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海市
一瞬間的沉默,只有海水靜靜流淌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聶流珠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滄桑。好像千萬歲月都如同這海水,在靜默中消逝,又在消逝中漲滿。像每一次的朔月,每一次的潮漲;像每一次的缺陷,每一次的潮落。它無言的看着,目睹着太多辛酸悲苦,像一個守護的老者,細數着永無止境的歲月。
“你們想去海市嗎?”月吟魚的聲音傳來,是說話卻如同唱歌般動人。
“嗯,很久沒去了。”東方木點了點頭,“很懷念那裏,曾經繁華的樣子。”
月吟魚眯了眯眼睛,眸光又落到了聶流珠身上。她想起了剛剛看到的流光幻劍,難道眼前這個小丫頭,竟是蓬萊子弟?
蓬萊,蓬萊。
“丫頭,過來。”月吟魚開口。
“啊?說我嗎?”聶流珠如夢初醒,有些錯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她還沉靜在那一瞬間的冥想之中,怎會料到忽然被提及。
“嗯。”月吟魚點點頭,看着漸漸走到自己面前的聶流珠,嘴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淡笑,“我和你有緣,這把琴便送你吧。”
“什麽?”聶流珠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這什麽節奏,在大街上随便找個人就說“老夫看你骨骼驚奇”,然後送本絕世秘籍?
還未等聶流珠做出更多反應,月吟魚就已經搶先一步有了動作。她忽然站起身來,将手中的古琴一把塞給了聶流珠。随着古琴離開她的身體,就像凝實了太久的泡沫破滅,她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變得飄渺起來。
聶流珠吃了一驚,想伸手抓住月吟魚。但是,指尖可及的只有一片飄渺和虛無,還有些若有若無的溫暖。一縷淡煙,恍惚的飄過聶流珠的眼前,像一片璀璨的光,閃耀着太陽的色彩。
又是遙遠的歌聲,不知道到從哪裏傳來,就好像是從靈魂深處響起一般,哪怕捂住耳朵也能聽見。
歌聲越來越遠,越來越漂渺,和那最後一抹泡影一樣,消失在蒼茫的海水之間。
眼前忽然一片空曠,聶流珠似有些錯愕。一切就像一場大夢,如果不是手上還握着斷弦的殘琴,她甚至都無法相信,剛剛曾與某人有過對話。
“怎麽回事?”流珠有些疑惑的望向東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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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成了自己的宿怨,已經靈魂泯滅了。”東方木微微嘆了口氣,語氣說不上是心疼還是惋惜。或許,她就是最後一只月吟魚,如今,也終究煙消雲散了。
“啊?”流珠顯然吃了一驚,看着自己手中月吟魚的遺物,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她的宿怨,就是把琴送出去?”
“當然沒這麽簡單。”東方木笑了笑,敲了敲流珠的額頭,“只有你這種人,才會把送琴當成宿怨。”
“哼,我就送琴怎麽了,禮輕情意重!”聶流珠翻了個白眼,真是的,什麽事都要扯到自己。一天不黑我,就渾身難受嗎。
“你還真說對了,禮輕情意重。”沒想到,東方木沒有再繼續取笑流珠,反而很嚴肅的拿起了她手中的古琴,“這把古琴,是破開這個陣法的關鍵。”
“什麽?!” 流珠瞪大了眼睛,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古琴竟是破開陣法的鑰匙。可是,這一點東方是怎麽看出來的?方才月吟魚的舉動,絲毫沒有流露這層意思,難道是憑空猜測?
