……不過既然被發現了,你現在打開也行。”
錦盒慢慢從她懷中滑出來,交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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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頤微有訝然,“給我的驚喜?”
戋戋嗯一聲,艱難地搜羅謊話,“我,我本來想偷偷給哥哥準備個禮物來着。”
沈舟頤颠颠那錦盒,沉甸甸的,看樣子還是價值不菲的禮物。
“是什麽呀。”
戋戋擠出一個笑,竭力裝得泰然自若,“你自己打開看看不就知曉了。”
雖如此說,但此乃以退為進的計策,她萬萬也不願沈舟頤打開錦盒。
他果然不相信,指尖去撥動那錦盒空懸的小鎖,還真要打開。
完了……
就在戋戋的心跳快從嗓子眼兒蹦出來時,沈舟頤忽然微笑了下,嘆氣着說:“罷了,既然是驚喜,就等生辰那天再打開吧。”
戋戋眼皮劇蹦。
生辰?
沈舟頤摩挲着錦盒灑金的外皮,神情糅着溫柔,從前倒沒聽她要送自己生辰禮。
但這高興中,又夾雜幾絲若隐若現的狐疑,他不願去深想。畢竟他的生辰已經很久沒人記得了,沒想到他最希望記得的人記得,他不願打破這美好的泡影。
戋戋怎敢在這時候亂說話,只怕沈舟頤是故意試探她。她并不知道沈舟頤的生辰是何時,方才說送禮物,不過信口胡謅的,畢竟夫妻之間不過年不過節也可以送禮物。沒想到誤打誤撞,有此生辰一說。
沈舟頤察覺她面容怔怔,極為反常,緩緩道:“難道不是因為我生辰?”
戋戋頭搖得像撥浪鼓。
他轉怒為霁,深情凝視她半晌,攬她入懷缱绻地親吻兩下。
“謝謝戋戋。”
戋戋意興闌珊,這節骨眼兒怎有心情與他歡愛。手心卻還是捂住他的唇,敷衍地道一句:“哥哥別說這些生分話。”
她順手将晉惕的錦盒連同那些散落下來的小珠花,都塞回床頭的小櫃匣中,心裏暗罵涵秋亂給她收拾東西,怎能把如斯重要的笛子擺在明面?
——涵秋本是沈舟頤派過來的人,涵秋看見戋戋私藏晉惕的信物,左右為難,欲禀告給沈舟頤又怕得罪了戋戋,索性選這麽個居中的法門,故意将戋戋收在衣櫃深處的笛子錦盒放到床頭櫃,等沈舟頤自己去發現。
此時戋戋又與沈舟頤雲雨半晌,這場危機才算暫時渡過。
戋戋私下裏查問沈舟頤的生辰,七月十七,俨然就在這幾天了,怪不得沈舟頤誤以為她送的是生辰禮。
那枚長方形狀的錦盒直令人犯愁,到何處去覓得個長條物什、重量還跟惕戋笛差不多的禮物去?且東西裝在錦盒之內還不能發出太大動靜,類似叮當濫響的珍珠、金銀器都不行。沈舟頤搖晃過盒子,那裏面是無聲的。若生辰日被他發現端倪,定然新賬舊賬一起算。
最終戋戋托涵秋出門買了只白玉發冠回來。她要的是上等貨,時興的樣式,掂掂發冠重量正和惕戋笛差不多。便稍稍安心,仔細放進錦盒之中,防備沈舟頤什麽時候再看。
其實惕戋笛音色天籁般,吹一曲給沈舟頤當生辰禮也不錯。像那些耳熟能詳的曲目《廣陵散》《百鳥朝鳳》《有所思》她都是會吹的……只可惜“惕戋”二字有罪,出現就是罪過。沈舟頤更不喜歡笛聲,她之前給他吹時效果就不是很好。
月姬這頭聽說戋戋在給沈舟頤備禮物,也不甘落後地張羅起來。
月姬年少時在秦樓楚館過活,像瑤琴、琵琶、古琴她樣樣精通,跳舞亦是腰肢柔軟的,哪一樣都不輸戋戋。只可惜上等樂器難尋,平庸的琴根本無法令她十根柔荑彈出最動人的曲子。
七月初十這一日,邱濟楚帶着已經出嫁的賀若雪回門,一家子人暖融融圍坐在圓桌邊用膳。
左右是閉起門來的家宴,賀老太君喜歡月姬,便沒顧及什麽妻妾之禮,也叫月姬上桌并排坐到戋戋旁邊。戋戋見沈舟頤神色如恒,并未出言阻止,心頭愈加齒冷。
