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千裏尋夫】
“所以我絕不讓聽雨再過去那裏,受那兩個妖婦侮辱!”
舒長貞一回來,就聽雷子望怒氣沖神的罵着李氏與杜虹,等雷子望罵完,他才回了句,“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要帶聽雨離開舒家,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裏受這種委屈。”聽雨可是他放在心尖上呵寵的人,他哪裏舍得讓她受這種折磨。
“你能帶她上哪去?離了我的保護,舒長钰随時能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貞提醒他。
“可也不能讓她再留在這裏受她們羞辱啊,你不知道她從老妖婦那裏回來後,把自己送在寝房裏,傷心地哭了好半晌呢。”他先前不知道女人的話惡毒起來不亞于一把刀子,能活生生的剮肉見血。
聽雨淪落風塵又不是她願意的,她們竟拿這事來讓她難堪得無地自容,教他怎麽能忍受。
舒長貞道:“要不這事我與芸秀先商量商量,看要怎麽做才合适。”
雷子望颔首道:“好,你同她想想辦法吧,她這麽聰慧,說不定能想出什麽好辦法來。”
片刻後,舒長貞在院子後面的小園子裏找到正在賞梅花的妻子,将雷子望所說的話告訴她。
聽完,明芸秀有些訝異,“雷公子今天也跟着我們過去了?”
“他氣壞了,我看我繼母和杜虹多半會再刁難她,她性子柔順,又沒你這般伶俐,怕是應付不來,依你看,要如何才能讓她避開她們?”關于這些女人的事,舒長認為妻子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應付。
明芸秀擡起手輕點着嘴角,尋思道:“我想想。”
見她小臉微擡,羽睫輕垂,微微上翹的嘴角仿佛在邀請他品嘗似的,舒長貞一時情動,俯下身含住她那宛若櫻桃般的粉唇。
她正努力思索着這事,被他突如其來吻住,一時驚詫的瞠大眼,可不過須臾便在他灼熱的吻裏化成了一灘春水,熱切的回應着他的吻。
半晌,他餍足的離開她的唇瓣,看着她那雙水汪汪的鳳眸,心裏愛極,忍不住朝她的眼睛吻了吻。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她雙頰臊紅,擡起的手欲拒還迎的抵在他胸膛上,嬌嗔了句,“還在外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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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咱們回房裏去。”他牽起她的手往屋裏而去。
“你不是讓我想辦法嗎?可別又……”她害臊的打住了話頭。
“又怎麽樣?”
“又不正經的……嗯哼。”她嬌羞的用最後兩個音來代替白日宣淫這四個字,說完便甩開他的手,羞怯的先跑回屋了。
他低笑着大步追了進去。
待他進門,明芸秀高興的望向他,說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
“不如我借口說要養病,把她順道帶離舒府,住到別院去。”她不愛住在衛國公府,在這裏得處處提防着那些人,哪兒都不能去,住得挺悶的。
他本就打算過陣子要送她們離開舒府,如此也不過是将時間提前了些,因此考慮了會便颔首道:“也好,我就藉着讓你養病為由,送你們到一處別院去。”他本來是打算将她們送遠些,眼下只好就近找個地方先安置她們。
想起葛元回在城外有一處隐密的別院,他想,興許可以先跟六殿下暫借那處別院給她們住。
見他同意,明芸秀欣喜道:“那打鐵趁熱,不如咱們明天一早就走。”這衛國公府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明天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我安排看看,你和聽雨先收拾收拾。”
“嗯,那我去跟聽雨說,能離開這裏,她應當也會很高興。”明芸秀欣喜的去了隔壁的院子,将這好消息告訴古聽雨。
“娘,您怎麽讓他就這麽把她們給帶走了?”舒長钰得知舒長貞帶着明芸秀和古聽雨離開的消息,一臉怒氣沖沖的跑來母親的院子。
李氏沉下臉道:“我不讓他們走,難道還能綁着他們不成?”這些年舒長貞早已為所欲為慣了,沒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裏,他想做的事她哪裏攔得住。
杜虹剛好也在婆婆屋子裏,見到丈夫急吼吼的跑來質問這事,明白好色的丈夫心裏打着什麽主意,嘲諷的道:“人家二伯送自己的妻子去別院養病,關你什麽事,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跑來娘這兒吵?”
