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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最終進到千面院子裏的時候千面正蹲在院子裏撫摸着一只巨型烏龜的背,看那烏龜在地上慢慢的爬,而千面的神色,卻仿佛地上爬的不是烏龜,而是她蹒跚學步的兒子一樣。眼神裏的溫柔能把寒冬三月的冰雪給融化,慕懷實在不知道慕懷還有這樣滿目柔情的時候,也低頭看向地上的烏龜,沒什麽異樣嘛,就是一只長得比較大的烏龜而已,至于那麽溫柔麽。
千面卻在這時候卻擡起頭來,慕懷蹙眉,為什麽她看一只烏龜的時候目光溫柔地像看她兒子,而看自己的目光好像自己是個冰塊,瞬間把她凍住了一樣冰冷。
“這烏龜是今早從你屋裏爬過來的!”千面指一指腳下的烏龜,冷着臉道。
慕懷瞬間憋出了內傷,是說她的速度比烏龜還慢麽?罵人就罵人吧,還要拐個彎,拐彎就拐彎吧,臉還那麽臭,這明顯的對比!
“左邊第二個屋子!”千面冷着臉順手一指,慕懷順着她手指看過去——伸出自己兩只手端詳,終于憋不住笑出來,那是……左邊嗎?那明明是右邊!千面竟然指着右邊說那是左邊,等等,用的是左手來指明方向,不會是左撇子吧,那天她和流景搏鬥用的明明是右手啊……
還在思索着,千面冷冷咳嗽了一聲,慕懷識相地把一臉憋到顫抖的笑意收回去,進屋,果然符合千面的風格,屋子裏只有一張桌子幾張凳子,四壁空空,夠簡潔明了。捧起桌上的包裹走出去,千面手裏正捏着那只大烏龜的龜殼往一邊的水池裏放。
慕懷實在忍不下被人之前說自己的速度比不上烏龜這口氣,于是淡淡道,“那烏龜,不是我從我屋子裏跑過來的麽?”
千面手一頓,轉身看住慕懷,“跑累了,我請它在這裏做客!”極其認真的神色,臉上依舊是常見的沒有表情,慕懷嘴角一抽,心下暗道,“大人啊,開玩笑開玩笑,至少不要板着臉嘛,這效果真是很奇怪啊!”
“你不滿意?”千面看出面前人心理活動似的冷冷問。
“回大人,屬下不敢!”玩笑歸玩笑,千面這個巫婆還是少惹為妙。想起“巫婆”這詞,便想起之前巧遇的那位青年公子,那翩翩的白衣,優雅的神态,微笑的眉眼……
千面冷冷哼了一聲,慕懷才回過神來。
“去乾州,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救下葉莫生最小的兒子,将他送到乾州城外的落霞寺,你就可以回來了!”
