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豺狼
以戋戋今時今日的地位, 确實不值得月姬再向她請安。
賀三爺和三夫人都主張将戋戋連同吳暖笙逐出賀家,兇神惡煞,好生氣勢洶洶。賀老太君态度模糊, 既不反對也不答應。戋戋夾縫生存, 實窘迫艱難, 若非沈舟頤從中斡旋,罩着她護着她,戋戋怕早已淪落街頭。
月姬以賀府幺小姐的身份另開辟處院子,伺候的傭人也比從前多出三倍。
婚書既毀, 那麽沈舟頤與“幺小姐”的鴛盟就此終結。現在月姬是幺小姐,沈舟頤便與月姬全無關系,等着晉惕何時迎他的世子妃回去。
晉惕短時間內隐居避世, 可能真是被打擊到了。
失去賀府大小姐的身份, 戋戋俨然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再無昔日掌上明珠的榮耀和光彩。她去給賀老太君磕頭, 賀老太君房門緊閉,将她遠遠地驅逐。
戋戋黯然神傷。
唯有吳暖笙還安慰她兩句:“這件事你何須自責?當年你只是襁褓之中的嬰兒, 你娘要賣你,我要買你,你如何阻止得了?如今被那老虔婆知道……咳咳……知道便知道吧,左右有舟頤在, 她還敢把咱們娘倆趕出去不成?”
戋戋啞子吃苦柏, 有苦難言。直到現在, 她這可憐的養母還把沈舟頤當成好人。吳暖笙可知道, 便是沈舟頤把身世的事捅出去的?
吳暖笙的身子骨實在太糟糕, 戋戋咽下這些傷心事, 單揀些樂子說。
身世暴露其實也好, 總算免去今後姚珠娘和方生朝她伸手要錢的煩惱。
沈舟頤反治了晉惕一招,幾日來神清氣爽,讀醫術和記賬之時總讓戋戋在旁侍墨。如今他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冷落月姬了——人家是世子的人啊,世子寄存在這裏,他一平民百姓怎麽敢亵渎。
戋戋力量微薄,暫時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便也就屈身辱志安分地呆在他身邊。左右現在除去他,再無第二人願收留她。
天漸漸冷起來,寒煙小院多風而幹燥,再一年冬日如期而至。
下大雪,沈舟頤帶戋戋去賞雪。并非去什麽特殊的地方,只是在賀邸的後花園中。自從戋戋那次試圖私逃後,沈舟頤對她的精神時刻保持警惕。內眷婦人不過垂花門,戋戋已經很久很久沒觸及過外面的陽光了。
戋戋雙手戴着厚厚的絨毛手套,繡有精致小巧的鹦鹉銜葡萄紋理,還是沈舟頤從北境給她訂做的。他問她要不要玩雪或堆雪人什麽的,小女孩都喜歡這個,他陪她。戋戋卻興致低頹,小女孩?她早就不是什麽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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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頤微有見疑之意,撥雪尋春何等雅事她竟也神倦眼困……定然還心心念念着晉惕。和煦的氣息被換下,他忽然目露冷光,将她逼至欄杆的角落處。戋戋驚慌失措之下雙手扶欄,嘩啦啦推散一大片積雪。
冰天雪地中,沈舟頤眸底火焰般熱忱。同樣,他的唇亦是溫的。
剝開遮掩她脖頸的白狐裘,沈舟頤喉結輕滾下,一枚帶有炙熱氣焰的吻落在她頸處,像導火索,使她全身都升溫。戋戋哆哆嗦嗦,交叉雙手在胸膛前,又恨又無奈:“你做什麽?還在外面。”
沈舟頤的旖旎色彩更加濃烈。
大抵是他的手又往裏探了探,戋戋肩胛骨驟然酸痛,撐櫃再也維持不住,丢兵棄甲,去板開他的手……然反堕彀中,他壓住她上半身,徑直封住她的唇。
呃。戋戋已經想不清楚最近他第多少次莫名其妙吻她了。
月姬正好此時逛園子,乍然瞥見相擁吻的兩人,目瞪口呆,手裏的暖爐差點摔到雪地裏。
沈舟頤聞聲,施施然收斂好狀态,旁若沒事觀賞着遠處的雪景。他衣冠未亂,氣不紅耳不赤,自是光風霁月。戋戋可就慘了,口脂飛紅衣領淩亂,一副勾引男人的放浪模樣。
她名聲已臭得如此厲害,沈舟頤想雪上添霜麽?
咳咳。
戋戋也假咳兩聲。
癡愣的月姬方緩過神來,細聲細氣道:“公子,夫人,我,我……”
雖然身份天翻地覆,月姬習慣了叫戋戋夫人,一時改不過來。
戋戋頓頓:“月姬,你往哪邊去?”