“這整個陣法,自始至終都只遵循一個‘幻’字。”東方木似乎猜到了聶流珠心中所問,雙手負後,侃侃而談,“而這古琴,正是一切虛幻的來源。”
“一開始我們遇到的食人魚八卦陣,就是想通過循環往複的環境,來打垮人的內心、并最終打垮肉體。”東方木說着,手指在虛空中快速描摹着,一道閃爍着亮光的八卦符就憑空浮現,“所謂八卦者,迷心之幻也。利用人心本存在的幻境,給人不可戰勝的恐怖想念,從而在內心上将人擊垮。”
“而後來的海蛇妖,看似和幻境毫無關聯,實則不然。”東方木手腕輕轉,那閃爍着淡光的八卦符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彎曲的符號,“海蛇妖是東海著名的臆想者,他們靠冥想和吃人修煉。把人吃下去,便能獲得那個人的記憶,借助這段記憶,他們便能修為更進。”
“所謂記憶,不也是虛幻,逝者如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哪怕曾經真真切切發生的,只要現在不複,終究只能是飄渺。”東方木微微閉上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至于最後的藤蔓,幻境之意更加明顯。這整個上古陣法,都莫過一個‘幻’字。”
“三界第一陣……呵,原來,原來是這樣。”仰天喟嘆,有斑駁的光落在東方木的側顏上。聶流珠看去正是逆光,那一瞬間的完美,像天造的雕刻。
聶流珠眯了眯眼,似是想到了什麽。是啊,蓬萊也曾經這麽美,師尊屋後的樹影,也像這一樣斑駁着。也正在那光暈裏,澹雲容手把手的教自己法術,那逆光而去剪影般的側顏,像是刻刀留在了她的記憶裏。
“會彈琴嗎?”東方木微微轉頭,看着木然呆住的聶流珠。
“會。”流珠方才如夢初醒,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古琴。三界第一陣,總結之下竟是一個幻字。那遺留陣法的上古仙者,是否是想告訴後世,在強悍的陣法終究只是虛幻,再如何的一世輝煌都會化作一捧黃土……整個世界,都逃不過虛幻的結局。
手指觸到琴弦,尚未來得及撥動,那古琴便如同有了靈魂一般,自己發出樂聲。斷卻的弦沙啞着聲音,唱着一首哀鳴的悲歌。歌聲飄出好遠,好遠,有肉眼可見的水波,以古琴為中心向外擴散,一層層泛起漣漪、一層層激起波瀾。
整個世界忽然都震動起來,聶流珠有些驚慌失措。但是,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好聽而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閉眼,準備好要離開了。”
流珠很聽話的閉上了眼睛,耳畔是狂風呼嘯的聲音。她屏息凝神,感受着海水退卻。有一道璀璨的白光籠罩了她和東方木,再睜眼時,已然到了另外的世界。
擡起頭來,四個遒勁而斑駁的大字映入眼簾,在千萬年海水的侵蝕下,滄桑卻又倔強的挺立着
東海海市。
“到了。”東方木的聲音傳來,短短兩個字,卻包含着道不盡的情感。是啊,到了。可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曾經的堂皇華麗,如今只留下一片海水中的廢墟,像垂暮的老者,嘆息着等待着歲月的消亡。
“看到那四個字了嗎?”東方木指了指面前高聳的牌匾,珊瑚糾纏而成的大門宏偉而華麗,零碎的夜明珠鑲嵌其中,散發着各種炫目的顏色,将整個海市入口裝點的如同彩虹之門。
“嗯,寫的挺好。”聶流珠點點頭,那“東海海市”四字,雖然經過千萬年海水的洗禮,卻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傲骨,仿佛不屈的戰士,哪怕渾身染血也要傲然挺立。
“那是很多年前了,久到沒有人能說出具體的日期。”東方木緩緩開口,聲音也飄渺而悠遠,仿佛穿越千年時空而來,“鲛人族的第一任族長,擊敗了原來鎮守在此的珊瑚精,奪得了這片海域的掌控權。”
“原來東海是珊瑚的天地?”流珠抽了抽嘴角。
“嗯,不僅是東海。珊瑚是天地間最早的海洋霸主,它所衍化的精怪至今還霸占一方。”東方木點點頭,又将話題拉回了鲛人一族,“鲛人族便在此定居,因為生性好客熱情,漸漸的發展起這個龐大的海市來。族長也很支持這樣的行為,親自為海市手書了牌匾。”
“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這四個字,就是鲛人族長的親筆。傳說,他是将珊瑚精的屍體熔化成墨水,而寫下的大字。這麽多年過去了,依然嶄新如故,可見這珊瑚精修為之高,哪怕被融化成墨,還能不受海水侵蝕如此之久。”東方木說着,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在感嘆時光易逝,還是為珊瑚精而惋惜。
“啊,好殘忍!”但是,流珠的關注點卻絲毫不在這裏,“居然用屍體寫字!”
東方木瞥了她一眼,果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大小姐。看來澹雲容實在太寵她,才教出了這麽個天真爛漫的弟子“那你知不知道,天界的墨汁是怎麽來的?”
“不就是把樹燒焦了然後寫字嗎。”聶流珠不以為然的說道。
“對啊,把樹燒焦,不也就是用樹的屍體寫字嗎?只不過海底不長樹,只有珊瑚而已。而這珊瑚又恰好修煉成了精怪,你說不用它的屍體用什麽呢?”東方木一口氣說完,聽起來好像特別有道理,讓人無從反駁。
聶流珠也呆了半天,這邏輯好像沒有任何錯誤,但總讓人感覺,有點兒不對勁……
算了,還是不糾結這個了。
“那個,我們快進去吧。”為了化解尴尬,流珠快速轉移了話題,并且率先跨入了海市的大門。
進來之後,聶流珠才發現,這裏遠不是想象中的一片廢墟。雖然達不到曾經那種繁華的程度,但也有不少海怪來來往往。
放眼望去,是錯綜寬敞的街道,街道兩邊樹立起高高的珊瑚柱,一顆顆耀眼的夜明珠鑲嵌在柱子頂端。點點亮光連成一片,照亮了整個海市。街道旁是高聳的各類建築,或以礁石為基礎依勢而建,或用珊瑚支起框架。各式各樣的招牌眼花缭亂,喧嚣的叫賣和讨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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