“是!”說起正事,慕懷也就收起心神,這是她離開千離院的第一仗,必須打得漂亮,否則辱沒千離院的名聲。
“未時出發,還有兩個多時辰,你可以去見她們。”
聽聞可以見到自己昔日的姐妹,慕懷高興地巴不得從原地跳起來,但看見千面那張清冷的面孔,心裏還是嘆息了一聲,算了,要是敢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她估計會一巴掌直接把自己拍到乾州城去,還是穩妥點,于是躬身行禮,“多謝千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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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理都不理,轉身進了院門。
揚鞭打馬,一路往乾州趕去的路上慕懷嘴角還是笑意,想起早上去見自己的姐妹,九義蒼白着臉色時不時聞一下自己的衣袖,而後淡定地去洗澡,葛素看見人時把一盒胭脂全部擦到了身上,撫寧更慘,泡在撒滿花瓣的熱水裏不出來,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從蛇腹鑽出來到現在,她們三人都覺得身上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難聞的味道,縱別人說了很多遍聞不見,她們還是為此苦惱的要死。
慕懷心想,還好是挨了一頓鞭子,在被蛇吞進肚子再救出來和挨一頓鞭子之家,怎麽的也會選擇後者,千面這個巫婆,總算在不經意間做了一件叫本姑娘滿意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寫評論收藏的親啊!還有戳文的親,繼續各種求……
然後這蝸牛一般的更新速度……o(╯□╰)o……
我會好好寫的……↖(^ω^)↗
☆、初到乾州
一路往乾州走,初夏的風撫在臉上,帶着微微溫度的輕柔的感覺,讓人心裏陶陶然,像是意中人那一雙柔軟的手在輕輕撫摸——想到這裏,慕懷不禁打個寒戰,意中人“柔軟”的手,這怎麽可能,想象中的意中人,能把酒高歌,亦能對月傷懷,是個背着大刀的英雄,刀快如疾風,有好聽的聲音,深邃的眉眼,高大的身軀。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能滅敵于談笑間。
怎麽想,這樣的人也不該有一雙柔軟的手吧,即便他會輕輕撫摸自己臉龐。慕懷不由臉一紅,打馬快行。四月時節,杏花梨花被風一扶,謝下厚厚一層鋪在地上,馬蹄踩上去,輕柔的得得聲。
這個時候派自己出來,還真是多謝千面那個巫婆,否則困在珪園裏,這人間美景,豈不是要錯過,好吧,千面大人果然又在不知不覺間做了一件叫慕懷滿意的事。不過慕懷很快搖頭——都出了珪園了,還時不時想起那個冰山一樣的人,自己也太為難自己了吧。
趕路趕得風塵仆仆,終于在四月将末時到達乾州地界。乾州風物昌隆,市集寬闊,行人如織,擺攤販賣物品的争相吆喝,開店鋪的也有人立在店門口迎人,更有熱情地,伸手來拉人,“進來看一看,喝杯茶!”
慕懷牽着馬在市集上幾乎寸步難行,挨挨擠擠才挪了幾步,看一眼頭頂漸漸升起的大太陽,身上一層汗,又被熱情的攤主店主拉了幾會袖子請她去喝茶,她從小到大尚未到過如此熙熙攘攘的市集,一聽四周擾攘的聲音,心裏更加煩躁,眼見牽馬礙事,于是學着人的樣子,把馬拉到路邊,扯着嗓子喊,“賣馬,賣馬,千裏神駒!”
一嗓子喝出來,路人皆驚恐回頭,瞪大眼睛看着她,但也只限于看一眼就走,至于自己手裏這匹馬,沒人問津。慕懷不禁挑眉,難道是自己吆喝的方式不對,聽身邊有人喊,“氣味幽香,色澤鮮豔,它有千般好處,聽我一一道來……”慕懷心裏煩亂,看也不看人家攤位上擺的是胭脂水粉,就跟着喊,“氣味幽香,色澤鮮美的千裏神駒!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它有無限好處,聽我一一細說!”
有人過來拍慕懷肩膀,“你倒說說一匹馬有什麽好處?”
慕懷只是随口一喝,真有人來問,未免有點扯淡的嫌疑,伸手撫上自己脖頸,笑呵呵道,“它……跑得快!”
“哼,跑得快有什麽用,能耕地麽?”人家是明顯的不屑的語氣。
“你!”慕懷深呼吸控制情緒,拿她日行千裏的馬去耕地,和拿她殺人利索的短刀去剁豬肉一樣是對她的侮辱,她的刀是用來殺人的,她的馬,一樣不是用來耕地的。
那人不屑地哼一聲,“不能耕地,養他幹什?”
慕懷想想,總不能将馬丢在大街上不管吧,于是盡量和藹,“它可以拉車的!”
“我家的牛也可以拉車!”而後揚長而去。慕懷一忍再忍,忍地臉都扭曲了,在爆發的邊緣,卻覺有人伸手拍她肩膀,于是很沒好氣地吼,“別煩我!”
