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3)
欺負她,否則就去爸爸那裏告狀。一副正經的小模樣。他心裏不拿這兩個小人兒當回事,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小丫頭經過媽媽的提醒喊他小叔的時候才正眼瞧了她一回,頭發似是剛洗過,又柔又順的,嘴巴甜甜地稱呼他,有些敬畏卻又勉強微笑的表情有趣極了。
一轉眼長得這麽大,大到這個丫頭都不拿自己當個孩子,開始像個大人。
他是不喜歡她這樣的。
“溫遠。”
他耐心極好地去擡起她的腦瓜,她掙不過,又被弄得有些疼,擡起頭的那一霎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沒哄她,只是低頭看着她哭,而後取過被她丢在一旁的毛巾,擦拭着她半濕的頭發。擦着擦着,她的哭聲漸漸變得微弱,他才重又開口:“一會兒吃點東西,吃完東西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她抽抽噎噎地答。
“不行。”
“……”
“……”
“我讨厭你!”忽然毛巾被人奪走,溫行之低頭,就看見溫遠紅腫着一雙眼睛怒瞪着他,“你說話不算話!你說了要幫我的!”
她企圖讓溫先生感到愧疚,卻見溫行之看着她的眼睛裏分明夾雜着一絲的笑意,似是無奈。原本她是很有氣勢的,可送來的衣服有些大,她整個人縮在裏面,便顯得有些小。
看着這樣的她,溫行之着實有些內疚不起來。想了想,他拿過她手中的毛巾去擦她的眼睛。溫遠癟着嘴揮開他的手,直接拽着他新換的襯衣袖子在臉上蹭了蹭,算是抹淚,也算是發洩。
溫行之眯了眯眼,彈了彈她的腦袋瓜:“知道你是笨的,卻沒想到會笨到這種地步。”
見她又要抗議,便将毛巾扣在她的腦袋上,一邊放慢動作擦拭着頭發,一邊說:“直接就這麽跑出來,若是沒遇上我,你是打算上哪兒去?”
毛巾罩頂,溫遠嘟嘟嘴,不自在地動了動:“反正我不要在家裏待着。”
“怎麽,有人訓你了?”
“……嗯。”
“因為志願?”
“唔。”
“為什麽不想留在B市?”
“……”溫遠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覺得自己在這些人面前簡直就是一張白紙,做什麽都被看得透透的,“沒有為什麽。”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說完腦袋便被擡了起來。
溫遠有些驚慌地看着他忽然壓近,原本便有些心虛,在他的注視之下心跳更加快了,簡直是要跳出來。一雙閃爍的眼睛也眨得越來越快,呼吸,也跟着局促了起來。她舔了舔嘴唇,想說些什麽,卻見溫行之的視線忽然落在她的唇上,連帶着表情也有些變化。是她看不太明白的變化,沒等她深究,溫行之便松開了她,拿走她面前的那盤蝦餃,轉身離開:“飯有些涼,我去熱一熱。”
溫遠睜大眼睛看着他,末了,松了一口氣,縮回到沙發上。
渾身無力,心卻依舊劇烈地砰砰跳個不停。因為,有那麽一刻,她幾乎以為他是要吻她的。
當晚,溫行之并沒有送溫遠回家,卻也沒有再多問,直接打發到她之前經常睡得那個房間,讓她早一些休息,有事情明天再說。然而,他自己卻有些睡不着,在書房枯坐了一會兒,撥通了溫家大宅的電話。
電話接的很快,看樣子是一直在等。
“行之,怎麽樣了?”
他垂首看着襯衣上的袖扣,是他在她送過來的生日禮物中發現的,并不是什麽寶貝的東西,可今天他卻戴上了。此刻看來,微微發光的棕色,倒是像極了她的眼睛。那邊的聲音有點兒急切,溫行之的聲音卻顯得不鹹不淡:“睡着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一疊聲的那就好,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身邊的人。
溫行之拿起手機走到窗邊,在室內他沒有開空調,因為今晚實在是涼快的很,“大嫂那邊怎麽樣?”