開口才意識到,自己嗓音三分沙啞,那抹旖色還沒褪去。
月姬垂眸答道:“我閑着沒事來看看雪景,再,再連給老太君送些補藥。”
戋戋微妒,自己這孫女還真不如月姬孝順吶。
借月姬的光,她沒準能見到賀老太君,便道:“那我與你同去。”
月姬訝然。
沈舟頤冷冷斥止:“人家親孫女要去拜祖母,你湊什麽熱鬧。”
便是不準去的意思。
她這一去,他幾個時辰之內都要寂寞了。
月姬讷讷,神仙打架,她豈敢插嘴。
戋戋輕蔑,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嗎,也太把自己當根蔥,此番她非要跟月姬過去強見賀老太君不可。心念所至,邁開腳步便朝月姬走去。
沈舟頤染上幾分愠色,揚手揪住她鬥篷上的棉帽。戋戋始料未及,腳下濕滑重心傾斜堪堪摔倒。沈舟頤順勢攬住她的腰,強行擄了她走。戋戋罵道:“沈舟頤,你個混賬東西。”沈舟頤全當她在痛罵晉惕。
視野中月姬呆滞的身影越離越遠,今日老太君是看不成了,戋戋氣苦。沈舟頤認為她見賀老太君純屬自讨苦吃,弄不好會氣死那老太太。
戋戋無語茫然。
現在,她可實打實的孑然一身。
來到書房,沈舟頤才松開她。
“還是好好給我研磨吧。”
他摩挲着她一截嫩白的指尖,若有若無的誘惑,仿佛研磨也是什麽聲色之娛。
戋戋暗暗啐一口。
這日子過得昏暗,杳無希望。
·
病重的吳暖笙終究沒能熬過這個寒冷冬日。
開始是咳嗽,到後面天天吐血。
她因邱二受到過多的驚吓,又有對沈大爺多年的愧疚在,積累成疾,說到底還是心病。心病最難治,饒是神如沈舟頤亦回天乏術。
臨死時,吳暖笙面無血色,皮膚像枯槁的樹皮,奄奄求戋戋最後一件事:“把我和濟楚他爹葬在一塊吧。”
戋戋猶豫片刻,道:“你別胡鬧。”
“我沒胡鬧。”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下,吳暖笙慨然說,“我這一輩子,都沒嘗過‘情’的滋味。賀二爺寵妾滅妻,他們賀家人把我當成生兒子的工具。若有來生,我定然誓死也要違拗父母,不嫁到賀家來的。”
戋戋郁然傷懷。
“濟楚哥哥他們家有祖墳,你一個外人進不去的。且邱叔叔死去那麽多年,你怎麽跟他合葬呢?”
吳暖笙與沈大爺合葬是否有損賀二爺的名聲,不在戋戋的考慮範圍,左右她非是賀家的親生女兒。
“求你了,就當我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吳暖笙撂下這句話,便溘然長逝。
戋戋抽噎,有淚如傾。
終究與親生女兒沒情分,吳暖笙臨死前也沒見月姬一眼。
戋戋披麻戴孝,重新又穿上缟素。
也是怪事,短短兩三年中,她已戴過三次麻衣。
吳暖笙與沈大爺私通辱沒了賀家祖宗,阖府上下除去戋戋,再無一人傷懷吳暖笙的死。賀老太君厭惡這般水性楊花的兒媳婦,拒絕吳暖笙的屍骨入賀家祖墳,要把她丢到亂葬崗上去喂狗。
戋戋便求了求沈舟頤,把吳暖笙的屍骨留下來,賀老太君此舉正好方便她秘密實現吳暖笙的遺願。她将吳暖笙燒了,然後骨灰收殓進壇子中,托沈舟頤把遺願跟邱濟楚講清楚。
邱濟楚遠比想象中要通情達理,不過,邱大爺已死去多年,邱濟楚就算再通情達理也不能去挖父親的墳茔。
百般無奈之下,戋戋只得在邱家祖墳附近尋一風水好、依山傍水的靜谧之所,冬有白雪覆蓋,下有蔭涼陣陣。隔着一條溪灣,吳暖笙睡累了,擡眼就能看到隔岸的邱大爺。他們的靈魂可以安息了。
月姬來到親生母親墳前,獻上鮮花和瓜果。相比戋戋的悲怆,月姬的悲傷顯得膚淺而例行公事,到底母女陌路。
沈舟頤平素人品雖可惡,但于吳暖笙的喪事上,一直力所能及幫戋戋。如果沒有沈舟頤,吳暖笙的屍體戋戋是無緣安排的,只能按賀老太君所說丢到亂葬崗做孤魂野鬼。
沈舟頤甚至破天荒道歉一句:“對不住,我真盡力了。”
戋戋知道他手裏有醫術,能醫活人也能醫死人。賀二爺的死他未必清白,但吳暖笙應該不是沈舟頤害死的。整個賀家陪她披麻戴孝的,也就沈舟頤而已。就連賀若雪都對吳暖笙私通之事頗有微詞,若雪顯然更愛父親賀二爺一些。
姚珠娘趁機湊趣,妄圖讨些便宜回去,假模假樣提着花籃來到吳暖笙墳前哀嚎一陣,和戋戋道:“阿甜,你幹母去了,以後娘還是你的親娘,有空閑多回家看看吶。”
方生膽怯道:“是啊,表姐,那個,我……我們家很歡迎你。”
結結巴巴的,聽着很猥瑣,其實他想多見老情人月姬幾面。
虛僞。
戋戋氣沮,沖口欲嘔。
沈舟頤甩了些錢財給他們,鄙夷道:“滾吧。”
姚珠娘骨頭軟,見到錢笑開了花,忙不疊蹲在地上把錢撿起來,“謝謝女婿,謝謝女婿!”
叫得比親爹還親。
姚珠娘掂量掂量錢給到位,才帶着方生,灰溜溜離開吳暖笙的墳前。
沈舟頤嘆口氣,俯身扶起戋戋,戋戋腿腳早已蹲得酸麻。
他撫撫她被風霜浸得微涼的臉頰,憐惜說:“我們也回家吧?”
戋戋點點頭。
一行腳印,在雪地中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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