卻聽一聲輕笑,“女公子是要賣馬麽?”
慕懷聞聲回頭,臉上表情瞬間變化,“額……方才冒犯了……”怎麽可以對着這樣風流倜傥的青衣公子放肆地吼呢,看人家輕笑的眉眼,晃動的折扇,不由有些臉紅。
“呵呵……要賣馬,可以牽到城東桑家,桑家老爺子愛馬,且是有名的識馬伯樂,女公子不妨去一試。”
“哦,多謝……”慕懷伸手撫上脖子,呵呵一笑,“多謝公子指點。”
“女公子客氣,在下葉長卿,住城北。”
“哦!”慕懷心裏冷笑,倒是給她遇見個葉家的人,正想套近乎,葉長卿卻先笑道,“桑家的人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市集,他們常出沒的地方在下倒是知道,要不帶女公子過去?”
“嗯,多謝葉公子。”即是葉家的人,應該客氣點,不然怎麽救他家的人,而況葉長卿好歹長了張賞心悅目的臉。“不知女公子怎麽稱呼?”葉長卿彎起嘴角笑問。
慕懷被這一聲一聲的女公子弄的有點面紅耳赤,低下頭道,“在下……”葉長卿以為她一個女兒家不方便透露自己姓名,又搶先道,“在下只是随口一問,若是不便,女公子可以不答。”
慕懷少被人如此溫柔對待,臉上發燒,笑呵呵道,“很便額……很方便的……在下慕懷。”兩人一路走着,慕華與人群隔開了一個距離,這主要依仗于身邊的葉長卿,這個人總是談笑間體貼地将人群隔開,他走過的地方是一條平坦大道,慕懷只需要牽着馬跟着走就好,不必再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裏擁擠。
迎面過來一個下人打扮的男子,見到葉長卿,小跑步過來打個恭,叫了一聲“葉公子!”擡眼看上慕懷手裏的馬匹,贊道“好馬!”葉長卿笑着與他交代幾句,那仆人馬上對着慕懷笑意盈盈,搶先帶着慕懷往城東的方向走。葉長卿抱拳與慕懷作別。
不錯,至少已經與葉家的人有了一面之緣,只是不是到自己要救的那個葉家的小公子是不是葉長卿,是的話就好了,趁早把他騙到落霞寺就好了!往城東走越走越偏,慕懷耳尖,先聽見周遭一陣淩亂腳步聲,豎起食指噓了一聲阻止前面唠叨個不休的人,站住腳步。
那仆人回頭疑惑道,“怎麽不走了?”
慕懷挑起嘴角無所謂地笑,“不知怎麽回事,被包圍了哎……”那仆人聽見,眉頭一皺,哼了一聲道,“鼻子倒長,聞見馬騷味兒就過來,真是不要臉!”慕懷挑眉,這小哥方才不還是有說有笑的麽,翻臉真快。
“叫姑娘見笑了,肯定是賈家的人,咱們走,不理他們!”