席間邱濟楚拿出一柄仲尼古琴來,琴漆斷紋如梅花,端是件清雅古物。撥動琴弦,如水澗青石亂撞,韻律叮咚,聽之令人心曠神怡。木色淡處刻有“大聖遺音”四個蝸星大篆,竟是盛世大唐的那柄傳世古琴。
衆人皆吃驚,邱濟楚解釋說這琴并非真品,只是他往蘭陵走船時收來的高仿贗品。他原想博新婚妻子一笑,不料若雪不熟音律,根本難以彈奏,今日只得拿出來獻與老太君。
賀老太君慈祥道:“我老了,要這等好琴作甚,你們少年人誰喜歡誰就拿去吧。”
此言甫出,戋戋與月姬的目光同時聚在那柄古琴上。饒是贗品,也絕對是件不可多得的好物。兩人都想在沈舟頤的生辰宴上獻奏一曲,都在尋覓好琴。
若在從前,再珍貴再稀奇的好物都盡歸戋戋。
可現在不同,她已嫁作人.婦,又失去老太君的庇護。大聖遺音給誰,還得看沈舟頤的意思。
月姬委屈又脆弱,滿懷希望地對沈舟頤暗送秋波。戋戋默默夾菜,不屑和月姬這婢子争寵,更不屑和她争沈舟頤。
飯桌一時有些死寂。
遙記得上次飯桌像這般死寂時,還是吳暖笙讓沈舟頤娶戋戋、沈舟頤搖頭拒絕、戋戋也表示只把沈舟頤當哥哥那回。現在思來恍如隔世,她變成了他的妻,還要每日和妾室勾心鬥角。
戋戋後悔,當初就不應該把月姬接入賀府,着實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把月姬弄進府,本來指望沈舟頤能對她松懈些的,然一切都不如人意。
沈舟頤斟口酒:“戋戋想要嗎?想要就叫濟楚給你好了。”
他語氣淡淡,沒感受到此刻的尴尬氣氛,仿佛只在閑談一件太過平常太無關緊要的事。
月姬聽他如此說,花容失色,一截指甲差點掐斷。
戋戋剛要點頭,月姬忽然無病呻.吟地啊了聲。
所有人都惑然朝月姬望去,她臉色憋紅,淚水懸在眼眶子中連連打轉,道:“夫人,您不是已經有支碧綠色的寶物玉笛了嗎?為何還,還……”
弱美人哭得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衆人面面相觑,沈舟頤更是沾了點鋒利地剜向戋戋。
月姬驟然提起笛子的事,戋戋恨不得上前把她撕碎——應是最近衛氏來得略勤,月姬來給戋戋請安時偷瞥見了那笛子。戋戋是費盡多大勁兒才把笛子的事瞞過去,就這麽被月姬輕飄飄地在沈舟頤面前抖落開來了。
三夫人這時幸災樂禍道:“好像老太君确實賞過若冰一只好笛,還是前幾年前的事,後來流入了魏王府……”
賀老太君晦暗着臉不語。
沈舟頤也知道那只笛子,戋戋曾和晉惕要好過,兩人做定情信物來着。卻不知為何,她到現在還留着。
晉惕這個名字,對賀家來說就是敏感的禁忌。
賀二爺因晉惕而死,沈舟頤和晉惕也是你死我活的情敵。
當年的戋戋固然有權利在沈晉之間選擇,但現在她名諱冠以“沈賀氏”,無形的枷鎖将她牢牢捆緊,談論任何其他男人都是紅杏出牆不可饒恕的罪孽。
月姬還在掩面哭啼,斷斷續續時高時低的哽咽聲,惹得寂靜的飯桌漂浮着浮躁之氣。
“夫君……”
她沒在賀家這種正經人家呆過,以為像在勾欄般,哭一哭就能博得男人的憐惜。
事實上,平時也确實能。
但現在她算撞刀口上了。
月姬連叫沈舟頤不停,沈舟頤不作一聲,直直将酒杯摔碎在她腳下,碎瓷四濺。月姬驚呼,登時激得站起來,不敢再哭。
沈舟頤泠泠起身便走,老太君、三夫人等人也各自嘩然,但沈舟頤現在是支撐全家的頂梁柱,他即便要這般放肆旁人也沒辦法。
戋戋郁然心驚,下意識想找個地方藏起來。但惕戋笛的事暴露出去,她焉能從他手中幸免?心亂如麻之下,狠一狠心,強迫自己也追随沈舟頤而去。
出門,見斯人并未走太遠,就在涼園小湖上的六角涼亭中,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我近來脾氣确實比以前浮躁不少,是我的錯。”
他說,“不過,你和晉惕的那破爛笛子,竟然還留着?”