溫行禮沉默了幾秒,才說:“吃了點兒藥,也睡下了。”
“最好還是去看看醫生,我這邊有不錯的人選,可以為大嫂介紹。”
“不,不用不用!”溫行禮急忙否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放緩了聲音說:“我自己能做安排,還得,還得她願意去才行——”
“大哥。”溫行之淡淡地打斷他,“你覺得這樣拖下去像話嗎?”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溫行之也并不着急,靜靜地伫立在窗前,直到那邊傳來溫行禮略顯沙啞的聲音,“這麽些年,是我對不住她。還有遠遠,這個孩子,我沒照顧好,沒關心到。”
“她習慣了。”
“行之,你讓我說完。”溫行禮語氣似是有些哀求的意味,“今天為了丫頭志願的事兒,我跟她的班主任方老師通了電話,也知道了丫頭上高中這幾年你對她多有照顧。我慚愧,慚愧自己這個父親沒做好,對孩子,不夠親。”
溫行之的唇抿得很緊,便更加顯得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她疏遠你不光是這一個原因。”
溫行禮噎了一下,許久,才低低嘆了口氣。今晚這通電話,他沉默太多次了,他是個外交官,最擅長的便是嘴上功夫,可面對溫行之不算質問的質問,他卻不知該說什麽了。也許這通電話打得不是時候,今晚,這個一貫清冷的弟弟幾乎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咄咄逼人。
他強迫自己開口:“起初雨芬說我還不信,但後來我一個人靜下來想一想才明白,丫頭定是知道什麽了。”緩慢一頓,他不解地低嘆,“到底是什麽時候呢?家裏人肯定不會對她說這些,她這是從哪裏聽來的。”話音倏忽一頓,再開口時溫行禮的聲音便有些緊張,“難道是——”
“怎麽?”溫行之下意識地握住了手機。
溫行禮幾乎是有些懊惱地說:“我想起來了,那還是在遠遠小學快畢業的時候。”
那時B市對初中新生入學的政策還是劃片分,喬雨芬對溫遠分的學校不是很滿意,正好溫行禮在家,她便讓他走走關系,給溫遠換個學校。溫行禮倒跟她意見不一,溫遠分的那個學校是B市最先實行素質教育的學校,實行的是學分制,學的東西倒是多,就是對學生管理太松散。喬雨芬的意思是給她轉到另外一個區的學校,那裏雖然遠一些,但老師們管得嚴,學生們也肯學。每年B市最好的高中的新生有一半都來自這個學校。溫行禮考慮再三問過溫遠的意見,溫遠選擇了前者。溫行禮尊重了溫遠的意願,沒有給她辦理轉學,後來被喬雨芬催了幾次,催煩了兩人便大吵了一架。
他還記得喬雨芬說的話:“這孩子,抱回來養是你的意思。我沒有反對,是知道自己反對也沒用。你說你常年在外,讓這孩子給我做個伴,那這孩子就是讓我管。她成個什麽樣的人,我說了算。現在這算什麽情況?你□臉,我來唱白臉?好人都讓你來做?我告訴你溫行禮沒這麽好的事兒!她必須換學校,沒得商量!我不能讓自己的心血毀在這個破爛學校!”
那時喬雨芬的偏執性格便初露端倪,放在別的事上倒是無妨。只要涉及到孩子們的事,尤其是溫遠的事,她永遠都是一副完全掌控的姿态。有時,他甚至感到迷惑,這個女人,對這個不是自己,甚至不是溫家的孩子,到底是愛還是恨?
“吵完架我就被派到國外了,臨出家門前只記得丫頭站在院子門口看着我,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估計她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些什麽。另外的,溫遠來家裏的時候溫祁也懂了點兒事,不知道有沒有對她說過什麽。”越想下去溫行禮越是煩躁,“真是亂了套了。”
溫行之卻一直靜靜的聽着,末了輕輕地笑了一下,在溫行禮聽來,竟有種說不出的意味:“确實是亂了套。”
這一通電話并未讓溫行之睡得安穩,間或打開電腦處理一些工作,合上電腦枕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了片刻,再睜開眼時天已微微透些亮光。他揉了揉眉間,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溫遠房門前時,看見門開着,而溫遠正縮在寬大的衣服裏捂着夏涼被坐在床上發呆,聽見腳步聲愣愣地擡起頭,看見是溫行之,又賭氣地撇過了頭。
溫行之似是并不在意小朋友此刻對她的仇視,将賴以寧為她準備的另一套換洗衣服遞過來:“不想睡了就起床。”
“起床幹嗎?”
