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從這種郊區再開回城南尤理的住處,算得上是穿越整個城市了。曾經也有過南風打牌的時候,叫上他在旁邊等着,說不上很煩,反過來說,還有種奇妙的滋味。

南風平時像個傻子,一驚一乍又愛說怪話,但只要上了牌桌,他認真打牌時,還真有點意氣風發的味道。

時不時勾着笑的嘴角,認真的側臉,還有那種一切盡在掌控中的自信,在尤理眼裏都閃着光,十分迷人。

而然南風本人卻對此毫無察覺。

所以說那個秦均逸,在牌桌上對南風起了別的心思,尤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看着南風身邊的貓貓狗狗,尤理就很煩。

煩到今天有點繃不住了,幹脆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他開着車,車裏放着沒什麽意思的電臺節目,這一路上都沒什麽車,尤理的心思也就沒在認真開車上。

心思全在南風身上。

看那別墅裏的場面,如果正經打牌還好,但如果死富二代起了點什麽別的心思,南風能不能招架得住,真不好說。

他對南風一直比較放心的原因是,南風酒量奇差,所以從不在外面喝酒。他又屬于皮起來沒什麽自尊心的人,即便兄弟夥一個二個勸他喝,他在外面也是滴酒不沾。

原因是,尤理知道了會打人。

想到這裏,尤理忍俊不禁,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他從來沒有揍過南風,就連年少不懂事的時候都沒有過,可南風卻一直奇妙地認為,尤理發火是真的會揍他。

他明明從年少起就一直想把南風據為己有,最好關在家裏,哪裏也不讓去。

但是把南風一個人扔在那種地方,尤理總覺得很不安。

“啧,煩。”幾乎已經開到城中車水馬龍的道路上,尤理煩躁地咂嘴,然後在下一個路口掉頭,朝着來時的方向再次開了回去。

南風認認真真玩了幾圈,抽屜裏的錢肉眼可見的增長起來。他每每打開自己這邊的抽屜,都有種活在夢裏的感覺。

他平時除了跟街道大媽的打着玩,就是跟付樂棋他們打打五塊十塊的。

就算是把早上下午晚上三場連軸轉,也不可能打出現在這個效果。不過短短半小時的功夫,南風的抽屜裏已經少說一萬塊了。

而且還不是他一直贏。

他上回就看出來了,秦均逸打牌是有點技術的,然而在短短數次交鋒下來,歐少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冤大頭,反而打牌很有章法。

在座四個人中,一直在輸的就只有那位唐淳了。

“南風打牌真厲害,這麽幾圈下來也沒見你放炮。”秦均逸道。

他坐在南風上手,直觀感受便只有這個。坐在南風下手的唐淳感覺就更加明顯了:“何止是不放炮,到現在我沒吃到一個字兒。”

“哈哈,湊巧而已。”南風打着哈哈,唐淳打出一張九條。

這是桌面上露出來的第二張九條。

付樂棋在旁邊看着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把南風做的是清一色,正好就是胡九條。桌上沒開的牌已經不多了,誰也說不好哪家有沒有扣着兩張九條做對子,現在胡牌是大好時機。

可南風微微一笑,面上一點要胡牌的意思都沒露出來,等着過了歐少和秦均逸之後,再慢悠悠地摸牌。

是張九筒。

付樂棋的心情随着南風的所作所為而七上八下,完全不明白為何不先前胡了那張九條,這會子到自己摸牌了,也沒摸上自己要的牌。

說來說去九條還有沒有都說不好。

“九筒。”南風不緊不慢地把手裏的牌打了出去。

歐少看了南風一眼,有些不懷好意地說道:“你心還挺大啊。”

“哪兒的話,我不是很會。”南風謙虛道。

無論是歐少還是秦均逸,都是牌場老手,付樂棋那種不善于掩飾自己情緒的小菜鳥,只要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南風手裏聽了什麽牌。

麻将不僅僅是靠實力,也靠運氣。

牌桌上還沒開的牌只剩十幾張,也就三圈的事。

這種情況還想等自摸,确實如同歐少所說,是心有點大。

南風面不改色,一圈過去,仍然沒有看到九條的影子。

到最後一圈的時候,坐在南風下手的唐淳摸上來一張九條。他一門心思都在自己的牌面上,壓根不知道這桌子上的暗潮湧動。

“九條。”唐淳想也沒想,把牌放了出去。

這張牌落地,歐少和秦均逸的臉上同時露出驚訝,看向了南風。

當事人南風卻好像沒看見似的,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

最後一圈了,南風依然打算放掉這張牌嗎?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胡牌?秦均逸情不自禁這麽想着,他瞟一眼剩下的牌,心中暗暗算了算,南風剛剛好事最後一張。

南風打算海底自摸?

不可能,這也太假了。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已經輪到他摸牌。

倒數第二張,揭開來看,是張廢牌。秦均逸把那張牌打出來,直接就把自己的牌蓋下了。

南風拿過最後一張牌,随意地摸了摸牌面,臉上頓時展露出笑容來。

“九條自摸。”南風将牌插進自己的牌面裏,然後随意地将牌亮了出來,“海底自摸兩個鳥全中,謝謝各位老板。”

唐淳是最先做出反應的:“嗨,居然在做清一色,我都完全沒發現。”

歐少:“……”

秦均逸:“……”

秦均逸雖然已經猜到了南風的意圖,那他卻算漏了一件事。南風這把是莊家,海底開出的那張牌就算作抓鳥的數,一五九中莊。

這把牌,每家要出三千二。

“你挺會玩啊,第二張九條落地的時候你就聽牌了吧?”歐少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道。

“是啊。”南風誠實地點點頭。

如果這真是靠算計,南風牌技很好,膽子也很大。

從桌面上亮出來的牌面,根本不能吃準最後還有九條在,但他依然敢這麽孤注一擲地玩。

歐少聞言笑了起來:“看樣子是玩得太小了。”

他說着,看向了秦均逸。

今天玩一百的是秦均逸開了口,說不要玩太大。當然,秦均逸也沒料到,南風平時就打打十塊的麻将,突然之間翻了十倍,南風認真得不得了。

“要麽咱們加點,就玩個心跳。”歐少道,“就翻一番吧。”

“……”南風眼睛睜得老大,一句“卧槽”差點就脫口而出,“小賭怡情,還是別玩大了吧。”

付樂棋聽見他說這話,表情也很複雜,湊在南風耳朵邊道:“這已經算賭博啦,可以拘留了!!!”

