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籠鳥

此時幽居花樓深處的戋戋, 并不曉得那兩個男人又為她傾軋起來了。

她躺在床上苦苦冥思對付沈舟頤的辦法,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沈舟頤也定然有致命破綻可尋。

但較目前來說, 她唯一抓到的沈舟頤的把柄就是賀大爺之死一事。賀大爺正當壯年, 多半是沈舟頤在調理的藥劑裏做手腳, 賀大爺才會莫名其妙客死異鄉。

當年給賀大爺調理身子的湯藥,還是賀老太君親自看着熬的。可惜賀大爺死後數日天降一場雷火,将賀大爺的棺木、遺物,以及用過的藥方子都焚毀了, 如今再欲找,哪有蹤跡可尋。

從賀老太君那裏肯定找不出沈舟頤的把柄,戋戋從前就試過。況且現在她被賀家淨身出戶, 也根本無緣面見賀老太君。

唯一指望, 就是沈舟頤自己留有備份, 她從沈舟頤手中挖掘到線索。

然沈舟頤防她如防賊, 此等私密之物,又怎會叫她得窺呢?

戋戋心如亂麻, 思緒潮湧。

……

今夜,沈舟頤很晚很晚也沒來看她。

平素他從不留宿在外,即便有時要在永仁堂熬夜救治病人也會提前跟她報備,今日久久人影全無, 像是臨時發生什麽事。

左右睡着了過會兒還要被他弄醒, 戋戋便點盞油燈, 邊等沈舟頤, 邊打絡子。

如此又過去約莫半個時辰, 沈舟頤才姍姍而來。他嘴角呈現淤青, 白絹長衫也被撕破好幾個口, 微有些狼狽。

戋戋迎過去為他摘下鬥篷和外袍,他道:“永仁堂臨時被人砸了,我幫濟楚接脫臼的斷骨,這才來晚。”

聞邱濟楚居然骨折,戋戋細問情由,沈舟頤道:“你的老情人呀,世子爺找上門來砸店,說要帶你走。”

他說這話時口吻慢條斯理,并不如何緊張,戋戋卻聽得內心轟隆隆作響。

Advertisement

她明明千叮咛萬囑咐晉惕莫要沖動,晉惕終究還是沖動了。若打草驚蛇,沈舟頤将她轉移到別處,那她就別想再見天日。

戋戋勉強擠出尴尬一笑:“那……哥哥沒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他吧?”

沈舟頤摩挲着淤青的嘴角,笑道:“差點。打得有點狠,差點熬不住把你供出來。”

兩人都往反方向說,互相藏滿機心。

戋戋斜睨沈舟頤,只怕他懷疑是她與晉惕勾結,晉惕才砸毀永仁堂的。沈舟頤雖只是個藥商,平平無奇一白丁,卻如有神助般總能在肯綮之處手眼通天,破壞她辛辛苦苦算計的計劃。此番李青娘偷傳情報之事,不會又叫他曉得了吧?

見沈舟頤唇角還滲着血,自己的冷漠無視可能又引來他的疾言訓誨,戋戋主動道:“我幫哥哥揉揉吧。”

沈舟頤樂意接受。他被晉惕為難一頓,戋戋本以為他要把火氣發洩在自己身上,豈料他心平氣和,反而有幾分嘲笑晉惕的意思。

是了,本朝階級分明,貴族和平民不啻天淵之別。晉惕身處士大夫階級,手中的權柄和勢力都非是沈舟頤可堪比拟的。然晉惕争奪心愛的女人時,竟然還要做出砸鋪這等沖動幼稚之事來,無能狂怒,細思來屬實可笑。

戋戋指腹在他柔軟的唇角滾來滾去,撫摸男人緊致幹淨的下颌線:“戋戋知道哥哥最聰明,饒是世子爺,在哥哥的精密算計下也絕難找到戋戋。”

沈舟頤目光一泠:“戋戋,虛僞和謊言也有個極限,你誇我還是罵我?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我還叫聰明?”

兩根玉白的手指分開戋戋的櫻桃小口,叫戋戋含住。戋戋漸漸呼吸不暢,欲後退腰身卻被禁锢住。她模模糊糊發出兩聲哼唧,斷斷續續求饒道:“哥哥饒我……我是真心誇贊哥哥的。”

沈舟頤莞爾,這才把她松開。

戋戋認命地繼續給他揉唇角,他神情很是滿足:“得伴戋戋如此佳人在側,晉惕便是再把永仁堂砸上千百回,把我殺掉,我亦絕不吐露戋戋半點下落。”

啊,如此深情。

感動麽?感動死了。

但可以的話,戋戋還是希望沈舟頤別這麽“深情”,寧願他把她賣了。

兩人共赴羅帷。

唇上輕輾轉,一晌偎人顫。

誠如戋戋所言,晉惕既已發覺戋戋身在花樓之中,花樓便不能再呆下去。其他住處,沈舟頤也并非沒有,但戋戋從前住別院時曾指責他把她當外室養,故而沈舟頤不敢再讓戋戋搬到別院去。

花樓并非長久存身之地,沈舟頤這些時日也在想把戋戋安置到何處。虧得晉惕到永仁堂中大鬧一場,叫沈舟頤福至心靈……戋戋暫時住到永仁堂去,亦是合适的選擇呀。

永仁堂後院有間算賬配藥的小書房,裏面置有永仁堂的許多絕密配方,之前沈舟頤事忙時常在那裏過夜。雖有淡淡藥味擾鼻,屋室也是惬意溫暖的。

如今賀家戋戋自然無法再回去,住到永仁堂,更方便他與她晝夜厮守。

閨房輕憐密語,沈舟頤伏在戋戋耳畔,将這主意告訴她了。

戋戋訝然……沈舟頤莫非神志瘋癫,竟肯将她放到鬧市的永仁堂,他不清楚她在那裏求救有多容易嗎?

