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絕境

随着流珠閉上雙目，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視野，忽然變得明亮了起來。像是某種潛入意識的法術一般，流珠的眼前，竟然出現了另一番景象！

流珠吃了一驚，定神去看。原本曲折的通道，在流光幻所造就的視野之中，成為了一條筆直暢通的大路。所有的空間魔法，在這一瞬間都化為烏有，能看見的只有最本質的路線。

“天啊，”流珠忍不住感嘆，“真不愧是聖器！”

在流光幻的帶領下，這通道就好像莊康大道。流珠一路閉着眼睛，輕而易舉的就走出了宮殿。

陽光，斜打在流珠的鬓發上。正是傍晚，不太耀眼的光帶着柔和的氤氲，将海面的霧氣染成淡金色。再次回到的地面感覺，讓流珠莫名心安。

再美好的海底，終究不适合自己。

有些落寞的坐在一旁的礁石上，眯起眼睛望向頹落的夕陽。時間過得真快，離開蓬萊竟已有了數日。不知道師傅怎麽樣了，還有那棵總是傷心的杏花樹，是否有思念自己呢？

有冰涼的液體，順着流珠的脖頸滑落。

與此同時，蓬萊仙閣。

噗哧！

一大口鮮血，從澹雲容的口中噴出。他面色慘白，嘴唇甚至有些發紫，淩亂的發絮再沒了往日的仙氣，一身白素的長袍，在血跡的暈染下呈現一片暗紅。搖搖欲墜的撐着牆壁，澹雲容大口喘着粗氣。

“仙尊？”忽然，敲門的聲音傳來。

澹雲容慌忙壓制住體內亂竄的毒氣，極力維持着自己聲音的如常“蘇柒嗎，怎麽了？”

“仙尊，到吃飯的時間了。”那叫蘇柒的女弟子說道，語氣恭敬卻也擔憂，“身體重要，按時吃飯。”

“嗯。”澹雲容随口答了一句。曾經的流珠也是這般，每每自己練功入迷，忘記了飯點，她都會端着熱騰騰的菜走到自己房門口，然後輕聲催促自己吃飯。

只可惜，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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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麽嘆了口氣，一瞬間的分神，那毒氣又不受控制的竄了上來。一瞬間，仿佛天旋地轉一般，一口逆血沖上喉頭，再次噴出。

噗哧！

咬牙擦去嘴角的鮮血，澹雲容聽到門外蘇柒焦急的聲音“仙尊，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事的，”澹雲容說道，運氣壓制體內的毒素，“你先回去吧，飯菜放在門口就好。”

“哦。”蘇柒有些委屈的點點頭，她是新派來照顧澹雲容的。作為蓬萊弟子，幾乎沒有哪個不仰慕着澹雲容絕美的容顏、以及無可戰勝的強大仙術，她是興奮的。她知道，曾經流珠也擔任過這項工作，而且很受澹雲容寵愛。

她以為，自己也會像流珠一樣，被澹雲容寵溺。

但是，似乎并非如此。師尊自始至終都淡漠而疏遠，不讓自己邁入內閣一步，甚至……甚至不讓自己稱他為師尊，只能叫“仙尊”。

這其中的距離，讓蘇柒忍不住嘆息。

聶流珠，你究竟有什麽特別呢？但是不管怎麽樣，現在你已經不在師尊身邊了……只要時間足夠，我定有方法讓師尊寵愛我，聶流珠，你等着吧。

蘇柒這樣想着，将飯菜輕輕放好，雙手卻緊握成拳頭，連骨節都攢的發白。

落日，終究還是下了山去。

從回憶中緩過來的流珠，抹去了眼角被海風吹幹的淚水，才想起要去尋找東方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自己被海水沖暈，對一切都沒有了印象。

漫無目的的沿着沙灘走了一圈，晚上的東海，更是死寂而寥落。偶有幾只海鷗盤旋着飛過天空，引頸發出凄厲的悲鳴，聲音最終消融在海風裏，被這廣袤無垠的水天而吞沒。

對于漫漫時空而言，任誰的哭喊，都逃不過最終的消逝，化作一縷飄散的清風吧。

猛然間，流珠感到身後一陣威脅，對危機的本能反應，讓她快速轉過頭去。

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一道銀光閃過，盡管她已經極力躲避，卻依舊劃傷了左臂。一瞬間，鮮血就染透了她的衣衫，順着手臂一直零落下來。

“啊！”嘤咛一聲之後，流珠快速作出反應，反手抄起長劍，眸光淩然的落在面前的兩只海怪身上。

那兩只海怪模樣怪異而猙獰，渾身都披着銀白色的甲胄，仿佛整裝待發的士兵。而他們的雙手，更天生就是攻擊的利器，仿佛兩柄彎刀，在月色下閃爍着駭人的寒光，随時準備收割敵人的頭顱。

倒吸一口冷氣，流珠感覺到了威脅。

“哎呀呀，今天運氣真好。”其中一只海怪開口，砸吧着嘴唇滿臉貪婪，“這麽細皮嫩肉的小妞兒，應該很好吃吧？”