“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溫遠鼓起腮幫子。
“那T大你還想不想上?”
溫遠有些猶豫,T大自然是想去的,可她着實不知該如何面對家中的她那所謂的父母。低頭糾結些許,她伸手拽住了溫行之的衣袖,可憐地蹭了蹭,“小叔。”
這撒嬌的模樣倒像個孩子。
“好了。”他說,“我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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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場暴雨,溫家院子裏的花打蔫了一大半兒。
然後成奶奶卻無心侍弄這些花草了,一大早,站在院門口,神情有些焦慮。溫行之帶着溫遠進了院門,甫一擡頭,便看見成奶奶邁着碎步走了過來。
“您慢點兒”
溫行之虛扶了她一把,成奶奶看看他,又看看溫遠,當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躊躇了片刻,才開口:“我看還是等會兒再進去的好,這樓上——”
話音未落,便聽見砰的一聲,接着便是器皿落地時特有的破裂聲。聽那聲音,是從一樓溫行禮和喬雨芬的房間裏傳來的。
溫行之很快了然,眉頭微微一蹙,說道:“老爺子在家?”
“老爺子這會兒不在,一大早總參來車把他接走參加活動,說是晚上會送回來。倒是知道家裏發生了點兒事,不過行禮那邊瞞着,也沒生多大的氣。”
溫行之默默點了點頭,稍一思忖,回頭對溫遠說:“你先跟成奶奶回房間。”
溫遠搖搖頭:“我,我想去看看媽媽。”
他低頭注視了她一會兒,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溫遠與成奶奶對視一眼,沉默地跟在了後面。
臨近喬雨芬所在的房間時,房門忽然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這個人溫遠認識,是大院衛生所裏的醫生,是專門安排給首長們及其家屬看病的。
此刻這位姓張的醫生苦着一張臉,搖了搖頭。溫行之向他颔了颔首,側身進了房間。
屋裏的情況簡直比院子裏還要糟糕,往日幹淨的被褥上一灘一灘的水漬,像是熬得藥被扣翻了一般。喬雨芬披頭散發着,正對着溫行禮發難。
“你把醫生叫家裏來是什麽意思?我告訴你溫行禮我沒病!我—沒—病!”最後三個字幾乎是歇斯底裏喊出來的,恐怕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得見。
溫行禮似乎是全沒了脾氣,只哄着她說:“那我把這被子換了好不好?濕了捂着對腿不好。”
喬雨芬冷哼一聲:“我這腿都不好多少年了,你現在知道來關心我了?假惺惺!”
溫行之一直沒說什麽,站在那裏看着溫行禮親自為喬雨芬換被子,面無表情。溫遠偏了偏頭,看見一個護士拿着盛好的藥向這邊走來。熬得中藥太苦,喬雨芬不願意喝,便只好喝西藥。
溫遠抿了抿唇,在護士經過的時候伸手端過了盤子:“我來吧。”
她端着藥向房間裏面走去,還沒走到床前,喬雨芬便嚯地一擡頭,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盤子。溫遠被吓了一跳,可還是硬着頭皮往前。
“你站住,你別動。”喬雨芬忽然開口,“你手裏端的是什麽?”指指溫遠,她又看向溫行禮,“她端的是什麽?我說了我沒病,你們一個二個灌我藥是什麽意思?巴不得我早死是吧?是吧?!”
