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殷府的侍女是護主的,殷素問是護犢子的,兩方湊在一起愣是圍成一個無懈可擊的圓,讓在外邊張望的人找不出一條能夠趁虛而入的縫。
對園子裏的姑娘們而言,不是不舍得自己家公子成家立業,只是莫名其妙便來個新夫人,未免太突兀了些。來了新夫人,從伺候一個人到伺候兩個人,總有些規矩要變,屆時改弦易轍,總要出點亂子。更何況,公子當家這些年,一路上風風雨雨,好容易日子安逸了,又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郡主 ,這叫什麽事兒啊。
而殷素問,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便不會變更。
春和景明。
幾個貼身伺候的姑娘排排坐在廊檐下的石階上,撐着臉商量對策。
蘇望青坐在她們對面的凳子上拿剪刀剪取桂枝的嫩葉,不時擡頭看看她們。近些時她不是看書就是做些零碎的工序,心境倒平靜許多,蜻蜓就說蘇望青若是能在殷府幹上幾年,就是廟裏的姑子都不及她心如止水。
蘇望青看在她們自尋苦惱,實在不解,時不時便擡頭看看她們的愁雲慘淡的臉。
素雲一向老成鎮定,這時候也不顧儀态地坐在高處蕩着腿。
蜻蜓氣鼓鼓地說:“青姐姐,這事兒你就不着急麽?”
蘇望青将手上的簸箕放到一旁,抿抿嘴道:“這事兒咱們急也沒用,還不是得看公子的意思麽?公子若不喜歡,自然有法子推拒,若喜歡那位郡主——我看既然是金枝玉葉,也差不到哪裏去,公子這個年紀,也該取位夫人回來,咱們自然該為他高興才是。”
衆人聽了,才如醍醐灌頂,紛紛樂起來:“怎麽剛才沒想到?那位郡主咱們公子未必看得上,此事是成不了的。”
衆人紛紛忽略蘇望青後面的話,跑過來擁着她:“啊呀,阿青,你可真是愈發聰明了。”
蘇望青嘆了口氣,哪裏是她聰明,這院子裏的個頂個的機敏,只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
這邊話剛說完,院子門口便傳來一聲貓叫聲,細小嬌嫩的聲音傳了,衆人轉頭去看,便見一直通體雪白的貓兒在牆邊栽出來的枝條下逗留,粉撲撲的鼻尖上落着一點紅花。她們還在疑心怎麽府裏會出現貓兒,就見一個穿綠衣的少女匆匆跑過來,見了她們雖說一愣,卻是徑直向那貓兒撲去,待捉到懷裏,才遠遠地颔首,一溜煙兒地跑開了。
“嘿,這架子夠大地呀。”蜻蜓瞪大眼睛看着她離去的身影說道。
先前接待過的君主入府的人便瞧出來了,那少女乃是承平郡主沈流芳的身邊的侍女:“都到這兒來了也不請個安?話說她是怎麽竄過來的?”
Advertisement
素雲閑閑道:“沈家姑娘入府,井侍衛一早便将暗哨撤遠了,她們在府裏算是暢行無阻的。”
蜻蜓又是哼了一聲。
蘇望青雖理解蜻蜓心中憤懑,但是退一步講,那孩子就是真來了也得被打發走更何況她一個小丫頭跑來請安也忒不合規矩。
奈何蜻蜓此刻就像個一點就着的炮仗,徹底不喜歡承平了。蘇望青不敢惹,還是毓秀含笑撫了撫她的腦袋:“得了吧,不來還不好?到時候來了你還得嫌,不就是個小丫頭嗎,你還同她置氣?”
結果便是一語成谶。
太陽将落山的時候,承平便帶着幾個侍女過來。
她身後便跟着一個綠衣少女,手上抱着一只雪白的貓兒,人說承平郡主愛貓如命,到那裏都要讓人抱着,看來所言不虛。
她模樣清麗,說話的時候也像是一只名貴的貓兒,冷冷的:“還望諸位通傳一聲,說承平已到,望公子出來相見。”
她被冷落了幾日,按捺至今日才過來,蘇望青是佩服她的氣度的,貴女有貴女的風範,她目不斜視,話裏話外透着驕矜。
毓秀一聽,便道:“奴婢這就前去通傳,只是公子近些時仍在病中,未免侵擾郡主貴體,還請郡主随奴婢等入內,先服下預防的湯藥為好。”
承平纖直的眉一動:“怎麽,公子身上不大好麽?”
毓秀不過笑一笑。
承平見她如此,思及此處乃是神醫府,推測殷素問應當沒有染上什麽了不得的病,只是又忍不住懷疑,殷素問醫術高超,又怎麽會讓自己久卧病榻?
她跟這毓秀進入大堂,飲過湯水這才将婢女撇下,獨自進屋。
屋中光線晦暗,承平甫一進去便覺得雙眼适應不來,待适應了,心中又有些不安,看來這殷素問的确是生了重病,不然也不至于這樣子來見她。在前面帶路的毓秀越過屏風,向裏面走去,打起簾子低聲對睡着的人道:“公子,人來了。”
殷素問便從床上坐起,削瘦的身影映在屏風之上。看影子,便知是個身形勻稱的年輕人,人說殷家的公子色藝雙絕,色是是他的模樣,藝則是他的醫術,此等用來形容花魁妓子的話未免有些招痞的意思,但是既然能夠名揚天下,也能從中窺見一二。
但是承平心中又未免有些不服氣,畢竟她來得不是時候,此時正巧碰上殷素問衰弱,病人總不會好看到那裏去的,而他的衰弱,估計也是因為他醫術不精,由此看來,殷素問是不是不過如此呢?