六角亭本清涼,這質問卻像在烈日下嚴刑拷打一般。
“沒,沒特意留着。”
戋戋揪着心,聽沈舟頤這說話的口吻,似乎并不知道惕戋笛是近來衛氏帶給她的,也不知道那日錦盒中的物什就是惕戋笛。
“就,就堆在庫房裏,像垃圾一樣。”
“是嗎?”
戋戋好怕他這麽問。
她如履薄冰地走過去,雙手戰戰兢兢摟住靠在涼亭朱漆柱旁的他,試圖挽回他的信任。
“哥哥……”
然沈舟頤卻沉沉拿掉她的手臂,反過來将她拽住,“走,和我回屋,把那孽物指出來給我看。”
戋戋踉踉跄跄,幾乎是被強行劫回去的。
沈舟頤徑直帶她來到桃幺院的小庫房,讓她從雜亂的垃圾裏翻出惕戋笛。戋戋慢吞吞尋找半晌,心中清楚這裏根本什麽都沒有。她方才對他說的謊言不攻自破。
沈舟頤呵呵。
轉到卧房,他讓她接着找。
戋戋也試圖求饒,“哥哥,別這麽逼我。你知道那只是月姬的一句玩笑,我和晉惕早就……”
他不耐煩揮手打斷:“別廢話。這屋沒有再滾去那屋找。”
聲寒如冰,态度堅決,非要尋根究底不可。
戋戋心中的恐懼愈盛。
磨磨蹭蹭到耳房,在下人用的更衣櫃後面連續打開三層小抽屜,那把翠綠的惕戋笛才浮出水面。戋戋悲哀,這把玉笛肯定是保不住了,晉惕怎麽想倒無所謂,白瞎一把好笛。
她捧在手裏,極不情願地交給沈舟頤。沈舟頤白眼翻得老高,道:“敲碎了。”
戋戋咬牙想往堅硬的地面砸去,可正如親手毀掉一件好物,誰都會下不去手一樣,更別提這只笛子還承載過去的無數回憶,意義非凡。
若是強迫他砸去他和月姬之間的心愛之物,他會依命而行嗎?
戋戋頹然放下手臂,拽着他的衣襟懇求道:“哥哥!求求你,這是只支普通的笛子,求求你別那麽咄咄逼人!”
“你舍不得啊。”
他譏诮出聲,捏起她的下颌,“賀若冰,你身子在我這兒,心終究還是在晉惕那兒是吧?你想着魏王府的高枝,嫁給我是不是很委屈你?”
戋戋被他束縛得死死,幾乎說不出話來,喉嚨只能模糊地吐出“不是”“不是”。沈舟頤被她手中笛子上明晃晃的惕戋兩字刺痛心靈,壓下脾氣,耐心哄道:“來,戋戋,咱們把它敲碎,以後再不認識什麽晉惕了。你若喜歡,我們的名字也可以刻個笛子。”
戋戋執意搖頭,失足跌倒在地面,手中緊攥着笛子不放。沈舟頤朝她伸手,她滿心抵觸地後退。沈舟頤耐心耗盡,跨步上前将她摟住,同時輕飄飄地就從她手中取得了惕戋笛,抛給外面的楊鋼。
楊鋼那武夫力氣最大,鐵鞋兩腳跺下去,笛子咔嚓嚓碎成無數碎片。
戋戋慘烈哀嚎,哭得像臨死的鹿,不知道的還以為沈舟頤要宰了她。她欲上前阻止,可肩膀被沈舟頤禁锢着,饒是左右扭動又怎能脫離得了那男人半分。
路過的下人看見他們夫妻倆這般場面,大氣也不敢出,紛紛避讓。
戋戋被沈舟頤架到閨房,她流着狂亂的淚,雙手不住亂錘亂打沈舟頤,謾罵不休。
“你哭什麽,該哭的是我吧,”他伏在她耳邊,亦怒氣未消,“你成天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想想都要把人氣死。不長心的東西。”
說着順手給她來兩針,分別釘在她昏睡穴和百會穴上,下手的力道不輕不重,是輔助人睡眠的。戋戋頓時眼倦神乏,歇斯底裏的感情消褪了,眼皮沉沉墜下來。
沈舟頤拿絹帕揾幹她頰邊淚痕,吻一吻她才離去。
惕戋笛的碎屑被清掃幹淨,真正變成垃圾,丢到府外。
·
因為碎笛之事,戋戋與沈舟頤冷戰有好幾日。大聖遺音被送到她房裏,她碰也不碰;他每晚來看她,她理也不理。
戋戋本來打算這輩子都不理沈舟頤的,直到姚珠娘再次向她伸出貪婪的手。
“你弟弟病得厲害,燒得都糊塗了,實在沒錢看病。你若不想給錢也行,聽說女婿是有名的醫術聖手,我直接領你弟弟到沈家的永仁堂去。”