“啧啧啧，東海已經多少年沒有人來了？”另一只海怪也點頭附和，将手上的彎刀敲的叮當響，好像吃飯前準備刀叉一樣，“我的大刀早以饑渴難奈！”

聶流珠吞了一口唾沫，這兩怪物，明顯就是要拿自己做晚餐啊！

“你，你們別過來！”流珠下意識的後退着，将長劍擋在身前，“我警告你們，本，本姑娘可是會法術的！”

“嘿，她還會法術啊！”海怪舔弄着嘴唇，一步步跟緊流珠，眨眼睛就已經把她逼到了海灘邊緣，“哎呦呦，我好怕怕啊！”

“哈哈哈……”兩只海怪放肆的大笑着，手中的彎刀已然擡起，好像準備切割食物一樣，眼看就要落到流珠頭頂。

“落音罡風！”情急之下，流珠長劍一揮。這一招是典型的守勢，師尊當初交給自己，便是用來防身的。以劍氣凝成防護罩，可以暫時抵擋對方的攻擊。

長劍劃過，一道銀白色的保護網憑空浮現。那海怪的彎刀便如同撞上了鋼筋鐵骨，在一聲脆響之後，被震了回來。

與此同時，保護網也因完成了職責，而消散開去。

海怪疑惑的皺了皺眉頭，顯然沒料到流珠還真有一手。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吃了一個會法術的人類，是不是就會功力大增呢？

這麽想着，海怪心中的貪念更被激起。兩怪對視一眼之後，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緒，便抄起手中的彎刀，朝着流珠暴掠而去！

糟了！

流珠吃了一驚，當下無心戀戰。自己戰鬥經驗不足，兩只海怪同上，根本只有被完虐的份。情況危急之下，流珠也顧不得多想，就直接跳進了海水裏。

海水沖刷在手臂的傷口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血水暈開，海水被染成一邊緋紅色。流珠卻顧不得其他，學着東方木的樣子，将真氣凝結到體外，竟也制造出了一個隔水的保護罩。

兩只海怪吃了一驚，沒想到流珠竟能真氣外放……這樣的境界，只怕達到三阕了吧？

三阕，對于兩只海怪來說，還是很難戰勝的高度。

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兩只海怪打定了主意。看剛剛的戰鬥情形，這小丫頭就算境界不低，但實戰經驗确實有限。如果兩怪配合默契，絕對有戰勝的可能。

再加上美食和修為飙升的誘惑，兩怪摒棄了所有的疑慮，也一頭紮進了海水當中。

流珠很吃力的向前走去，過多的失血讓她的視野有些模糊。這傷口必須盡早處理，特別是在海底這種環境中，稍不注意就可能惡化。

但是，當務之急是摔掉這兩個可惡的海怪！

“哈哈哈，找到你了！”猛然間，流珠聽到身後傳來猙獰的大笑。兩只海怪在水中更是強悍，前進速度是流珠的多倍，眼看就要追上。

怎麽辦！

流珠牙關緊咬，現在的情況當真不容樂觀，自己負傷未愈，後面還有追兵夾擊。對于一個不懂戰鬥的少女來說，眼前的情況幾乎就是絕境。

她又想起了師尊，想起了他幾乎無所不能的強大法術。在蓬萊，無論自己受到多大的傷害，他都能輕而易舉的化解。仿佛只要揮一揮衣袖，這世界上就再沒有什麽危險可以威脅到流珠。

現如今，一切都不是了。

淚水，悄無聲息的滾落，消融在苦澀的海水裏。

“小妞，還往哪跑呢？”銀光一閃，其中一只海怪俨然到了流珠跟前。一前一後兩只海怪，就像兩把接踵而來的尖刀，不給流珠任何逃脫的餘地。

“啧啧啧，別掙紮了，”海怪貪婪的舔着嘴唇，滿眼都是精光，“這漫漫東海，是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你就算叫破喉嚨，也是沒用的！”

流珠沒有說話，已經是絕境了。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裏嗎？

“誰在放肆？”猛然之間，一個極為好聽的聲音落入了流珠耳中，也落在了那兩只海怪耳中。

兩只海怪顯然一愣，在一秒鐘的思考之後，就如同看見了天敵一樣，表情瞬間大變。在對視之後，兩只海怪沒有任何猶豫，仿佛屁股着火一樣，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聶流珠還處于癡呆狀态，一臉不解的站在原地。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道淡藍色的水波，一個魚尾人身的身影漂浮在那水波之間，淡藍色的眸子望向自己，說不清的目光，淡漠而又溫暖着。

是霁月西岚。

“西岚……”流珠幾乎是本能的喊了出來，生死之間的恐懼，終于忍不住的落下了淚水。她終究還只是天真的孩子，在危機的時候需要人保護、在悲傷的時候需要人安慰。

“沒事了。”西岚這麽說着，語氣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