揮揮手,就能朝看病的人大喊沈舟頤逼良為妻,搶婚作惡,她逃離他簡直輕而易舉。

太過明顯的陷阱戋戋是不跳的:“哥哥就如此信任戋戋麽?”

沈舟頤眸中傾瀉柔淡的光:“我能牽絆得住戋戋一時,又豈能一輩子呢。饒是你幽居花樓,這些時日逾矩的事你一件沒少幹。我曉得你若真心想走,怎樣都會想辦法。戋戋好妹妹,你試試體諒體諒我的真心罷,我只想和你過正常人的日子。”

微燙的掌心與她交握,可以直直摸到他真誠的心跳。

他吻吻她額角,憐惜,似羽之柔。

“我們好好成婚,好好過日子。孩子你不想要可以暫時不要,我等你,直到你想為止。只盼你莫生逃念,真正做到‘死心塌地’。”

戋戋咋舌,他這是硬逼失敗,妄圖動之以情。

他哪裏信任她,蓄意向晉惕挑釁,放着別院不讓她住,偏要玩刺激的。

戋戋溫順答應:“好。”

……

第二天天沒亮,沈舟頤就領着戋戋搬家。

他們沒有什麽行囊,彼此是彼此的行囊,走到哪裏手腳都輕便。

沈舟頤對戋戋說永仁堂樣樣俱全,即便沒有也可以臨時買購,一應舊物就何須累贅。

戋戋對這間黑洞洞的小房子滿是陰影,如今既能走,并無半分緬懷傷別之情。

沈舟頤寵溺地貼貼戋戋。

晉惕怕死也想不到吧,自己剛剛砸的永仁堂,轉眼戋戋卻住了進來。

這便是一場捉迷藏游戲,臨稽彈丸之地,但晉惕就是永遠找不到戋戋,永遠只差半步。

他就是要氣死晉惕。

到達永仁堂,牌匾、前廳,如被盜賊洗劫過,一派狼藉。

戋戋疑問:“這個地方真的可以住人麽?”

沈舟頤笑,領着她徑直從那些廢墟上踏過去,來到後院那間算賬讀書的小書房。室內明亮、整潔、溫馨,擺置琳琅滿目的醫藥古籍,充溢藥香。

“這裏總能住人了吧。”

他解釋道:“濟楚本負責永仁堂修繕雜事的,昨日受傷了,便沒來得及請工匠過來。”

戋戋眼中閃過一絲黠然,“你不怕晉惕再來砸一次?”

沈舟頤聳聳肩:“沒有辦法呀。”

他興致頗好:“若是晉惕發現了妹妹,就把妹妹讓給他好了。”

戋戋深谙他嘴上說得輕松,實際上必做好萬全的準備,防止她和晉惕私逃。雖脫離秦樓楚館的牢籠,沒有把握之前,她杜絕魯莽行事。

沈舟頤抱她坐膝上:“真好,以後在永安堂做事也有妹妹紅袖添香,我再也不必像以前那般歸心似箭。”

他這将近數月來日日往勾欄跑,可知外人是如何異樣目光看他的,名聲臭得一塌糊塗。

·

晉惕在永仁堂亂砸亂砍一通,除去給沈舟頤帶來銀錢上的損失,還吓走了幾位瞧病的百姓外,別無所獲。

沈舟頤受大皇子庇護,若真憑一時意氣與他見血,晉惕還真束手束腳。

柔羌的阿骨木王子還住在高麗館中。聖上避免與柔羌發動戰亂,雖王子在臨稽逗留多日,聖上也未曾出言趕他走。

晉惕在永仁堂鬧出的動靜驚天陣地,王子亦湊熱鬧,難道消失許久的戋戋姑娘重新現世了麽?

王子去魏王府拜訪晉惕,欲打聽此事詳情。晉惕卻臭着臉将王子轟出去,厲聲警告他莫打戋戋主意。

阿骨木義憤填膺,他雖在沈舟頤面前保證過撤掉與戋戋的和親,但他也沒說自此以後放棄追戋戋了啊?

許晉惕沖冠一怒為紅顏,就不許自己關懷戋戋麽?

王子派人暗暗跟蹤晉惕。

他嚴重懷疑晉惕賊喊捉賊,戋戋就是被晉惕藏起來的。

晉惕哪有閑心跟阿骨木王子較勁兒,他跟巡撫要了張搜查令,帶人大張旗鼓地往花樓去,準備一舉将戋戋解救出來。然而卻撲個空,花樓中姑娘雖多,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卻哪裏有戋戋的影子?

晉惕氣得目眦欲裂,屈膝捶地。

晚一步,又晚了一步。

他好生後悔,實在應該聽從戋戋的話。此番打草驚蛇,戋戋,戋戋,你到底在哪兒?

沈舟頤太太太可惡。

永遠無法理解晉惕想把斯人碎屍萬段的心。

沈舟頤自以為有大皇子庇護,可以高枕無憂?其實大皇子倒沒什麽,晉惕顧慮的是逼得太緊會使沈舟頤狗急跳牆,跟戋戋來個玉石俱焚……戋戋受傷,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沈舟頤!

既生瑜何生亮?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