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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空氣清新。有一小舟泛于湖上,湖水清涼,在日光下閃着粼粼的光,岸邊柳條重重垂疊,迎風拂動。小舟穿進郁郁的濃蔭又滑出,便見其上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子穿着銀底繡紅的錦袍,額間系着描金大紅抹額,手上拿把小巧的折扇,唰地展開,為面前的女子撲撲打着扇子。

如說被這天上有地上無的俊秀公子殷勤相待的,必将是個脫了俗成了仙的女子,然而那女子臉上卻蒙了層面紗,叫人看不真切。

然而端看那眉眼身姿,有眼的人便覺得不過爾爾。上了年紀的船夫撐着篙一下下劃着,不時偷瞄兩人。

平日裏都是你侬我侬的小年輕在這船上賞花賞水互通情意,今日的這兩位卻是一個笑盈盈一個刻板板。年輕公子将恰好的茶推過去輕聲在說着什麽,一雙眼眸比達官貴人夫人們頭上簪的珠飾還要明亮,姑娘不時被他的話鈎去神思,然而下一刻就諱莫如深地看向別處了。

湖中的鴛鴦都是一對對的,交頸纏綿,船上的兩個人卻還是相敬如賓的模樣。

撐船的老爹身穿暗黃的背心,扣子脫了,袒露着胸膛,他頭上戴着鬥笠,從兩邊牽出細小的麻繩系到颔下,臉上是風鑿刀刻出的皺痕,他一雙精亮的眼不時飄過去,殷素問立即察覺到,回笑道:“老人家,您是有什麽事嗎?”

蘇望青的目光随着他的視線轉到撐船人的身上。

撐船老爹欲言又止,只是讪讪一笑,便轉過身去。蘇望青與他對視一眼,皆是不解其意。

船至湖心,破開重重碧藻,轉了兩轉,只見浮鷗掠過,驚起水花,一朵朵濺在船面,船上的兩個人還是沒動靜。撐船人終于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官人,哄夫人不是這麽哄的!”

不顧面前兩人驚愕的目光,又嘟囔道:“怎麽就是不開竅?笑話說了這麽多,一個也沒說到底點子上。”

蘇望青心間一滞,連忙道:“老人家,您別誤會,這是咱們家主人,出來游湖,客氣客氣,沒叫我站着伺候就是。”

撐船人沒料到這兩人跑到這情人湖上一坐半天,竟是這麽個關系,不由得嘿然一笑。這丫頭是真傻還是假傻,怎的看不清白。他用力撐起船篙,“嘿喲——”地長聲吆喝了一聲。

水鳥驚起,四散而飛。

遠處的游船都駛過來,将他們團團圍住,蘇望青立即警惕起來,環顧四周,便見幾個船上各有幾位姑娘揮着手臂,向此處撲帕子,飄飄悠悠,一張一張地落下來。

嬉笑歡鬧之聲不絕于耳。

緋紅的、潔白的、魏紫的,鵝黃的;繡着花、繡着草、繡着飛鳥,繡着游魚;帶着各式各樣的香味,一張張地飄過來,有的落在船上有的便浮在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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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女子多豪蕩,在外面看見了喜歡的男子,便毫不顧忌地扔着繡絹表明心意。蘇望青是從民風悍然之地過來的,卻還是被這陣仗駭到,然而那亦不過是片刻,片刻之後她便站起身,一張一張地撿起。

殷素問顯然是過慣了被人前呼後擁的日子,一點也不以為意。他站起身,便見蘇望青笑着去撿手絹,像是在拾取珍寶。

對面船上的嬌俏女子喝道:“公子,春光骀蕩,不知是否有意上船一敘?”

她旁邊的女子連聲附和道:“是啊,此處姐妹們都等着,不知公子願否上船?”

然而對面船上便有女子嚷道:“呸,少不要臉了,此處是我們先到,你們攔路殺出來……”

然而那聲音卻被撲滅在喉間,她身邊的姊妹們連忙捂住她的嘴:“小點聲!”

那女子脾氣火爆,一把将她的胳膊掄下:“哼!我就要說,她們是八輩子沒見過公猴子了吧!遇見誰都要上來插一腳。”

那話未畢,蘇望青已噗嗤一笑,她咬着牙口勉勵憋着,卻止不住,最後笑得打跌,面紗便不慎散落了。

好個公猴子!

她嘴角還挂着笑,殷素問卻直直走過來,蘇望青心虛得連忙閉上嘴,殷素問拾起面紗輕手輕腳地給她挂上。

四周哄聲四起,小舟四散而去,那幾個姑娘,罵罵咧咧地:“原來是有主的,也不早說!”

蘇望青再去看,四周已經空下來,方才的一場喧鬧仿佛是大夢一場。

殷素問伸手在她臉上一掐,帶得面紗再次落下,蘇望青眯着眼躲避從臉上刮下來的面紗,沒躲過去。殷素問說:“你以後要多笑笑,這不是挺好看的麽?”

