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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腳程快，飛檐走壁的功夫使得出神入化，天剛亮便出了涼州城，小胖子鬧着說要小解，便尋了一個靜僻山頭的林子把人放下。

尹千福早擦幹了臉，一落地就不自在，猴兒似地左右看看，像是從沒見過山野一般，滿是新鮮好奇。

“要是躲在這裏，可就沒人找得到我！”

李不靠着一顆大樹坐着，閉目休息，沒理會那個叽叽喳喳的小胖子。

這種人煙荒蕪的荒山野嶺，細皮嫩肉又什麽都不懂不會的小胖子只怕撐不過兩天。

“嘿嘿這果子樹還結了大果子，狗奴才，來給本少爺摘兩個下來嘗嘗鮮！”

向來是記吃不記，看見一顆甜棗便忘了棍棒的尹少爺吞吞口水，覺得自己又是餓了。也難怪，最近實在是吃得不香，也吃得少，他都覺得自己都瘦了，想起來都心疼自己。

李不略一擡眼皮，正對着腦袋上方那小胖子翹起來的下巴和兩個小鼻孔，心頭一動，手中一塊泥丸子就射了出去，正對着小胖子那小鼻子。

尹千福怎麽躲得過，哇呀一聲大叫，跳起來，連忙死命摳，一看是團黃色的小泥丸子，氣得跳腳，指着李不道：“你你你，你搗亂是不是！”

見李不不理自己，尹千福胡亂從地上抓了把泥，往李不身上一丢，然後跑到一旁生悶氣。他其實還是欺軟怕硬的，從前李不比他瘦小，便是力氣大，兩個人打起來他也能回幾下。現在李不不曉得吃錯了什麽，一下子便拔得這般高，身上的肉鼓鼓囊囊的，看着便叫尹千福心裏發憷，想來便是去打他，也是打不過的。

頓時，尹千福那小心肝又開始泛起了愁，如今沒了誰給自己撐腰，大黑狗現在又這般厲害了，自己豈不是要被他欺負死了？

正想着自己可憐兮兮被李不随意揉搓的凄慘樣子呢，什麽東西正砸在了自己屁股上，幸而屁股上肉多，那東西也仍得不重，不大痛。然而尹千福還是氣着了，他都窩窩囊囊躲在一旁了，這混蛋大狗還來欺負他！

他轉過身正準備罵人，卻見那個砸了自己的是一顆紅通通的果子，看着便曉得汁甜肉美。

再看李不，無事人一般還在那閉眼坐着，裝得好像這果子是天上掉下來一樣。尹千福趁他看不見，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撿起果子胡亂擦了擦，咔嚓咔嚓啃起來。果然好吃，又甜又脆。

吃完一個還不過瘾，便拿果核扔過去，道：“還要。”

李不手一動，尹千福腦袋上便落了一陣果子雨，那些樹上結的好果子自己跳下枝頭，對着尹千福撲棱棱往下落。小胖子砸了個滿頭包，哎喲哎喲一邊躲，一邊還掀起衣襟去接。

只曉得吃的蠢貨。

然而這麽晃頭晃腦邊偷偷沖自己吐舌頭邊大口大口啃果子的蠢樣子，還是比之前要順眼得多。

李不終于沒了耐心，尹千福第五個果子啃了一半，現在正拿着半個果子做樣子，恨不得拿舌頭舔着吃呢。

“等我吃完了再動身呗，我還沒吃飽。”

李不覺得他應該會被撐死。

“你不是尿急？”

尹千福眨眨眼，想起來了，連忙丢了手裏的果子，捂着褲裆道：“哎喲，我都忘了，我要大解，你有絲巾沒？”

李不忍了忍，到底沒有再出手收拾他。

草叢裏一團白花花的肉，是小胖子的兩瓣白屁股。

小胖子姿勢極其不雅地蹲着，也不怕屁股露出來叫林風吹着會冷，一只手往面前的泥土地胡亂劃着。李不雖然想一腳踹在那白肉團上，叫他摔個狗啃泥，可是一想他必定會滿地打滾又哭又鬧，便就算了。

他站在小胖子面前，想了想，道：“舍不得，也要舍。”

尹千福擡起腦袋恹恹看了他一眼，曉得他這是什麽意思，然而他從小就生長在涼州，說要離開就得離開，也不曉得自己該往哪裏去，不曉得以後該怎麽過。

他的心眼雖然不多，腦袋裏也時時缺根筋，卻也是曉得難過的。

“我們去哪呢？”