舒長钰沒好臉色的吼了她一句,“你給我閉嘴,沒人問你話,滾回你房裏去,看見你那張臉就讓人生氣。”
“你說什麽?你還敢嫌棄我這張臉,你也不去照照鏡子看自己生得什麽德性。”杜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
“夠了,都給我閉嘴!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回房去。”李氏沒好氣的讓杜虹離開,接着看向兒子,斥責道:“你別滿腦子打着古聽雨的主意,比她好看的女人又不是沒有,你怎麽就淨盯着她呢。”
“這還不是因為還沒弄到手嘛。”舒長钰心有不甘的說了句。
“沒出息!”李氏皺眉罵了句,“你有這些心思,不如多花在正事上頭,去幫你大哥。”
“他這會兒跟着四殿下想辦法扳倒姚是岑,又沒我使得上勁的地方。”比陰謀算計,他是比不上他們,還不如自己找找樂子,“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真是沒用。”李氏對這兒子很失望,幸好她還生了個能幹的兒子,她先前聽長子說過,打算借四殿下的手來除掉姚家,只要扳倒了姚是岑,舒長貞就沒了靠山,屆時看她怎麽收拾他。
李氏不知,與她所想不同,事情進行得并不順利。
連下了數日的大雪,好不容易雪霁天晴,然而此時的四皇子府卻是陰沉沉的,宛如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中。
被領進來的舒長鈞一進門就發現四皇子府的幕僚全都在書齋裏,讓他訝異的是,這些人個個低垂着頭,臉色青白,不吭一聲,仿佛挨了罵似的。
他擡首看向坐在桌案後頭的四殿下葛元慶,那張陰怒的臉色讓他心頭驀地一凜,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謹慎的行了一禮:“見過四殿下。”
“長鈞來了,坐吧。”
舒長鈞坐下後,先禀告事,“四殿下,我這邊的人手已備好,随時可以到各處的酒肆茶樓裏散布姚是岑欲擁兵造反的事。”
葛元慶不耐煩的擺手道:“這事先放着,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姚是岑從不與任何一個皇子來往,他雖籠絡不了他,但他也不會去支持其他皇子,所以先前倒也不曾想過要動他,是舒長鈞提出,若能鬥垮姚是岑,也許能順勢讓他們這邊的人接收他手中的兵權,他這才動了念想。
可眼下出了一件要命的事,這事若不能妥當的處理,他怕是連命都要保不住。
“可是出了什麽事?”舒長鈞試探的問。
提起這件事,葛元慶看向坐在底下的幾個幕僚,臉上的怒容再現,罵道:“還不這些混帳辦事不利,有件事竟然沒給我處理幹淨,多了條漏網之魚,給我捅出大事來!”
當年二皇兄的事他以為該滅口的全都滅了口,不想先前收到南方傳來的消息,他才知道這些手下竟然讓其中一人給逃了,如今鬧出大事來,若是傳進父皇耳裏,重查此案,查到他身上來,縱使他是皇子,父皇也不會手下留情。
舒長鈞不知他指的是哪件事,見他此刻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多問,不過看見他這般生氣,心中猜測那件事八成挺嚴重的。
葛元慶看着他,臉色嚴肅的開口道:“長鈞,有件事我打算交給你去辦。”
“不知四殿下要我辦什麽事?”舒長貞恭敬的應道。
“你去找殺手,給我殺一個人,這事要是辦成了,我替你收拾舒長貞。”知他早想除掉舒長貞,葛元慶為讓他盡心辦事,拿此事來利誘他。
聞言,舒長鈞果然神色一振,“四殿下要殺誰?”
葛元慶将那人的身份告訴他,接着嚴厲警告他,“這事極為重要,你可別給我辦砸了,否則我饒不了你!”
都已過完年,天氣還不見轉晴,今日甚至下起大雪來。
明芸秀朝掌心呵了口暖氣,站在門前搓着手掌,遙望着京城的方向。
古聽雨走到她身邊,笑着說了句,“芸秀這是在想念二公子了?”