溫行禮忙控住她,“沒說你有病,只是喝了好好睡一覺,醒了就沒事兒了。”
“我不喝!”喬雨芬猛捶着床,忽的又擡起頭,向溫遠撲過去,“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溫遠已經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忘了動彈,怔怔地看着喬雨芬對她張牙舞爪。忽然一道強力拉扯了她一把,還未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穩住了喬雨芬。
看似沒有用多大的力,可喬雨芬卻掙脫不了。
“行之。你!你放開她!”溫行禮急得話都要講不全了,慌忙過來扶住喬雨芬。
溫行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松了手。“你願意這麽耗着,若出了什麽事,別怪我沒早提醒你。”
溫行禮伺候喬雨芬的動作頓了頓,末了,什麽也沒說。
出了房間,溫遠的腦子似乎是更亂了,眼前的狀況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懂,一個小小的志願,怎麽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坐在床上,覺得心裏難受的要命。
成奶奶走了進來,看着她的模樣,只哀哀嘆了口氣。溫遠看着成奶奶,眨了眨泛紅的眼睛,鑽進了她的懷抱。
“奶奶,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成奶奶順了順她的頭發。像小時候她受了委屈一樣抱着搖晃着哄着她,良久,才又低低嘆了口氣:“倔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不知喬雨芬的突變有沒有吓到大家?總之,她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至于溫行禮,大家的猜測蠻多,我是被你們吓到了。其實溫遠的身世按說也沒有那麽曲折?這章其實說明了溫遠跟溫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但真實身世沒有說是想留一半來着,放在之後來講^ ^
下一更周日,這一章其實很重要哦,不光有即将到來的暴風驟雨,還有溫先森對溫遠小盆友那感情的變化,微妙得很~
《此致,愛情》(原你好,中校先生)實體已有預售。
推文,貓鍋的小受郎中新挖滴坑:
☆、26、
大鬧了一場之後,喬雨芬終究還是住院了。溫行禮這段時間擱下了所有的工作,衣不解帶地照顧在左右。
喬雨芬的情緒是控制下去了,可鬧得這一場像是耗費了她很大的精力,住進醫院以來,就整天一副蔫蔫的樣子。按照醫生的話來說還是得慢慢調理,同時接受心理治療。溫行禮一考慮到喬雨芬對治療的抵抗性,便就有些猶豫。
溫遠是每天都來醫院的,陪成奶奶來醫院送飯,可是卻不曾進過病房。父親進出看見她,也并沒有說什麽。他們兩人是都不敢冒這個險的,生怕喬雨芬一看見溫遠,就又舊态重現,使得局面更不可收拾。
溫遠能感覺到父親溫行禮望着她的那雙眼睛是有話要講的,複雜的情緒她或許還看不透,但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卻是明白的。
自從那天B市降了一場暴雨,這幾日每到傍晚便會零星下些小雨。次日依舊是陽光高照,空氣熱得灼人。溫遠站在病房走廊的盡頭的窗戶邊等着成奶奶出來,窗外有顆古樹,聒噪的蟬聲聽着她心煩。溫遠一惱,把伸至面前的枝桠掰斷了。
大中午的,醫院的人依舊是多。從這裏可以看到醫院的大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轎車,看得她有些發懵。直到一輛眼熟的轎車向這邊開來。
溫遠起初是沒反應過來的,因為喬雨芬入院這幾天,溫行之一直沒來看過她。自從那天他在家裏撂下狠話,溫遠就沒再見過他,每次想起都心揪揪的。她是希望他能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可一旦他這樣做了,溫遠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這不,一想起這茬,溫遠腦子又開始亂了。氣得她丢掉手中的樹枝,使勁揉了揉臉。
忽聽樓下有一陣聲響,她向下張望了一眼,這一眼看讓她囧的不得了。只見溫行之彎腰撿起了她丢下去的樹枝,而後擡頭掃了她一眼。
不小心砸着了他,溫遠是有些心虛。可一看他淡定得不行不行的表情,溫遠同學又有些生氣。
她咕哝咕哝嘴,沒跟他道歉。溫行之也沒打算這樣跟她說話,将手裏的東西進垃圾桶,直接上了樓。不一會兒,就看見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大中午的,你站在這兒幹什麽?”
不等溫遠琢磨着如何開口,溫行之倒先問她了。
“成奶奶送湯呢,我跟着一塊兒來的。”溫遠指指門口,乖巧地說道。
“怎麽不進去?”
“……”
“湯送了幾天了?”
“……沒幾天。”
“所以說,你就天天在這外面等着?”
