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投師

兩人沿着海邊走走停停，不多時月亮已經很高了。

流珠幽幽嘆口氣道“東方哥哥，我好羨慕你能有那麽多朋友，我也好想像你一樣四處游歷，不用有那麽多煩心事。”

“你有什麽煩心事啊，”東方木微笑道，“看你小小年紀，哪裏會有什麽煩惱？何必羨慕我呢，我常聽聞蓬萊仙尊最寵愛的這個聶姑娘啊，是個調皮機靈的女孩子，誰知道這麽一見啊，原來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兒。可見這世間傳聞，也不能完全相信。”

流珠聽後，卻是微微一愣，心中百感交集。是啊，從前的自己何嘗不是人們說的那樣，天真調皮，到處闖禍。只是師父平時也不怎麽責罵自己，反而讓自己更加肆無忌憚。

終于這一次，自己犯的錯太大了。

還是師父已經厭倦了？

流珠嘆口氣不說話，只聽得東方木誠懇道“聶姑娘，在下冒昧相問，這裏相距蓬萊仙島不遠，但是路途艱險，何況這裏荒涼凄冷，姑娘怎麽會來這裏游玩？怕是遇上什麽煩心事，無奈來這裏散散心吧。”他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看着流珠的反應。

只聽流珠嘆了口氣，無奈道“這事是我們蓬萊島的秘密，本不應讓外人知道，只是我心中難過，實在想說出來，你就當我的聽衆吧，只是這事情不要讓別人知道。”

東方木連連點頭，“我發誓不會讓你我之外的人知道。”

流珠看他認真的樣子不禁莞爾，接着将自己闖下的禍，師父如何震怒，連同師兄弟如何為自己求情，都一一娓娓道來。

東方木靜靜聽着也并不打斷，只是面色鄭重，待流珠講完才說道“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普洱調皮，又不是你的過錯。再說了，錦盒中能藏着什麽物事？既然是捉來的妖孽靈魄，到時候再捉一遍不就得了？要我說啊，蓬萊仙尊這次實在是小題大作了。”

“哪有那麽輕巧？”流珠嘆了口氣，“那錦盒是藏在師父密室之中，那是平時除了仙尊自己，別人誰都不能涉足的禁地。這次我胡鬧闖了大禍，師父罰我到這苦寒之地反省。要我說啊，這還是罰的輕了。”

“這樣說來，那妖孽一定厲害的很，不然也不至于這樣小心。”

“那是自然，”流珠無奈道“東方哥哥，你說，我師尊會不會有一天回心轉意，原諒我呢？這每天在這荒蕪的地界反省，可實在太苦了。”

“當然會原諒你啊，畢竟你可是他最寵愛的弟子。”東方木勸慰道“要我說啊，你就別在這裏反省了，随我四處玩玩也好。”

流珠連忙擺手道“這可不行，要是叫師尊知道了，說不定會更生氣，這我以後回蓬萊的希望就更沒有了。”

Advertisement

東方木不屑道“切，你還這麽想回蓬萊啊，整天在你師父羽翼之下做個花瓶有什麽意思。再說了，我又不是叫你離開東海，咱們去海裏轉轉，那裏的光景你肯定沒有見過。這樣也不算你違反師命吧？”

“不許你說我師父的壞話，”流珠反駁道，但是仔細想想，東方木的提議還真沒有讓自己有違反約定的地方，這樣一猶豫，想想這海濱荒涼凄冷，，這樣下去自己非瘋掉不可，于是點點頭道“好吧，那你就陪我海裏看看。不過啊，我可不會游泳，到時候我要是有什麽閃失，你可得負責。”

“那是自然，”見流珠答應，東方木生怕這個玩伴變卦，忙不疊答應道“我東方木法力無邊，照顧一個你這樣的小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嗎！”

“切，你就會吹牛。”流珠看着這個自稱法力無邊的少年，又好氣又好笑“咱們先說好了啊，到時候你要是照顧不好本姑娘，我立馬就上岸，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都依你，”東方木無奈道，“你瞧咱這聊了一個晚上，天都快亮了。趁着水中精怪還在休息，咱可得趕快下去。”

說完，也不等流珠答話，東方木身上真氣鼓動，卻是生成了一個巨大的真氣罩子，将兩人整個罩住，接着整個離地而起，紮進茫茫東海中。流珠忌憚那些沉睡的鲛人，一直閉着眼睛，只覺得自己在罩中安安穩穩前行，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

蓬萊島上秋意正濃。

澹雲容盤膝而坐，雙目緊閉。鲛毒在體內的發作，自從那鲛人的靈魄被放出之後變得越發厲害了，頻率越來越快，而且自己的修為正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被鲛毒侵蝕，反而讓體內的毒發更難被克制。他表情談不上痛苦，只是蒼白的俊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他不斷調整自己的內息，明顯在用功抵禦，以至于頭上的蒸氣籠罩了整個密室。

