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

溫遠從沒有想到,可以由一張照片衍生出這麽多的故事。她在腦海裏重新過了一遍照片上那個奶奶的樣子,眉目柔軟清雅,一副人在畫中的樣子,仿佛一開口就是吳侬軟語的江南水磨腔調。

也難怪他長得那麽好看,溫遠看過爺爺年輕時穿軍裝的樣子,英俊硬朗,而奶奶又長得如斯動人,天成的一對佳偶,他們的孩子,怎麽可能長得難看。

溫遠托腮,趴在床上,默默地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他的輪廓。不久,忽然一陣呼嘯的冷風吹了過來,溫遠被凍得回了神。縮着肩膀去窗邊關窗戶。

手剛剛伸了出去,一樣小東西就飄了進來,落在她的手中,帶着涼涼的觸感。溫遠低頭仔細一看,眉眼間露出喜悅的神色。

下雪了。

溫遠最愛的就是冬天,尤其是下雪天,因為只有在這種寒冷的時刻才能體會到溫暖的可貴,只有在這種寒冷的時刻,才不需要為擁抱找借口。天冷了,可以加衣,一件一件又一件,不冷了為止。溫遠喜歡那種溫暖的感覺。

她咧了咧嘴,跑到廚房去泡熱茶。掃雪煮茶,多有意境的事啊。

經過溫行之房間的時候,溫遠頓住了腳步,輕輕地敲了敲他的房門:“小叔,下雪啦!”

對于她這過分雀躍的歡呼,房間裏只傳來兩三下咳嗽聲,和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溫遠嘟嘟嘴:“小叔,我給你泡杯茶喝吧!”

說着就興高采烈地向廚房跑去,完全沒有聽見溫行之的那句“不用了。”

溫遠在廚房翻箱倒櫃了一會兒,把溫行之一時興起放到家中的明前龍井找了出來。按照從喬雨芬那裏偷師來的一點點兒泡茶的手藝,泡了一壺茶。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覺得味道有些苦,便将茶湯過濾了出來,又挖了幾勺蜂蜜。再嘗,便有一點點甜味兒了。

溫遠才不管自己這是什麽喝法,也不管溫行之嗜不嗜甜,拿過他的杯子給他倒了一杯,便去敲他的房門。

“進來。”

溫遠把門推開了個逢,将腦袋擠了進去。她瞄了一眼,發現穿了一身睡衣的溫行之正靠坐在床上,原本鋪在大床上的棉被此刻被他裹在了身上。看着架勢,是要睡覺了?

“手裏端的是什麽?”

溫行之開口問道,溫遠嘿嘿一笑,推開門走了進去:“是我泡的茶,小叔你嘗嘗呗。”

溫行之看了眼遞到面前的那個茶杯,眉峰微挑,說:“你倒是有本事,這明前龍井都讓你給翻出來了。”

溫遠嘿嘿嘿笑了三聲,“你嘗嘗嘛,我保證好喝!”仰起小臉,溫遠一臉你不嘗肯定會後悔的表情。

溫行之瞥了她一眼,将手邊的書放置在一邊,拿過她手中略顯熱燙的茶杯,稍稍嘗了一口。初入口的甜膩讓他反射性地蹙了蹙眉,勉強咽下一口之後,他看着溫遠問道:“怎麽是甜的?”

溫遠看着他不算太享受的表情,讷讷的答:“我放了蜂蜜,不多,就三勺。”

溫行之算是服了她了,他把杯子放到了一邊的床頭櫃上。瞧了溫遠一眼,微微向後靠了靠,閉上眼睛開始養神。溫遠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他不發出一點兒聲響,她站在原地也不敢動彈。

溫行之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神情也恹恹的,溫遠不禁在心裏嘀咕,該不會是喝了加蜂蜜的茶的緣故吧?這個設想讓溫遠囧了一把,她舔了舔嘴唇,往前挪了挪步子:“小叔,沒事吧?”