蘇望青覺得他那一下不是掐在臉上,而是心尖,熱意上湧,讓她忍不住去捂胸口。

适才通鬧,二人之間便不似先前那般生分。蘇望青臉上火辣辣的,下船時還打跌,那船夫見了便笑道:“小娘子臉皮薄,怕是被見過這沒羞沒臊的場面。”

蘇望青悶着頭走,殷素問在身後問:“等會兒去哪兒?”

“要不回去,奴婢看這天色也不晚了。”蘇望青睜着眼說瞎話,忽視掉明晃晃的太陽,提議道。

殷素問笑:“說得真好,咱們去曲兒。”

殷素問适才問那船夫該如何哄人,船夫答:自然是小娘子說什麽便是什麽了,順着她,總比你沒頭沒腦地胡亂猜測要好。

他倒是現學現賣。

蘇望青道:“公子是何意?這麽撩撥奴婢,可得樂趣?”

“為何這麽說?”

“奴婢是要夾着尾巴做人,可不是又笨又傻,不通人情。”

殷素問道:“哎呀蘇望青,你是哪來的底氣說這話?”

“你……”

“你可不就是有笨又傻,不通人情?我都做到這一步,你還苦哈哈地端出規矩來治我。”

“您這話可說得沒道理。”

殷素問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支簪子,趁蘇望青還在想方設法辯駁,一下簪進她的發髻:“人們都說,我殷素問說話一向是最明理的。你這麽冤枉我,我可是不幹的。”

蘇望青伸手去摸,隐約摸出一個花骨朵的形狀,觸手之處冰涼,之間泛着悠悠的茉莉花香。

茉莉,用來定妝壓鬓最好。

“公子不久之後便要迎娶承平郡主。”

“誰說的?”

蘇望青詫異地看着他:“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麽?”

“照誰的心,嗯?蘇望青,你不是應當全心全意挂在我身上麽,為什麽要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蘇望青無言,殷素問便展開扇子,将扇面遮在她的額上為她擋光:“吃不吃糖葫蘆?”

蘇望青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根棍上插滿了紅豔豔的糖葫蘆,低聲道:“吃。”

殷素問招招手,小販便舉着棍子過來:“公子要糖葫蘆?”

殷素問道:“問這位姑娘。”

小販笑吟吟地看過來,蘇望青道:“來兩串。”說着便摸了銅板給他。

蘇望青遞了一串給殷素問,殷素問搖搖頭:“我不愛吃這粘牙的東西。”

蘇望青便自己吃,殷素問卻又偷偷瞄過來,蘇望青食不下咽,再次詢問:“公子真的不吃麽?”

殷素問笑道:“我就吃一口。”

蘇望青将糖葫蘆遞給他,他卻不接,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加大力氣為她扇風:“蘇望青,禮尚往來懂不懂?”

極盡耍賴之能事。

不是端莊公子麽?怎麽連路上的無知童稚都比不上了?然而這樣的殷素問卻是沒什麽不好的,俊秀,周到,一下下戳着蘇望青的心髒。

她便暗自妥協,微微舉起手中的糖葫蘆送到他的唇邊:“吃。”

殷素問,得意至極,彎下身子咬了一口。

*******

街市之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見難免碰撞,殷素問卻是好好護着她,不讓她被人擠到分毫。兩邊的街道上擺滿了貨物,都是些小玩意兒。面具,糖泥,首飾,字畫,在不斷的行進中絡繹不絕地跳入眼簾。

自打朝廷決定通商之後,各種奇妙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湧來。有攤子上挂着機巧的器械,匕首刀具,以及一些從關外運來的獸皮。

在清芳閣停下,便見朱紅的雕門之前早已架起木牌,上書玲珑二字,一旁小字乃是《調腰舞》

蘇望青看了看殷素問:“咱們要進去麽?”

殷素問一看她這謹慎的小模樣,便知誤解了,卻刻意不解釋,低聲道:“你不樂意?”

蘇望青知他正等着激她,便自覺束手就擒:“樂意,有漂亮的姑娘看怎麽不好?”

秦樓楚館,素來便是撲花問柳之地,然而主子已然發話,她莫敢不從。

大大咧咧地進去,便見那領路的夥計一驚,一雙眼正留在殷素問身上待他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躬身谄笑:“二位是要二樓的雅間還是一樓的廳堂?”

“要二樓靠西邊的。”

那夥計便連忙領他們上去,邊走便道:“二位來得正巧,今日是玲珑姑娘的《調腰舞》,玲珑姑娘乃是咱們清芳閣的頭牌,色藝雙絕,不少達官貴人點名要瞧她,還得看她有沒有這個興致。”

蘇望青一路聽着,見沿路的男男女女,這才明白,原來真的是來正經聽曲兒觀舞的。

如今狎`妓也不是新鮮事了,與許多人而言,看得見摸不着的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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