良久，澹雲容才精疲力竭地站起身，身上的道袍仍然纖塵不染，讓外人看不出他的疲憊。

前落霞門的少主枯竹的拜會帶來的消息，讓澹雲容感到很不安。當日霁月西岚的靈魄被放出的時候，蓬萊島上風雲變幻，東海波浪滔天，似乎預示着這個天界的浩蕩即将來臨。這樣的異端，以落霞子的功力通天，怎會不能感應？

更不要說，本就是陰陽家術士，精通卦術的枯竹了。

且說陰陽家的身份在修煉界，也就是世人所謂的天界，是很令人不齒的。并不是因為陰陽家的術法有多麽邪惡，只是他們修煉的法門，同人們傳統認知上的修煉大相徑庭——男女雙修是陰陽家的基本修煉之術。

崆峒君枯竹的另一個身份，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他是靈袖的兄長，從前只是落霞門的少主，兄妹二人從小感情很好，如果沒有那件事，以後落霞門掌門的職位應該由枯竹繼承的。

那個人自稱是宮中的國師，乃是人界皇帝占蔔祈福之用的宮人，有一日卻突然找到了十歲的兄妹二人，聲稱二人有世間絕無僅有的陰陽家天賦，若是按照他的法門去修煉，日後必成大器。落霞門将在天界威名赫赫，世人皆以之為尊。只是這件事情無論對誰都不可說起，包括他們的父親。

兄妹二人想到父親多年的心願，對這宮中的國師的要求欣然答應，按這國師的法門去修煉——自然是男女雙修之法。兩人果然天賦異禀，修煉的速度也遠遠超過一般的陰陽家，不出數年，兩人就成為陰陽界少有的年輕俊才。

只是這事情終于敗露，落霞子視自己名譽如姓名，怎能容忍這樣的家醜出現？靈袖卻告訴父親，這一切都是兄長的主意，自己都是被逼迫的。

靈袖聲淚俱下的求饒消了落霞子的怒氣，但是同枯竹斷絕了父子關系，将他趕出落霞門。

遠走崆峒的枯竹結合落霞門的武功，自創了崆峒一門。只是兄妹二人并未因此事斷了聯系。私下裏仍然偷偷相會，修煉功法，落霞子雖然知曉，但也只能暗自嘆氣，無可奈何。

這陰陽家的本事，最為人所忌憚的便是卦術。傳說修煉得道之人能夠預測天命，甚至洪荒大神級別的陰陽家，能夠修煉到逆天改命的地步，這樣的修為怎麽會不恐怖。

“澹雲容，你若執意如此，不管是她，還是她的替身，你哪一樣都無法得到，而你我二人之間，也必将決裂”

枯竹的預言還這樣回響在澹雲容耳中。現在，是預言即将實現的時候麽？

澹雲容毫無緣由的，突然輕蔑一笑，逆天改命的事情，他陰陽師能做到，堂堂蓬萊仙尊，就不可以麽？笑話！

忽然想起，距離靈袖上島拜師的日子，只有一天了。

落霞門倒是體現出了十足的誠意，靈袖拜師一事，并沒有講什麽排場，一切禮儀從簡。叫人感到落霞門并不是什麽飛揚跋扈，盛氣淩人之門。

落霞山上，落霞子面色鄭重，将靈袖叫到自己身邊，正在向她交代些事情。

“這樣看來，那澹雲容确實是将叫鲛人靈魄放走了。”落霞子沉聲道“哼，他蓬萊仙尊也未免太瞧不起人，公然同妖人勾結。這放虎歸山，容他霁月西岚興風作浪，若是鲛人一族覺醒，必然免不了一番浩劫。只是這樣，我們怎麽同死去的門人交代？”

“爹，恐怕是咱們想多了吧。”靈袖勸慰道，“他蓬萊仙尊雖然傲氣了些，但是還不敢同鲛人公然勾結。哼，就算他蓬萊島現在勢力非常，難道還能抵抗整個天界不成？”

“不是我們想多了，澹雲容放走鲛人之事，木已成舟，我們在蓬萊的眼線已經将實情禀報與我。放走那鲛人靈魄的，正是那澹雲容的弟子聶流珠，，這澹雲容還假惺惺的将聶流珠逐出門派。哼，我就不相信，這麽複雜的禁锢，他一個小小的女弟子能夠解開？不是澹雲容故意放走的還能是什麽？”

說罷，落霞子嘆了口氣，又搖搖頭道“袖兒啊，爹現在看不清澹雲容的目的，不敢放你身入險地，若是他對你有什麽不利，你可要及時脫身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瞧您說的，女兒是那麽好欺負的人麽？”靈袖突然陰測測一笑道，“放心吧爹，女兒到時候會見機行事，這事若屬實，保證鬧他蓬萊島個天翻地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