溫行之低低地嗯了一聲,微睜雙眸,指了指旁邊櫃子上的一盒狀似藥膏的東西,“把那個東西遞給我。”

溫遠按他吩咐的拿了過來,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看了看膏體的說明。是一種産自海邊的專門治療頭疼的藥膏,很管用,卻并不多産。她母親喬雨芬就有時不時頭疼的毛病,在家裏也經常用這個。所以溫遠才一眼就認了出來,她咬咬唇,問溫行之:“小叔你是不舒服嗎?”沒待他回答,便又說,“小叔我幫你塗吧。”

溫行之沒說話,只點了點頭,算是允許。

溫遠半跪在床沿,将藥膏從管身中旋了出來,在他的太陽穴附近均勻的塗抹。一股淡淡的帶着海洋氣息的味道撲鼻而來。

塗抹完畢,溫遠正準備下床,手卻不小心碰到了溫行之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她吓了一跳,她險些沒站穩,向後倒了去:“你,你發燒啦?!”

“沒事。”溫行之伸手扶了溫遠一把,“睡一覺就好。”

“不行,那樣第二天頭疼會更厲害的。”溫遠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去醫院吧,要不打電話叫社區醫生?”

“沒那麽麻煩。”溫行之微哂,“吃個藥就行了。”他向溫遠揚揚下巴,“櫃子第二層有退燒藥和感冒藥。退燒藥一粒,感冒藥兩粒,再倒一杯溫水,不加蜜。”

使喚她倒是使喚的挺利索。不過,看在他生病的分上,溫遠決定不予計較。居然還敢嫌棄她親手泡制的蜂蜜綠茶,溫遠倒好了熱水,一邊拿藥一邊哼哼兩聲。視線落在退燒藥,溫遠忽然眼前一亮,嘴角劃過一絲狡黠的笑。

溫行之看看眼前這份溫遠同學親手呈上來的藥,又将視線上移,落在溫遠的臉上。溫遠小朋友一臉無辜地看着他,解釋道:“我每次喝藥都是這樣,這麽大的藥片,要掰成四份才行,不然會咽不下去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笨?”溫行之掃了她一眼,拿過要來,服了下去。

好心沒好報。溫遠嘟嘟嘴,洩氣地趴在床邊,問道:“小叔你怎麽忽然發燒了?”

“着涼了。”

他說的簡單,其實是前陣子工作太緊張,一下子松懈下來之後身體才感覺到不适,再加上今天确實受了些涼。家裏用的是地暖,很熱,溫遠在書房看書的時候嫌熱,便開了一扇窗戶。今天因為照片事件某小朋友落荒而逃,而他卻在開了一扇窗戶的房間裏靜坐了一下午。等到重新回到溫暖的客廳的時候,才意識到書房的溫度有多低。

回過神來,溫行之看了溫遠一眼:“怎麽還在這兒愣着?去睡覺。”

溫遠搖了搖頭:“我每次生病,成奶奶總要看我睡了才走。這樣我難受睡不着的時候她就可以陪我說說話。小叔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這丫頭還真把他當病人照顧?

溫行之失笑,想訓她,可一瞧這丫頭無辜的眼神,便想想還是算了。反正,他服了藥,睡着總是不難的。于是,他說:“把床頭燈關了。”

下了雪的夜晚,其實是不黑的。

因為被積雪折射過後的路燈燈光格外的明亮,照的屋外的樹影影綽綽,照的屋裏的人,也不太真實。

溫遠支着下巴,看着閉着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穩的溫行之。眼睛一眨,她伸出手在他臉上方晃了晃,他連睫毛都沒動。

看樣子是睡熟了。溫遠很滿意,趴在床沿上,靜靜地看着他。在這片寂靜的黑暗中,她第一次看他看得這麽肆無忌憚。許是因為病痛作怪,他的眉頭微皺着,卻也不掩清秀。高挺的鼻梁,帶着一股冷冽的氣勢。微翹的薄唇,一開口就總是訓她。溫遠就納悶了,明明跟許多男人一樣,可組合成一張臉,卻好看得很。

溫遠想,他應該孤獨的。與家裏的孩子不親近、每每回到家裏媽媽喬雨芬都拿出招待貴客的方式來招待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讨好,就是為了讓他多留幾日,讓老爺子開心開心。母親這樣對他,他真的就高興嗎?溫遠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他不拘這些的。他要的,或許就是一份平常的對待,接近家人的對待。還有藏在照片裏的那個奶奶,在這之前,溫遠從未在家裏看到過她的一張照片,也從沒聽任何人提起。想必,定是有原因的。而在他的相冊中,溫遠只看到了這麽一張珍藏完好的照片,夾在最後一頁。保存的那樣小心翼翼。

