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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望青光聽着殷素問一張嘴刻薄,心中卻跟明鏡似的。他敢這樣拿成名已久的盛席打趣自然有他的道理。蘇望青撲揞着盛席十之八九就便是神醫府放在北邊的樁子,對方少年便有薄名,年紀較她大兩歲,卻在十四歲的時候便上陣殺敵,立下赫赫軍功,于是忍不住猜測此人也是殷家訓練出來的死士。
殷素問作為主人,調侃兩句亦不為過。
已是暮春時節,夏日将至,天氣幹燥隐隐透着灼熱。蘇望青自行走着,殷素問便跟在後邊,讓人覺得拘束不自在,偏巧他行事坦蕩,蘇望青也不好說什麽,走走停停,來到了一處涼亭旁。
亭邊湖水碧透,有三兩只錦鯉躍出水面,翻出翠白的浪花。湖中有荷,淨直高潔,還打着苞,尖角初露。
清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蘇望青便忍不住嗅了嗅。
這世上有人貪財,有人貪色,有人貪歡,蘇望青貪自在。忍不了了,她便回身道:“公子,您不是說給我五個時辰麽,怎麽這時候還盯着。蹲大獄的還有機會放個風,怎的輪到奴婢身上,便是這麽個光景?”
殷素問一笑:“照你這意思我還成了滿臉橫肉的獄卒不成?”
蘇望青登時噎住了,只道:“您慣會挑人話裏的纰漏鑽空子,奴婢嘴笨,說不過您。只是奴婢去見那孩子,您這麽跟着不合适,她怎麽被罰的您還能不知?有這閑工夫不如直接去西四院喝口茶。”
殷素問道:“你要去這麽久,還不許我在身後多跟一會?”
蘇望青道:“那我一個時辰內必回,您別顧慮,我身上的傷早好了,按禮數,也該去見見郡主殿下。”
殷素問道:“你自己說的,可不許反悔。”
蘇望青點頭,看他跟看個孩子似的,拿他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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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陰僻的木屋變得敞亮,蘇望青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這才走進去。
面容恬靜的少女正坐在床邊繡荷包,見蘇望青來了,連忙扔下繡活兒跑過來。然而跑近了,卻生出近鄉情怯的心思,細蕊遠遠站着不敢上前。
蘇望青喚了一句:“細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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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脫離怔忪的狀态,低着頭小步走來:“青姑娘。”
細蕊牽着蘇望青向屋內走:“我聽說你生病了。”
蘇望青道:“小病,不礙事的。你呢,我那幾日未曾過來,你可還好?有否受那些人的欺負。”
細蕊搖搖頭,寒食節那日夜晚她久等蘇望青未至,一邊難過又一邊擔心她出了什麽事,難道是她每日暗地裏送食物過來的事情敗露,被主人責罰?思來想去,一整晚輾轉難眠。偏巧那日下着大雨,晚上天氣寒冷,饑寒交迫之下她難以入眠。
然而第二日清晨便有人過來,說是公子有命,令她就在此處住下,一開始她還難以置信,直到一水兒的仆婦丫鬟前來收拾,硬是将老舊的屋子拾掇出來了,她才褪去了如履雲團的飄忽之感。至今,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來,她只需安分待着便好。
蘇望青聽罷,心中亦是詫異,她竟不知道殷素問會管這等閑事,而且即便他管了,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然而如今塵埃落定,她只能勸道:“我勸你這些事避着郡主殿下些,無事不要出門,乖乖的。”
經此一役,細蕊自然不再是從前那樣單純天真的女子,她明白蘇望青的意思,如今殷素問将她放出,那麽無論當初那些指摘有多麽不合情理,現今在外人的眼中,便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注定了她背棄主人,向那最高之位攀援而上。
卑賤,不忠。
然而外頭傳得在難聽又有什麽辦法?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保護好自己,她舍棄名聲,求的是安全。
******
細蕊留她吃飯,蘇望青看了看天色,只見日照當空,晌午已至,便委婉拒絕。
行至一片柳絮飄散的林子邊便覺得不對勁,走走停停,七折八拐,蘇望青一個閃身躲到隐蔽的拐角處。那裏正好是一處分岔路,牆邊綠簇團繞,能将一人遮掩大半,蘇望青向上一騰,躍到高處,下面的人只能兩眼摸瞎。
穿着紫衣的小丫頭在路口繞一繞,看不見她的人影,氣惱地跺跺腳,顯得十分沮喪。
蘇望青哼笑出聲,蜻蜓一聽,一雙亮眸射過來,抱怨道:“青姐姐,你怎麽這樣的!我巴巴地尋你,你還躲起來耍我。”
她又是跺腳又是甩手,模樣嬌蠻。
蘇望青躍下牆頭,拍打掉手上沾着的牆灰,伸手擰她的臉蛋,蜻蜓一躲躲掉了,第二下卻被她捉了個正着,直皺着臉嗷嗷亂叫。
蘇望青滿意了,松開手道:“哼,你鬼鬼祟祟做什麽?若是撞上了鳳鳴,看她不打斷你的腿。”
蜻蜓哼哼唧唧:“青姐姐,你壞,現在連你都知道欺負我了。”
蘇望青大笑,攬着她:“不怕,你這時候給我欺負,等她們欺負你的時候我護着你。”
原本一句玩笑話,卻惹得眼前的人撲簌簌地掉眼淚。蘇望青一愣,随即意識到出了問題:“那件事還未解決?”