溫遠不吱聲了。溫行之也沒難為她,問完之後,直接推門而入。
感知到面前那種他獨有的強大氣場消失,溫遠才紅着臉扁扁嘴小聲嘟囔:“要是關心我,就別老用一副質問的語氣好不好……怪吓人的。”
溫行之這趟來是老爺子吩咐他過來的。對于這個妻子住院以來一直沒露面的弟弟,溫行禮并沒有半分責怪。他将手中的湯匙交給成奶奶,和他一起來到了外間。
正午的陽光落在室內,溫行禮請他落座。
“我想跟你談談溫遠上大學的事兒。”
甫一坐下,便聽到這樣一句話,溫行之頓了一下,繼而笑道:“你和大嫂都在,這件事恐怕還輪不到我插手。”
“行之。”溫行禮一臉慚愧的表情,“兄弟間我就不跟你說二話了,你照顧遠遠比我多,她對你要比對我親近許多,我想——你能不能做做她的工作?”
溫行之低頭考慮了片刻,“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不過,這件事這樣辦恐怕不妥。”
他說,“我不明白大嫂為何将溫遠去T市讀書這四年看得這樣重,我想她這麽做恐怕也是有心鍛煉自己,這可算好事一樁,犯不着如此小題大做。”
“我也知道,可,可你看雨芬現在的樣子!”溫行禮有苦說不出。
溫行之手指輕輕敲了下大理石桌面:“大哥你心裏知道,大嫂這種病有些年頭了,為了這個委屈溫遠,你這個父親,恐怕也當得窩囊。”
“那你說怎麽辦?”
“很簡單。”他說,“治病的治病,上學的上學,誰也不要耽誤誰。更何況你也清楚,大嫂的病根,并不在溫遠。”
這對溫行禮可以說是□裸的諷刺。他的妻子因他而郁結多年,他卻妄圖通過委屈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來求得安寧,這可不是窩囊?
溫行禮表情有些憋屈,只好別過頭,點起一支煙。溫行之也懶得提醒他,直接拿起外套,出了病房門。
那丫頭依舊在那兒站着,小小的身影被陽光罩着,臉蛋兒有些發紅。溫行之站在那裏看了她一會兒,他其實是有些好奇的,這麽一個小小的人,竟然會如此的倔。
他向她招了招手:“溫遠,過來。”
溫遠就有些猶豫地看着他,确定沒什麽異常,才來到他跟前。
“有事啊?”
語氣都不像之前那麽恭敬了,可誰在意。他敲了敲她的腦門,看她鼻子皺起來。
“我送你回去。”
溫遠捂着額頭,瞪他:“我還得等成奶奶呢。”
“你成奶奶要過一會兒才能走。”
溫遠轉轉眼珠,忽然喜笑顏開,“那好吧,我先跟小叔你回去。”
溫行之瞅着她古怪,不過也不想深究。把車開過來,直接帶着她回家。一路上正逢下班高峰期,車輛有些堵,所有的車都慢慢地向前爬行。不過溫遠卻不覺得難受,拉下遮光板,蜷在副駕上吹空調。
她的皮膚很好,細瓷一般白皙明淨,在陽光下曬曬,臉便通紅通紅。溫行之用餘光瞧見這丫頭舒服的模樣,并沒有打攪她。倒是溫遠,車快開到家裏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打破了這一路的寂靜。
“小叔,你這幾天怎麽都沒來醫院?”
“有你天天來報到,我還着這個急幹什麽?”
溫遠莫名的臉一紅,跟在他後面下車,小聲地嘀嘀咕咕:“我跟你又不一樣。”
“我來不是跟你逗悶子的,也沒那兒閑工夫。”走到院子門前,溫行之忽然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低頭看着她,“這幾天你先不要去醫院,等過段時間情況好轉了再說。”
溫遠聞言要抗議,被他用警告的眼神止住了。
“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剩下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操心。學校的事既已成定局那就不要再去想。”
溫遠有些沉默,半晌,低頭咕哝:“那你呢?”她擡頭,“你是不是又有事兒要忙了?我的成人禮小叔你還得參加呢,沒幾天了。”
“這個我是不會忘的。”
溫行之說着,眉目有些柔和。他其實,是有些期待這個姑娘站在頒獎臺上,睥睨全場的樣子。
驕傲的,像個公主。那種她從不曾有過的樣子。
往後幾天溫行之果然沒出現,而溫遠也并沒有就此躲在家裏。隔三差五的往醫院跑幾趟,直到有一天,在醫院裏碰見了好久不見的溫祁。
看見溫祁,溫遠吃了好大一驚。下意識地貼着牆面站直,溫祁來的有些匆忙,他看看溫遠,似是有話要說,悶頭醞釀了許久,末了丢出一句,“你,你在這兒等我。”
一副要算賬的語氣,聽得溫遠怪忐忑不安的。在病房外徘徊了許久,等了快一個小時,溫祁才推門而出。
他深深看了溫遠一眼,“在這兒站着幹什麽?當門神啊?”