尹千福懷揣着一大筆的錢財，哪裏都能去，不怕沒有住處沒有飲食，可是叫他去哪裏呢？

“躲在山裏頭也好，有吃有喝，又沒人，你弄個木屋子來，咱們兩個人住着也寬敞。”

李不聽他胡言亂語，沒多說，本來他就想跟小胖子商議去處的事情，只是小胖子自己作，平白鬧了一番。

雖然他心中也沒個定數，可是隐約卻知道，他們是有去處的。

然而他也沒早早說出來，畢竟他自己其實也還是糊塗的，只問小胖子：“你想去哪裏？”

小胖子光屁股抱着腦袋想了會兒，眼睛一亮：“我們去黛安城，那裏可多好玩好吃可熱鬧了！”

李不：“……”

“咱們就去待幾天，我從前要去的，可是姨娘不大許我出門，也就看了幾眼，一點也不痛快！這下咱們就好好玩！”尹千福看他的臉色，想了想，又小聲加了句，“玩幾天咱們再去別的地方，我把臉遮起來，誰能曉得？”

李不：“……”

李不用黃泥土在小胖子臉上塗抹幾下，才捏捏眉頭，道：“不許胡鬧。”

便帶着變了樣子的小胖子去了他心心念念的黛安城，果然比起涼州城更是繁華熱鬧，小胖子跑去錢莊換了一袋碎銀子，便興致盎然地領着李不四處亂逛。

“這裏的福字號錢莊就是我家的，看見沒，那頭最大最氣派的就是！”小胖子炫耀完，又一頭紮進小攤子裏買點心，什麽東西都想往嘴裏送。

“嗷嗷嗷一品天香樓！那裏的蜜汁燒雞和紅燒肉、烤兔子、三鮮魚湯和辣天驕最是好吃了！”懷裏塞得鼓囊囊的小胖子簡直快要蹦起來，胡亂抓着李不的手便往前沖。他這一路吃了不少點心，天曉得怎麽還能吃得下。

李不皺眉看看抓着自己手腕的小胖手，已經是少年了，一雙手比起同齡人還是要小，肉也多，手指胖胖短短的，看着像一把肥嫩的鮮筍，這是沒吃過苦頭養尊處優慣了的手。

尹家養得他這十幾年，到底也是精心了。

尹千福財大氣粗，直接就要一個包廂，卻被告知都被定下了，只能跟着李不坐在大堂裏。他對李不極其放心，不怕旁人看出來，便大咧咧坐着，叫小二上好菜好酒。

李不道：“不喝酒。”

尹千福其實也不勝酒力，只是他曉得的大家夥出去在外，進了酒樓必要喝酒，如此才顯得豪爽痛快。見李不不喝，便嘲笑他：“我曉得了，你不敢喝酒。”

李不沒理他。

一品天香樓的菜色實在不錯，色香味俱全，小胖子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忘吆喝李不，叫他也大吃。然而李不卻沒有許多胃口，滿桌菜色便只挑了烤兔子和辣天驕。

烤兔子味美自不必說，那辣天驕不知道是什麽肉，看着大塊，骨頭不少，湯色有些綠。李不正要吃，尹千福突然想起來，連忙一筷子打過去，攔住他。

李不：“？”

尹千福湊上去，神秘兮兮，又帶了點心虛，小聲道：“這個你吃不得……是狗肉……”

李不将筷子放心，盯着那盤狗肉看。尹千福心虛不已，覺得自己做了壞事，悄悄兒拿指頭戳他：“你、你別傷心……我以後不當着你面吃了，本少爺說話算話！”

李不看他一眼，執筷夾狗肉，面不改色吃下去了。

尹千福：“你！”

可惜他沒來得及攔住，李不已經吃下去了。

他看着李不瞬間放大的瞳孔和變得有些猙獰的臉色，聲音越發低：“這個是山椒湯熬煮出來……極其辣……”

李不大約是吃傷了，回了客棧臉色都不好，皺着眉頭。尹千福轉身便忘了這些事情，還在琢磨叫客棧小二弄些夜宵好晚上吃着。

小胖子是個沒心眼，在黛安城幾日大吃大喝好不快活，什麽都丢到了腦後，在李不面前拍手道：“早該出來的！我再沒有這麽自在過，不必叫人看着管着，做什麽都行。如此才玩得盡興！”

李不是真的不會管束着他，除了防止這蠢胖子太蠢把自己給害了之外，他做什麽都是悶不吭聲跟着。

然而玩了幾天，尹千福還在痛快呢，李不卻道：“該走了。”

尹千福怎舍得，還想拖延兩天，卻見李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眉頭有些皺。

“不走不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