“好像來不及了!”話音才落,前前後後腳步亂響,這下就連那仆人都聽見了,二十多人黑衣黑服,将慕懷與那仆人團團圍住。
真是夠敗,才來乾州就被人圍困,不知道自己又無意間得罪了哪路神仙,這樣為難自己。好歹讓她順利完成任務回去給千面交差啊,這麽不給面子的遇上麻煩,千面知道估計又要冷笑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更地很慢啊……
各位親莫要抛棄我啊……~~~~(>_<)~~~~
☆、一個人的江湖
等外面的人将包圍漸漸縮小,慕懷依舊長身直立,紋絲不動,那仆人卻喝道,“青天白日,你們要幹什麽!”聲音雖大,但聲線裏的顫抖還是洩露了他內心的不安,也是,對方畢竟聲勢浩大,而況看樣子,是來者不善。
“留下這匹馬,你們滾蛋!”有人沙啞着嗓子道。
那仆人還在與人家對罵,慕懷心裏卻疑惑,不錯,自己的馬是一匹日行千裏良駒,但也沒有珍貴到讓別人攔道打劫的份上啊,再說,自己不過是牽着馬從集市上溜了一圈,沒碰上什麽別的人啊,誰會因為集市上對一匹馬的匆匆一瞥就大費周折的,不惜得罪桑家的人來搶。
慕懷心裏一驚,暗嘆一聲不好,擡頭見那仆人與那幫黑衣人還在僵持,足尖一點躍上馬背,笑道,“各位慢慢聊,姑奶奶我不奉陪了!”雙腿一夾,人和馬一起往外面沖去,果見方才帶自己去桑家的仆人伸手一把拉住馬缰,喝道,“哪裏去!”那仆人好大的手勁,一扯之下将做勢要奔的馬拉的前蹄立起,剎住了腳步。
慕懷笑道,“姑奶奶不高興了,這馬不賣了,還有要緊事要做!”手一翻,取出短刀,動作簡單利落,只往那夥計牽着馬缰的手上砍去,外面那二十多人,也齊齊發難,毒菱飛镖無影針諸多暗器四面八方打來,慕懷翻動身影,能避則避,能閃則閃,身姿靈活,刀法漸快,腳下不停,與人纏鬥在一處。
對方人多,縱慕懷腳下功夫不錯,游走纏鬥,一時也脫不了身,招招狠毒,也只能抵抗一人,對方群戰,她哪裏是對手,但時間緊迫,不得已拼命,自知是受了傷,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自己傷在哪裏,一旦沖出敵人圈子,當即發足狂奔,後面的黑衣人追上來,她專往人多的道路上擠,七混八拐,沖進臨街的店鋪躲在鋪天蓋地的布幔後面,才險險躲過了追蹤。
果然江湖不是好混的,不是只要從千離院出來就可以拽,憑是什麽英雄,被一群人圍困還是蠻驚險的。拍着胸脯冷靜下來,看着眼前湛藍的布匹上被自己沾了鮮血的手抓了一個印子,紅加藍,成了一個黑色的手印,撇撇嘴角,老板估計要發飙了,偷偷掀開布幔往外看,店老板是個穿着藍色布衫的高個子男人,清瘦,聲音柔和,對顧客囑咐着什麽,很耐心的樣子。慕懷從懷裏摸出幾張銀票,卷成一團的銀票上也沾了血漬,但怎麽地也是銀票啊,偷偷放在布幔之下,在那布幔上留下字跡,從後窗溜走。
管他老板怎麽想,反正自己為自己弄髒的布匹賠了錢,問心無愧了,而況自己肩負更重要的使命——雖然她也覺得一幫人除非了腦子裏裝了螞蚱才會大白天的對葉家動手,但既然已經有人知道自己來了乾州,似乎對自己還不歡迎,她就不得不小心應對,葉家那邊更得仔細盯着。
萬一完不成任務,別的不說,就千面那嘲諷的笑,慕懷就覺得自己受不了。事關自己名譽,又關乎大局,自然要上心一點。
一路抄近道,又是暗中打聽又是偷聽別人說話,找到葉家時天色已近黃昏——城南葉家。果然那個“青衫磊落”的葉長卿有問題,要是再給自己見到,一定拔掉他牙齒,看他還怎麽風度翩翩地微笑。
小心偵查地形,葉家果然是大戶,奇就奇在葉家是時代經商,雖然也養了那麽一匹護院打手,但供觀賞的價值大于實用價值,根本算得上兩耳不聞江湖事,一心只做生意人,這樣家族,最多得罪幾個經商的人,怎會沾惹那麽狠毒的人,惹來滅族之貨?