“我願意。”溫遠不自在的蹭蹭腳。
“你願意惹麻煩,你願意!”溫祁擡手就給了她一個爆栗子,“跟我下樓。”
說完也不待她答應,直接擡步離開。溫遠揉了揉腦瓜,憤懑地瞪他一眼。
今天的天氣還不算太熱,接近傍晚,溫度正好。溫祁慢慢地在前面走着,走到醫院的一個小花園時,停了下來,轉身看着磨磨蹭蹭的溫遠。看着她漸漸走近,忙出聲叫了句停。
溫遠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只見他略顯神秘的一笑,然後從一直搭在臂彎的西裝口袋裏拿出一盒牛奶,香蕉口味兒的,遞給了她。
“怎麽樣,我這哥哥當得稱職吧?”
他習慣性地等着她的反駁,可沒想到卻等來了她的眼淚。溫遠也不知道原因,鼻子忽然一酸,眼淚沒經她允許就掉下來了。一切很突兀,卻又那麽順理成章。
溫遠擡頭瞪他一眼,擦了擦眼淚:“你以為現在拿盒牛奶給我,我就能忘掉你小時候欺負我的事兒了嗎?沒門。”
溫祁笑笑,帶着成熟的味道。
他摸摸溫遠的頭發,低啞着聲音說:“變聰明了,不錯。”
鑒于溫祁從小到大的惡行,溫遠毫不客氣地把他的外套搶了過來,鋪到了草地上。草地前段時間修剪過,此刻長了些許嫩芽出來,躺在上面也不覺得紮得慌。溫祁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末了,長腿一邁,躺在了她的一邊,還不忘擠擠她。
現在全醫院的人,最悠閑的恐怕莫過于這兩個人了。
“你怎麽忽然回來了?”
她記得,喬雨芬入院這事兒,是一直瞞着溫祁的。
“往家裏打電話了,成奶奶接的。憑我這智商,兩三句就能套出話來。”
溫遠切他一聲。
“溫遠。”
“嗯?”
溫祁看着天空,天色已黑,明亮的星星,哪一顆都像極了她的眼睛。所以他趟正了身子,不去看她。
“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家?”溫祁将雙手枕到腦後,狀似悠閑的說,“小時候總是被我欺負,長大了又被媽管得嚴,是不是覺得不自由?”
“你還知道自己對我不好啊?”溫遠趴着,一邊揪草一邊踢他一腳。
溫祁淡淡一笑。沒說話。
其實,她想離開家,也不是完全因為這個。
小學畢業親耳聽到了父母之間那場争吵,對于十幾歲的她來說,那簡直是一場災難。依偎生存十幾年的父母竟不是親生,這樣的打擊她定然是承受不了的。
可依舊還是畏懼父母,在父親走後,她沒有向母親求證,而是找了成奶奶。成奶奶在這個家大半輩子了,什麽事情不知道,但又怎麽可能告訴她?無奈之下,小溫遠威脅說自己要去問爺爺。這可吓壞了成奶奶,萬般無奈之下,她将真相告訴了她。
不知道成奶奶是否有所保留,但溫遠聽到的真相,是這樣的:她的母親,成奶奶口中美麗溫婉的女人,跟父親溫行禮可算是同學。兩人同時就讀于國內一所名校的外交學院,只不過,溫行禮要比她的母親大上三屆,母親初入學時,溫行禮已經臨近畢業了。
按理說是沒有機會認識的,溫行禮快畢業的那一年幾乎都不怎麽在學校出現,因為那時候緊缺人才,尤其是溫行禮這樣精通外語的外交人才,再加上家世了得,還沒畢業,就被挖進了外交部門做助理,前途是一片光明。
就是憑借這這份優秀,母校的外交學院院長親自邀請他給當年新入學的新生做演講。也就是在這次演講當中,母親認識了這位優秀的幾乎不可一世的男人,随後又陷入了熱忱的暗戀當中。
母親很倔,比溫遠還要倔,同時韌性足,發誓要與他相匹配,便苦練英語,聽廢的磁帶簡直不計其數。這要放在現在絕對是一部勵志的愛情片,且人人都渴望在最後的時候看到女主角得償所願。可現實的情況卻是,母親一步步接近,一步步地試圖走近他的心裏,到最後卻發現這個男人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人。是家裏給介紹的,門當戶對,最重要的是,他也并不反感。
