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相談

東海實為苦寒之地，況且此時黎明未至，海中光景看不真切，幸好東方木的靈力足夠，單憑那罩子的螢火點點，已經讓人足夠看清水底十餘米的景象。

流珠不禁啧啧稱奇，她好奇地打量着水滴的一切。穿透了密密麻麻的人魚層之後，水底初始波瀾平靜，再往下走了幾米，卻突然熱鬧起來，章魚精，巨蟹怪這些她在蓬萊島上不曾見過的生物，此時一齊湧了出來。

若說修煉成精，卻要這些生靈幾百年的修為吸食天地海中的靈氣，還需機緣巧合，才能得償所願。然而這幾百裏海中，各種精怪層出不窮，流珠開始只覺得東海之中一片死寂，現在看來，原來這海底仍是別有洞天，讓人啧啧稱奇。

突然，防護罩猛地震動一下，流珠不禁“啊”的一聲驚呼，花容失色，只見碩大的光圈不停地轟擊在防護罩之上，轟擊的來源竟是一頭海牛王。再定下神去看時，只見那海牛王同一只刺龍交戰正酣，流珠二人從這附近過，也成了受害者。

“想不到這些畜生修為還都不低，”流珠輕聲說道，“這東海海底還真挺好玩。”

那東方木卻不答話，只是定睛看着這兩只精怪交戰。刺龍近戰能力明顯要高出一截，頭上的龍角像極一對削鐵如泥的寶劍，所到之處，海底的珊瑚岩盡數化為粉末。海牛王顯然在法術攻擊上占盡了上風，不斷躲避刺龍的近身攻擊。碩大的牛鳍舞動，轟出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圈，只是刺龍憑借自己身法上的優勢，輾轉騰挪，一時間兩人，不，兩怪相持不下，只在水底轟擊出一片片波瀾。煞是駭人。

“東方，你說他們為什麽打在一起？”流珠不解問道。

東方木指了指不遠處的礁石，“你看那裏。”

流珠循着他的指向看去，正見那礁石之上有什麽物事發出嶙嶙白光，在昏暗的水底下顯得格外明顯。

“這樣說來，他們是為搶那件寶物起了争執了？”

“不錯，”東方木面色鄭重道“這物事乃是鲛人的靈骨。鲛人一族的修為皆彙聚在靈骨上，自上次滅族之戰後，很多鲛人的靈骨就散落在東海之中。若是被這些畜生得道拿去修煉，則可以平添百年功力，但是這樣的誘惑，足以讓他們生死相搏了。”

流珠“嗯”了一聲點點頭。東方木的神色突然變得兇狠起來，流珠只感到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很多，一股深重的威壓自四周襲來，叫她幾乎不敢動彈。

那兩頭靈獸卻突然見到什麽駭人的事物一般，向着相反的方向急速逃遁而去，霎時間不見了蹤影。

東方木驅動防護罩向那靈骨移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術，靈骨就這樣被他吸入了罩子，捧在手中，發出白色的熒光，煞是好看。

流珠疑惑道“那兩只靈獸為什麽走掉了？”

東方木看着流珠，沉聲道“那是海神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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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啊”的一聲恍然大悟般說道“怪不得，剛才我覺得周圍的氣氛好凝重，叫我幾乎動彈不得，原來是海神到了。難不成他也看上了這件靈骨，叫這兩只靈獸不敢争鬥？”

“不是的，”東方木神色緩和道，“海神對這靈骨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畢竟這是屬于他族人的遺物。”

流珠惶惑不解，睜大了眼睛看着東方木，“海神也是鲛人嗎？”

“不錯，”東方木淡淡道，眼神中卻沒有什麽敬仰之色“所以海神絕對不會放任族人的遺物被這些畜生如此糟踐。

氣氛經過這樣一鬧低沉了不少，只是流珠的好奇心還沒有完全下去，不斷問東方木關于海神的一切，東方木也就微笑着耐心解答。

“喂，我說聶小姐，你好歹也是蓬萊中的高徒，怎麽這樣沒見過世面一樣？什麽事情都問來問去的。”實在不耐煩了，東方木才這樣噎了流珠一句。

“切，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問了。”流珠被說道羞處，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嘴上卻絲毫不松，“我們整日在島上修煉，哪像你整天無所事事四處亂轉，知道的不如你多不是正常的嗎？”

“哈哈，這倒是。”東方木聽她一陣搶白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笑了幾聲化解了尴尬。

兩人一路前行，東海的景象在看多了之後也沒有什麽出奇之處，只是相比剛到東海之濱時的寂寥，流珠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