“有半個月不見他過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叨念了句,她笑睇古聽雨,“怕是不只有我想他吧,你就不想念你家的雷公子?”
這處別院離京城約莫大半日的路程,別院不大,但勝在十分隐密。
她們來此已有兩個多月,舒長貞只在剛過來那幾日與她們一塊住在這兒,而後便因有事要辦回了京。
前一個月他還常過來,之後次數逐漸遞減,近半個月更是不曾見他過來。
她知道他多半是在忙着為雷家平反的事,那種事她插不上手、幫不了忙,只能待在這,等他忙完那事再說。然而他要做的事畢竟與皇子有關,她心裏不免暗暗擔憂。
古聽雨坦白颔首,“我确實很想他,不知有什麽辦法能讓人開天眼,這樣一來,以後不用借二公子的身,我也能和他相見。”
明芸秀能明白她的心情,說道:“說的也是,要不我找人打聽打聽,找看看有沒有什麽道士和尚能幫人開天眼。”
“那就有勞芸秀了,聽雨在這裏先謝過。”古聽雨感激的朝她屈膝一福。
“都說了咱們是好姊妹,用不着這麽客氣。”她扶起古聽雨,“外頭天冷,咱們進屋裏去烤烤火吧。”
就在她們待在別院思念着各自夫君的這半個多月裏,京城因為一樁案子而鬧得沸沸揚揚。
這樁案子原本是發生在距離京城千裏之遙的蒼平縣,事情的起因是蒼平縣的兩幫世家子弟因素有嫌隙,某日杵在大街上互不相讓,一言不合發生了鬥毆事件,結果鬧出了人命來,其中一名世家子弟被打死了。
這事鬧上了公堂,縣官開庭審問,但那兩幫人沒人承認打死人。
縣官讓仵作相驗屍首,那死者身上并無致命傷,仵作也驗不出他是怎麽死的,縣官只能以他突然暴斃為由結了這案子。
但死者的家族在蒼平縣是望族,哪裏肯罷休,非要縣官給個公道不可。
縣官只得再請來一位經驗老道的仵作相驗,這名老仵作一開始也沒發覺異狀,後來他隐約瞥見死者的頭發裏似是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撥開死者的頭發才看清,從死者的頭顱裏抽出了一枝細如牛毛的鋼針來,這鋼針正是死者致命的原因。
兇器找到了,縣官随即命手下的巡捕們搜查當日參與鬥毆之人和他們的随從小厮,在其中一人的随從身上找到了行兇的暗器,因此抓到了兇手。
按說這種案子由地方官判決後便可結案,然而這事卻被一層層上報到了大理寺和刑部。因為兇手在認罪後,要被處斬前,突然狀告一人。
那人正是葛元慶身邊的一名侍衛,他狀告這侍衛滅了他家滿門共十六口人。
聽聞此事的明德長公主進宮要求皇上,她要旁觀大理寺與刑部審理此案。
這名兇手因此被從蒼平縣押赴京城,然而押解他的一行人卻在行經塗州時遭遇山匪,混亂中,那名兇手不知所縱。
明德長公主收獲此消息,懷疑是有人要殺人滅口,即刻命大理寺與刑部派出人手前去搜尋。
“這都多久了,人呢?”四皇子府裏,葛元慶臉色深沉,詢問舒長鈞。
“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我想多半是那些殺手已經得手了,否則早讓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給找到了。”舒長鈞見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答道。
為了确保這事萬無一失,他上次回去找娘商量後,花費數萬兩收買了風雨樓的殺手。
風雨樓的殺手分成三種,一種是最頂尖的金字殺手,第二等是銀字殺手,最未一等是銅字殺手。
不同等級的殺手價碼自然不同,風雨樓派出一名金字殺手要價一萬兩銀子,銀字殺手五千兩,銅字殺手只需要一千兩。先前他舍不得花太多銀子,故而只買兩名銀字殺手和兩名銅字殺手去刺殺舒長貞,結果這四人全失手被殺。
這次葛元慶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能把事情給辦砸了,他只好找爹娘商量,要來十萬兩銀子,收買了六名金字殺手和八名銀字殺手,替四殿下去殺那人。