而況葉家經營布匹生意數年,算得上本分的生意人,大街上那些提着籃子的大娘們聊天的時候都說葉家的布質量好價錢又公道。
尋思之間,慕懷已經找好藏身之所,奇怪的是,經她仔細查看,四周竟然沒有埋伏的人,葉家院子除了花木繁盛之外,一切整潔有序,時不時有下人裝束的男男女女經過院子,至少慕懷趕來的甚是時候,悲劇還沒發生。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弄清葉家小公子是哪個比較要緊,慕懷躬身沿着屋頂穿梭來去,天色漸暗,黯淡光線遮住了她身影,雖然方便她行動,但是對于葉家這個大的離譜的房子不禁有些反感——要是這是個小門小院,一眼望穿,省自己多少事!
正在憤懑,聽得童音軟軟,“梅姐姐,哥哥什麽時候回來?”慕懷低頭,就見一個小小孩童踉跄着腳步跟在一個身姿颀長的女子後面,那女子一身梅青色長裙,牽着小孩的手,神色雖然淡淡,但看得出眼角眉梢的溫柔來,渾身一股優雅氣質。慕懷看着院子裏的那女人,想起千面,不由挑眉——雖然都是女人,千面還是個頗厲害的女人,但是女人和女人之間,差別還是很大的啊,同樣是冷色的衣服,人家穿着是清淡的溫柔,甜而不膩還微有爽口的感覺,而千面那一身青色,墨綠等顏色的衣裳……弄的她好像剛在閻王殿裏和閻王吵了一架并且贏了一樣,帶着幾分“閻王都不能耐我何”的驕傲和閻王殿裏的陰氣。
慕華輕輕伸手摸摸自己脖子默然笑了,千面這人在她心裏還真是沒好印象啊。正彎起嘴角笑着就聽那女子柔聲道,“哥哥酉時末才回來。”
“酉時是什麽時候啊?”
“就是吃過晚飯,喝了兩盞茶的時候。”
“哦……”小孩狠狠點頭,表示自己理解。這解釋真貼切啊!但趴在人家屋頂看着人家和和樂樂的慕懷卻愁上心頭,說起來從早上到現在還滴水未沾呢,雖然千離院出來的人一頓不吃沒事,但從今天交手的狀況來看,自己初出江湖,遇上的對手似乎不弱啊,還是吃飽喝足,養好精神。
于是在夜幕降臨,葉家屋檐上的紗燈被一盞一盞點起來,飯香陣陣從前頭的大屋裏傳出來,一家人圍坐在圓桌上享受美食,時不時傳來幾句,“這個給少卿留點,他愛吃。”“少臣多吃點青菜。”“青梅嘗嘗這個湯,少卿很愛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慕懷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藏在人家屋頂啃幹糧,覺得很郁悶。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收文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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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來我來幾天日更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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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江湖
意外來的很突然。
那時慕懷已經愁懷滿腸地啃完了幹糧,葉家主屋裏的飯菜也已撤了下去,人也漸漸散去,剩下那個冷淡而又溫柔的青梅和小小年紀的葉長臣陪着葉家的老太太說話,三盞茶過,下人通傳,“大公子回來了。”
于是主屋的簾子被挑起,青梅拉着葉長臣的手站起來,一群丫鬟低着頭迎接葉家的大公子。慕懷看着那人一路從門口走進來,修長的身姿,一身藍布衣裳,手裏還捏着幾張帶了血的銀票,神色略有些疲憊,卻在見到看門的仆人時先綻開一抹溫暖的笑,到了主屋,對上青梅淡淡的目光,回以同樣帶着淡淡溫柔的笑意,而後捏一把葉長臣粉嫩的臉龐,俯身對坐在上座的老人行禮。