所以溫遠想要陪着他。哪怕她之前告訴過自己,別再喜歡這個人了,你不夠格。

因為,她放不下。貼近他,哪怕是給他一點點家人的溫暖,也足夠了。

這麽想着,溫遠慢慢地睡着了。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人輕輕抱起了她,她嘤咛了一聲,因着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便想要掙脫。那人便攔住了她,低低說了聲:“不許鬧。”

她感覺到自己仿佛被人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便忍不住往裏面鑽了鑽。随即有一雙手抱住了她的腰,似是不讓她亂動,又似是要安撫她,讓她快快入眠。

“睡罷。”

這道聲音,聽上去是那麽的熟悉,有讓人安心。睡夢中的溫遠,彎了彎嘴角。

這一夜,溫遠睡得很香。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還是灰蒙蒙的,溫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盯着這個略顯暗沉的房間有些出神,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睡着的。

床上?溫遠眼睛一亮,走到窗邊唰地一下拉開窗簾,待得窗外的光照了進來,她才徹底清醒。她昨晚睡在小叔的床上?!

老天爺,溫遠像是被雷激了一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那這麽說,昨晚那便不是夢了?是事實?她躺在他的床上睡覺,還使勁往他懷裏鑽!

溫遠不敢想了,使勁地揉臉:“我沒說夢話吧,沒說吧沒說吧!”

就在溫遠自言自語個不停的時候,門外客廳傳來了一些輕微的動靜。溫遠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小心地挪到了門邊,打開門,向外探了探頭。

沒有人?難道小叔出去了?

溫遠抓抓頭發,向客廳走去。剛走了幾步,便聽見從玄關傳來的開門聲。她呆呆地轉過身去,看見了從門外進來的溫行之。

四目相對,溫遠尴尬地很,臉也不争氣地紅了,不敢擡頭去看那人的表情。

溫行之看了眼溫遠這副我錯了我認錯的姿态,勾了勾嘴角,說道:“起來了?”

溫遠怯怯地嗯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溫行之身後。溫行之準備去廚房,走了幾步發現身後跟着這個小尾巴,便停下腳步,看着溫遠說道:“跟着我做什麽,快去洗漱。我買了早點,吃完早飯送你回家。”

溫遠哦了一聲,轉身欲走,待她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又倏地轉過身來:“你、你要送我回家啊?”

“馬上便是小年,不送你回家難道留你一個人在這裏?”

“那你呢?你不回家嗎?”

溫行之正在廚房準備早餐,并未回頭,只說:“過兩天還要去趟倫敦,先不回家了。”

又不回家了。

溫遠有些低落。她像是被他慣壞了,殊不知他一個大忙人抽出這麽幾天的時間來陪她是多麽難得一件事。

吃過早飯,溫遠收拾好東西跟溫行之一起回了家。昨夜的雪下得很大,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溫行之開了一輛suv出來,送溫遠回家。

溫遠坐在副駕上,神情有些恹恹的。溫行之也沒有說話,只安靜地開着車。忽然叮咚一聲響,溫遠的手機進了一條短信,她低頭看,是喬雨芬發來的,說是讓她早些回家。

收起手機,又盯着窗外發了一會兒呆,溫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小叔,爺爺的生日是不是在年底?”

“嗯。”

反應居然這麽小?溫遠嘟嘴,沉默了一會兒,又說:“爺爺過完這個生日,該是七十三歲高齡了吧。”

“七十四。”

“七十四了呀!”溫遠故作驚訝地感嘆一聲,被溫行之掃了一眼,頓時又萎了。她揪揪書包帶,郁悶地說,“爺爺每次過生日,你好像都不在家。”

“怎麽,老爺子還沒說什麽,你倒替他來訓我?”

溫遠撇撇嘴:“不孝。”

車子停在了溫家大宅的門口,溫行之沒有下車的打算。因為他清楚老爺子這會兒必定不在家,因為每年這個時候都是總參固定的老幹部活動日。

溫遠背着書包,站在他的車窗邊向他道別。Suv的底盤高,溫遠站在那裏才可與坐在車裏的人平視。

“小叔,我進去了。”

“去罷,路滑走慢些。”

“哦。”溫遠抓抓頭發,轉身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又回身跑了過來。

溫行之略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怎麽了?忘帶東西了?”