“!”南風詫異地看向付樂棋,試圖用眼神跟他交流:現在撤退還來得及嗎?!

付樂棋也回了他“為時已晚”的眼神。

他轉過頭,咧開嘴展露出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笑,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道:“那個,秦少,我晚上還有點事,可能要先撤了。”

打牌這種事,有個大家都遵從的默認規則。開始打了,就必須打完整場,這個整場的概念大概是白天到飯點為止,晚上到十二點為止。再往後打下去的話,就是通宵場,通常會打到早飯時間。

中途退場是個很尴尬的事。

贏了退場,那叫贏錢就走,牌品不好;輸了退場,那叫輸不起,人品不行。

正因如此,南風才堆起尴尬的假笑,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話剛說完,歐少眉頭一皺,當即不高興了:“贏了點就走,不合适吧。”

秦均逸看着南風欲言又止。南風自知現在撤退是屬于他做的不厚道,要說之前就應該問清楚,到底打多大,說來說去還是他的不是。南風只好從抽屜裏拿出錢來放在桌上道:“大家都是朋友嘛,就玩玩而已,我先撤,你們繼續玩。”

“你這什麽?”看見南風如此舉動,歐少的語氣更加不好了。

秦均逸這打圓場道:“歐少你別着急上火,可能南風是有點急事。”

南風忙不疊地點頭,還扯了扯旁邊付樂棋的衣角,兩個人一起呈搗蒜狀道:“對對對,真有點事。”

“不如這樣,讓南風跟歐少喝一杯,賠個不是,下回有時間再玩。”秦均逸微笑着對南風道。他說完,又看了眼歐少,暗示歐少給他點面子,不要發難。

歐少冷哼了一聲,心情被攪擾得很不爽。

這回輪到南風欲言又止了:“我……”

他要是現在拒絕了,得罪的不止是眼前左擁右抱的歐少,還有從旁給他臺階下的秦均逸。

可是他不會喝酒啊!!!

南風從小就是這個體制,無論什麽酒精制品,一沾即倒,根本沒有酒量可言。他曾經不小心吃了尤理帶回來的酒心巧克力,然後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南風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之後尤理就勒令他不準沾任何酒精制品。

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南風是真的沒法拒絕。

他仿佛是下了莫大的決心,點了點頭:“行,是我掃了大家的興,我給大家賠罪了。”

南風說完這句後,立刻在付樂棋耳朵邊道:“等下救我,不行給尤理打電話!!!”

付樂棋跟他,還有隔壁桌還在打着的肖承耀,認識也挺多年了,南風這個一沾就倒的特性,他們也很清楚。

付樂棋皺着眉,顯然是不想幫南風收拾爛攤子,可又不好說,只能眼看着南風走上前去。

旁邊的大胸姐姐眼看着情景,已經去拿了幾杯香槟過來,遞給他們。

南風舉着酒杯道:“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下回一定跟大家玩個爽!我先幹了!”他說完,也不等歐少他們回應,直接一口把香槟全喝了進去。

……有點好喝哦。

南風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接着臉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秦均逸看着他的模樣,察覺到好像有些不對,酒也沒喝,試着問道:“南風?你沒事吧?”

“啊……我……”南風垂下頭,仔細思考起自己有沒有事來。

付樂棋上來打圓場道:“幾位,狗子……哦不,南風平時從來不喝酒,看着他這個誠意上,今天我就先帶他撤了。”

秦均逸道:“南風,你不會是醉了吧?”

南風晃了晃腦袋,擡起頭道:“小七對自摸,給錢。”

秦均逸:“……”

歐少:“……”

付樂棋:“……”

這也醉太快了吧?歐少怎麽也無法相信這個年代還有成年男子能夠被一杯香槟瞬間放倒,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南風就在他面前,開始站不住腳,身體都跟着搖晃起來。

南風試着走了兩步,只覺得完全踩在了棉花裏,根本走不穩。

付樂棋正打算上去扶,卻被秦均逸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扶住了南風……接着南風就像是挂件似的,挂在了秦均逸脖子上。

秦均逸有些哭笑不得,竟被南風搞得有些狼狽道:“他這樣子……要麽就在這裏休息一晚吧,樓上很多空房間。”

“這樣不好吧……”付樂棋道,他還謹記着南風的囑托,打算給尤理打電話把人弄回去。可是他并沒有尤理的聯系方式,現在南風挂在人身上,手機自然在兜裏,他想給尤理打電話也不太方便。

“我送他上樓。”秦均逸說着就拉起南風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往樓梯走去。

“哎行吧。”付樂棋一拍大腿,答應了。

畢竟要看住一個喝醉了的南風,等到尤理過來,真不是件容易事。再說了,大家都是男人,在這裏過一夜就過一夜,又不會吃什麽虧,秦均逸怎麽看也不會是把人拆了去賣器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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