他就是那個自己躲在布幔後面看見的藍色背影的主人。原來他才是葉長卿,方正的臉龐,說不上帥氣,更多是長得周正,笑起來甚是溫和,要料理葉家一大家的生意,晚上回家要陪着長輩聊天,也許次日天明不過寅時他就會起床,重新開始一天繁忙的生活。即便繁忙勞累至此,他也會溫和的笑,哪怕對着一個看門的仆人。
但至少這樣的葉長卿,比那個在大街上遇見的笑得潇灑長得俊逸的假冒僞劣産品來的真實。
主屋裏聊得甚歡,葉長卿說起一匹桑府訂好的藍布被別人弄髒了,抓了幾個黑手印在上邊。那闖禍的人也留下了錢,可惜留多了,不知如何處理。
慕懷聽到這裏翹起嘴角笑,這年月,和錢有仇的人可是少了啊。
從他們談話中也知道葉長臣就是那葉家的小公子。夜裏有些涼,慕懷趴在屋頂十分不耐煩,但是先下手為強,在別人血洗葉家之前還是先把葉長臣拿下再說,這念頭還在腦海打轉,只等着葉長卿和青梅那兩個眉來眼去相互傳情的家夥出去,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帶走葉長臣。
但這如意算盤打得太早,趴在屋頂打個盹的功夫,慕懷隐隐聞見一陣怪異味道,清醒過來,只見主屋裏燈火依舊亮着,屋裏的人卻四仰八叉姿态各異的睡在地上,随着怪異味道而來的是恣意舞動的火舌,瞬間包圍了整個主屋,穆懷罵一聲娘,一躍而起,直奔主屋。
先下手為強的想法不止慕懷有,別人也有,在慕懷沖着橫在屋裏的葉長臣奔去的時候,已經有人和她一樣目标明确,直奔着睡得香甜的葉長臣,慕懷自然不許,動手的功夫,火勢漸大,煙熏火燎之下蘇醒過來的第一個人是葉長卿。
慕懷聽見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回頭時就見葉長卿彎腰咳得正歡,敵方有人看他醒來,飛刀直射向他後背,慕懷阻擋不及,出聲喊,“帶葉長臣躲起來!”話未說完,才爬起來的葉長卿已被別人撂翻在地,慕懷偷空看他,趔趄着腳步,肩上傷口流血,卻還是抱起葉長臣。
慕懷橫在葉長卿和敵人的中間且戰且退,低頭的瞬間見地面上血跡淋漓,不知是自己的還是葉長卿的,這會兒功夫,大火已淹沒了整個院落,哭喊聲四起。慕懷雙拳難敵四手,準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反正她的任務是救走葉長臣,其他的人愛怎樣怎樣吧。
慕懷接過葉長卿手中已經轉醒,吓得瞪大了眼睛的葉長臣,做好了跑路的準備,但火光竄起,被大火映紅的天空下是葉長卿慘白的臉和顫抖的嘴唇,發亮的眸子像光芒下熠熠生輝的墨玉,那一種難以言說的目光射向慕懷,慕懷大腦裏轉不過彎,心口一熱,撇撇嘴挪出一只手提起葉長卿,把那個身姿修長,略微有些瘦,日夜勞累的人提上了牆頭。
多救一個人不算違反游戲規則吧,再說只要把葉長臣送到落霞寺,剩下的時間足夠把葉長卿随便塞到哪兒了,雖然無法給手下提着的這個人一個穩妥的去處,但随便把他放哪兒,總之比被別人莫名其妙殺死強吧。
慕懷一路向着落霞寺的方向狂奔,懷裏的葉長臣明明醒着,卻出奇的安靜,不哭不鬧,更不問發生了什麽事,只是瞪大了一雙眼睛望着慕懷。倒是葉長卿,等慕懷覺得這個人也沉默的過分準備說句話打破僵局時,卻發現他已經又暈死了過去。
*****
從半夜起火到午時,慕懷從未停止過厮殺,而況撤離,或者說逃跑的路上還一直拎着葉長卿這麽大一個拖油瓶,破包袱,早就累的精疲力竭。但眼前情勢不容樂觀,後有追兵,自己又處身在一望無盡的荒草地上,連個隐身之所都沒有,只有拼命走出這裏才有活路。
偏偏老天不長眼,本來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裏的天空,現在卻罩上了厚厚一層黑雲,那黑雲也像和她作對似的,先前還在十裏之外,被狂風一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追着她跑,如今那厚重碩大的黑雲層就在自己頭頂,轟轟雷聲響在頭頂,就像千軍萬馬一起在她頭頂駛過一般,閃電像一把利刃,在她頭頂以各種姿勢揮舞,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碎屍萬段一樣!