沿途的海獸不少，只是見到流珠兩人的光壁時競相避退。流珠覺得不可思議，似乎這些海獸遠沒有起初見到的海牛王，刺龍那樣桀骜不馴，各個溫順又可愛，簡直讓人有将他們養做寵物的沖動。

于是流珠微笑道“喂，你說我找一只這樣的小海馬做我的靈寵如何？”

這樣的少女心泛濫的時候，叫誰都不忍心拒絕，只見東方白笑着說道“只要自身靈力高過這些畜生，他們自然會順從你，聽你的話，只是我看你的修為未必會高過這些畜生呢。”

他說這話也不算搶白，在他眼裏流珠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那些有靈性的海獸卻至少有了幾百年的修為，就算算上了前世今生，恐怕流珠的年紀都不如他們大。

“好吧，”流珠聽後微微覺得遺憾，“不過，你可不要老瞧不起我，我可是蓬萊閣百年一遇的天才弟子，說不定等我日後實力超群，這些海獸争着做我的寵物，哼，本姑娘還不稀罕呢！”

東方木微微一愣，他仔細打量流珠，這次卻沒有搶白，只是鄭重說道“以你的體質，放眼整個天界都是十分獨特的，若是遇上名師相授，莫說是這些海獸了，恐怕到時候海王都要做你的靈寵。

“怎麽可能！”流珠聽到這裏卻是惶恐起來“那可是對海神大大的不敬，可不要這麽說，萬一要是被他老人家感應到了，我們兩個還不就得葬身這茫茫東海之中！”

“怎麽會。”東方木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我只是打個比方，又不是說你真的會變得那麽強，你資質雖然不錯，但是整個人又懶又笨，等你修煉到天界第一人的時候，海神沒準早就不在天界了。”

“不在天界？”雖然是句玩笑話，但是流珠卻較起了真，“不在天界還能在哪裏？”

“真是傻姑娘。”東方木微笑道，“你以為世間只有人鬼神三界，三界之上便是無盡輪回，然而若是有人有了逆天的修為，便可以超出輪回。到一個你想象不到的地方。”

“啊？這麽神奇，那又是哪裏？”流珠覺得東方木的理論着實不可思議，他只知道三界輪回一說，師父從來沒有說過，竟然有人有實力超脫輪回。

“不錯想超脫輪回，自身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想獲得逆天改命的實力，無非是要同創世之神做一個交易。”

“什麽交易？”

“這個誰又說的好呢。”東方木說到這裏，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起來，絲毫不覺得流珠無休無止的提問有多麽煩人，“這創世之神只是一個概稱，究竟是不是人還不知道。但是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了足夠修為的人能夠得到這樣的契機，借助天地之力打破輪回界的無盡禁锢。”

“那，超脫之後，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超脫之後，應該還在本來的世界吧。”東方木說道，“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畢竟自太古以來，能夠得到這樣修為的人也實在太少，我又怎麽會知道？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人的修為在這‘交易’之後自會散盡，但是作為交易，他們得到的好處就是，長生不老。”

“這麽好啊。”流珠贊嘆一句，“可是，散盡修為之後，不就是普通人嗎？到時候還有什麽意思。”

“你還小，長生不老對你的意義還不是很大。”東方木的語氣突然慈愛起來，像極了對自己妹妹說話的兄長，其實他本身的年紀較之流珠也大不了幾歲，“總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你願意陪伴一生的人，無論多久都不會厭倦，到時候你就會明白長生不老究竟是一件多麽好的事情了。”

流珠聽到這裏，突然沉默起來，是啊，願意陪伴一生的人，會是誰呢？她想不出，若是之前，她願意選擇澹雲容，這個風華絕代，實力超群的男人，給了流珠所希冀的一切，在他的身邊只要做個花瓶就好，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仙尊解決。

可是自己現在犯下的錯，竟然不能被師尊原諒，師尊他連喜歡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還能算解決了一切問題麽？

流珠哀嘆一聲，不願意晚上的氣氛被自己破壞，故意轉移話題道“對了，這些海獸為什麽看到我們都競相避退？”

東方木若有所思地看着流珠，笑道“自然是聶姑娘氣場太強，把他們都吓跑了呗。”

流珠漸漸困倦，這接連的奔波讓她對旅途逐漸消失了興致，海上薄暮暝暝，海下風平浪靜，只有曾經的鲛人海市，還泛着些許未曾熄滅的光。

“你困了吧，我給你尋個住處歇息片刻。”東方木道，“海市林立之處多得是鲛人客棧，自從滅族之後少有人住了，你我貿然闖進，也不算給誰填了麻煩。”

言畢，見流珠同意，兩人在海底繼續前行，東方木卻是輕車熟路，不遠處的海市客棧已經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