溫遠搖搖頭,“我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我送你的禮物你看到了嗎?你,你還喜歡嗎?”

溫遠的臉紅撲撲的,因為跑動和心情緊張,心跳不停地加快。溫行之看着這樣的她,沒說話,只是動手解開了外套的扣子,溫遠起初是有些不解的,但等到她看清他穿在裏面的那件襯衣之後,眼睛霎時就笑彎了。

“好看吧!”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随即腦袋就挨了一下。

“回去把字練一練,一手的狗爬字,我都替你丢人。”

被訓也不能影響她的好心情,溫遠小朋友得到滿意的答案,笑嘻嘻地走了。而那輛suv卻在路邊停了很久,看着那道鮮紅活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溫行之忽然有一點點後悔,後悔送她回家。

不過這樣的情緒只停留了不到一分鐘,溫行之回過神來,開車,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更新,驚喜了不?

嘻嘻,其實也不算啦。主要是這兩個星期将這篇文總體的修了一遍,使溫遠和小叔的感情脈絡更加清晰明确。姑娘們閑來無事可以再把整篇文看一遍哦,。

其次呢,說說這章更新。看過20章的美人們應該都知道,我寫到小叔帶溫遠去姨媽家了。這個情節我回看了一遍大綱,發現有些早了,而且沒什麽重要意義,所以改了一下大綱。大家要接着20章的內容看這一章,一定要,否則你是沒法兒理解這章為什麽跳躍到這裏來了,。(看不懂了請回看。)

☆、23、

在高考前那一段被稱之為“黎明前的黑暗”到來之前,溫遠小朋友還是度過了一個比較歡樂的新年。

首先,父親溫行禮從國外回來了,給家裏每一個人都帶了一份禮物。其次是溫祁,溫祁現在大四了,已經開始從學校挖人才出去創業了。家裏本以為是小打小鬧,沒想到還真有了些許規模。放假回家的時候,也給每人備了一份禮物。

送給溫遠的是一堆衣服零食和玩偶。難得見他這麽大方,溫遠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呢。她踩在沙發上扯扯溫祁的臉,被溫大少一爪子拍了下去。

“不許動手動腳”

溫遠摸摸手,嘿嘿一笑,“聽成奶奶說,你賺了錢?”

“嗯。”溫祁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邊戴袖扣一邊随口打發她。

溫遠眼睛更亮了,伸出兩只爪子:“紅包拿來!”

溫祁看了眼被他稱為“櫻桃小丸子式”的眼神,倏地笑了:“你倒是好意思,你平時零用錢也不少啊,這過年了,也不知道孝敬你哥哥我?”

溫遠扁嘴,“再多也沒你多啊,你好意思問我要。”

溫祁沒生氣,反倒湊上前來,“真沒給哥哥我準備禮物啊?”

溫遠不解地看着他。只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以前也沒見他問自己要禮物啊。而溫祁則是輕輕一笑,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背着手上了二樓。見狀,溫遠也只好跟了上去。

溫祁慢悠悠地推開溫遠的房門,邁着輕快的步子在房間裏溜達,“喲,你這房間還挺整齊。知道老爸回來,費不少功夫整理的吧。”

溫遠切一聲,“你要幹嘛?”

溫祁沒說話,繼續在她屋子裏溜達,然後停在了她的櫃子前面,伸手打開了櫃門。溫遠見了忙去攔他:“不準翻我的櫃子!”

溫祁提起她的後衣領子把她丢到一邊,“私自先翻我櫃子的人沒資格說這話,邊兒玩去。”

溫遠被嫌棄了,只能氣鼓鼓地站在一旁,往他身上砸娃娃。反正他買的東西,她從來不心疼。而溫祁是絲毫不受影響的,彎腰伸手在她的櫃子裏翻來翻去,似是在找某樣東西。剛開始表情是輕松的,甚至帶着一絲笑意,而漸漸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溫祁雙手不自覺的握了握,看向溫遠:“溫遠,你真沒什麽想送我的?”

