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天佑是誰

怎麽是他？

曼珠不情不願的擺出笑容，把身子往後讓了讓，道：“管家大人怎麽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木澤笑着拱了拱手，進了小院。

曼珠把人請到堂屋，心裏卻有些打鼓。如果說木澤之前的那次來訪只是一時興起，那麽現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她的小院裏跑，又說明了什麽？這個木大管家究竟是葫蘆裏賣了什麽藥，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民，能和他有什麽利益瓜葛呢？

“不知木大人今日來訪，所謂何事？”曼珠恭恭敬敬的問道。

木澤依舊笑着，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曼珠吓了一跳：“自然還是關于曼珠姑娘相公的事情。”

“天佑？”曼珠有些笑不下去了，“關于天佑的事情，我想我上次已經跟您說清楚了……”

“曼珠姑娘不忙下結論。”木澤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須，打斷道，“我想，在下接下來要說的話，曼珠姑娘會感興趣的。”

曼珠只得語氣冰冷的答道：“願聽其詳。”

木澤笑眯眯的頓了頓，開口道：“十多年前，我家夫人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這男孩乃是我姬家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不料，在少爺一歲多時，卻被奸人擄走。姬家上下尋了多年也無果，怎知在下如今偶然經過鳳西村，竟發覺曼珠姑娘的相公和我姬家夫人長的有七八分相似……”

“僅僅憑長相就推斷天佑是姬家的人，我無法信服。”曼珠一拍桌子，語氣不善了起來。

天佑怎麽又成了姬家的嫡長子？這木澤什麽時候見到過天佑，他嘴裏究竟有沒有一句靠譜的話？

“曼珠姑娘稍安勿躁。”木澤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姬家的嫡子在生下來時，蝴蝶骨中間便有一個梅花狀的胎記。他是不是姬家的人，曼珠姑娘可自行去确認。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他若真的是姬家的長子，我姬家自是有權利要人的。”

曼珠心裏一寒，斥道：“笑話！天佑是我未拜堂的相公，怎可憑你說要就要？！哪怕他真的是什麽姬家的長子，我曼珠也絕不會讓你們帶走他的。再說了，你之前明明還說是看中了天佑的武學天賦才想要他随你從軍，這會兒卻又說什麽姬家的嫡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呵呵。在下之前也是不太确定，于是不好張揚，所以就想着先向姑娘要了人，往後再慢慢觀察。可是曼珠姑娘卻沒允，我這才沒法子只得攤牌。”木澤嘴上說着沒法子，面上卻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曼珠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這姬家的繼承人，可是多少人都要仰望的位子。天佑他現在被關在你這個小院子裏，連出趟門都要人人喊打。但他若回了姬家，還哪裏用受這份氣。”

木澤的話正中曼珠的痛處，她心中一窒，沒了言語。

曼珠的樣子被木澤盡收眼底，于是他知道他說對了地方，臉上也揚起了一絲不可覺察的笑意：“退一步說，即使天佑不是姬家的孩子，那他的天賦也是不可小視的。能過目不忘的模仿下對手的一招一式，在我看來，這也得是有着極佳資質的人才能做得到的。在下覺得曼珠姑娘也是個好心的女子，所以當初才會收留了像個燙手山芋似的狼孩回家。但是，姑娘你不認為，一輩子把天佑綁在這一方小院裏，就有如生生折斷鳥翼一般，是很殘忍的麽？”

“夠了！”曼珠臉色灰白，道，“木大人，我今日身體不适，還請您先回吧。”

“如此，在下就不叨擾了。”木澤拱手起身，末了丢下了一句：“不過，還請姑娘記着，你若救的是姬家的嫡長子，那麽姬家定有厚報。”

曼珠看着木澤一行人離去的身影，一瞬間只覺得身心俱疲，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早已癱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了。

**

木澤回到村長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估摸着這會兒天佑能到小院了，便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于是揮揮手，招來了随侍在自己身側的仆從，皺眉問道：“探子還沒來回報嗎？”

仆從趕緊走向前去，恭敬的低頭回答道：“大人，還沒呢。”

“我吩咐過你們，要好好叮囑那幾個村夫，只在臉上留些彩頭就好，切記不能下狠手。也不知那幾個村夫有沒有好好辦事！唉！”木澤站在堂屋裏，連口茶都沒顧得喝，便向着仆人斥責道，“若是把人打壞了，我木澤如何向姬家交代！”