舒家自打數年前開始聲名狼藉後家底已不比從前,那幾萬兩銀子幾乎把舒家手頭上的現銀給拿走了泰半。
沒想到這次派去這麽多個頂尖殺手,竟遲遲沒有傳回得手的消息,葛元慶一再催促,他也等得着急萬分。
葛元慶臉色鐵青的喝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先前不是交代過你,他若是死了,屍首也得給我帶回來!”自打發現還有一條漏網之魚,他就不再相信這些手下的話,非得親眼看見那人的屍首才能放心。
他絕不能讓這人進京見父皇,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就萬事俱休。
舒長鈞戰戰兢兢的回道:“要不我再去風雨樓問問。”
“都一個月了,不成,我得回去看看。”又等了半個月,還是沒有舒長貞的消息,明芸秀心裏開始急了,決定親自回城裏一趟。
她之前先後派兩個下人回京去打聽,已聽說了那樁連明德長公主都驚動了的案子,心知這多半是舒長貞先前曾向她提及的那件事,至于舒長貞的下落依然不明,兩個下人回來都說,他已許久未回衛國公府,沒人見着他。
“芸秀,我陪你回去吧。”古聽雨出聲說道。
明芸秀沒想讓她同行,勸道:“我是回衛國公府去,你還是先留在這兒,免得教舒長钰給撞見了,屆時他又對你糾纏不清。”這別院有長貞派來的護衛守着,對聽雨來說會安全些。
為了不給她添麻煩,古聽雨只得颔首留下,“好吧,那你自個兒當心點。”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明芸秀讓人套了馬車,帶上舒長貞留給她的那幾個懂武功的丫鬟,回了京。
剛進城門不久,馬車正要往舒家去,明芸秀掀起車簾一角,不經意間往外瞥去一眼,瞟見個熟人,連忙叫停了馬車,“停車。”
馬夫急忙拉住馬兒。
她也不等馬車停妥,就急匆匆的跳下馬車,唯恐那人走了,提步朝那人跑去,幾名丫鬟緊跟在她後頭。
她一路跑進一處酒肆,一把抓住正在沽酒的言松。
言松冷不防被她抓住,擡手便要朝她劈下,瞧見她的面容,這才縮回了手,“嫂夫人,怎麽是你?”
“言公子,我問你,我家夫君呢,你知道他在哪兒嗎?”她語氣急切的問着。
“他……”聞言,言松面露一抹難色,一向唠叨的他,此時反而有些支支吾吾,似是不知該怎麽回答她。
見狀,明芸秀心中陡然一緊,追問道:“我已一個月沒見着他了,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言公子若是知道他在哪兒,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這……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裏。”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她心口一震,拽住他的衣袖急問。
小二遞來他打的酒,言松扯回自己的衣袖,朝她說道:“我們出去邊走邊說吧。”
來到外頭,言松領着她走到旁邊一處偏僻無人的巷弄裏,才開口說道:“嫂夫人,事情是這樣的,先前我們收到消息,說有人要殺何衍滅口,于是二公子便帶人趕去保護他。”他們收到消息,說風雨樓出動了數名金字殺手要去刺殺何衍,這金字殺手個個武功高強,不是一般侍衛能應付得了的。
在舒長貞和葛元回的計劃中,何衍乃是至關重要之人,不容有失,舒長貞不得已只好親自帶着一幹護衛趕過去救人。
“這何衍是誰?”明芸秀插口問了句。
“就是蒼平縣那樁案子的兇手,那案子嫂夫人可聽說了?”
“我聽說了,你接着往下說,他帶人要親自去保護何衍,然後呢?”她催促道。
“然後二公子和何衍一塊失蹤了,一接獲消息,我和六殿下的人便趕過去,但一直沒找着人,我也才剛回京不久。”
“你說他失蹤了?”