他這提示都這麽明顯了,這熊孩子不會還想不起來吧。

溫遠心虛地站在原地:“還、還沒來得及準備。要不,這櫃子裏的,你看上什麽了,直接拿走好了。”

溫祁的臉色忽然就不好看了,他偏過臉來凝視她良久,看到溫遠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才冷笑一聲,說:“算了,我自作多情。”

說完,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而溫遠則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啊的一聲捂住嘴巴:不會是上次那件襯衣讓他給看見了吧?再聯系到她去他房間扒他的衣櫃,以溫祁的自戀性格,很難不聯想到那禮物是送給他的。

可惜,那的确不是啊。

溫遠有些囧。她有種感覺,溫祁這回是真生她氣了。之前他們也總是對着幹,想盡各種字眼來挖苦嘲笑對方。溫祁向來口舌伶俐,溫遠争不過他,經常處于下風。這一次按說她終于占了一次上風了,很可惜,溫遠卻高興不起來。

整個假期溫遠同學都在想怎麽化解一下這忽來的兄妹危機,然而讓她郁悶的是,初二一過,溫祁就借口公司的事,提前回了學校。而溫遠在家郁悶了三天,初六開學那天,乖乖地去了學校。

高三下的時間都是掐着秒過的,連溫遠這種不愛學習的學生都天天伏案苦讀,大複習下來,溫遠同學竟然瘦了幾斤,這可讓成奶奶心疼壞了。不過讓溫遠同學得意的事,結束大複習之後的模拟考,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績。于是,溫遠同學頗有底氣地通知喬雨芬參加模拟考後的家長會。

這次家長會是十一中的慣例,因為大複習結束之後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到高考了,學生的成績在這個時候已經定下型來,除了那些平時不怎麽學習考前瘋狂突擊的學生之外,其餘的大多沒有什麽長進了。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始考慮考後的報志願問題了。

五月初,天氣已經漸漸有了一絲熱氣。喬雨芬早早起床,收拾妥當之後帶着溫遠一起去了學校。學校裏,老肥方老師也是一早就等在了門口,等到家長們都到齊之後,家長會正式開始了。

溫遠百無聊賴地站在教室外面,對着遠處的操場發呆。籃球場上有一個班的男生正在踢籃球,看校服模樣像是高一的。溫遠想起那時的自己,那時的課很松,随便翹掉一節,便能跟蘇羨趙唯一一起去操場打球。

而現在,趙唯一跑去了當兵,據說是B市京郊的一個通信工程團,準備從部隊裏考軍校。蘇羨呢,則是好久沒來了,說是一直在家裏複習。溫遠覺得,像蘇羨這樣的,根本不用發愁。随便考一考都能進年級前十的,她都快嫉妒死了。

“想什麽了?”

腦袋瓜忽然被揉了一下,溫遠一臉受驚吓地偏過頭去,看到了兩月未見的蘇羨。定神過後,溫遠翻了個白眼給他:“你吓死我了。”

蘇羨只笑,不說話。溫遠撫撫胸,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蘇羨向教室方向揚了揚下巴,“方老師親自打電話讓我媽過來開家長會,我也就跟着過來了。”

溫遠撇嘴,“在家挺舒服的吧。”

蘇羨煞有介事地支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說道:“除了沒人每天鬧點兒笑話給我找樂子之外,其餘一切都挺好的。”

說完,就見溫遠瞪他。蘇羨哈哈一笑,帶着些許涼意的陽光從他臉頰上拂過,将少年清秀的臉龐上暈上了一層光。

兩人并肩向操場望去,蘇羨将視線放得很遠,在這座全校最高的教學樓的最高層,他很容易就看到他混了将近三年的籃球場,就是在那裏,他跟溫遠漸漸熟悉了起來。想到這裏,他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蘇羨。”溫遠忽然開口,“你打算考哪個學校呢?”

蘇羨挑挑眉,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去哪兒都可以。”蘇羨淡淡地說,偏過頭問溫遠,“你呢?”

溫遠看着前方,沉默了幾秒,才說:“我不知道。”

蘇羨輕輕一笑,轉過頭來看着遠處,沒再說話。

開完家長會的喬雨芬心情很好。溫遠想可能是老肥表揚了她的緣故,畢竟這一次她是班裏進步最大的。

回到家裏,喬雨芬把她交到了自己的面前,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丫頭,你猜你方老師跟我說了什麽?”