戋戋漠然告訴姚珠娘,她也沒錢。
若姚珠娘敢把她不是賀家女的事抖落出去,也随便,大家要死一塊死。
姚珠娘聽到這等硬話,也不禁畏懼。
“你怎能沒錢,拔下個釵子都能賣十幾兩。”
姚珠娘嘀咕着,又道:“其實……阿甜你要沒嫁人的話,娘親本來想撮合你和你表弟的。他在臨稽城裏教書,為人老實,聽說你是賀府的大小姐總想來見見你。”
所謂的表弟,不過是一個想蹭賀家高枝的窮親戚。
戋戋死灰似的,“好啊,叫他來,有本事就把我娶走。”
姚珠娘嗔道:“胡說,娘親知道你都成婚了,不可能再有其他男人。”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要錢這一話頭上。硬逼不成,姚珠娘只得打起親情牌,“娘親其實剛賣掉你就後悔了,這些年一直想你,要不幹嘛收養個義女?就是想你想得兩眼淚汪汪,才把那義女當成你疼的。你倒好,才跟你要一點點從手指縫兒漏出來的小錢,你就推三阻四,當真傷人心。”
戋戋面無表情地聽着姚珠娘唠叨,忽然瞥見不遠處街衢上一馬車的虛影,瞧着是沈家的馬車。
她眉心一刺,從發髻迅速拔下最後兩只釵子,扔在地上:“趕緊拿去,離開。”
姚珠娘喜笑顏開,彎腰撿起釵子連連叫好。她并不知道月姬也在賀府為妾,否則就不止勒索戋戋一人了。
戋戋縮回半步欲掩好側門,姚珠娘卻喋喋不休說表弟教書如何好,人品相貌如何好。戋戋不勝其煩,低吼姚珠娘兩句,才把斯人呵走。
此時,沈家的馬車已到極近極近的位置。
沈舟頤彎腰下車,正瞥見姚珠娘匆匆離去的背影。
他歪歪頭,不動聲色。
又見戋戋伫立在門口,便上前握住她冰冷的雙手:“風大,怎麽獨自站在這裏?”
戋戋不願和沈舟頤交談半個字,但怕他發現姚珠娘,勉強開口道:“屋裏憋着太悶,我透透風。”
沈舟頤叫人關好門,邊往裏走邊說:“那也不該站在冷風口。”
惕戋笛毀掉後,他氣順,這幾日一直對她呵護備至。
“大聖遺音給你送屋裏去了,你彈沒有?那日瞧你還挺喜歡的。”
戋戋敷衍道:“彈。”
他道:“好彈嗎?”
戋戋沉默未答。
沈舟頤便也不繼續問,勸道:“不好彈的話不彈也罷,左右音樂讓人聽着心煩,就當個擺件放在屋裏收藏着也挺好。”
戋戋聽他這話略有敏感,好像說她就是擺件,放在他屋裏擺着挺好似的。
她厭煩欲甩開沈舟頤,後者卻把一小包金條放在她手中,細聲道:“近來看你衣襟破了都舍不得換,是不是手裏缺錢?這些先拿着,不夠再跟我說。”
戋戋被那一包沉甸甸的金條暫時懾住了。錢,确實是她現在最稀缺的東西。不過沈舟頤平日為防她逃跑都不讓她手中存錢,今日怎會那樣好心地主動給她銀錢?
她清透的眼珠中浮動着戒備。
沈舟頤啞然失笑:“怎麽啦,給你錢你也不喜歡?我知道毀掉你的玉笛你很怨我,這些錢就當賠還你。”
戋戋才不信他良心發現,不過厚實的金條握在手中,确實令人安心。有了這些錢,她暫時不用怕姚珠娘過來勒索了。她只需每次給姚珠娘一小點,就可以拖延住姚珠娘很長時間。
她低頭喃喃道:“謝謝……哥哥。”
終于還是敵不過金錢的誘惑,又叫回哥哥了。
“別,別謝我,我還期待着你生辰送我的賀禮呢。”
他還沒忘記那茬兒,淡淡提醒。離他生辰就只剩下五天了。
戋戋心想哪有什麽正經賀禮,她扇他兩耳光做賀禮夠不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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