她離京的時候不過是個垂髫稚子,抓着兩枚丫髻給長姊們戲耍的年歲,實在不記得京中有否出類拔萃的少年郎。殷素問長她四歲?五歲?這也是記不清了。
于是她便站在一旁,靜悄悄地等着。
毓秀從屏風那一側出來,端了個及膝高的軟墊放在她身旁,待毓秀退下,她便坐下。
*******
毓秀出了門,那幾個等在外面的便一窩蜂地湧上來:“怎麽樣?怎麽樣?”
毓秀翻了個白眼:“能怎麽樣?不就是那麽回事兒,話本子裏不是寫着了嗎?小姐公子初一相見,便靜默着互相打量,在心裏算計一番再做定奪。”
蜻蜓長長地籲了口氣:“那就沒事兒了,公子不愛這模樣的,兩個人都靜悄悄地,坐到猴年馬月也說不出個——花樣來。”
她原本要說屁,但是怕鳳鳴敲她,急忙忙地改了口,只是太過明顯,衆人都聽出來了,頓時轟然大笑起來。
只有毓秀嘆了口氣,有句話她沒說,沈家的這位姑娘是個人物,進了神醫府不驕不縱,進了屋子亦不忸怩作态,處事周到得當,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主兒,适才聽見殷素問病了,被冷落的怒火變消解了大半。
是個好姑娘,若是拿來配她家的公子爺兒,也不差。
想來素雲與蘇望青也是這個意思,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算是通了氣兒。
*******
“是沈姑娘?”清潤的聲音從屏風那一側傳來,承平聽了有些訝異,她原本就知殷素問不錯,但還是被他這嗓子給震了一震,平南三郡四十一縣,怕是找不出一副比他還好的嗓子了。
承平端端正正坐好,纖細的腰背挺得筆直,她微微垂着頭回道:“正是承平。”
“殷某聽聞姑娘前兩日已到,不知住得可好?”
承平道:“衣食住行,一切都好,只是承平到了幾日,不知公子染疾,一直不曾前來拜會,還望公子見諒。”
那邊殷素問一頓:“姑娘言重,此事是殷某辦得不妥才是。聽聞姑娘此次前來是為了研習醫理?”
景帝的口谕便是如此說的,然而兩人心如明鏡,知道其中深意。
承平一笑:“沒錯,承平醉心醫理,聽聞公子醫術天下無雙,此次回京拜會曾祖,特來求教。承平資質驽鈍,還請公子指教。”
兩人你來我往,倒是聊上一陣子,然而承平坐在外間,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摔杯之聲,心中納罕,只能輕聲喚道:“殷公子?”
連喚兩聲,她心中頓覺不安,見屏風上的影子也沒了,連忙進去查看,便見一個藍衣青年摔在床上,緊閉雙眼,地上滿是碎渣。她将人扶起,看到那張臉時,不禁臉紅,低聲嘟囔着:“還真是好看,可憐是個病秧子。”
她自幼醉心醫學,此次前來說是為了學醫倒不是說假,此時見殷素問昏迷不醒,連忙往殷素問的脈上一搭,半晌皺眉道:“什麽古怪的脈象?”
等她還沒診出些什麽,原因無他,只是方才打碎茶杯,碎渣滓蹦到床上,承平将殷素問翻過來時一時不察,竟讓一塊殺進殷素問的胳膊裏,血流了不少,他是被疼醒的。
等承平發覺的時候,血已經濡濕了大半張袖子,她大驚失色,還是殷素問在安撫她:“姑娘還是先出去,叫兩個人來為好。”
承平連忙出去,外面的侍女見她身上染的血,不由變色,她被那兇惡的目光吓了一跳,小聲道:“麻煩諸位進去,裏面出了點兒事。”
毓秀向蘇望青使個眼色,她會意将人帶到側屋。承平臉上再沒有一開始的驕矜淡然,顯得有些惴惴不安,身上染了些血,看來十分狼狽。
蘇望青讓人備了衣物:“郡主先讓奴婢幫您将衣服換下吧,随行來的兩個姊姊被拉去喝茶了,一時怕是趕不過來。”
承平一聽,低聲道:“多謝你。”
她現下鎮定下來也知道那一攤子血是怎麽回事兒了,此事弄到這個地步,雖不全是她的錯,但是還是有些愧疚:“殷公子不會有事吧?”
蘇望青看着突然間嬌弱起來的女子,雖然不知自家公子出了什麽事,還是不免有些同情:“不會的,您別怕。”
待換好衣服,承平便問:“我待會兒能去看看殷公子麽?”
蘇望青想了想:“您下次來吧,等這事兒淡了些,奴婢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兒,不如等公子好一些的時候再說?郡主帶些平南的特産過來,咱們公子聽愛吃糕點的。”
堂堂郡主竟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你,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你真是個好人,你能多跟我說說殷公子的喜惡麽?我……我想知道。”
蘇望青兀地想起了那位定遠侯季侯爺的托付,突然覺得也真是難為了他這個做兄長的如此周全,這位承平郡主真是純真得緊。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