“沒錯,眼下我也不知他是生是死,我剛去了大将軍府趟,向姚大将軍求援,姚大将軍已答應派人去塗州找他,嫂夫人先別着急。”言松安撫了她。
“你說他是在塗州失蹤的?”明芸秀再确認一次。
“押解何衍進京的一名捕快說,他們是在行經塗州地界的太告山附近一帶遇到山匪,因而打了起來,何衍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二公子既然是去保護他,多半也是在那裏失蹤。”言松推測道。
明芸秀臉色凝重的向他提出一個要求,“你帶我去塗州,我要去找他。”
言松皺眉勸道:“嫂夫人,你知道塗州有多遠,這趟過去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個七、八天才能到,姚大将軍都要派人去找了,你還是先在京裏等消息吧。”
“他現在下落不明,我沒辦法安心的在京城等消息,我要親自去塗州找他。你若不帶我去,那我就自己過去。”她擡眸,神色堅定的望着他。
言松被她給氣得一甩衣袖,不想搭理她,但又知道若不帶她過去,她還真敢自個兒跑去塗州。“算我倒黴,認識了你們這對不讓人省心的夫婦倆,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不,一個時辰後就出發。”她不想等到明天,恨不得即刻就啓程。
言松沒好氣道:“咱們這一路要不少時日,你總得讓我回去準備行李還有吃食、馬匹吧。”
“你跟我到別院去,馬匹和吃食我讓別院裏的人替咱們準備。”去往塗州的路上會行經別院附近,她還得回去跟聽雨說一聲。
見她一刻都等不及的樣子,言松沒轍,“我還是得回去收拾幾件衣裳。”
“好吧,半個時辰後在城門外等。”她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能再逼他了,有他帶路,會比她自個兒過去快些。
前往塗州的路途遙遠,言松騎着馬,悶頭連趕了兩天的路後,這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又打開了話匣子,朝坐在馬車裏的明芸秀說道:“嫂夫人,我記得你先前要嫁的秦書恩就是塗州人,這回二公子竟然是在塗州失蹤,哎,你說這事巧不巧?”
明芸秀心思一動,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夫君的失蹤,也許與秦家有關?”
言松說道:“我可沒這麽說,只是剛巧想到秦家就位在塗州,說不定這回過去咱們還能仰仗他們幫着咱們找人呢,畢竟他們是地頭蛇,對太告山一帶應當很熟悉,有當地熟人帶路,咱們找起人來也快些。”上回過去就是沒熟人帶路,只能胡亂找一通,最終沒找着人。
明芸秀覺得他言之有理,颔首道:“那麽到了塗州,咱們先上秦家,請他們派人帶咱們去太告山找人。”
眼下只要有人能替她找到舒長貞,對方是什麽人她都不在乎,只求能找到人。
言松先前只是随口說說,還以為她多半會有所顧慮而不願找秦家的人幫忙,沒想到她竟會這麽說,他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真好意思上門求人?”
“為何不好意思?”她反問。
“秦書恩可是你的前未婚夫。”他提醒她。
“是他先認下別的女人為妻,又不是我對不起他,說來反倒是他們秦家對不起我呢,正好他們欠我一次,這次就讓他們還回來。”她從來不是那種愛拘泥于小事的女子,更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她和秦書恩都已各自嫁娶,兩不相幹,既然這回須得借用秦家的人來幫她找人,她自然不會有所顧忌,因為在她心裏,沒有什麽比找到舒長貞更為重要之事。
顏面?那能有她丈夫重要嗎?