蜻蜓盡是搖頭,也不給個準話,蘇望青掏了帕子給她搽眼淚,她便憋着嗓子道:“沒……”
也不知是沒有的事還是沒解決。蘇望青問出口,她吸吸泛着紅印子的鼻頭答道:“沒這回事。”
蘇望青信她才有鬼。
“那些人背後編排你,你卻忍氣吞聲?蜻蜓你倒是跟我說說為什麽啊,如此這般吊着,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若實在不行,你回去同公子說,就像這般嚎給他看,讓他為你做主。”
蜻蜓一愣:“青姐姐,你怎麽也學會使壞了?”
這算是使壞麽?不過是對症下藥罷了。這一招還只有蜻蜓能用,她不過是個孩子,與其讓事态暗地裏愈演愈烈,倒不如攤開了放到明面上。她大大方方地哭一場,正好消了旁人的疑慮。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都是做奴才的,也不知是誰在背後下這狠手。
承平,蘇望青在心底嘆氣,此事若是讓承平知曉,難保蜻蜓将來不會成為第二個細蕊。
“你覺得我這樣做很壞?”蘇望青輕聲問道。
蜻蜓搖頭,眨巴眨巴眼,淚珠一串串地掉:“不是,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其實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我就是聽了難受,但是難受勁兒過去就好了。”
蘇望青問:“那你過去了沒?”
蜻蜓悶不吭聲。
“那便是了,你心裏不痛快,過不去。要我說,管旁人在身後怎麽編排你的,統統都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只是你做得到麽?做得到為何還抱着我哭鼻子,這是第幾次了?我衣裳都不知被你哭濕了幾件。何況你還小,不明就裏,不知有些事看着小,将來卻是禍患。”
蜻蜓還是眨着那雙烏黑黑水潤潤的眼睛,懵懂狀。
“青姐姐,你訓起人怎麽一套一套的,連敲帶打,還哄哄。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蘇望青氣得發笑:“怎麽?我說得沒道理,不得你的心?那你別聽,只盼将來面對毀謗欺侮也能左耳進右耳出,不順心的就不過腦。”
蜻蜓閑閑地将腳邊的石子踢開,嘩啦啦地滾了好幾下。
蘇望青心知她是聽進去了,便道:“你知道是誰在背後害你的是不是?”
蜻蜓垂首不語。
蘇望青道:“你不說我走了。”
蜻蜓心中一慌,連忙跑到她跟前攔住她:“別生氣嘛。”
蘇望青看她這忐忑模樣,嘆道:“我沒生氣,就是想讓你自己好好想想,當斷不斷,有你的苦頭吃。”
“我想!自然是想過許久,就是不明白明明感情這麽好,她為什麽要這麽對我!”蜻蜓話沒說完,又開始抽抽搭搭,“青姐姐,我好難受,你說我是不是笨死了,怎麽這樣都被人騙。”
蘇望青看着再次埋到自己懷中的腦袋,知道蜻蜓再次進入了哭哭哭,不哭舒坦不罷休的狀态。她真是,不心疼蜻蜓的“金豆子”了,就心疼自己的衣裳。
想拿袖子揩揩汗,得,又是一片濕。
蜻蜓真不是個能委曲求全的主,她一委曲求全,蘇望青這廂便要水漫金山。
待安撫好蜻蜓,日頭已西去大半,微弱的熱氣鋪在大地之上。蘇望青連忙往回趕,原本答應了殷素問要在一個時辰之內回去,現在看來是要食言。她一路回去,腦子裏還是蜻蜓嘤嘤嘤的哭聲在回蕩,那樣子就好像腦袋裏住了位小怨婦,無時無刻不在哀怨泣訴,沒事兒還要敲敲打打,鎖啦笛子齊上陣。蘇望青難耐地按按眉心,決定一定要将那幕後之人揪出來。
不罰她別的,就将她拎到蜻蜓面前聽聽這穿腦魔音,看她還敢不敢在背地裏亂嚼舌根!
心急火燎地回了主屋,蘇望青特地繞着花叢揀隐蔽的地方走,一路蹭過去将近進屋時,便聽見殷素問道:“別躲了,快過來。”
蘇望青循聲望去,便見殷素問坐在樹下的金井邊,坐在一座美人靠上,手邊放着書,方桌暖茶與青釉花缸裏盛滿的芙蕖花。嘴角帶笑,分明是一路看着她偷偷摸摸,狼狽至極的樣子。
蘇望青還在猶豫要不要過去,殷素問已經放下書:“你困在府中好久,要不要出府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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