那個年代着實不需要什麽愛情,彼此覺得合适,便能過一輩子。她因此看起來像個另類,而且也痛苦萬分。她能察覺到這男人對自己的好感,但這不足以他放棄那個女人來選擇自己。他說她還小,可以有更多的選擇餘地。她如果不要臉,也可以在他婚後繼續糾纏他。兩個選擇,每一個都是痛苦的開始。
可母親到底是看重自己的尊嚴的,果斷的收拾情緒,開始用功讀書。随即,出國。
按母親的家世,父母雙亡,寄養在舅舅家。出國所需的費用絕對是她承擔不起的,更不要提那時出國還不像現在這麽簡單。可最後她還是成功的去了國外,這其中溫行禮出了一半的力。
他在外交部幫她費力周轉,又在她臨出國前将自己工作幾年積攢了的工作拿出來一半給她。母親拒絕了,最終什麽也沒要,去往了異國。
“後來,聽成奶奶說,她好像挺成功的,找了個研究物理的留學生回來,在B市結了婚。再然後,兩個人在我一周歲的時候去了趟西藏。”
親生的母親跟父親都是善良的人,在西藏資助了三位兒童,每隔一年去看他們一次。然後不幸的是,最後一次入藏的時候遇到了山體坍塌滑坡,一行的人,無一生還。
“成奶奶說,是因為他們善良,所以在死在了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死後,也一定是安詳的。”
溫遠睜眼看着天空,低喃地說。溫祁側頭看看她,末了伸手拍拍她的頭。往後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那時他已經有了記憶,對于所有的事情都記得了個大概。他記得父親得知這個消息後不顧母親的阻止連夜趕往了西藏,回來後又将一個小嬰兒抱回了家。母親大鬧着不依,父親便懇求母親,說孩子的父母都去世了,家裏已經沒有別的親人,求她善良一些。
總之,那一場鬧了很久,但孩子終歸還是留了下來。取名溫遠,是因為,她的母親名字當中,有一個遠字。
“我又沒問你這個,幹嗎告訴我這些?”
溫遠轉過頭,明亮亮的眼睛正視他片刻,“我有時候在想,你對我不好,是不是因為我搶走了媽媽一半的愛。我也會想,爸爸常年不在家,是不是因為我跟媽媽有了隔閡。爺爺也很少對我笑,所以我想,我應該走遠點。這樣可能會好些。”
“瞎想什麽?”他重重的彈了她腦瓜一下。
溫遠皺皺眉頭,壓下腦袋,“反正我覺得是這樣的。”
“你自己覺得什麽都是對的啊?那你幹脆給別人看命得了!”
“哥。”溫遠拽住他的手,把腦袋埋進他的臂彎。
溫祁平息了怒氣,抱了抱她:“沒人,沒人讨厭你,知道嗎?不許亂想。”
“唔。”
溫遠沒有再與他争辯,但她或許還沒有明白。溫祁,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從來沒有讨厭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貓鍋掐指一算,下一章溫小遠同學的高中生涯就徹底結束鳥~ 真不容易,灑淚~
嗯,這章,身世之謎。溫行禮真是個矛盾的男人,不如咱小叔~
提前打一下預防針,下章要虐虐溫遠小朋友~~~ 淡定淡定,這都是為小朋友将來的翻身做準備【泥奏凱……
下次更新下周三~
現在晉江很抽,回複留言有些困難,但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啊,所以,請多多撒花TAT
《此致,愛情》(原你好,中校先生)實體已有預售。
☆、27、
溫祁來過之後,喬雨芬的情緒明顯好了起來,看到溫遠也不會有過激的反應,就好像回到了之前和藹可親的樣子。
可溫遠是被她吓怕了,一開始完全不敢近身,直到确定她不會再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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