言松覺得每次見到她,都會被她的所言所為給驚到,既然她如此不拘小節,那他也就沒什麽好顧慮的。
馬車裏除了明芸秀和幾名随行的丫鬟,古聽雨也在。
先前得知明芸秀要前往塗州,古聽雨也堅持要陪她一塊去找舒長貞。雷子望藏身的玉墜就在舒長貞身上,他如今伯蹤,雷子望也不知怎麽樣了,她心裏同樣萬分記挂自己的夫君。
因她也一塊前往,明芸秀索性把舒長貞留在別院裏保護她和古聽雨的護衛們全都帶上,屆時也方便找人。
而為了出行方便,她和古聽雨以及幾名丫鬟全都換上男裝。
古聽雨握住明芸秀的手安慰她,“你別太擔心,我相信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嗯。”明芸秀也相信舒長貞不會是個短命之人,先前那麽多的苦難他都撐過來了,這次他也定能化險為夷。
經過七、八天日夜兼程的趕路,明芸秀一行人終于抵達塗州,彼時已是日落時分,明芸秀等不及翌日再上門,當即上秦家求見姜玉櫻。
雖曾經與秦家有約,但秦家人她一個都不曾見過,只與姜玉櫻有過一面之緣,因此她打算先找姜玉櫻,再請她代為引薦秦老爺。
為了見姜玉櫻方便,明芸秀在進秦家前已換回女裝,此刻正在偏廳裏等候。
少頃,姜玉櫻走進偏廳裏,瞧見明芸秀時,她怔忡了瞬才回神。
“明妹妹怎麽有空來塗州看我?”她先前已得知明芸秀下嫁衛國公府次子舒長貞的事,兩人如今都已為人婦,明芸秀不可能在這時才登門為錯嫁一事興師問罪,突然來訪,必是另有原因,因此她并不擔心。
明芸秀斂去心中的焦急,與她言笑晏晏,“我若說我是經過塗州特意過來看姊姊的呢。”姜玉櫻走進來,她就察覺她比上次所見要憔悴消瘦許多,那凝在眉心間的一抹郁色是塗抹再多的脂粉也遮蓋不了的,很顯然她在秦家過得不太好。
姜玉櫻也回以一笑,“我倒是很願意相信明妹妹是專程來看我的,只是人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明妹妹這個時候上門見我,怕是有什麽急事吧?”正如她臉上的愁郁之色遮掩不了,明芸秀眉眼間的憂急也無法完全斂去。
“姜姊姊如此聰慧,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是來秦家借人的。”明芸秀直接了當地說道。
“借人?你想借什麽人?”姜玉櫻不解的問。
“我要到太告山找人,想問秦家有沒有熟悉太告山那一帶的人,希望他能為我們引路。”
“發生什麽事了?”
都來到秦家了,明芸秀也沒瞞着她,“我夫君在那一帶失蹤了。”
姜玉櫻驚訝過後,沒有再多問,微一沉吟,說道:“這事我須禀告我公公和婆婆,你先在這等等。”
“勞煩姜姊姊。”
姜玉櫻離開後,明芸秀等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姜玉櫻才再出來,這次與她一塊過來的還有秦夫人。
姜玉櫻為兩人引薦後,明芸秀朝秦夫人行了個晚輩禮,“匆忙登門打擾,情非得已,還望夫人見諒。”
“舒少夫人客氣了,你遠道而來,此時天色已晚,不方便去找人,不如先在秦府留宿一晚,明天我再派人帶你前往太告山,不知你意下如何?”面對眼前差點成了媳婦的明芸秀,秦夫人神色和藹。她年約五旬,面容秀麗,說起話來不疾不徐。
明芸秀連忙道謝,“多謝夫人的好意,不過此行我帶了不少随從一塊前來,怕會打擾貴府。”他們一行人加上護衛們約莫二十幾人,她哪裏好意思全住進秦府裏。
秦夫人笑道:“我們秦家什麽不多,就是空着的客房多,你盡管放心住下吧。”
見她盛情相邀,明芸秀沒再推拒,“那晚輩就厚顏在此叨擾一宿了。”
秦夫人随即吩咐管事領着明芸秀帶來的人前往客院安置,他們所騎的馬匹也全交由小厮牽往馬棚裏喂草。
離開前,她跟明芸秀解釋了幾句先前錯娶新娘的事,“去年你出嫁時出了岔子,我們陰錯陽差接錯了新娘,但書恩都與她拜堂洞房了,我們也不能糟蹋人家好好的一個清白姑娘,你說是不是?所以我們只好認下她,委屈了你。”
“夫人莫要為此介懷,姻緣天定,發生這樣的事,可見我與秦二公子無緣,與他有夫妻之緣的是姜姊姊,他們倆才是良配。”
“是我們書恩沒有那個福氣能娶你為妻。”秦夫人拍拍她的手,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也沒看姜玉櫻一眼,迳自回了後宅,留下姜玉櫻陪着她。
明芸秀隐約看出秦夫人對姜玉櫻十分冷淡,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什麽。
姜玉櫻親自領着她前往女眷住的廂房,她臉上流露一抹苦澀的笑,突然提及一件事,“明妹妹,你可曾想過當時為何我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上錯馬車?”