溫暖眨眼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後話。只見喬雨芬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水,說道:“你方老師說啊,要照你這個勢頭發展下去,考上B市的一本不是問題。”松一口氣,繼續說道,“這下好了,你爸爸一直擔心你的學業問題,現在也算是有所交代了。遠遠啊,你想好沒,B市的學校你喜歡哪所,咱們重點考慮考慮。”

喬雨芬笑眯了眼。

也難怪她這麽高興,丫頭這麽争氣,不費家裏人一點兒力就能考上一個差不多的學校。最好能上個就近的,這樣她去看她也方便,畢業了再找一個清閑工作,也不需要女孩兒掙多少錢,能時刻讓她看見那是最好不過了。

溫遠可不知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喬雨芬會想到那麽多,她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等到喬雨芬喝完手中的那杯茶,才低低地開口:“媽媽,我不想在B市上大學。”

喬雨芬似是沒聽清,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我說。”溫遠鼓足了勇氣,擡起頭直視着喬雨芬,“我不想留在B市上大學。”

喬雨芬聽了愣怔了一會兒,就在溫遠忐忑不已想要開口解釋幾句的時候,喬雨芬噗地笑了,“傻孩子,多少人想考進B市還不行呢,你倒好,有這條件還想往外跑。怎麽,舍得媽媽和成奶奶?”

當然不舍得。

喬雨芬看出了她的猶豫,溫柔地順了順她有些淩亂的頭發,拍拍她的肩:“好了,我看你是這段時間學習學的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吧,還有一個月才高考呢,考完才報志願,到時候想也不晚。”

溫遠無比沮喪地回到了房間。

她料想過,在關于她上大學這個問題上,一定有一場硬仗要打。但沒想打,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她都這樣敗下陣來。這要真到了報志願的時候,她還不得完蛋啊。

溫遠懊惱地揉揉頭發,發了一會兒呆,從書包裏翻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聽着從聽筒裏傳來的嘟嘟聲,溫遠擡頭看看表,快要到午飯時間了,應該能接通吧?

“溫遠?”

溫行之的聲音傳了過來,溫遠簡直想歡呼了。頗有些委屈地喊了一聲小叔,溫遠小朋友把剛剛的事對溫行之複述了一遍。

溫行之聽完之後,不疾不徐地說:“平時對我不是挺會陽奉陰違的,怎麽換個人就不敢了?”

溫遠撇嘴,沒說話。

察覺到溫小朋友的吃癟情緒之後,溫行之微微勾了勾唇角,“總歸是高考完了才報學校,你現在考的怎麽樣還不清楚,想這個問題為時過早了。先把手頭要做的事情做好再說罷。”

“你會幫我不?”溫遠小朋友狗腿地問道。

溫先生似是冷哼了一聲,“你不是最擅長給我制造麻煩?”

溫遠嘿嘿一笑,“小叔,我考T大好不好?”

T大,T市最好的一所學校。

溫行之看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微一挑眉,說:“有這本事考過來再說。”

不出所料的,那頭的溫同學歡天喜地地挂了電話。溫行之默默地聽了一會兒電話裏的忙音才挂下了電話。

好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最不濟又是給自己找了四年的小麻煩而已。如果不照鏡子,溫先生一定察覺不到自己眼神變得有些柔和。

折回身,他按下內線電話:“整理一下T大的報考資料,送到我辦公室。”

因為這通電話,溫遠心中似是多了幾分底氣。再接下來的沖刺的一個月間,溫遠同學拿出了之前上學十餘年都不曾有過的勤奮勁頭。看得家裏人是目瞪口呆。

家裏人當然也表示出了相應的重視,而且讓溫遠覺得受寵若驚的是,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周的時候,遠在國外的父親溫行禮竟然回來了。

六月初的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在離高考距離還有一周的時候,十一中放了假。溫遠慢吞吞地收拾着她堆得跟小山一樣高的書,一是在等家裏的勤務兵來接,二是,她還想再看看這個校園。哪怕這校園裏面最讓她記憶深刻的兩個人都不在了。

傍晚的時候,等到校園的人都走光了,勤務兵才開着一輛小吉普來接溫遠回家。回到溫宅,甫一下車,就看見溫行禮的那輛霸氣的輝騰。溫遠不由一驚,父親回來了?