木澤嘆着氣，燭光下的臉龐看起來有些蒼老。

“大人請不必擔憂，他們幾個辦事，您也知道，都是靠得住的。”那仆從把頭壓得很低，答道。

木澤揉着太陽穴，疲态盡顯，完全沒有了白日裏滴水不露的淩厲之感。

他本可以不用這麽勞心勞神。亮出身份，壓迫村長交人，對于木澤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無奈有嫡子大人橫在那裏，讓他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木澤怎麽也沒想到，嫡子大人竟是對那村婦上了心。于是他不得不顧慮到天佑的心情，以防他對重返姬家的事情産生抵觸。

至于那個女人……

木澤回憶起不久前怒視着自己的那個小丫頭，不知怎麽的，心頭裏的輕蔑之情竟淡了許多。那小丫頭倒不是個谄媚之人，對自己的态度也不卑不亢的，和其他鄉井市民不同。

“查查湖畔小院那個女人是什麽來頭。”木澤命令道。

“是。”

木澤憑着多年的識人經驗，隐隐覺得那個小丫頭的氣質有些與衆不同，但他又說不上不同在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到底還是弄清楚她的底細的好。

木澤回到椅子上坐下，閉目養神等着探子來報。

只要那個曼珠不妨礙到他，他木澤定不會難為一個小丫頭，尤其這個小丫頭還是自家嫡子大人的救命恩人。他離開小院之前說過的話，字字當真，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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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有些冷了。

曼珠把自己蜷成一團，坐在廳堂的門檻上，呆呆的望着院門，目光裏找不到焦距。小岚趴在她的身邊上，尾巴一掃一掃的，看起來也消沉的很。

“小岚，你說天佑怎麽還不回來啊？”

小岚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曼珠，一臉迷惑。

曼珠抱住自己的肩膀，把臉埋藏在手臂裏：“你說，我該怎麽辦好呢？”自來到這個異世起，她第一次感到這麽的無措。“天佑，他有可能是姬家的嫡長子呢。”

“原來，他是個身份高貴的人啊。”曼珠自嘲的笑笑，“也是，他人長得帥、性格又好、腦子也好使的很，還是個武學的天才，其實，是人家的基因本身就好。”曼珠沉浸在一片黑暗裏，苦巴巴的數着天佑的好處，越數自己就越自卑。“我呢？我要啥啥沒有，幹啥啥不行。我哪裏……”

……哪裏能配的上他啊。

“他要是回姬家了，那我該怎麽辦呢？”曼珠自言自語着。

像姬家那種高門大戶，哪裏會有她這個沒身份、沒背景的平民的位置。曼珠忽然覺得有些害怕，她怕姬家的那些人會讓她永遠都見不到天佑。

不，不行。她絕對不能和天佑分開，她打死也不要！

曼珠的心底裏漫起一股私欲——即使姬家有天佑的親人又怎麽樣，反正十多年裏他們也沒有相認過不是嗎？她索性就永遠也不告訴天佑關于他的身世的事情，這樣，天佑不是就能一直踏踏實實的待在自己身邊了嗎？

可是自己這樣做會不會有些自私了呢？

天佑是多麽的渴望有個歸屬，曼珠比誰都了解的清楚。在這個世界上，能有着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她相信天佑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如果，她就這麽剝奪了天佑知道真相的權利，自己的良心能安嗎？

“唉！”曼珠無力的嘆息着。

曼珠覺得她都快要被天佑的事情給逼瘋了。自從她來到鳳西村起，關于天佑的風波就沒斷過。

她是真的累了。

小岚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曼珠的心情，它張嘴咬上她的衣角，身子往後拽了拽。曼珠迷迷蒙蒙的擡起頭，伸手撫上小岚額頭前的毛發，很勉強的笑了笑。她正想趴回去，卻聽見院門傳來了輕微的叩響聲。

曼珠一個激靈的站起了身子，努力的提了提神，把自己臉上的頹廢壓下去。她走向院門，伸手拉開門栓。

今夜的月光有些昏暗，曼珠眯眯眼睛，隐約看見站在幾步開外的天佑低着頭，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有些破破爛爛的。

“怎麽才回來？”曼珠問着，心裏有些不安，“出了什麽事嗎？”

“對不起，曼珠。我回來晚了，今天…也沒能把獵物帶回來……”天佑的嗓音沙啞異常，說罷，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曼珠吓了一跳，趕緊扶住他，卻感覺手上沾上了什麽黏糊糊的東西。她擡手，某種黏糊糊的液體，在月光的照耀下，正順着自己的手指，不斷的滴淌下來。