慕懷擡頭看一眼遠方的天空,那邊還是豔陽高照,四周也只有薄薄一層黑雲,被太陽光芒照成透明的顏色,光明就在前面,就像她現在的處境,生機就在前面,只要超越後面的追兵找到安全地帶就好,然而自己卻趕不上那腳步。
幾乎是瞬間,豆大的雨點就砸下來,落在臉上,身上,像被擂過一拳頭一樣的鈍疼,雨水迷蒙了雙眼,連遠處那光亮都要看不清了,慕懷心中一片茫然,只剩下機械的奔跑,千面大概要笑話了吧,第一次出任務就這麽狼狽。
跑到累極之時回頭望一眼,雨水掩蓋了她的行蹤,後面的人也忌憚這無情的大雨,暫時倒是看不見他們的蹤影。但是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停下來,那些人一定會追上來啊……
慕懷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汗水,抑或是淚水,到此境地,天地蒼茫,雷聲轟鳴,閃電照耀,世上就只剩下她這麽一個人奮力的奔跑,無休無止的奔跑,拎在手裏的人依舊昏迷,他是無知無覺,自己卻明明确确知道,自己是在和死亡賽跑。
慕懷忽而聽得腳步聲踩在雨水中的聲音,難道是後面的人追上來了,不由回頭一望,只見層層黑雲下,茫茫原野上,電閃雷鳴之中一個人影像一陣旋風一樣卷過來,速度快的叫人瞠目結舌,那人長發被狂風扯起,直直飛在身後,簡直像幾簇追着她的流箭釘在她腦後一樣,十分詭異的場景,慕懷卻笑不出來。
有敵如此,自己是了無生機了吧,但還是要盡力一試,若第一次出任務就挂了,連給千面笑話的資本都不夠呢!于是賣命在荒原上奔跑起來。多活一刻,也算掙得一份臉面,不要叫千面事後追尋自己是發現,原來她慕懷是自己放棄了生命。
但誰知道呢,也許千面根本不會追尋自己蹤跡,也許自己是生是死對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千離院送來了七個人,少自己一個也不算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要早點更的,但是電腦在櫃子裏,櫃子的要是找不到了……于是我翻箱倒櫃掘地三尺上蹿下跳之後終于找出來了,但是也已經遲了……感謝沒抛棄我的親和寫了留言的親……
我加油更啊更……
☆、一個人的江湖
追在慕懷身後的身影不一時已到了和慕懷并肩的位置,慕懷雖然也在心裏疑惑,對方為何不在她後面放暗器直接置她于死地,但既然對方沒抓住這個機會,給了她反擊的可能,她就不會放棄反擊。她探手懷中摸出暗器,手臂才伸,手腕已被別人握住,那人用力一拉住她,使狂奔的她不得不停在原地。慕懷暗贊此人好俊的輕功,好大的手勁,不由回頭看向來人。
慕懷愣愣看着眼前的人,足足看了半晌,直到面前的人咳了一聲,慕懷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千,千面大人……怎麽會是你?!”千面一身黑衣早被雨淋透,臉上是成股留下的雨水,形容有些狼狽。她微彎起的嘴角上挂着的那抹笑意,怎麽看都是冷笑,但那一抹冷笑,在今後的很多年,慕懷每每想起來,都會覺得溫暖。雖然這話她從來沒對別人說起。
千面憋得臉上表情都有些扭曲,大概是看見慕懷那一副狼狽落魄模樣實在有些忍不住,但又不好失了自己威風,于是照舊一本正經地哼了一聲,伸手接過在慕懷手裏已經淋成落湯雞,還昏迷不醒的葉長卿,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冷冷道,“跟上來!”