她把書交給勤務兵,急急地向大廳走去。大廳裏就兩個人,喬雨芬和溫行禮,原本是正在說話的,看到溫遠進來,都不禁擡起了頭,向她看來。

這注目禮弄得溫遠有些尴尬,她站在原地,抓抓頭發:“我、我聽說爸爸回來了。”

喬雨芬回過勁來,笑着對溫行禮說:“你看,孩子聽說你回來,都高興成什麽了。

溫行禮只是笑笑,沒說話。

喬雨芬走過去接溫遠的書包:“聽說咱們家最小的小朋友要高考了,你爸爸特意騰出了幾天的時間回來看看你。”

“倒也不是特意,這次回國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似是怕溫遠因此而壓力大,溫行禮淡淡地解釋道,他将手中的東西交給喬雨芬,對溫遠招招手,“來,遠遠,跟我上樓。”

二樓書房。

家裏共有兩個書房,爺爺一個,父親一個。因為父親一年泰半在國外,極少用到,所以這個書房設計的就不如爺爺那個大。溫遠一走進來,就感覺到壓力襲來。

她乖乖地站在書桌對面,低着頭,沒敢看溫行禮。良久,聽得對面那人低低一聲嘆息:“站過來點兒,你就這麽怕爸爸?”

溫遠擡擡頭,嗫嚅道:“不怕。”

溫行禮苦笑着搖搖頭。這也怪不得她,他坐在書桌前,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準備的怎麽樣了?”

“還行。”溫遠甜甜一笑。

“那就好,不要太緊張。不過就是一次高考。”

溫遠點點頭。

溫行禮沉吟片刻,又問:“想好報哪兒了麽?”

鑒于上一次的經歷,溫遠不敢直接說了,只是搖了搖頭:“還在想。”

溫行禮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他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子,不知何時,竟然長得這麽大了。雖說還是一張娃娃臉,可到底還是成熟懂事了不少。

他看着溫遠,在一陣沉默之後,說道:“那聽聽爸爸的建議,留在B市讀書怎麽樣?”

“B市?”

“我只是建議。”溫行禮和煦地笑了笑,“你看,家裏的孩子都在外面,我呢,也是滿世界的跑,只剩你媽媽一個人,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多陪陪她?”

溫遠咬了咬唇,沒有說話。在溫行禮略帶期盼的注視下,她終于開口:“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溫行禮高興地說道。

在溫遠的印象中,父親溫行禮從未這麽對她說過話。難得有一次,卻是開口讓她留在B市。

在別人看來這根本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在于溫遠,卻是一件很難下決定的事。

她知道,可能她的選擇會讓很多人對她失望。可溫遠心裏一直有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她想離開這個家。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

因為明天要返校,所以今天早早更新了。

開學之後肯定會很忙,考研+課業,所以更新速度就要恢複周更了(你不是一直周更嗎?)

還是那句話啦,此文不V,不坑,會完結。

有耐心的美人們可以慢慢地等着它。

說說劇情,我掐指一算,貌似進入一個重要情節了,該虐遠遠鳥。

☆、23、

T市,國際機場。

六月初,這幾天T市的天氣有些悶熱。午後稍降細雨,總算是有了絲絲涼意。溫行之将車停好之後,剛剛走到了3號航站樓的國際出口前就見閘門大開,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邁着松快的步子走了出來。

溫行之向他招了招手,便見那人向這邊走來。

“回來了。”

那人笑笑,嗯了一聲,“還要麻煩你親自來接。”

溫行之挑挑眉,岔開話題:“手術做得怎麽樣?”

“GP大老板親自介紹的醫生主刀,自然很順利。”那人,B大管理學院教授兼職GP亞太分部地區高級分析師的葉以祯葉教授,笑着推推鼻梁上的眼鏡。

“你不該這麽早回來,要多休息一段時間才是。”溫行之将他的行李放到車上,嚴肅地看着他說。

兩個星期前葉以祯剛剛在腦子上動了一刀,長時間的飛行讓他有些疲憊,坐在副駕上,他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眉間:“我放不下這邊,臨近畢業,很多學生需要導師指導,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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