“想過,但這事太離奇了,我至今仍不知緣由。”明芸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問:“莫非姜姊姊知道是怎麽回事?”她和舒長貞曾懷疑,是有高人暗中幫助姜玉櫻。
“是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晚走出浴房後,我回房時許了個願,說想代替你嫁給秦二公子,結果翌日我就坐在秦家的馬車裏,而你的陪嫁卻沒有一個人覺不對勁。”
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裏,她曾以為永遠不會再與明芸秀相見,沒想到如今明芸秀竟來了秦家,她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實在是忍不住,将這個從不曾告訴任何人的秘密說出。
聞言,明芸秀滿臉驚訝,“這一切只是因為你許了個願?”
“那晚我還作了一個夢,夢裏有個自稱是夢仙的人,告訴我他能實現我的願望,但代價是要取走我二十年的福運。”
當時的她真是太傻了,一心想嫁給秦書恩,完全沒有意識到失去二十年的福運意味着什麽。
明芸秀只覺得不可思議,“你在夢裏答應那個叫夢仙的人了?”
姜玉櫻點點頭,捂着臉懊悔的說:“我現在後悔莫及!”她順利的留在了秦家,成了秦書恩的妻子,可是她當時怎麽也沒想到,秦書恩實際上偏愛藍顏不好女色,除了洞房那一夜之外,他再也不曾碰過她,不曾與她同床共枕。
對秦書恩而言,娶誰都一樣,因此他留了她,但秦家人卻對她極不諒解,認為以她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他,是她高攀了秦家,甚至還有人指責是她耍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才頂替明芸秀嫁進秦家。
秦家沒有苛待她,但他們個個對她都極為冷淡,她在秦家不得丈夫的寵愛,又處處受人冷落,就連下人都看不起她,這日子過得簡直是痛苦不堪。
她在這裏沒有一件事是稱心如意的,走路常會絆倒,喝個水也會噎到,就連出門禮佛都能半途遇上強盜。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若再來一次,她絕不會再許願要嫁給秦書恩,她寧願老老實實地嫁到張家去。
明芸秀聽完她所說,也不知該怎麽安慰她才好,畢竟她如今已嫁進秦家,後悔也來不及了。
想了想,她只寬慰了句,“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點,日子才不會太難過。”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所做的選擇負責,這是姜玉櫻當初的選怪,是苦是甜都只能自己受,但若是能轉個念,姜玉櫻還是能想辦法苦中作樂,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心些。
不過這事若換成了她,她多半會想辦法離開秦家,到別地去生活,但她想姜玉櫻應是沒膽子敢這麽做。
姜玉櫻澀然道:“我已認命了,倒是我沒想到,你後來會嫁給舒家那位二公子。”衛國公府的名聲差到就連塗州的人也時有所聞。
提起自家夫君,明芸秀眼裏流露一抹柔色,“這麽說你可能會生氣,不過我這真的是因禍得福,嫁不成秦二公子,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
姜玉櫻怔怔的望了她一眼,發現她這話沒有半點作僞,她是真心這麽認為。
思及自己這段時日在秦家的種種,姜玉櫻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經過這次的教訓,她現在已不會再去羨慕嫉妒誰了,颔首道:“看得出你與他十分恩愛,才會不顧千裏之遠親自跑來尋他,望你能早日找到他。”一路與她說着話,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廂房前,“你一路過來也累了吧,先歇會兒,我命人給你送飯菜過來。”
“多謝。”
送走姜玉櫻,明芸秀進了廂房,想起姜玉櫻的遭遇,她嘆息了一聲,接着便記挂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夫君。
她都親自來了,一定能找到他的!她喃喃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