千面走得氣定神閑,像是閑庭信步,這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叫慕懷逃亡的心安定下來,淡定地跟在她身側,轉眼能看見她冷峻的臉龐上似乎是有些笑意,卻依舊忍着,慕懷鼻頭一酸,心想,她一定是笑我狼狽了,被別人追的猶如喪家之犬,大風雨裏在荒原上奔逃,連停下來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時間都沒有。亡的心安定下來,淡定地跟在她身側,轉眼能看見她冷峻的臉龐上似乎是有些笑意,卻依舊忍着,慕懷鼻頭一酸,心想,她一定是笑我狼狽了,被別人追的猶如喪家之犬,大風雨裏在荒原上奔逃,連停下來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時間都沒有。
但自己何嘗不盡力,渾身挨了不知多少刀劍,傷口被冰涼的雨水一激,早已痛到麻木,都分不清到底是哪裏受了多重的傷。她倒好,趕上來都不問一句自己傷的怎樣,還能不能堅持,直接接過葉長卿就走,全然不管自己已經跑了那麽久,根本沒了力氣。
一個素不相識的葉長卿在千面心裏都比自己這個千離院費勁心思培養出來的苗子重要。
暴雨漸漸停了,頭頂的烏雲漸漸向着西面移動,逐漸遮住了前頭光亮的天空,遠處的太陽還沒有落下,把周圍的天空照的透亮,看上去就像是一塊透明的玉帶橫卧在蒼穹。風吹過來,有些冷,慕懷打個哆嗦,跟上前面大步走着的千面。
一路這樣走過去,誰都沒有說話,除了濕透的鞋子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一切寂靜的可怕,慕懷又累又冷,不一時打了個噴嚏,牽動傷口,疼的龇牙咧嘴。慕懷隐約聽見衣袂窸窣聲,回頭一看,只見千面接下自己黑色長衣,裹在了昏迷中仍舊瑟瑟發抖的葉長卿身上。
慕懷更覺自己心裏發冷,原來自己在千面眼裏,真的什麽都不是,連路上遇見的一個她還不知姓名的陌生人都不如。她能解下衣衫為素不相識的,到目前還不相識的葉長卿禦寒,卻不顧自己死活,問一句都不肯。
他們一直走出那片荒原,夜幕降臨時分才在路旁看到一家小店,慕懷此時已經昏昏沉沉,眼皮重的擡不起來,要是再走下去,難保自己不會暈倒在路上。
千面要三間客房,可惜只有兩間。慕懷沒有力氣計較,只想把自己扔在地上睡過去。然而事實證明她根本不必計較,反正她一個人進了一間房。
等慕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從熱水桶中撈出來時已經累到極致,渾身傷口叫嚣着疼痛,但已經沒有力氣上藥,索性真把自己扔在床上,一切等明天再說吧,反正一晚上也死不了。
再說自己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反正自己第一次執行任務就弄得這麽狼狽,估計千面失望透了吧,自打訂好了房間,千面就帶着葉長卿進了另一間房,直到此時還沒回來,哼,自己果然是無足輕重的啊,哪怕傷的要死,累的要命,也不會有人關心一下,也是,千離院出來的人,都能自己舔舐自己的傷口,不需要別人關心,只是今晚太累,睡了吧。
迷迷糊糊中是被一陣刺痛弄醒的,慕懷艱難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半依半靠在千面懷裏,衣衫滑落,露出駭人的傷口,千面正在蹙眉為她的傷口上藥。
原來關心完了別人,這回有了閑情,就來關心自己了,可惜慕懷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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